韵琴斋

【微微一笑，颔首认同她之言论。看着她却之不恭，倒是有些意外，不过对方姑娘既然答应，自是让自己有稍稍欣喜】

姑娘请。

【招来掌柜，由那位姑娘亲自与他商量，最后把琴抬到后院空地处。燃上熏香，一水清冽琴音在指尖下传出，动听悦耳。只见那位姑娘屏息凝神，起手弹奏。纤纤素指，玲珑心思，在她指尖调教下，那古琴之声，如行云流水】

【一曲终了，余音绕梁，意犹未尽。和声鼓掌，温声言】

姑娘琴艺悦耳，感谢赏面，在下萧胤堂。

【被人夸赞总是开心的，眉梢眼角不自觉的便增添了几分欢喜神色，比之方才更显亲近】

萧公子若不嫌弃，便和此间掌柜一样，叫我江姑娘吧

【一曲方罢便有店中伙计到了后院，弯唇一笑，招来他付了银钱买了琴，只等稍后送到小江府去。又回到那公子跟前，福身一礼】

我有一事想求公子帮忙，不知萧公子可愿意？

【其实还是那琴谱的事，原想寄存在掌柜这里，到时候再高价卖给那人，好好讹他一笔…这会儿又觉得，把琴谱转赠他人，似乎会有更好的效果，左右不是什么孤本绝本，以后再找就是了】

【听闻她自称江姓，想想在认识的江湖朋友当中确实还真有一位江姓友人，若是有缘能介绍他二位认识亦是美事一桩】

【观那小二在一曲终了便上前殷勤打点，原来是精打细算的掌柜立即将这古琴卖与江姑娘。一行人回到了店内，闲来无事，接着在店内转悠】

【又听得江姑娘有所求助，自是扬唇而笑言】

江姑娘有什么要求，不妨明说，萧某尽力而为。

【并不是什么为难的事情，偶然相遇赠一册琴谱，与我而言是再寻常不过的事。从掌柜处取了琴谱回来，不由分说直接塞到他手里】

我想把这本琴谱放在萧公子那儿，若是将来能再见，公子再将琴谱还我也成，自己收藏也好

【并未多给他反应的机会，说完这番话抱着买好的琴就出了韵琴斋，回到家里还在想那人来了之后发现琴谱没了的精彩表情…】

结

=====承平二年 冬=====

【鹅毛雪花在天空里，似是云彩上揪下来的，手执辛夷花样的伞，比常伞做的小一号，圆弧正可盖在头顶上，那是我娘亲长歆特意为我做的，喜欢她，也喜欢伞。可是不知明心娘亲，何时能回来，年末，多是想念。】

【今日听人言，以为小娘亲就在山下，执意跟着圣泉峰的师叔，一脸认真的给他背了张繁复的药方，听得他一头雾水，便就顺理成章的跟与其后同下山去。】

【自小在昆嵛山中长大，两位娘亲将我养得人小鬼大，在她们二人面前自然极是可爱，在人前却吝啬的不肯显露一分。他们都说辛夷的神态，偶尔与师公若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坚持要将紫云峰的药典读个通透完整，知道那数不清的书典可堆成山。然而我总贪心的点起烛火，夜间瞒着娘亲，接着白日里的书续读。】

【圣泉峰的师叔要去办事，便约在琴韵斋门前相见，再同回昆嵛。听说通天峰那双目失明的师伯弹得一手好琴，而他的那双眼睛从前原本是好的，我喜欢去观察他的眼睛，却从没想到好的办法。】

【掌着伞不立屋檐下，淡淡的紫色走在湿湿的地面上，前日化雪，今日大雪，周而复始。手心接了片雪花，变成一滴晶莹的水，身前经过卖糖葫芦的人，喊了句孩子要不要糖葫芦吃啊，淡淡的扫了他一眼，袖下丢出铜钱，却不要糖葫芦，伞面压低侧遮而去。不喜欢，人称呼我孩子。】

