潭溪山

————建元五年。秋————

【药箱里的蒺藜和葎草都所剩不多，便上山看看能不能采到一些】

【寻了半天，也没见其踪影】

（不应该啊，这都是常见的野生草药）

【其实可以去医馆买，但是出门在外，又总是给那些出不起诊金的穷苦人家看诊，自然没什么收入，能省则省，还是耐着性子继续寻找】

[妹子哪都好，就是管天管地的像娘一样。这不，在青楼里跟人争个花魁，把她送的月光玉送了去，结果不依不饶哄了几天都不理我。我耗在她窗台上不走，终于迫得她插腰开口]

“你去把潭溪山上的蒺藜和葎草都拔来，我就饶你这回”

[我瞠目，却也无法，只得依她]

[绵绵的群山万里长，一步一步采花忙。不、是药，见鬼的药，长得这般浓密作甚，若是采人参多好，随便的拔两棵应付]

[叼着草棍坐在树上，将采了半天的药挂着满枝都是，干脆一会把树扛回去算了]

【远远看到一棵树上郁郁葱葱，走近才发现竟是自己找了许久的草药，而那树下的人也不陌生】

公子怎么做起了采药郎

【看他的气质装扮，怎么也不像靠这个营生的】

怪不得我寻了半天没有收获了

【他也是厉害，看那树枝上，他不会把山里的这两种草药都采了吧】

满楼

[笑笑的拍他肩]

给妹子罚的

[大致与他说了下，无奈望了望树间透出的点点光]

我这妹子可比一众红颜难伺候，偏爱折腾我

[他寻了半天？真挺好，原本采了半天挺闷，现在好多了]

俗话说的好，不涸辙而渔、不焚林而猎，像那边的悬崖峭壁，我就给你留着呐，你去看看吧，不用谢

【他嘴上抱怨，可自己没听出一丝不愿，若他真不想，谁又逼得了他】

梅公子看来很疼令妹

【说到妹妹，就想起自己那两个堂妹了，许久不见，女大十八变，也不知道她们如今长成什么模样】

【顺着他指的方向，那儿确实有道悬崖，可自己也没必要为了这两常见草药冒如此风险】

（若是奇花异卉，我或许还会冒险一去）

梅公子说笑了，你采了这许多，随便匀些给在下就是了

不可不可，少了一株我妹子许就不乐了

[那壁上，可还真有棵天星草，他不去，我却得去]

得，为兄弟两肋插刀，我就替你走一趟

[掸了掸月锦长袍，甩袖踏步，慷慨模样]

嗯、不过我要真上得去下不来，兄弟你也不要太过伤悲，只须好生把这些草药运回给家妹便好

[心里一乐，脸上作出荆轲别易水的悲壮]

喜莫喜兮新相知，悲莫悲兮伤别离

[人如龙，步流星，双袖拂云，衣带飘风]

【自己只是随口一说，其实也不会真贪他的草药，谁料他居然向那悬崖走去】

梅公子，别去啊，我轻功不好，可救不了你

【自己那三脚猫的功夫，最多也就自保，救人还是算了吧，多半人没救着，自己却搭了进去】

梅公子

【腿脚追不上他，只自责自己怎么就开了这么一句玩笑，要是梅公子真有什么事，自己可去哪里找个哥哥赔给梅姑娘】

哈哈哈，你轻功不好，我好啊

[闻他焦急一阵畅笑，箭步踏空迅如鹰起，空中几个腾转落于悬崖之下，一手轻扣岩石，一手轻快的摘下天星草，口中一声呼哨直遏云霄]

[这一颗天星草，可比那一树乱七八遭的破草强多了。在崖上重按一下，身子拔空而起，空中左脚一点右脚背，飘然落于崖边]

满楼，咱兄弟相逢我还没送你什么礼物，这一树的破……，咳、草药就当见面礼了

[天星草色泽银白，莹莹如星，妹子爱草成痴，就不用说过节了，估计会直接忘了我姓啥]

【他没有胡说，那轻功确实很俊，回来时手上便多了一株银白色的草】

那怎么行，那些草药都是你辛苦采的

【他手上的草自己不识，应是没有药用，他方才说那些草药是要送去给他妹妹的，如今却又要将草药送我】

况且这草药是要给令妹的

【稍加联想，他采了这株看似美丽的草后，便说要将树枝上的草药送我】

你手上那草莫非是令妹喜欢？

是啊，喜欢得紧

[此草可是养颜圣品，哪个女人会不喜欢的。好生收入袖中，看着树上琳琅]

她不过是消遣我的，要这些也无甚大用。你用多少尽可自取

[想到终于可见妹妹笑开的脸，有些迫不及待。拍了拍他的肩，乖风而去]

满楼，下次再遇哥请你喝酒

[此时别，再见不远，人生何处不相逢]

