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山

【身后的身子一挺，继而蹦豆子般在耳边接连蹦出一串血气方刚的词，不免颤声笑嗔】
少侠这般高洁出尘，义薄云天，敢问师从何门？
【泥泞的发丝擦过嘴边，方吐了几字便满口噙上泥土的咸腥，又是一阵痛感涌来】
嘶——你慢点！
【眼瞅着这蛇毒不消半日便可沿着气血弥漫全身，上不了昆嵛事小，一条腿废在这呆子手里可是不值】
呆子！你那三脚猫功夫究竟懂不懂岐黄之术，阴阳五行？
还不快封了腿下穴道，若误了时辰，毒液蔓延全身，本姑娘可就当了你的鬼婆娘，到了阴间也不忘拿你索命！

【寻了稍许才看见她腿上的伤口，平日不曾接触过这类解毒之事，只道要把毒血给挤出去就伸手去碰那伤口，就听耳边一阵吸气】

【听到她一连串骂声，脸上又红又白，刚才那冲劲头顿时就痿了一半，嘴上却又不肯讨输】

谁说我不会，我、我正准备这么干！

【起手封了她腿上穴道，好使毒性不蔓延，嘴上带嘟囔道】

明明中了毒，骂起人中气还这么足，女人果然都不是好惹的

【暗叹今日出门又没看黄历，摇了摇头还是决定先帮她去毒要紧，不过对着这白花花的小腿，难道真要如云生常说的以嘴吸毒？】

【脸上闪过一阵尴尬，不过之前的话都放出去了，现在再反悔岂不太怂，咬了咬牙，就两手捏着那伤口处用嘴过滤猛吸，完了一口喷出老远，嘴里全是腥味】

【眉头都皱歪了，不过看到那地上的黑血，又深吸了口气，继续吸毒】

【待他俯身驱毒之际，染满污泞的脸上霎时仄起一道凌寒，直直刺向他的背脊】
【眼前这个愣小子，殊不知他一口一口吸去的蛇毒，本可在凌绡裙中的丹药中解去，一口一口救下的赤虺，本应为多少武林正派仇杀。整日游走在噬血为生，舔血为命的佛狱第七天，见惯了杀人如麻的教众弟子，见惯了血洗青石的幽冥场面，在生与死红与黑的万载寒潭中归命往生。冷漠的看着人死去，犹如惨绝的花颓在寒峭中，扬起瑟瑟的血一般红的花絮，徐徐涂满整个世界，却从不知“救人”二字该如何描摹】
【看着一口一口被他吸去的蛇毒在地上慢慢洇成一滩黑水，兹兹蚀着冰凝泥土。一股一股的暖流涌入眸底。眉宇微微渗出细汗，透过迷乱的发丝，顺着侧颜细细打量他那眉眼中化不开的和煦天真】
慢点慢点，你紧赶着去黄泉成亲不成？
【也不知他是不是昆嵛派弟子，只得一再试探，稍稍挪了挪腿，开始胡白着起先编排好的故事】
其实你若不救我，任我自生自灭也活不出月盈之日。我娘死前说昆嵛遍植奇珍异草，那帮牛鼻子又个个悬壶济世有通天的本事，总有一味药能祛了我体内的寒毒。这一趟，便是慕名而来。我若命丧此地，你便把我的枯骨埋在昆嵛山吧，告慰我娘在天之灵。
【说的声色喑哑，可眸底干涩，半丝泪痕也无，几近粉饰掩不去音质冰冷的原色，雾中楼佛狱历练种种，阴寒嗜血沾满戾气，却始终没有教会如何委屈如何伤悲如何泪流】

