红袖招（所有者：覃阎）

承平八年冬

【扬州的冬天远比京城冷得多，自进了腊月雨就没停过。牛毛细雨夹着零星的雹子兜头盖脸的，不过三两息鬓边眉梢就结了一层白】

【懒在榻上，脚踏边笼着的火盆里烧着上好的银丝碳，火光泯灭偶尔爆出一星火花却因一侧敞着窗子屋中也并未添了多少暖意】

【中庭因着佳节临近也没了往日的喧嚣，一株挂着几片黄叶的金桂孤零零的立在那里。几个龟奴蜷着角门处不知是在饮酒亦或是赌钱】

【一阵疾风，沿边金铃叮当之声响个不停，恍惚间似乎看到一个七八岁的女孩子央着妈妈要采一支红梅。她梳着一对包包头，一双猫儿似的眼睛弯成月牙，眉心点着一颗红艳艳的痣。那痣渐渐长了开来挡住了那稚嫩的脸庞，满目见只剩下了红同时耳边响起不绝于耳的哭嚎声】

茯苓

【寒冬已至，自己怕冻疮又生，早早的就裹上了袄子，手里时时都捧着手炉子，有些不像楼里的姑娘，像是几分府里的小姐。】

【妈妈说，这个主子爷出手阔绰，但似乎是个不太好相处的主儿，我的脾性柔，性子好声音软软糯糯的，听着也舒服。自己不会推脱，只换了身衣服就去了。】

【入了房门，看了一眼榻子上的人，去了身上套着的袄子挂在门口的架子上，好在屋里烧着炭火，也不觉着冷。走到桌前，倒了两杯烈酒，执酒盏到了他面前举盏询问。】

公子，冬日寒冷，喝一杯吗？

【即将被那铺天盖地的腥红淹没，鼻翼间充斥着难闻的腥臭，就在我以为我将溺死其中的时候，画面倏然一转，我孤零零的站在阴森森的房子里，屋中木桌上一盏油灯乌凄凄的也照不亮多少地方】

【推门进来的是一个瘦削的太监躬着身子看不清面貌，后面跟着一个肥胖的老公公，我认得他是敬事房的徐掌事。我吞了口唾沫，只见他甩了下浮尘，他身后跟的小太监便朝我走了过来，掌中托盘里青瓷花碗里装着麻沸散】

【先前的瘦削太监疾步上前压着我的肩，他端着碗就要灌药，我挣扎起来不断叫嚣着不要却半点发不出声，徐掌事甚是狰狞的声音在耳边不断地重复：喝了它喝了它！】

不要！

【我猛地发出一声嘶吼，因为惊恐而十分尖细，伴随着这俩字落地的还有酒杯清脆的落地声。我定了神看去才发现适才竟睡了过去，而眼前不知何时进来的女子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惊慌】

谁让你进来的？

茯苓

【见他不过是做了噩梦，额头上还冒着冷汗。缓了缓心情，脸上的惊恐收了起来，换上了一贯的笑。蹲在地上，收拾着地上的碎片，声音柔顺】

公子梦到了什么吗？

【对他的问话避而不回。收拾完碎片，套出一张手帕包了起来，放在了墙角。又套出另一条棉帕，递于他的眼前】

擦擦汗吧。

有什么是不能过去的，公子现在也是在温柔乡的人啊。

【心情平无波澜，看着他，只是生命的一个过客，不知姓谁名谁，自己需要做的就是让他开心，让他舒畅罢了。】

【手中犹自握着一卷书稿，掌心处的纸张褶皱不堪字迹已然模糊不清】

【我自小顽劣不爱学习，为着这个不知挨了父亲多少训斥，后来便再没机会机会进学。如今反倒爱装起个文人墨客“手不释卷”起来。可惜的是我不认得它，它也不认得我。顺势搁在炕几上】

