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梦楼-隐麟苑（广南路）——莫寒

【躲开耳边酥痒，被他拉了住便侧首伏于他身前，静静相依。声声心跳沉稳入耳，伴着廊檐上融雪偶然一声泠叮，方知岁月静好。燃了整宿的炭盆早无热度，可是在他身边，从不会觉得冷。轻轻握了莫寒的手，目光落向窗外，仿佛已能看见点点晶莹间含苞待放的红梅。】

【听他笑着，自己便是欢喜的。总记得初见时这人一贯的隐忍，那样让人心疼。如今这般，多好。心中柔软，仰首凝眸与他。世间风雪，这一生一世总是愿意陪他一道的。一字一句，如孩童念书般稚拙而虔诚的轻喃】

陌儿是莫寒的妻子。

永远都是。

【语音落，睫眸微垂，踮足在他唇角极轻的吻了一吻。】

【感受到她手心的温度，心内是从未有过的安宁，“妻子”，这样一个陌生的字眼，击打在心头，曾几何时，只当初晴是唯一，却不知身旁早已有并肩相携的人，远望枝头簌雪，已隐约可见生机】

【“满目山河空念远， 落花风雨更伤春。 不如怜取眼前人。”女子浅吻的馨香仍在嘴边徘徊，望着她清澈的眼眸，心中想道：往事便由他随风散去，只要有你在身边，愿陪我看尽繁华。】

===结===

承平元年 秋

【眼前黑沉沉的不知过了多久，隐约师姐的面容时远时近，凌厉的质问伴着鞭子接连狠狠砸在身上，连呼吸都像带着火烧，压抑喘息，手指动一动的力气都没有。眼睑微动，想要挣扎着醒过来】

唔......

“姑娘醒了——！”

【还未睁眼瞧清，旁边的人丢下这一声惊叫便跑了出去，撞开半扇门吱呀呀的晃。风灌进来，不自觉拧起眉，意识渐渐复明，这才发觉已非身处阴暗的地牢，没了浓重的血腥气味。】

【身上盖着锦被，透门而入的风还夹着淡淡桂香。盯着帐帘想了一会儿，仿佛是回了不开道，可屋子又不是自己之前住的那间。是怎么回来的，撑起身子想下床，两手被纱布厚厚缠裹用不上力，肩头一阵剧痛牵扯，又倒了回去。】

[刚送走大夫，只听屋内传来声音，说人醒了，赶紧转身朝屋内奔去，果然看见榻上的女子正挣扎着要起身却因伤势过重又躺了回去]

[坐到床榻边上，替她压好被角]

才上完药，躺着别动。

[看了看她手上缠好的纱布，想到在机关城刚找到她时，正被吊在半空奄奄一息，身上遍布伤痕，那罪魁祸首还一脸得意的炫耀着她一定活不成了，若不是小陌伤势太重，怎会让那个恶毒的女子逃了残命]

大夫说了，你需要静养。

【初醒有些发懵，青衫入门时衣袖携了风，直到人坐在身边才回过神来。呆愣愣的盯着他瞅了半晌儿，脑子里稀里糊涂，哑着嗓子问出一句】

我怎么在这儿？

【他掖被的手停在眼前，锦被柔软得不甚真实，不是快死了么。脑子里的片段断断续续，分明记得师姐灌的药毒性剧烈，整个人都像被火焚着。这会儿倒是好了很多，可除了疼，就是冷一阵热一阵，眼皮还是发沉，侧了侧脸强撑着精神】

我睡了很久？

[榻上的女子睡眼惺忪，半晌只是怔怔的看了一眼，才艰难的开口，替她拢了额前的发丝，安慰道]

没事，已经回家了。

[大夫特意交代了让她尽量平躺，避免挪动，以便伤口的恢复，所以见她侧脸时很想制止，但看起来只是稍微的让自己更舒服点便没动声色]

恩，你身上有伤，大夫说了不可以随便乱动，药已经吩咐人去煎了。

有没有哪里还不对劲儿？要不要再找大夫来看看？

【侧了侧头舒服一些，听他开口，心里才算才踏实几分。他的手一向温暖，此刻触在额头却凉凉的很是舒服，忍不住蹭了蹭。脑子里仍旧混沌，分不清到底是醒是梦，只是倦怠的轻应了声不要，眼皮又沉了下去。】