[酒壶灌在嘴里饮着酒，眼睛却一直偷偷瞟着那卖葫芦的，红灿灿油光光的，插得满满当当，后面跟着一溜的小屁孩，还有我]

[其实倒也不是很饿，只是有点嘴馋了，那卖糖葫芦的几次轰都轰不走身后的小鬼，干脆不理径自吆喝]

[趁着他走在前面不注意，长臂一伸摘下一支，还没放嘴里舔上一口一低头就看见好几双眼睛眨巴着盯着瞧]

[略是纠结的皱了皱眉，还是无奈的将糖葫芦放了下去，在一阵欢呼怂恿和崇拜的眼神下顿时也来了兴致，卖糖葫芦的边走我就跟在后面边摘，然后一根一根发给他们，直到后面只剩下一根了，喜滋滋的偷拿了下来]

[正准备放嘴里吃，余光一瞥就见一双冷冷的眼睛看着，一时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

“啊！我的糖葫芦！怎么都不见了！”

[那人转过头突然发现只剩一个光秃秃的草把子，而此时那群小鬼早就跑没影了，正站在他后面的只有我一个人，以及手里正拿着的糖葫芦]

啊....

[佯做惊讶一声，迅速就把双手放在了身后，假装什么都没发生什么都没看见，斜着眼睛吹着口哨]

【琴斋里有乐师在调试弦瑟，侧耳倾听，声线悦耳透彻，人的眼睛若是看不见，可他总是听得见，感知这曲调，便用不着双目了，是以明白了冷师伯为何能安于盲生。】

【专心于彼而不顾于此，身上遭下一撞，从小跟着娘亲习武，不妨这轻微。与自己差不多高的小子，拿着糖葫芦吃得起劲，就是他刚刚不小心，把糖花儿一下杵在肩头的紫衣上。留下的痕迹半晶莹半不通透，极像人肺经堵塞流下的鼻水。】

【将伞面仔细的收起，预备从衣襟里拿手帕擦拭，视线移过，察觉一双手正不断的摘下糖葫芦，再看见围着的那一溜馋意十足的脸，自小讲究行得正走的直，此是我昆嵛弟子的正道，眼眸冷冷的看向行偷盗之人，却与一群孩子为伍。】

【可见那卖糖葫芦的人已是发现，被逮个正着，而那群馋嘴猫都散了去。他的年纪跟昆嵛里最年轻的师叔相仿，见他眼下的反应，不是逃，反而立在那里不动，形容一点也不端正。】

【手中的伞放下来，化开的雪水收拢成一股清流，转身，卖糖葫芦的人喋喋不休的数落着，绕过去，伸出手将他藏在身后的糖葫芦拿住，目光抬高，与他对视】

我的糖葫芦。

【将钱袋递了出去，搁置在他松开糖葫芦的手中，不会笑，瞥了眼那光秃秃的草把子，拿着伞的手向那说得唾液飞溅的卖家指了指，回眸对他讲】

咯，这是你的钱袋。

【手中拿着红彤彤的果子，是甜甜酸酸的味道，喜欢开胃的山楂，也道的出上面覆的那层冰糖的药用，然而没有吃，肩头的糖花干掉，大约已不好拭干净。】

[他犹自不甘的向我索要，可我身上除了个酒壶值些钱，再拿不出可抵那糖葫芦的物什]

[脸皮甚厚，他跑到我跟前罗嗦我就转过脑袋另侧吹口哨，他再跑过来我就又转，直把他折腾的够呛，偏是不看他，却寻思着要不要赶紧跑路]

[正想着，手上蓦地一空，一愣，转过头看到那冷冷的眼睛，不过半大的孩子，怎生那表情冷的跟冰块似的]

[手里多了一物，好奇下刚从背后伸出双手那卖糖的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就将它给取走了]

“这钱袋就当抵那些糖葫芦了”

[他掂了掂脸上乐呵呵的，边走边还打开袋缝往里瞧]

[一时还没回过神，等反应过来看向那小人，她也正兀自举着糖葫芦却不吃，看着我，一时无语]

