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湖

【沧州的采茶女，名不虚传，都有一双秀极润极的小手，皮剥下来补那只蝉儿灯笼正正合适。我也不贪心，只剥一只手就够了。】

【怀揣新入的皮肤心满意足，跳下水来。隐隐听到对岸有女声呢哝，人在我眼里只有好皮和劣皮的区别，是男是女素来也不计较。解衣服，脱靴子，然后，把袍子向水面一抖，小灰率领着几只蛊虫以各种翻滚冲刺的姿势落进湖水里。】

【它们其实是不需要洗澡的，但谁叫我喜欢让它们洗呢。】

小灰，转圈

啊！

[无可抑止的，惊呼出口。绝对是本能反应，我仓惶失色，拔起腿不择路的便跑，散落一地的情书也兀自飘零惊颤]

[忝为昆嵛传人，连轻功是什么都抛诸脑后，怎么会有虫子啊！我明明都做好了心理准备，管他肌肉纠结还是遍身长疤，都捂住嘴不吭声的。不就是洗个澡么，昆嵛的师兄高矮胖瘦什么样的没有。可是、怎么会有虫子啊！呜哇]

啊！

[越是急的心慌越是给欺负，啪叽一声给块石头拌倒了]

你、别，不要过来

[头发散乱的打在胸前，一双桃花眼盈盈水雾]

害怕，你把它们收起来，呜呜

【不要过来这种话不知听过多少遍了，如果喊叫有用，我从哪弄来那么多人皮。拎着袍子趟过波光清苍的湖水，走到她面前。】

美人！

【唔，难道不该说“好皮”吗。想了想这似乎是第一次看到一个人，没有去区分是好皮还是劣皮，而确实看到的是一个人，一个女人，一个很美的女人。】

你叫，什么？

【走近微微俯下，对上那双水岚溟濛的眼眸，结果只见那张嫩润的菱唇轻启，然后，又是一声尖叫。向水面下弹了弹，几只蛊虫疾如光点飞起，将手里的外袍扬起，一卷一裹，尽收其内，然后随手一抛丢到远岸，拍了拍手，捡起一封地上的纸张。“我对你圈圈叉叉、叉叉叉叉”，这什么东西。】

你叫，叉叉？

噗

[就这么破啼为笑，抬手推了他一把]

你才叫叉叉

[笑过又觉不对，他还是挺可怕的。兀自往后退了退，手划在石上痛得一皱眉]

好吧我叫叉叉，如果你喜欢

[是非之地不可久留。总算我这时候想起自己是高人门徒，抬手一指他那蠕蠕动着的衣物]

啊、又跑出来啦

[趁他回头一瞬，运足功力拔腿飞奔]

【原来一个人笑起来可以这样好看，令我完全注意不到这等皮肤用来做什么才能完美，几乎都要忘掉了那些宝贝灯笼和鼙鼓。】

【回头去看，根本没有异样，小灰它们那么乖，怎么会作乱。再一转回头的工夫，她已经跑走了。至于吗！第一次发现了一个我眼里的美人，怎么能让她跑掉。】

等等，等我

【一个纵身腾空而起又硬生生落回原地，小灰它们还在另一边。忙颠颠跑去把裹着蛊虫的衣袍一捞，追了过去。唔这小娘子轻功还挺好，知道她怕虫，如果把小灰丢到她前面会不会让她停下来？这么猥琐的招数怎么能对美人用呢，于是直接把袍子团了团，蓄力掷到她前面】

叉叉，去哪

要你管……啊！

[那会动的袍子怎么阴魂不散啊，吓得我忙不迭的转身往回跑]

啊！

[又声惊呼，直直撞进一堵墙里]

我的鼻子！

[怒力垂目看着，鼻尖红红的。前有狼后有虎，十万分的委屈，哇一声哭出来，边抽泣边指摘]

呜……，你谁家的啊

【啊呀美人投怀，虽然姿势野蛮了点，也很有趣致。扶住她的肩膀，粲然笑道】

我，药不然

【可对面的女子显然心情不像我这般好，哭的如同带雨春枝，不禁赞叹一声，哭也哭得这么好看。伸手去抹她脸上的泪珠】

别哭，给你

【差点就要将最心爱的小灰送给她，幸而及时想起她不喜欢，也不是不喜欢，就是害怕而已。想来采茶女的手她也不会喜欢，可是话已经说出去了，摸出一个东西递了过去，低头一看，原来是一块半月形的小石头……我为什么会揣着这种东西啦。】

【管他呢，记得小时候师姐就是这么哄我的，小心翼翼地看着她的神情。】

什么要不然？

[拨拉开他的手，刚抓过虫虫的也碰我！]

你说不哭就不哭……咦？

[他掌心，一块半月形的小石头，透明的，隐隐带几片粉，桃花一样]

嗯，不哭

[将月牙石抓在手中，嘴角不觉中弯起，极是喜欢。摆弄了一会忽觉哪里不对，有呼吸喷在脸上，烫烫的，有点热，从小石上抬头撞上他的眼]