【一杯酒落地引得满室香。她埋头收拾残局露出一截细细的脖颈，想着只需轻轻一下……食指中指并在一处轻轻一捏】

笑一个给我看看

【瞟了一眼她递上的丝帕并未过手，反而说了一句毫不相干的话。她脸上也带着笑可看上去就跟死人一样。那个地方的女人也总是对你笑，笑着看你受苦笑着看你挣扎笑着看你死】

茯苓

【勃颈处传来轻微的疼痛，微微皱眉，这人不大对劲吧。闻言，又将额头舒展开来，挂上了一个比之刚才更为灿烂的笑容，凤眼也因为嘴角上扬而微眯。】

【初到青楼时，自己也曾万般不情愿，可最后依然接受了这般的现实，没有人会替我做主，没有人帮得了我，我只能依附别人让自己过得更好，所以我只能听话。】

【细颈被他捏在手中，心中在怕，也要装作无所事事的样子，被迫抬着头，也只能笑脸盈盈的问一句满意可否，可心中的苦与怕早已说不出口。】

爷今天是心情不好吗？

不如茯苓给爷弹奏一曲？

【像，真像！】

【主子要你笑时不能哭，哪怕疼得要死也要把满腹的血泪尽数的吞下去，不能让人瞧出丝毫的心不甘情不愿】

【她一声“爷”叫的婉转，听得我一怔。大爷，如今我也是大爷了。再不是在那个地方挣扎活下去的小太监。是了，我如今是儒门的掌事三品的都知，多少官员见了也得毕恭毕敬】

【怪道世人都扒望着权柄不放手。却原来踩着旁人的尸体是这般的快活。我笑了起来，比她的笑容更加灿烂放佛是听到了什么趣事一般笑容越来越大】

去吧，挑了拿手的来唱

【我自取了帕子拭手，一根一根手指极是细致。末了将用过的帕子投进火盆火光猛然一跳青纱顷刻燃尽】

还愣着作甚？

【他这模样的，自己已经见怪不怪了，这些年，什么样的人没见过。但是他这阴晴不定的声音，让我心里怵怵的。】

【用袖掩面，装作捋发，其实在用手指揉了揉疼痛之处，没有镜子，自己看不到，怕是已经红了吧，待回去了，抹些膏药罢。】

【起身入座，妈妈早已备好了琵琶，这琵琶是自己最喜欢的那一把，妈妈竟然舍得，这客人身位果然不低，可性格不是自己能长时间受的住的。】

【最熟之作便是十面埋伏，此曲亦是自己最爱。】


【无言，看了他一眼，目光便转到琵琶之上，手指在弦上飞舞。】

【耳畔琵琶铮铮兵戈交错一片肃杀之声。我“咦”了一声睁眼侧目。她垂着头面上亦是一片肃穆之情】

【我生起几分趣味，青楼之中多是靡靡之音，淫词浪语不足为奇，似这般倒是头一遭。若是她蓄意而为，倒是个有心机的。一曲已罢犹未尽兴，复而道：】

别停，再来过！

【铮鸣激烈却诡异的令我心安，被割裂开来的人生已经只剩“晏澈”铭记曾经，那被血色侵染过的过去惨烈的只剩下回忆，而回忆是我最不想要的。如此一曲反复十余遍】

你想不想离开这里？

【一曲毕，还未放下手中琵琶，便闻得一句“别停，再来过！”，心中有些差异，但并未过多纠结，只当自己多练习几遍了，如此反复十几次，手指已经生疼了，可自己并未说半句。】

【轻拢慢捻抹复挑，抚摸着手中的琵琶，最后一个声调因他一句话，消失在空气中。安静的只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和心跳声了，这不是第一次有人问过自己想不想离开这里，但我能感觉到他与他们不同，但自己还是拒绝了。】

茯苓不愿。

多谢公子厚爱了。





结。

承平八年  夏

[雨过蝉躁，暮霭深树，斜阳下有艳曲低讴，卷上珠帘，人影衣香，满道青楼遮望，华灯初月，澹星如银河十丈，落在这纸醉楼台中，变作流霜入襟，点点香屑飘廊]

[以色度人的龟公点头哈腰引着贵客往楼上走，古色古香的雕花镂空窗后有香帏风动，脂粉袭天，朦胧可见数道妙影交错，万千风情皆在舞起逗弄间，眼底藏不住的春色映这月泊下的扬州城亦如人间极乐，巫山之巅]

“陆大人难得驾临我们扬州城，蓬筚生辉，这红袖招…..”

[话未尽被我示意打断，扬州城内出了名的豪绅滞语愕然，对上我一双似笑非笑目]

黄兄此言差矣，朝廷对官员狎妓向来管束颇严，在这里，可没有什么大人

[一语通透，彼此心照不宣，了然会意后改口极快]

“是是是，陆兄初来扬州城，黄某自然要尽地主之宜，这红袖招乃扬州一绝，俗话说结夙世鸾交凤友，尽今生燕侣莺俦，陆兄今日当要拼醉花前，抵足风流”

却之不恭

[晏笑应下，他将案上象板轻敲，银钩帘后涌出群莺莺燕燕，个个柳眉含春，花容争艳，只是一一扫过落入眼中悉化唇边淡漠一笑，显见并未上心，眼前人何等玲珑剔透，只一眼便能洞穿心意，尴尬笑过两声试探道]

“不如黄某将楼中花魁招来，给陆兄伴酒？”

[不置可否的摆弄了下手中瓷杯，他便对待候的龟公点名要花魁招伴]

[目色如月上涟波，拂拂淡淡，想起之前收到的消息，扬州城的红袖招似有隐藏的江湖势力，不为朝廷所知，亦不同于昆嵛太乙这样的名门正派，朽暗一角不经意渗入，妄以莺巢燕垒做伪装，也要问过我皇城司肯不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