-------------------结----------------------

===================建元六年 秋 ===============
【八月秋高风怒号，山明水净夜来霜，萧萧远树流林外，一半秋山带夕阳。秋日艳阳虽高，却还是带着晚秋的寒意。人踏步在山间石径上，两旁树木萧瑟才体会到诗句中的秋意寒凉，晚秋枯景绕人秋思。】

【循阶而上，漫步而行。蓝衫飘飞，双手覆背。额前碎发随风时而飘散时而服帖，双眸随意扫着山道旁的景色。深沉的眼眸难看出喜怒，脸上沉寂无表情。本应该是少女倾慕的俊朗模样却因这冰冷的气息，冷清的表情而拒人于千里之外。】

【冷臻不在乎身旁路过的人侧目之举，似这山道上只有他一人一般。孤高冷清是他对外的保护伞，也是对自己的禁锢。随着流水一般的日子瞬息而过，越来越接近决斗的日子。而他也在佛狱过的如鱼得水，时而的迷茫却仍然未让他失了本心。冷臻随手折了一旁的枯枝在手中把玩，也在心中自问自己还是一如出昆嵛那般的坚定？怕是答案会是迟疑吧。这一趟佛狱之行，是喜是忧怕也只有冷臻自己知晓。】

【山道幽远但也有终点，早了些时间到了山顶的亭子。艳阳西偏，人影东斜。人影负手孤立亭前，多了些孤寂也多了些难以捉摸。少了上山时的悠闲，多了几分萧杀的肃静。不可预知的气氛扩散开来。】

知是故人来，采露候相迎。

【温声出口，踏步向前窥得那一方衣角，抬目望去，蓝衣男子负手孤立亭前，平白多出肃杀的寂静，心知今时不同往日，师兄师弟终成对立之敌，谁能想到呢。】

【提着琼花酿一樽，稍稍用了气力扔给他。落叶纷飞尽落衣衫，轻轻打落秋叶，拾起一片。】

师兄....如今是为何故而来？

【心知此言不过明知故问，却偏问出口，冷师兄叛变伤了宁师兄，宁师兄又追他而去，这件件变故接踵而至，没有留给我一点反应的时间，待到明了已是物是人非，原来这通天峰，如此安静，风沙飞扬亦有声。】

【尽管山中议论纷纷，可我始终觉得哪里不对劲，眼前这人，究竟为了什么而叛变，不说师门情谊能不能舍，这师门，难道没有值得他留下的一点点理由？答案是未知。】

【仰面闭目任秋风拂脸，发丝随风在脸颊旁飘飞或贴服。耳畔是树枝咿呀声响，伴随枯叶飒飒飘落之声。秋意凉秋意凉，最凉心底灰。】

【脚步声渐近，近身五尺外停了脚步。随之而来的是一声破空之音，未曾动手轻抬顺势接下来物。待低首看到酒坛，嘴角微挑眼中多了丝玩味。】

邹师弟，别来无恙。

【手托酒樽转身，难得的笑意浮现在脸上，只是虽是笑，却让人不由背脊发凉。比起冷面，如今笑面相迎更有距离感。】

今日，为兄的与你叙叙旧，顺也‘送’你一程。

【说着开了酒樽，对口就是一口。琼花酿果然味醇齿颊留香，一口饮罢手上运劲，酒樽便回了它来时的地方。环胸而站，似与眼前人把酒言欢之意，周身却是一股杀气毫不掩饰。】

【堪堪接住迎面掷来的酒樽，仰头亦饮一口，苦涩醇香早已难辨。大战在即，师兄早投佛狱，此刻来此用意如何我即便猜也能猜个七八分，不过是想看看，他素日以冷漠示人，是否真能对师门刀兵相见。打定主意纵使揣着明白也只好装糊涂，展眉对人，状似随意而答。】

冷师兄既还叫我这一声师弟，师弟自然无恙。师兄与我叙旧自可，不知要送师弟去往何方？只怕师弟抽不开身。

【似是不曾察觉亭前人满身的杀气，心下却再清楚不过。见惯师兄冷面，此刻见他笑本应是背脊发凉，可自身的固执只有自己清楚，纵使冷面，未必冷心。昆嵛几十载春秋，早已将同门师兄弟看做自己的亲人，何况冷师兄与我同属通天峰，平日抬头不见低头见，对他更是敬重，全然看做兄长一般看待，岂能同他人一概而论？】

小弟来得匆忙，只带了一樽酒，师兄不会怪责与我罢？

【风拂脸颊，发丝扬起。脸上淡薄的疤痕此时看着却有了些可怕，笑容配上寂静的风声，无言而对的两人。偶尔一两声鸟啼声过，枯叶相撞的沙沙声。同是衣袂飘飞，忽略两人目前处境，恍惚会觉任是在通天峰上。】