【几次被腥气呛的差点把毒血给咽下去，只得吐了后才不住咳嗽，如此往复，等到嘴里吐出来的血不再是乌黑泛红的时候才稍稍喘了口气】

【耳边听到她的自述，突然觉得她很可怜，身带奇毒欲上山找药，中途还被毒蛇给咬了差点命葬蛇口】

【为自己之前想撇下她离开的念头深深惭愧了一把】

诶。。你说寒毒。。等下，寒毒？

【许是刚才被毒血给晕糊了一时没听清，这时想起来昆嵛山上可不就有克制寒毒的奇草么】

通天峰顶上的天心石可以用来克制寒毒，你娘说得没错啊

【再看到她现在这狼狈模样，加上刚才算是有。。。有。。。肌肤之亲了吧，责任感一下子强了起来，脸上先是莫名红了一阵，接着一拍胸道】

不要担心，我带你上山治病

【许是拍的过猛了，一口气没喘上来，又是一阵咳嗽，隐隐还有些头晕犯呕】

【本就熏以南诏湿毒，又尝捕些蝎子蜘蛛蜈蚣老鼠蜥蜴的喂药以研练蛊毒，加上佛狱种在身上每月一缓的剧毒，任是哪个高僧仙道请脉通络也该判个剧毒缠身。而百毒在体内又循了乾坤坎离，蹈了震巽艮兑，生克乘侮相生相克，至此无虞】
【看着他因驱毒皱起的眉峰，喘息舒开的眉眼，抚膺而挺起的胸膛，咳嗽而微酡的双颊。唇红齿白，粉雕玉琢，这样精致的五官以为只可远观于摩崖壁画，不想近前竟真有这般精纯至善之人】
不要担心，我带你上山治病
【终于可以上昆嵛山了！掀唇漾满笑意，不知翘起的唇角可有暖暖的弧度。以为会温温一句可蕴满濡软之色，然方一出口，便知错了，声音融入寒潭的冰水浑是让自己都涩然】
我脚崴了……怕是去不了了

怕什么！有我呢！

【忘了身子的不舒服，只觉得她提出来的问题都不是问题，至少自己都有能力解决，这跟平时在门派处处被压制的感觉完全不同】

【看着她面色也是惨白，估计余毒还不清，现在自己的腿脚也还不能保证是不是能完全背着一个人上山，毕竟这离门派还有些距离】

【拿过烧酒和叉烧，肉有点冷了，不过也不防碍口感，毕竟挑的是山下最好的酒楼买的】

先吃点东西垫垫饥吧，等体力恢复的差不多我就带你上山，不过也不能太晚，门派晚上有宵禁，夜不归宿可是要挨罚的

【说完抓了一块大肉在嘴里，又灌了一口酒水，精神都好了很多】

【把酒壶递给她】

要不要

【顿了顿，又道】

我没用嘴直接接着喝

【夜不归宿……那就暗意月上之际即可上山，略一垂眸，眸随指腹在足踝处不断揉搓，敛去隐隐浮起的那丝光华】
【扬颐，眄过那包足足两人份量的叉烧肉，想是以他这般仁侠豁达，应是蓄满了同门情谊，又岂能夺人之美】
【执手接过酒壶，辛辣炽烈的烧酒灼过喉咙烧起一脉火线。比之脚旁那寒冰彻骨的续命潭水，暖实实的包裹了身子。本是惨白的脸上也渐起了一层绯暖，拿袖子揩过嘴角残酒，回给他】
听口音是扬州人氏？这北地凛寒，再迟了只怕你身子更抗不住
【眸前笼了一层轻薄的纱，茫茫然落眸于他面颊上。自幼便遣送扬州研习中原文化，扬州比之东瀛比之南诏更甚亲厚。而少时记忆中残存的唯一一脉余温，便是夹岸琼花。每入寒冬北地，泠然看着赤红鲜血涂染一地莹白，拂过额前掌间沾染的雪花，总也能想起少时指尖的那朵琼花】

练武之人岂会畏寒

【虽然圣泉峰一脉的武功在门内是最弱的，但平日也不会少于练习，只是首座教导不严才会让座下弟子散漫惯了，却是难得的好轻功，多少也和豁达开朗的性子有关】

【压了压她的伤口，见不再有黑血挤出，便扯了怀里裹钱的白布替她止血缠上，平日最舍不得这些身外之物，总想着存多些以后出去见见世面，所以每次携带都用布包的严严实实，生怕有个闪失】

