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家瓦子

江鱼儿

我又不傻，不松要被打，松了口难不成他还会放了我不成，三岁小孩儿都不信的鬼话，我江鱼儿哪能信，我这人心眼儿可小了！

不松口，只冷哼一声，要是我还有一张嘴，我肯定还要吐他一脸口水。

“呜，五五无呜呜五——”

呸，打女人的孬种。

富贵

【防着她继续咬，捏着她脸的手越发加重力道，见她依旧不松口，一把捏了她鼻子。】

不松口，简单，那就憋死了事。

【我手劲儿大，自己也知道，今次本也只是想给她点教训，好报她一脚的仇，哪成想这会沾手甩不脱了。极想给她一脚，又生出些不合时宜的犹豫，面上愈发凶狠。】

爷爷也不是那不讲道理的人，你好生道个歉，爷爷放了你。成不成？

江鱼儿

这人肚子里怎么老憋着损招呐，太气人了！喘不过气儿来，松了口哼哧哼哧，小猪仔似的，好些会儿才缓过神来，小拳头锤在他捏我鼻子的手上，好容易挣脱出来。

脸肯定肿啦，没被打的那边儿定也被掐了块红，难看死了！今天晚上明明和周家哥哥约好了要去汴河畔看灯的，这个样子如何能见人，准要把人吓跑。

偏生周家哥哥也打不赢这个霸王，上回断的腿还没好利索呢，想到这儿蓦地就委屈起来，也不晓得是看清了自个儿的蚍蜉撼树，还是今儿个的约会泡汤。

瘪了嘴，抽搭抽搭，埋着头小小声哭鼻子。

“我……我不道歉，呜呜呜，才，才不要跟你这霸王道歉，我江鱼儿很有骨气的，嗝，要杀要剐，嗝，随你便！”

怎么还打起嗝儿啦！丢人呜呜呜！

——结——

【文兴四年春】

“好！”

【人群中爆出一阵喝彩声，那一圈一圈的人中围着的正是一个杂耍班子，有胸口碎大石的，有口喷火的，还有那生吞剑的……都是老套的表演伎俩，但是人们啊却都是百看不厌，从古到今杂耍班子还是这么红红火火】

【女子嗑完了手里的一把瓜子，跟着围观的人一起应和了一声】

好！

【待那收钱的孩子路过自己面前时，从荷包里摸了一锭碎银放进了那铜锣里，冲着那孩子一笑。然后伸了个懒腰，就打算从人群挤出来回铺子里去。正走着，感觉自己倒是撞到了什么，一低头，一个粉雕玉琢的娃儿就那么站在自己面前，才到自己腰的高度，约莫八九岁的样子】

【自己本就力道不大，但是这孩子还是谨慎的抓住了自己的裙摆。眨了眨眼，伸手揉了一把孩子的发顶，问道】

没事吧？

这日恰逢旬休，清客西席们都家去了。用过晌饭，又在阿父膝下扮了回可爱，总算哄得他答应我去街市上玩。

我自会走，就不愿意被下人抱着。街市上人多，扈从虽都散在人群里，丫鬟婆子却都一刻不敢懈怠的跟着，一脚出，八脚迈的，排场大得碍眼。

可阿父说我这个年纪的端正丫头最招拍花子的惦记，不带他们就别出门了。

堵着一口气埋头走在前面，经过一个围满了人的百戏摊外时，与一个从里头挤出来的姑娘撞了满怀。

一手扯住了她的裙子，背过去的另一只手下意识地按住了藏在后腰的精铁短匕，藏在人群里的扈从这时也抢出来，站成三角将我们围在中间，领头的卫光推开了刀镡。

忽然头顶上传来轻柔的抚触和问询，我放开了她的裙摆，背在身后的手摆了摆，卫光便退回了人海之中。

抬头冲她笑得灿烂：“我没事，是我冲撞姐姐了。”

【眼角瞥见寒光一闪，但是危险的气息一瞬便消失无息。虽然阿羽说女孩子还是不要杀气太重，跟在他身边没学什么武艺，但是轻功和感知也算得上上乘。感觉那些人收了手，霜漾心中心思一转而过，手上却是不动声色，摸着柔软的发顶想：这女孩到底什么来历？】

【小女娃抬头，人倒是笑的灿烂。但是有了方才的架势在前，霜漾心中也多了一丝警惕，面色上依旧是言笑晏晏的】

没事吗？那就好。

【两人的位置在人群的边缘，还有点靠近中间，霜漾才站定了一会儿就被后面往出挤的人又推了一把，无奈只能护着女孩往路边人少的地方走了走，做着一般大人的模样询问着】

你一个人出来的？还是跟家人分散了？小孩子家家的不要乱跑才是。

“才不是。我带了下人的。他们不敢走在前面。”

抬了抬下颚示意她看围拢在十步之外的健壮仆妇，环视四周又见李善家的身后卫光按着刀，眉头紧锁，炯炯目光盯住了眼前的姑娘，咯咯咯地笑起来，“姐姐这时带我往街边来，他们拿你当拐子防呢。”

眨眨眼，“其实天子脚下哪里就又这许多贼人呢，是吧？姐姐？”

【顺着小女孩示意的目光看了一圈……嚯，这带出来的人还真是不少！眼前这粉雕玉琢的娃儿来头只怕不是寻常。但是就这么堂而皇之地指给自己看，是相信自己是好人？还是相信自己就算是坏人也没有掳她的本事？】