诶，你不吃吗，上面的糖要化了

【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山楂看，内心其实也有过挣扎，而那黏糊糊的糖若蘸得满嘴都是，那还不如不吃。虽然昆嵛弟子常是有到山下来，身着紫服显示昆嵛紫云峰弟子的身份，内心自是珍惜慎重。】

【待是那人拖着空草把走掉，看着他的脸，想起师伯们日常的表情，萧师伯的脸该让他看过，学一学好的才是。再多看几眼，是因为想他应该道谢的，半响他只是提到糖葫芦吃与不吃，脸颊憋不出来一个表情来，有点生气。】

【适才发现他那里有一个小酒壶，样子从来没有见过，猜想他是喝醉了酒的人。捏着糖葫芦的手，朝他递过去，一脸认真的说起心里的道理，言及时药理眼睛一瞬明亮】

山楂生津也可解酒，冰糖可以化堵滋润。

【说罢，盯着他的酒壶看，听说酒是能醉人的。娘亲们不会在面前喝酒，师公也是，他们都藏起来喝。现在想闻一闻味道，这样并不会碍于心中追求的体面，因为刚刚为他解了围，所以要起来也理直气壮。】

你的那个壶，拿来给我看看。

[眨着眼睛看她把糖葫芦递到跟前，脸上的笑意藏不住，用手指了指自己]

给我了吗

[记得她刚才替自己解了围还付了钱，本也没指望她把糖葫芦给我，毕竟她在我眼里还是个孩子，虽然要比刚才跟在屁股后的那群稍微大些，额....脸也稍微冷些，所以理所应当觉得她也该喜欢吃这糖葫芦]

[不过既然她不吃]

[直接一把塞嘴里，咬下两个山楂和着糖浆嚼开，又酸又甜味道真好]

你的那个壶，拿来给我看看。

[嘴里还嚼着，听到她的话眼中闪过好奇却还是从腰上将酒壶解了下来，喝了大半还剩少许]

[手刚伸过却突然半路缩了回来，嘴里含糊不清道]

小孩纸...不能喝酒

[何况还是个女娃娃]

【指端松却，糖浆黏糊，手帕便攥在手心里，看着他吃着起来，心想回去找娘亲买回来也好，反正有的吃便是，不急。手还是伸在半空中，预备是要接住，就差那丁点距离，他居然不肯把酒壶给我。】

【两颊上的肤色为此泛起红来，耳畔梳着垂髻，缀着的丝线上攒得小珠，随着手臂伸出去的动作，在发端轻轻的摇摆来回。足跟着踏出两步去追酒壶，地面水渍在紫裙上泛起圈痕，且听】

小孩纸...不能喝酒

不许你这样称呼我！

【由于气恼，嘴唇不由得就撅了起来，手中把伞撑开来，特意的挡在裙上，裙下提足也是敏捷，一套动作一气呵成，踏踏实实的朝他的脚上踩了过去。眼神更是冷，可出冰棱，扎他身，玲珑模样动了斥声】

不就是酒么，小气！

[突如其来的一脚没有防备，别看她人小力气倒是不小，当即一缩腿“唉哟”了一声]

你这小丫头，怎这么凶

[摸了摸脚背，皱着眉看她]

难道你不是小孩子么，那我叫你小鬼？

[觑到她脸上神色倏而大笑，晃了晃手中的酒壶]

我这酒烈，你还小，喝了对身体不好

[三下五除二把手上的糖葫芦都吃光，一股脑塞在嘴里满当当，吱吱唔唔道]