【将几个铜板小心塞在腰带里，才接她的话道】

是啊，我是扬州人，莫非你也是？

对了，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我叫青风，你呢

【那几个铜板涩住了眸。出手阔绰的人才能买动第七天办事，或为财，或为仇，拿钱买命的勾当干多了，将钱财也看的极轻。人命皆贱如草芥，遑论金玉宝器。不过手起刀落，同是一抔黄土，同作枯骨掩埋。而他是不同的，他有牵挂，有珍视，有希望。他将那几个铜板视若珍宝，极缓极轻的从白帛中取出，又极缓极轻的好生收藏。似是那几个铜板能给他俊朗的面容画上一笔煦暖的笑容。亦是有那么一瞬，竟想趁夜潜入高阀，把那金灿灿银晃晃的元宝掠来，只给他】
青风！
【二字低低在齿间呢喃流连。赭赤蟒纹面具下杀伐的罗刹是赤虺，而眼前无遮无掩毕露天际的则是伊藤——】
月颜！
【终是隔了层，眸底划过一丝黯然，似在悼念故土的伤离】
少时家严家慈相继见背，便从舅父去了南诏，对扬州本也没什么印象。只记得那会儿的腔调，细细软软的——
【只记得那会在扬州，犯了错，挺直了背脊跪在廊院青石板上，鞭子不断抽打着稚小的身子。背脊深深浅浅落满了交错的笞痕，残破到失了原色的裙裾再是遮不住血肉模糊的身子。听得高墙外那高一声低一声的唱腔，只知道只要调子还在，就能等到次日晨起的露珠】
【触手覆上那本是不染纤尘的白帛，嫣红的血迹不周正的湮开，原也是个噬血的。眉心摺起一川，别开。手却似在试探缠绕的可否紧实，而一遍一遍的抚着纹理】
【低着头，过了片顷才吐出】
走吧！

诶？

【扬头便应了声，待听到她的自述再附和道】

月颜，颜月。。。颜如月华，倒也衬你

【嘿嘿笑了两声，虽然看不清她现在有些蓬头垢面的容貌，不过透过凌乱的遮发间，那双眼睛总像是含着很多情绪，大抵是因为她身世的悲惨吧】

【再听她提其幼时的事，竟也不觉想起自己小时候总喜欢拉着云生到处惹祸，那时候不懂唱戏的生旦净丑，只觉得那抹了大花脸的戏角丑极了，常趁他们练唱的时候去换捣蛋，每次被抓的时候却总是自己倒霉，大人总是不相信云生那般看上去乖巧的也会跟着我瞎闹腾，儿时忘记里唱戏的曲子不多，自己被打的屁股红肿，哭着求饶的倒是不少】

【说起来，自上山拜师，又有几年光景不曾归家了】

【叹了口气，听到她可以行动，目光扫了眼腿上包扎的白帛，血迹又渗了出来，想拦着让再休息休息，却看外头时辰的确不早了，便索性往她身前半蹲，两手向手挥了挥】

上来吧，我背你上山

【面具戴得久了，掬水扑面都恍惚着水中陌离的影子，一句虚承，倒也欢然】
【约莫轻功也不消个把时辰就上山了，可要负重登山不知要多耗费多少时辰。瞧着这呆子只怕要赶上宵禁的笞令了】
那你可走稳了，我可是很沉的！
【身子偎着扑雪的襟袍慢慢挪上去，攀着他的臂搭在肩上，紧紧环住脖颈。随着一路颠簸，双脚悠哒哒的一荡一荡】
【彻寒的空气冰凝了万物，掩去身上那股沾满血腥的死亡戾气，只有洇湿清新的泥土味，和着他疏离暖实的气息，徐徐萦在鼻息间】
【模糊的视野愈发游离飘渺，不再血光漫天，不再凄厉惨叫，不再尸殍遍野，不再忌惮偷袭戮命，不再如坠深潭那般不断往下坠啊坠】
【只余下低低沉沉轻轻浅浅的喘息，载着深深浓浓的倦意，弥在昆嵛挂霜的雾凇间】