呵呵...师弟何须揣着明白装糊涂呢。大战在即，相比崑嵛也时刻备战中了吧。你今日敢单独赴会，也是胆魄不小。

【抬手卷了额前一缕发丝缠绕手指，由它自由散落。眯眼笑看眼前人，崑嵛还是人才辈出呢。脚下步子微动，右手搭在腰间。全身肌肉紧绷，随时蓄力攻向别人。】

竟然来了，那也就不必念什么往日同门之谊。放手一搏，才有生机！

【断了人不必要的念想，今日之战逼不了躲不开。只为日后行事更顺利，今日就舍了这师弟了。腰间五指轻扣，手腕轻转恋雪随声而出。青锋寒光印眼，划破虚空轻吟喑哑。】

【落叶纷飞，鸟鸣清越，肃杀气氛愈重。叹了口气，借酒浇愁是哪个说的，没有半点用。手一动，将酒壶甩在一旁，只闻落地一声清脆，碎片反映出剑芒。】

师兄执意如此，那么....

【抬首间已是将通天峰点滴旧事抛诸脑后，大战在即，难道我还要再去猜度他叛变真假么？不过如今看来，这杀意倒是满满的...长剑出鞘，并指握剑柄，以腕为轴，力达剑身使出玄无一象阻他攻势，进身反击，眼底清明。】

今日就来个了断！

【再不是早晚相对的师兄弟了啊....但见那熟悉不过的面容还是...难以置信。】

【飒飒西风，枯叶飘零。冷臻并未在多说一字，手中恋雪画弧而出。剑尖直刺额间一点，交替而行的双足速度递增。只见邹水渊双臂展开，足下轻点迎着刺来的剑往后滑行。冷臻突的收了青锋点地，身子借力空中一个翻身，落在人背后。剑锋随出，衣帛被划破的撕拉声。】

【鸟惊飞带起一阵刺耳鸣叫，本就飘落的枯叶被两人剑气震荡的更是犹如飘雨般凋落。两人在枯叶飘零中衣袂翩飞，招来式去，你上我下不遑多让。】

【冷臻招招不留余地，邹水渊那厢却是有些吃力。这同是一门武学，学的用的便是那些招式，如今若要真分个胜负。便是看个人对武学的参悟及出招的狠绝。如此一看，那邹水渊不若冷臻的狠心绝情，若不全力一搏，怕是难逃今日一劫。】

【冷臻越战越兴起，冷眸中难得染上了热度。同招同式，两人若是切磋怕是相得益彰，今日却是殊死相搏，这原本相辅相成的招式变成了保命武学，这威力与见解又是另一种境界。快哉快哉！】

【尽力抵挡着他的攻势，几乎将自己学得的招式都用了上去，但因二人本是同门，互相多有了解，反倒像是在喂招。渐渐有些不敌，劣势亦显出，自己对于招式精髓并没有他领悟的深，虽招式有大同之处，终究不敌，何况那人是自小相识的师兄，又怎么能下得了死手。】

【没留神，衣袖处被划了道口子，咬咬牙，倾力迎敌，错身与人擦着过去，心念一滞，原本大好的攻击时刻，竟生生错过。自己不及他领悟通透，更不若他出手果决，这一战未完，便已知结局。】

【沉睫，足尖点地再灌力于指尖，迎面刺向师兄，瞄准的却不是人要处，反是露出自己破绽所在，眼神微闪，终于还是朝着人右肩处刺去。】

【一招对接，两人俱是震开数尺。邹身上已是挂了几处彩，出手亦是有所犹豫。两人谁胜谁负已分明了，冷臻立身横剑看着对方。】

【秋风落叶，飞叶迷眼。挺身对立的两人，都未曾动上一动。静待最佳的一击得手的机会，只见一片秋叶飘落在地，就听两人衣衫悉索，待到又安静时，地上那片秋叶毫无征兆的一分为二，切口平整毫无瑕疵。】

“师弟，真是好功夫！”

【冷臻收了恋雪缠回腰间，微微转首看着肩头的伤口，虽不足深入见骨也是猩红不止。只是，那厢跪地的邹水渊似乎伤的更重些。冷臻扯了衣衫把伤口粗略的绑扎了下，看着邹水渊一动不动的样子，也不在多留。】

邹师弟，这伤人伤己的招式还是少用为妙。当然...也得你留的有命下次再用。师兄我就不奉陪了。

【夕阳偏西，寂静的山顶只听得几声鸟鸣虫语，以及一个重伤在地的邹水渊。】

【难得的果断一回，伤敌八百自损一千，不过也值了。剑尖刺入人右肩同时，自己也被重重伤了，只觉得肝脏移位一般胸口闷痛，抵不住哼了声，低头看着伤处血如泉涌，强自撑起一个笑。】

技不如人，是我输了。师兄的教诲，一定铭记在心。

【愣是忍着说完，浑然不觉自己又再喊了师兄，默默吐了口血，拧了拧眉，提剑虚晃一招扬起尘土，借着这一瞬悄然离开，浑身气力尽数用光，意识混沌，也不记得走了多远。】

=================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