啊，你怎么还……你、抱够没有？

当然，没有

【嘻嘻一笑，松开了扶在她双肩的手，依然保持着极亲近的距离，谁知道她会不会一时想不开又跑了。】

【日光自她身后映照，女子的容颜华光如霞映澄塘月射寒江，在光晕里愈加清晰，印在心上。】

【看她喜欢那小石头，也跟着多看了两眼，这到底是什么来着？】

【如此难得一遇的人物，打定主意跟着她。阳光正好，缓缓行。】

----结----

----------开戏，二年冬---------

[大明湖的冬天也很美，轻轻缓缓的雪花瓣落进湖里，眨下眼就不见、再眨下眼又出来了]

呵呵

[眨掉了睫上的一瓣雪，欢快笑起来，花枝抖动间吓跑了刚咬勾的鱼儿]

哎你别跑啊

[它跑了，可是、]

“不跑，小娘子如此美艳，我怎么舍得跑”

[我僵住了，这人什么时候来的？我竟然一无所觉。而他语气里的轻佻早已道明情势。我打不过他，跳湖么？我会水，可是，会变成冻美人吧？贝齿将粉唇咬得生疼，我缓缓站起]

阁下出言无状，真当天下女子尽可欺？识趣的赔礼谢罪，今儿就饶过了你

[字咬得铿锵，心里着实恐慌。只盼着那个平时阴魂不散的药不然，关键时刻可得长脸]

【雪天，我不悦意雪天。窝在湖岸边的一个草棚下面，呆呆数着雪花，连去和叉叉说话的情绪都没有。】

【从小师兄师姐们都嫌我话多聒噪，只有大师姐不嫌我啰嗦，总是仔细地听我说完每一件事，哪怕只是最无聊的小孩子捉蝉逮蚂蚱的琐事，然后还会拿软甜的糕饼给我吃。】

【大师姐死在那个雪天。我不再想和人说话，哪怕是很少的几个字。我离开青谷，再也没有回去。】

【风里飘着雪花，还夹杂着微渺的人声，远远望过去，隔着雪幕，看清了她那边的情况。走出了草棚，飞奔而去。】

【自后抬起长腿一脚把那个登徒子踹进湖水里，转头看向她，虽然不满意她对这种人讲什么道理，但是看见她的脸，就什么埋怨都飞走了，向着才从水里扑腾起来的人又是一脚，对她笑了笑】

杀了？废了？

那个、找块石头把冰洞封上吧。这种人上来是个祸害，可也不好就杀了，上天有好生之德……

[我拉着他的手回到草棚，可能是心有余悸，拉得紧紧的，平时挺觉着他烦，这会子踏实得很]

你会写情书么？不是圈圈叉叉那种

[忽然很想看他写情书的，他似乎愣了一下，我上下左右看看，确定没有蠕动的生灵才抬起手碰了碰他的脸。很光滑，是温热的。第一次我清清楚楚的看他，硬朗的少年，很好看]

【她哪里都好，就是太善良，或许这就是他们自诩名门弟子的风骨吧。处理了登徒子，被她拉着往回走。落在手上的雪是凉的，牵住的手因彼此而回暖。】

以前，也有？

【我觉得她美，是因为只有看到她，我才会忽略了皮，可是，似乎还有很多人都觉得她美，甚至生出非分之想，还不能把他们都杀掉，这真是一件烦恼的事，烦恼得我想拽出小灰把它打成十个结。】

以后，有我

【情书？听说过没见过，如果圈圈叉叉那种也算，倒是见过一次，还是别人写给她的。绞尽脑汁想了一会，“南风知我意，吹梦到西洲”？是不是这种东西啊，可是我不想托云寄风，我只想和她在一起，守着她，看她美美的脸。】

【她触在脸上的手指嫩如明前春茶的芽尖，划过脸容，荡过心荆。冲她摇了摇头，自衣袖里摸出一小截平时练刀刻的黑檀木，没留意上面雕着的图案，塞进她手里】

欠你，一封

【我不会写，我可以为你学。以后什么时候你拿这檀木来换，一封记录你我故事的情书。你，会来的吧？】

呀！

[手一抖檀木落了地，上面的小灰振了振]

瞧，我、连我都认识小灰了

[换以前摔就摔了，可这一次我不忍心，他说着欠我的时候，眼里很晶莹的认真]

尾巴怎么分叉的

[哆嗦着捡起来，许是他刻时分神了，尾巴多出一条，我强忍着恐慌，劝自己它挺好玩]

你这人，拿这个抵情书，怎么、怎么也得

（怎么也得刻成我啊！）

[把檀木塞到衣袖里，一会又拿出来塞进腰带，再塞进靴筒，无论哪里都心里毛毛的，忍不住就红了眼圈]

不、不要了，我欠你行么

行啊

【大力点头，伸手等她还回来。啊，美人欠我情书一封，记下来记下来。这样就不用担心她会不会来找我了，反正我会一直追着她要的。又有点遗憾，为什么方才摸出来的是雕着小灰的，不该是雕着年画胖娃娃的那支么。】