=====结=====

——承平七年秋——


【孤山在冀州城外三十里，孤峰突起峭壁怪石林立犹如刀砍斧劈一般，山中生有参天古木，巨大的树冠枝繁叶茂放佛巨大的伞盖遮天蔽日，经年不见阳光。一条石阶环山而上】

【那日注意到城中有丐帮弟子出没便留了心。不几日江湖人越聚越多，心中明了聚是因着萧胤堂而来。我自是清楚这些人打的何种主意，只是这手未免伸的太长，河北地界毕竟还有我昆嵛派。不剁几只爪子，只当我昆嵛派无人！】

【我自是年前气盛，可闯荡江湖凭借的不就是这满腔的热血无所畏惧】

【到了山脚下便不能再骑马而行，甩蹬离鞍放马而去，自行沿山而上。展臂飞跃直上，穿林越谷踏叶而行，叶脉随风而动我亦身形颤动借力飞行，似春燕绕木御风而行，左右不兼。正是迎合了这轻功的名头“燕子抄”】

【半山中一座古庙，年久失修砖墙破败檐下青瓦也缺了大半。褪了红漆的大门倒向一边，门口靠着两个丐帮弟子，也都是背着三四个麻袋。远看去庙中似有人影晃动。足下一踹枝干直接飞进庙中并不曾惊动守门人栖身在屋顶】

【寺院人来人往很是热闹，粗略计算也有十数人，为首一人背上麻袋有厚厚一叠，怕是有八九个。心中盘算是哪位长老】

丐帮朋友来了也不打个招呼，可是昆嵛派有失礼的地方？

【长身立于屋脊之上，双手倒背衣袂飘飘，在一种乞丐里独树一帜】

丐帮九袋长老蒋正直

【来人不躲不藏，故意选了正对自己的屋脊之上落脚，还算是磊落之辈。再仔细辨认，不由朗笑，绕过一众弟子来到廊下，相邀道】

老夫还道是哪位鬼鬼祟祟之辈，原是多想了。哈哈哈哈哈，白少侠既然露面了，不如下来，有话不如里面请吧。

【言罢，折身往回走，路过一个八袋弟子身边悄声道】

舒斐，你先把弟兄们带下去吧。
是。

【这破庙虽早已废弃，却刚好是乞儿的落脚之地。如若要是那干净整洁的模样，指不定心里多膈应。仔细推敲着昆嵛派的人为何出现在此，来的还是个首座。方才的青年名白敛，隶属昆嵛派圣泉峰，当年圣泉峰前首座游一尘还到丐帮联络过。有趣，游一尘的弟子接任首座，就看他行事是否同他师傅一样游刃有余】

【破庙虽破，但一应待客之礼数还算齐全。这些个座椅、茶具物什也就前些日子才置办，没曾想今日就派上用场】

【接过弟子从后院旧井打来的水，架在一旁烧红的炉子上。本来就打算给自己泡上一盏，看来得便宜这昆嵛的小子了】

【听着身后脚步渐近，沉了沉气息，方回身笑迎】

白少侠，茶还需稍待片刻，先入座吧。

【面色一冷，他到好意思说旁人鬼祟。此次寻来丐帮落脚地本就是为了杀鸡儆猴，叫这帮江湖人在我昆嵛派地界收敛一二，所以才故意暴露了行藏，如今一来倒显得我小家子气了】

原来是蒋长老，失敬失敬

【身形微微一动，尾音“失敬”未落人以到了蒋正直近前双手抱拳，声音略有些清冷，可见得并不觉有“失敬”之处。这人我认得，是丐帮中唯一的九袋长老，辈分甚高，就是现任丐帮帮主也得尊他一声师叔。师父昔日与汪剑通交好，与蒋正直也有过交往。他曾言：此人有几分邪性，日后江湖相遇，须得多加谨慎】