【霜漾不想深究，这些保护他的人没有寻常的冲动，自然也不会太过无能。本就萍水相逢，想来这小姑娘也并非表面上开来这么无害。若非必要，危险人士还是离的远些的好。】

看来你阿爹阿娘定是很疼你才对，派这么多人保护。

为了体谅他们的心情，你也要乖一点，不要让他们太担心才是。

【一副温柔可亲的大姐姐的样子，不过念及那些周围虎视眈眈的人，霜漾最后还是没像最初那样摸摸女孩的发顶，而是单纯的背着手说】

骄傲地点头，我很乐于承认自己掌上明珠的地位,“这个自然，阿父是最疼我的。”

注意到她刻意背过手去，柳眉深目投下的一片影，在抬头时旋即消散。

“姐姐好聪明。”

歪着头，望定她，目色黝黑深透，仿佛洞穿了什么，却又深敛无波，只余无邪的笑容浸染精致的眉眼。

“我刚想劝姐姐往后见了姑娘小子别随便就上手摸呢。”

除了阿父，我讨厌任何东西碰我的头顶。

脏。

【少年老成，看似天真，实则……哎，这样的孩子应付起来最难了。她说的话在自己脑子里过了几道，终究是没有答，毕竟寻常人家的孩子别说摸摸发顶捏捏脸，抱一抱也都没有什么的，奈何眼前之人不寻常啊】

【心中叹了一声，打算笑笑随便应付过去，撞到这孩子也着实偶然】

呵呵~没事就好，那姐姐我也先走咯~你注意不要离他们太远。

【言罢，便转身离开。其实心中也有思量，纵然那么多人跟着又有何用，遇到真的想要弄点事情的高手，不论是小孩子的防备，还是那些人，真真是不够看。不过，也不关自己的事就是了】

“好，姐姐一路小心。”

笑着目送她走远，才走出街市。人群中一个毫不起眼的身影向卫光靠过去，简单地拱手行礼后，回完话便又消失在人海里。

她很警觉，不像是寻常顶门立户的姑娘。民间尚武，于国虽未必是坏事，但终归侠以武乱禁，游侠儿还是越少越好的。

正垂着眼思索，李善家的就凑上来，谄媚道：“郡主，咱们还逛不逛？”

被这一打断，又想起方才的不愉来。板着脸拆了发上的珍珠攒花，随手丢到她脚下，散着发上了停在街市外的安车，“逛什么逛，晦气死了。家去了。”

李善家紧跟的脚步猛地一顿，忙弯下腰宝贝似的把珠花捡起来在袖子里藏好了，又拍拍胸口仿佛是在后怕险些踩碎了这珍珠花。

卫光隔着车帘低声禀了那女子在京的过所讯息。

拨弄着发尾，意义不明地笑了一声，“万宝商会可真是藏龙卧虎。”
==结==

文兴三年 春

崔瑶
  清风徐徐吹拂搅动珠帘，烛影颤巍，托腮独坐窗前，望夜空疏星伶仃，细数檐下灯边飞蛾几只，待得数完后，又开始数绣楼外池塘里蜉蝣几许。
  一二三四五....十六十七八....
  早在日暮前便将官袍脱下，换上平生最是厌恶的女子华裳，嫣红对襟褙子长及腿腹，百蝶穿花裙迤地，行步拖泥带水，如蛛丝缠身，黏腻难忍。
  这个挨千刀的血纹蝶，等落到你崔爷手里，进了皇城司大牢，非得让你尝尽十八道酷刑，方解新仇旧恨！
  无聊至极时，往铜镜中望了一眼，稍稍侧头检查面具边缘可有纰漏，指腹轻轻按压之时，忽闻风声异动，登时警觉，不多时，鼻下捕捉到一丝焦臭味，心道一句——
  来了。
  同藏匿在暗处的弟兄交换了神色，刻意深深吸了口气，打了个呵欠，佯装疲乏无力，软绵绵地伏在案上，实则早已服用过醒神丹药，只等蝴蝶落网。

血纹蝶

【蛰伏，是万物的通性。狼，是成群狩猎，却也会孤单出战。此刻的自己，就如同孤狼走入黑洞深林中，只为将最稀有的猎物制服并在阖上牙关的一瞬间，撕碎入腹，感受血腥冲入喉间的极致汹涌，让兽性爆发在一瞬】

【用牙尖轻轻咬脱寒极散的木塞，用一段细丝将瓷瓶通过梁上瓦缝放下去，时刻看着屋中的情况，不多时便听到有人卧倒在案几上的声响。为谨慎得手，又继续伏在暗处一个时辰，除却时而拂面的微风，四周悄无声息】

【一道黑影自梁上而下，贴着西北角的竖梁而下，熟睡又香甜的猎物此刻正伏在窗阁下的小几上。无声收起腰间的悬丝，矮下身子就地一滚，到了窗阁死角处。手掌一番，掀起掌风将屋内烛火熄灭，月华早已随霭云隐去光亮】

【正是下手的好时机】

崔瑶
  西北角，有鞋踏房梁声，转瞬挪至东南位，兔起鹘落间气息平稳。
  倏——烛火顿灭，眼底残余的微光尽消。
  双目虽紧闭，但仅凭一对灵耳，捕人动作犹如探囊取物。双手掩于广袖之下，悄然握紧，心弦紧绷，只等他再近前一步。
  这一次，绝不能再有所闪失！
  竭力稳下心中焦躁，面上平静如常，那脚步一步步迫来，暗道近些、再近一些，直至面旁隐有麻感，黑影逼近身后瞬间——
  便是现在！
  五指作鹰爪蓦地锁他手腕，肘尖猛撞胸口，借势反身一扭，双腿钳人左腿，一招一式间，只为封其退路，令他再难脱逃。
  “收网！”
  一声断喝下，所有窗户“啪”地从外用网封死，只与一扇门可逃，门外早已拥聚十余名察司，其余人包围四方镇守，以防不测，此番天罗地网，便是要破釜沉舟，一击必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