【看她要哭不哭的样子，菱唇抿成一弯委屈的弧度，雾滢滢的眼睛透着无邪和纯美，真是。。太好玩了。不由笑了出来，又赶紧忍住】

何时，给我

【不给最好，这简直是一个太好的借口可以跟在她身边。雪幕渐稀，风却越来越大，打着旋卷着地上的枯草碎叶。正想问她冷不冷，忽然一声异响，本能地一把捞住她护在怀里。】

【草棚塌了。。这是什么运气。掸了掸身上的尘土，从她发边揪下一颗茅草，无辜地摊了摊手。】

给

[掏出只帕子包着小灰]

这个、横也丝来竖也丝

[不由分说塞进他手里，噗嗤一笑]

我还没给过人情书，这可是第一次，你得保管好，让虫子咯了我可不依

呀！

[正有些得意，忽地被他抱进怀里，转得我目眩神迷]

塌、塌了？我、我一向心怀慈善正气乾坤啊

[伸手把他头上的草棍扶正，笑着背过手前行]

一定是你，拖累我……请我吃饭，给我压惊

[雪花擦在脸上，凉凉的、暖暖的，就像、这一片天地在歌唱]

【接过丝帕在面前抖上一抖，横也思来竖也思，忽然被甜了一下。指着丝帕一角绣着的扭在一起的一丛。。是竹子，还是兰花，傻傻分不清楚】

你，绣的？

【怕她把丝帕抢回去湮灭罪证，赶紧叠了几下贴身收藏。然后大手一挥】

这个，不算

【情书情书，当然要有纸有字，才不会这么快就被她打发。第一封情书是我的，以后的统统都是我的。】

走，吃！

【她在这一带熟悉，只得让她带路。请美人吃饭是乐事，可惜我不能沾酒，偷瞄了走在身边的她一眼，名门女弟子，应该都不喝酒的吧。瞄了一下，就又移不开眼去，雪花融化在她的脸上，为她再增一抹莹润，长长的羽睫掩不住眼里适意而明滟的笑意。风雪里，忍不住唤了她一声】

阿毓

笑师叔绣的，好奇怪哈

[刚想跟他分享下师叔上次怎么会拿出这么只帕子给我包伤口，可是又一想他们不认识，我跟他说不着]

你说了不算，我说了算，哼！

（啊毓？）

嗯、嗯？

[应下了才反应，回头眨眨眼，嫌弃一瞥]

瞧你什么破名，要不然……

[说说笑笑到了酒楼，刚踏进去就闻一声极度惊怕的惨呼]

“啊！”

[“哗啦、哐当”桌椅杯盘摔裂声应着叫声响起，一个面容惨白的女子用没有手的小臂捂着心脏，见了鬼般叮着我……身后]

【竟然拿一条别人的丝帕来哄我，好生气，生气得想把小灰拽出来拆开它身上的结，再打上一次。但是丝毫舍不得埋怨她一句，连收好的不知从哪来的帕子也同样珍惜，反正我就当做是她的。】

【阿毓，阿毓。。见她回应，冲她笑了笑】

好听

【恬谧的时光总是令人觉得短暂，不觉间进了酒楼，一片狼藉之中，看向那个惊叫的女子。不认识。。脸面素净，却也谈不上上等好皮。那只手倒是上嘉，还断了一只。。唔，似曾相识。】

【一把拉起叉叉跑出酒楼，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跑，或许是下意识地不想让她知道。名门弟子哎，正气凌云哎，知道了这种事会不会送我一剑来个痛快。虽然我不认为我这个小小的嗜好有什么错。】

【拉着她一路飞跑，穿过街市上一拨拨的行人。解释，我需要给她一个解释，如果我说我不小心捡到那个女的的手，她会信么。】

----结----

================承平三年 七夕====================

【转眼又是七夕。原该陪同北白川宫殿下夜宴宋人大儒的人，此刻却抱着狮子猫，站在如织的游人和煌煌的灯火之中，看着这渔灯蜡火映照下愈发鲜花着锦的大明湖，惶然唏嘘却又多少有些庆幸。】
【既然亲王殿问及，自然要做全套，虽是借口，但毕竟明面上招婿一事方是我中原之行重中之重。】
【愈是这般热闹、喜悦、漫无目的，便愈发令人身心俱疲。抱着猫在水岸边的游廊下坐着歇脚，无意间望见桥另一边亭中的僧人。直觉有些眼熟，细看身形挺拔，僧袍法相之下自有一分军士的锐意。宋室轻武，或有文章吧……】
【立时来了兴致，抚猫手微顿，一丸填有木天蓼的银丸自指尖射出，准确地埋入逆行于人群中的偷儿怀内。狮子猫姜黄色的身影从怀中一跃而下，追寻着气味向桥下亭子的方向奔跑开去。】
【佯作诧异，娇声惊呼道，】哎呀！我的猫！……【一面手忙脚乱地抓着裙角去追，一面向周遭的结伴游湖的青年男女请求道】哪位好心人帮拦着猫儿可好，我跑不动了。【便是算准了这般没跑几步就扶着桥栏力弱地娇喘吁吁的娇弱样儿，就算有男子想帮忙，身边的姑娘也必要拦着。】
【待气息稍平，已是双眼含泪，冲那僧人喊道】小师傅可否帮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