【视线越过他肩头随性的还有几个八袋长老，若再算上这城里城外打探消息的丐帮弟子，人数着实不少。麻烦了！我眉头一紧，莫不是丐帮也图谋刀剑山庄，若果真如此当真是大麻烦。丐帮是武林第一大帮派，源于何年已经不可考。除却掌门及几位长老大多也就比寻常人回个三招五势，但是架不住人多。蚁多咬死象绝不是笑谈】

【假装不见蒋正直与门下窃语，先一步进了庙门。看到其中陈设又不由得好笑，这庙藏在深山荒废已久如今却收拾的也算井井有条，除却供桌上的金身泥像便是与寻常人家摆设并无不同。蒋正直装腔作势的本事我也是佩服的紧】

【心中不屑却不流于表面，嘴角一丝弧度要笑不笑的。解下腰间的钱袋掷了过去，钱不算多也就百八十两】

昆嵛山下并无异宝只是蒋长老带人讨要到了昆嵛派门前看在素日的情面总不好叫你空手而归，这钱且拿去买坛酒买只鸡解解馋罢

蒋正直

【只听得桌面发出“哐当”轻响，毫不在意，心中冷笑一番，提眼看了一下，而后继续等着清水煮沸。这待客之道总不能荒废，即使在世人眼里，丐帮弟子就该毫无顾忌，邋邋遢遢，从不与风雅倜傥沾边，却不能失了礼节】

【尤其是在白敛这样同为正道的侠士面前，对方虽然不怀好意，故意以高姿态“赏银打发叫花子”，就算他话里话外已经表明，此地乃是昆嵛地界，不相干的帮派不得在此聚众的意思，却也只能这样，难不成他还能先下手为强？如若他真的动手，那游一尘这师傅当的可就太失职了】

【片刻，壶嘴方冒絮烟，飘摇而上消散在空中，之后愈演愈烈，壶底渐红，内中沸腾翻滚之势与铁皮碰撞，发出闷响。看来水已煮沸，就不知道这携势而来的年轻人心里又是如何算计】

【常人拿被火烧过的铜壶都要用一块抹布隔着，自己就这么轻巧地拿起来，倾壶身让沸水从高而低，缓缓倒入茶盏，一点又点，再而点之，“凤凰三点”。阖上茶盖，向后招手，便有弟子近前将茶盏端去】

白少侠请用茶。

【重复往之，自己端了茶盏，才安然落座。将那桌上的钱袋子往外推了推道】

白少侠客气了，此番‘好意’老夫心领了。但，君子岂能受嗟来之食？

【眉峰一挑，话锋又转道】

当然，如若是贵派掌门的意思，那老夫就代我们汪帮主感谢萧掌门的‘问候’。
是了，不知少侠今日前来，有何指教？

【江湖各派间，占山为王，划地而治。诚然到了对方地盘上，确实该禀明。只不过这次不同寻常，为了抓一个叛徒而教外人晓得，传言出去多有不利。故意避开棣州，北去到了冀州，却还是让人找上门。看来这里最近也不怎么安稳罢】

【为着师父与汪剑通的情谊我也不该有此打脸行径，传出去难免叫江湖人说上一句：人走茶凉。只是近来江湖之中鬼波迭起不得不防。我私自拦下萧胤堂固然是有失妥当，但他丐帮此番做派明显就是欺本门无长辈撑腰，凭此一项我便不能任由他嚣张跋扈。昆嵛派几经江湖风雨屹立不倒，声望断不能在葬送在我辈手中。须得叫他知道，江湖并非他说了算】

【蒋正直不语我一时间倒也摸不准他的脉络，心中不免腹诽一句：老匹夫！与此等人周旋需要一点耐心，故而也不开口。铜壶嘘嘘声起不由看过去，蒋正直赤手擎壶，瞳孔骤然一缩，铁砂掌？老匹夫这是向我示威！】