【沉睡中做了长梦，口中被灌进了温热液体，下颔被人捏住了，苦得躲也躲不掉】

“师妹，你还是乖乖喝了吧，喝了我就放他出去。”

【豁然睁开眼，屋里已点了灯盏，不知夜入几更。侧头牵动伤口，也瞧不见窗外如何，手指轻轻动了动，惊察了身边的人，开口就问】

外面有没有星星。

【这话问得有点傻，见他眉峰微的一蹙，不明所以的样子，眸子避开两分，在地牢里不知过了多久，有些分不清日夜更替。瞥见了桌上的药碗，一股劲儿琢磨是不是继续装睡就不用喝了，可看了看他，又舍不得睡】

莫寒......

【问出口才发觉她此刻才刚清醒过来，也听不了这么多问题，遂只是静静的观察她有没有不对劲的地方，等了半天听到她含含糊糊的说了句“外面有没有星星”，虽然疑惑但还是回答道】

今日有雨，没见着星星，不过等你好了，我们可以一起看星星。

【瞧着她脸色还是苍白，眼神仍显疲倦，下人端着熬好的药进来了，吩咐其放在桌上，转头问道】

觉得好些了，就先把药喝了。知道你怕苦，特意给你备了梅子。不许使小性子，听话。

【听他说一句没星星有些失望，不知外头漆漆墨色何时才能见明，很想见一见阳光。现下精神比下午好了许多，他眸下微有乌色，想来亦是疲乏，心底生怜，垂了睫轻轻应一声，将药喝了干净】

我不要紧了。

你累坏了，去睡一会儿吧。

【先前甫一醒来恐是梦中，这会儿彻底宽了心，将紧攥他衣袖一角的手轻轻松开。还好，师姐没有害着他。若他有意外，我该如何。两相静默，初秋夜间不闻蝉鸣，倒是雨声愈发淅沥，似将心底点点洇润湿透。直到门扉轻扣，丫鬟端了水盆未踏入门，眼神却是瞧着他踟蹰】

“城主，您该换药了。”

你受伤了？

【几是一瞬瞳子圆睁，不知哪儿来的力气直身坐了起来，一手抓上他衣袖未及查探，脊骨似裂撑不住，弯身俯在床沿，喉间辛辣，苦药伴着血呕了出来。】

【见她乖乖喝了药，也放下心来，递了她一颗梅子，倒意外比往日坚强些，没叫苦不迭】

什么不要紧，你才刚醒，伤势不轻，不能随便乱动。

【让她重新躺好才发现方才一直是攥着自己的衣角喝药的，难怪能一口气喝了干净不叫苦，不免轻笑一声，孰料丫鬟端着水盆站在门口，冷不丁的叫了声换药，闻声回头，厉色相向，瞪其一眼，示意她赶紧退下】

【转头却发现榻上的女子因心急挣扎，将药又吐了出来，嘴角还有血渍，坐到床头，将人扶起靠在怀里，向门口喝道】

去找大夫，再去熬一碗药来。

你怎么样，休要听下人嘴碎，我没事。

【不曾略去他眼中一荏厉色，胸中酸楚。失力依附，额前阵阵发热。等气息平复，醒觉自己这模样狼狈，不愿他多瞧。喘息声淡了去，知他目光循来，侧首埋紧几分，避开】

别看。

【口中酸苦带丝腥甜，他是素来正襟危坐笑傲风云的人，现下眉头蹙得紧，我亦怕见。哀苦一笑，涩意攀上眉梢，莫寒，我怕拖累你，绊着你】

你去换药。

【就这手上厚缠纱布拭了血，咬一咬牙，脱了他怀抱，自己半靠回榻间，眼睫微眨几瞬】

我自己喝药，自己睡。

【话虽如此，心知她自然挂心，又最不愿自己看到她这般狼狈无助的模样，只得任由她挣脱怀抱，往一边侧卧】

好好好。你先休息，等药熬好了我再来看你。

【背对着自己，嘴上还要逞强，也是无法，大夫叮嘱让她好好静养，故替她盖好被褥，嘱咐了两声，便出去了】

=结=

承平元年  冬

【不知从何处窜来的一股寒气惊得睁了眼，半阖着眼扫视了一圈屋内，似乎是窗子未曾压紧，从缝隙里透了风，桌案前的灯烛早已化作凝固的烛泪，见证了一夜缠绵的纱帐隐隐透着绯色，原是外头冬日暖阳拂来一抹艳丽】