你请偶吃糖糊糊，偶也请你吃好吃的....除呐糊酒

【踩中他之后，见他痛得哎哟，平衡了许多，心情舒畅些许，巧是将挡住的伞收起，双手抱伞，裙摆平整，大庭广众之下，很是端正无邪。】

【然而他道了声小鬼，简直是向刚刚欲灭的火焰上浇油，不好再故技重施，方才就当是对他小惩大诫，既然不起作用，那是他脸皮过厚的缘故。】

【掩不住恼色，眼里是他，糖葫芦，还有酒壶，偏偏不信，刚刚钱袋给了他，若是可以便要买个百八十壶酒，喝个底朝天，然后好好的羞一羞他。】

我不认识你，你自己啊一个人吃个够吧。

【为那含糊不清的话气坏了，要不到酒壶就算了，还被他嫌弃是小鬼。伞骨被手捏的咯吱咯吱响响，才不管与师叔的约定，眼不见此人为净，扭身就走。】

【琴斋里陡然的几个拍，听得刺耳，看见卖花姑娘手里的腊梅，也觉得是臭的，总之，心情好差。】

诶？

[她怎么就这么走了，难不成是生气了]

还真是不好说话的小丫头

[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嘟囔了一句，嘴里满是甜甜的糖味，习惯性灌了口酒，刚入口还没咽下去立马呸了一声]

[啊，好好的味道都给冲散了，砸了砸舌头，有些懊恼]

=结=

建元七年 秋

【本来说好的要找冷师兄做琴，他也确实答应了，可后来师兄他…思来想去，还是再去一趟韵琴斋的好】

【下山路上遇到谢师兄，道一声好就该过去，错身而过时却突然把人拉住，硬要把人往山下拖】

师兄师兄，师妹都要成亲了，师兄送我个贺礼呀

【主动开口讨贺礼，宁师兄知道了定要说我胡闹】

【秋风枯叶漫山遍野，本来久居山中，安心修炼，不曾料到遇见那下山的丫头。】

【凝芝是个妙人儿，可惜已经是和宁师弟情投意合，这回她央着自己同她下山，破例的没有推脱。】

师兄师兄，师妹都要成亲了，师兄送我个贺礼呀

【被她一路领到韵琴斋，韵琴斋韵琴斋，不就是琴瑟相合的意思？扯了扯嘴角并没有回答她，不过是目光从那一排排的木琴上流连。】

【指头扫过其中一家色泽黝黑的琴，拨了一声弦，音色稳重，瞥到了上头一对凤凰，说话有些苦涩。不过素来自持，倒也没叫人察觉出来】

这个挺好。

【彼时宁师兄问我想把婚期定在什么时候，想都没想就说了冬天，现在却有些后悔，怎就不提前些呢，这日思夜想的，太折磨人了】

【一路胡思乱想的，没多久就到了韵琴斋，一脸乖巧的站在师兄身后，等着他帮我挑琴。自己弹琴的水平真的不怎么样，上次陪兰花来这儿都是强装出一副不是什么都不懂的样子，这回自然是要看师兄的】

【看了看谢师兄挑的琴，品不出什么高低好坏，但是我很愿意相信师兄的眼光】

嗯，那就这个了，我听师兄的。

【这速度实在太快了，可又不想这么快就回去】

师兄，我饿了…

【还念念什么呢，都是旁人的宋凝芝了。此心境下，自然也没有心思陪她挑什么琴了。听了她的话，才回神过来，这丫头肯定是以为已经挑好了。】

不是还没挑好，你怎么不看看自己喜欢什么？

【低头顾了她一眼，看着身边天真无邪的姑娘。】

【要是买了琴就走，不就是得回去山上。难得出门身边不是哼唧哼唧要睡觉的小月亮啊。】

饿了？那琴不挑了么？

【都想着要不要喊伙计帮我把琴取下来了，结果却是我会错了意，吐吐舌头又挑了下琴弦】

我以为师兄说不错，就是选中了呢…

【扫视了一圈却没看出这些琴都有什么不同，我也就能看看哪个好看哪个不好看了】

嗯…其实也不是那么饿，我们再看看吧

【指向师兄身后不远的另一把琴】

师兄看那个好看吗

【过后我没在看琴，都是在一旁看着她，此时听她说看中的，顺着方向望了一眼，瞧到燕双飞。】

你喜欢那个？

【于是走上前，又抚了抚弦，这一把琴声更为清越，回头看了她，点点头。】

这个是你自己看中的，应是更为恰合。

那便定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