【据此之后的“凤凰三点头”在我眼中少了三分敬意多了一分嘲讽。凝实一缕劲气，指尖一颤弹将出去打在奉茶的小乞丐的膝头，他不察跌跪在地手中茶碗飞了出来。我一按扶手木椅原地转了半周横着移出去三尺扬手接住茶碗。椅子又平平移了回去复位远处】

险些糟蹋了这好茶

【左手执盏右手扣盖半掩茶盏深吸一口气息再抿一口。这茶实在一般，便是学的再像有些事骨子里也改变不了骨子里的粗俗，画虎不成反类犬。这时才撇头看了一眼那小乞丐】

不至如此一盏茶而已，下次小心些就是

【落了盏。话明着是说给小乞丐实则却是指责蒋正直礼数不周。途经尚且要知会何况谋事】

“赐教”不敢当，被人欺到眼前总得知道个缘由，免得传扬到江湖惹人耻笑。昆嵛百年的声望若是就此断送，敛九泉之下亦无脸面见师尊。故而还请蒋长老多、加、但、待。便是汪师叔在此大约也是明白敛的良苦用心

蒋正直

险些糟蹋了这好茶

【此话说着本就无心悔过，加之他故意以气凝指袭击丐帮弟子膝窝，不过是为了杀鸡儆猴之效。果然是激进莽撞啊，此番落人口舌，就算丐帮再如何过路家门而不报，他这般倒把据理的势头给送出去了。然则，今日却不欲与这小辈计较，本就自身理亏在先，只要不过分，想着便由着他去了，毕竟是游一尘座下高徒，年少气盛亦无妨】

【手提粗使竹竿向后划圆一拦那小乞丐腰身，使力将人拉回，而后低声道】

毛手毛脚地，怠慢贵客。罢了，下去吧。

【继而笑脸迎上，歉然道】

丐帮弟子不常见这大场面，白少侠莫见怪。

【目送那小乞丐离去，方才按下动怒之心。皆言后生可畏，诚不我欺也。眯眼含笑，抚须听得他所言，但听得“被人欺到眼前总得知道个缘由”，不由眼内寒光一闪而过。果然还是为了过界而未登门来报的事情。恐怕是前些日子派去棣州的丐帮子弟露了行踪，等铲除了叛徒，还得好好训教训教这些弟子才是，做事不仅仅是毛手毛脚，有失本帮风骨】

【而且，这小娃子还把汪帮主抬出来“作保”，明智之举。还有那一开口便是“昆嵛百年的声望”的说教，心里不由冷笑，这小子还真给了鸡毛当令箭了。罢了，今日与他计较不过是让丐帮更落了口舌之争，还不如就遂了他的意思，禀明来意】

白少侠这番苦心，蒋某若是不能体谅，岂不是伤了我帮与贵派的和气？

【微微叹气，停了动作，正色道】

蒋某令一众丐帮弟子到了贵派地界，所为的是铲除门下污秽之徒。此事说来话长，且又是我帮中事务，实在不便告知白少侠过多，望白少侠今日回转，禀明贵派掌门。待此事了结，蒋某自会上山一叙。

【停顿，方话锋又转】

不知白少侠还有什么顾虑？

【落盏起仗一拢一带小乞丐落在他身后倒退四五步站稳身形，蒋正直动作一气呵成干净利落。他嘴里似有谦和之意实则我与他心照不宣。这一局看似平局实则却是他稍逊一筹，毕竟他占了“先长“二字。我眼中带笑，心中不免有几分得意只小乞丐脸上红白交错，似才恍然适才发生何事。蒋正直打发他下去，错身之时他看了我一眼我笑容以对，并不曾报以丝毫歉疚知情】