【一手揉了揉眼睛，欲动另一只手时想起小陌还在熟睡，不宜挪动，故只是轻微的将身子侧了过去，不曾移动手臂，刚好能看见女子较好的睡颜】

【抬手拨弄了下她鬓边缭乱的发丝，微带风起，点点芳香，忍不住凑近吻了吻她小小的鼻尖，看她似乎要醒，赶紧装作假寐的模样，不动声色】

【鬓旁拂乱的发丝似乎被谁拨弄，鼻尖一阵酥痒。我未睁眼，脑中飞速转了一圈，先脸红。卧着身子蜷缩在他怀里，手中还不自觉捏着他寝衣半敞的前襟。被衾轻软，压覆住昨夜的旖旎，这酣沉一梦醒来，途中颠簸与风雪寒冷仿佛都消弥不见。】

【我晓得他醒了，正故意捉弄我。拼命低垂着睫尾还忍不住轻颤，不知他发现了没。】

【这新年的第一天呢。】

【他气息萦绕着，额头前被吹得发烫，像蜜糖灌进心底。我羞极了，也窃喜极了。再有三四个月便与他成婚，我想，那时每个清晨醒来，我都会这般幸福。】

【笑意约莫要藏不住，只好睁开眼，他气息匀长好似尤在梦中，可我却后悔了。这样家常的模样，教我再移不开目光。手指松了衣裳，轻轻往他鼻间勾勒，轮廓深浅，终于与我连日思念的模样重叠。】

【莫寒，世上再没比你更好的人了。】

【原本也是逗逗她，感觉到幽兰之气就在耳边，这种气息最让自己着迷，既是假寐，她手指在鼻尖勾勒时依稀的光影都尽收眼底，终是在她要收手时一把抓过，侧首看去，女子脸上小小的慌乱，毕竟一夜翻覆呢喃，她自是羞怯】

【抓着她葱白指节，定定的瞧着她，加之两人之间距离很近，仿佛这心跳也跟随着呼吸一起一伏，吻了吻她的指节，却又毫不犹豫的袭上她不点朱红的唇，顺势将她压在身下，一点一点贪恋着那抹柔软，半晌唇分，支起身子又打量着她】

【她明眸犹如一汪深潭，波光莹莹，这么看着就仿佛要把整个人陷入其中无法自拔，抬手顺着她的面颊轮廓勾勒，刮了下她的鼻尖】

睡的好吗？

【世上有这样一种心绪，快活而局促，令人一时一刻都不忍蹉跎。自遇上他，我眼中再没有过旁人。便是这样亲贴的距离里，依然揣着恋恋不舍而小心翼翼的。可惜，行窃美色......又失败了。】

【不及收回的手被他紧紧抓住，指上一烫伴着我心跳漏去一拍。直与他眼眸相接，我不及思索已坠陷其中。耳中不知何处灌了声糟了，呼吸便被攫去。压迫而来的气息令天旋地转，一夜将将平复的心情又如擂鼓般急促起来，手脚登时软得不能再动，身子由得他摆弄几乎陷嵌入床板。】

【不知过了多久，眼前微微透了光亮，睫羽展得扑扑朔朔，见是他半支起身子，才算逃出一口气。可那话说得又是诚心戏谑，红透了脸，往枕里一埋】

惯会欺负我。

【本躲在锦被里想等他先起身，却是半晌儿没见人动，虚瞄一线，这坏人仍旧侧首撑颐，好整以暇的模样。】

【日头渐高，约莫要该有人送水服侍来了，又羞又怕，脸更烫。侧首一歪将被子拉过鼻尖，眼帘也微微垂着，藏住含笑的唇角，也瞒着眼底的赧怯。支吾半晌，终于提起一点力气轻推他，声低得不能再低】

你先穿衣服。

背过去，让我起来。

【“惯会欺负我”，闻言一笑，瞧着她裹着锦被没有一点要挪动的意思，便也赖着她身边不动唤，片刻之后，她却是推搡着要自己起身，此时门外传来脚步声，紧接着是较为沉闷的一声轻响，看来是下人很懂事的“不闻不问”】