【安然端坐并不觉得出口的话有何不妥。江湖事说大就大，两派仇杀追本溯源也无非鸡毛蒜皮口舌之争，然而连这方寸都不争还混什么江湖，不如回家种地生娃算了】

原、来、如、此！

【蒋正直三言两句将此番目的说与我听，理由看似充足，他也脸生愧疚之情，然而我是半个字也不信的。虚虚应了一声，心中暗骂：蒋正直这老匹夫是把我当三岁的娃来哄】

【试问：一个人费尽心力掩藏目的却在被人责问时就痛快告知？我想，不论是谁都得掂量掂量这话到底有几分是真】

却不知那人姓甚名谁？昆嵛弟子现下各处行走，蒋长老只管说一声，且不说家师与汪世叔的交情便是只看江湖道义，亦将全力以赴

说起来，汪世叔是否也前来？近来河北境内也是热闹的很……

【提及汪剑通，略略顿了下。后半句像是说与人听又像是说与自己听】

家师仙逝后还未曾见过汪世叔，他一向可好？几次欲行，偏又事紧脱不开身去。若是趁此能见上一面也是好的

蒋正直

【见他言语间不肯放下前事，不觉有些头疼。眼前这位年轻人，看似温文尔雅，其实内里多疑敏思，难为游一尘这样的性子养出这么个徒弟，转念一想，却又觉得这昆嵛派新任掌门做得实在艰难，门下首座一意孤行，年少气盛，得一便不得已。不知这是机缘，还是孽缘？】

【他之来意不过是敲山震虎，既然目的达到，逗留在此，三言两语总要讲汪帮主带上，倒不如与他好好对谈一番，疑虑仍旧由他思来想去，自己这边打定主意决计不再松口】

【聆得他追问，先不言语，只是端盏浅酌，笑意盈盈举盏示意他品茶。但品得畅快，放落茶盏，回复说】

白少侠，蒋某方才已言明：所为的是铲除门下污秽之徒，且又是我帮中事务，实在不便告知过多。

【话已至此，眸中笑意加深，暗示道】

那名叛徒名姓自是我帮中机密，白少侠非我帮弟子却要知那秘辛。传出去，说的好你是为了江湖道义助我丐帮一臂之力，说的难听你这是在插手其他帮派事务。

恕蒋某直白，白少侠行事还要为贵派颜面多多顾虑才是。

【言及此，停顿一番，续言】

少侠虽不能从我处得到消息，但玄机阁可以。

据老夫手下线报，江湖上第一情报组织玄机阁的一些人马也到了冀州一带。所为何事，那老夫就不得而知了。

【他话一出口颜色一变，即便这理由无法让人信服也不好再咄咄相逼。而蒋正直的态度越发引人疑窦，此事汪剑通是否知晓此事，而他在其中又扮演何种角色。疑团越发多起来】

蒋长老严重了，晚辈无非想助汪世叔一臂之力……
听蒋长老一言倒是晚辈思虑不周了

【再看向他的时候脸上以不见异样。与这等老狐狸周旋实在累心，而我本又是个多疑的性子，听一想三。为着这个师尊不止一次说过：为人谨慎并不为过但是似这般疑神疑鬼大可不必，需有多少精力才能算无遗策？！只是人之本性又该如何抑制】

玄机阁……

【三个字在嘴边转看又转。是了，玄机阁素来以贩卖消息为生，且多是些秘闻。眼瞧着河北地界江湖中人越聚越多又怎么可能会少了他们。看来当真是“思虑不周”，当然其中不乏被丐帮迷了视线】

（他们的目的当是与你相同）

【别有深意看了蒋正直一眼，他这一招“祸水东引”不得不赞一声：高明】

多谢相告，只是不知他们现在落脚何处？

【蒋正直话里话外透着“送客”之意，我便顺水推舟起身告辞。玄机阁一行势在必行。论威胁玄机阁较之丐帮不可同日而语】

另则还请蒋长老转达晚辈对汪世叔的问候之意，请他老人家空闲之余到山中小住，久不走动，都生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