【本来背过身的人偏偏又转过来搂着女子快速的在其红粉菲菲的脸上啄了一下，就起身下床去拿衣裳，也将女子的衣裙放到她伸手可及的地方，就走到门口将水端了进来，拧了拧巾帕递给她】

夫人莫恼，为夫这就给你赔罪了。

【一番戏言过后，女子已穿好衣裙，却是没来得及梳妆，只一身青丝如墨搭在身前，绝美又分外妖娆，牵着她坐到桌前，再从书案上端来一只精致的长锦盒】

打开看看，可喜欢？

【见他去取衣服，方才敢稍从被子里直起身来，不想反被那一下啄得连脖子也红了。正要真恼了，他又知道收势，衣裙搁在伸手可及之处，便不再回头轻薄。理好亵衣急急将衣裙一件一件裹上，刚踩上鞋，他正将什么递过来，抬头一看却是拧好的巾帕。】

【那么个人，眉眼弯弯的站在那里，做着体贴服侍的事情，可偏偏嘴上又要添这么一句话，教人恼都没处恼。接了巾帕却不接那句话，想着方才下人“懂事得紧”，约莫是见惯了这场面，便似笑非笑瞧他一眼】

原来城主从前的风流韵事不少。

【披发不及梳理，被他拉来桌前，那锦盒两手端来献宝似的搁在眼前，倒是头一遭见他这样，我认得他这多半年并没求过他要什么，他也从不曾在吃穿用度上薄待过我，彼此存的意都是心照不宣的体贴呵护，却不知这是什么。难不成，是还昨日那小小扇坠的礼？】

【当下拨了扣将盒盖掀开，眼神一亮，“啊”了一声，不觉伸手将物什取出，却是把长约三尺、柳叶形、铸造极精的剑。那剑提起，只觉轻重恰好，握柄趁手，反复转弄两回，竟无一不合心意，再舍不得放下，当下心中十分欢喜。又低头往剑柄上细看，除了凤形雕纹，还铭了小小三字“柏灵剑”，欢喜之余又添一层甜蜜，眼中竟能溢出光彩来，想也不想便仰头向他问道】

我昨日似乎见你桌案边上立着柄新剑，没来得及问，和这个可是一对儿的吗？

【本是献献殷勤不想被其嗔怪着风流韵事太多，其实只是自己平日出入简单，这些近身的事用不着下人伺候，今日倒是被这丫头拿来戏谑，索性一笑置之】

【待她打开锦盒，见了那柄剑，果然如料想中的一样欢喜，见她爱不释手也觉喜悦，只听她头也没抬的提及了前日立在桌案旁刚刚试练的新剑，还问及这是不是一对，心下好笑，偏偏面上要装作若无其事】

你说是一对儿便是一对儿了。

啧啧，没想到你这么想跟我一对儿啊。

【说着就凑到了女子面前，故意冲她眨巴了下眼，这倒是自己少有的举动，连自己都有些讶异，但不知为何，就是这会儿很想看看眼前的女子那小脸绯红，有些局促的模样】

【我一心都在那剑上，不防他这样说，险些就划了自己的手。可一抬头正赶上他凑得那样近，鼻梁挺挺的几乎碰上，这挑眉眨眼的嬉皮神色却是头回见到，那么的胸有成竹，那么的含谑带戏，那么......让人气又不舍得气。】

【我这副窘迫模样倒成了他眼中一幕好戏，一时语塞，果真红着脸背过身去，手里还不忘紧紧抱着那柄剑】

你再胡说，我真要恼了！

【可是又哪里是他胡说呢，这本就是我心心念念所盼望的。他从身后来拉扯，便轻轻倚靠着肩头，烧了一夜的炭盆渐渐熄灭，阳光洒入仍有些寒气，伸出手替他拢紧衣袍】

胡闹呢，肩上本就有旧伤，敞着窗户还不知披好衣裳。

【这样的耳鬓厮磨，吐出来的字句即便要强撑冷硬也总不觉隔着层暧昧。我这般在侧他怀中，恰好心跳一声一声沉入耳，命里的人，怎的就刚刚好让我遇到了。他从前的过得不快活，我便将前尘为他抹去，要他再无苦楚。抬头看向他的眼，如两汪静水汇聚成波，我漂浮在里头，没有归路。睫弯一眨，轻轻道】

莫寒，你待我的好，我这辈子都还不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