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藤峡

（如此说来是我想多了？）

【杜四这才意识到自己所犯的错，连忙收了铁棍，赔不是道】

对不起，在下鲁莽了，还请见谅。

诶，咱们不打不相识，在下还要仰仗兄台找到出路呢。

【二人又交谈数句化了干戈，结伴而行】

——结——

——建元七年 夏


从大理走到广南似乎用了很久的时间，她只是记得在大理的时候很冷，到了广南以后天气就颇为炎热。该是入夏了。那种饥饿感又出现了，可是峡谷之中并没有什么东西能给她吃，除了遍地的草药以及偶尔能看见的爬虫。连飞禽走兽也看不见，更何况她现在并没几分气力去狩猎野兽。


她并不是第一次挨饿，可是这种饥饿感却是她最厌倦的感觉，狂躁不安并没有因为峡谷中的静谧减少几分，反而令她心思更加烦乱。
已经在这个峡谷里走了三天了。如果再走不出去，或许她只能考虑看看这里的草药哪些可以直接拿来食用。


扶上一颗巨木，眼前的景色都变得有些模糊，但唯一不同的是，前面似乎有什么东西。
她微微眯了眯眸子，能听见前面有沙沙的声音。


或许是野兽，也或许...有人？

【大哥来了信，这次居然是他亲自提笔回信未让二姐代劳。也不知是为什么，不过来冥教也有两载，既然他这么够意思，自己不意思意思也对不起他了。】

【有花为紫莲，生长沟谷间。这附近有名的大峡谷也就这大藤峡一处，背着药篓一路上迷晕不知多少野兽，才开始爬山。】

【只是刚上第一层，就听到什么声音？顿了顿，下意识低头，一道摇摇晃晃的身影路过了下方的树木，随后……没出来？？？】

【抬头看看天色，艳阳高照。难不成是中暑了？这里亦有野兽，放任不管只怕出事。念至此，赶忙下去。】

这样的声音似乎并不能带给她安心的感觉，反而令她心底的烦躁更加具象。扣紧树干的手指更加用力，直到粗砺的树皮嵌入指缝传来一阵轻微的痛感。但这并不能减少她的饥饿感。

树丛间走动的声音愈发靠近，但意外的是——从树丛间走出来的并非野兽，而是一个人。只是在看到这个人的时候，她面无表情的脸突然浮现出一丝笑意，细微却可以察觉。

推开扶住的树干，她向来人走去，脚步虚浮踉跄，却正好撞上对方正面。抬手时正好堪堪把住对方。

“抱歉...我太饿了。”

这句话很轻，却不像是真的道歉。她在笑，眼底的笑意晦涩腐朽。话音落下，女子张口便是用力地向对方肩头咬下，下颚紧绷，似乎要将他的血肉连皮带骨一齐咬碎。

【好不容易爬下来，那树底下站着一个人，摇摇晃晃，还真像是中暑。摸了摸袖里，好在带着药，赶忙过去。】

【只是还未开口询问，她突来一句抱歉让自己下意识愣了下来。旋即肩头传来裂骨般的剧痛，以这个力道只怕咬破——下意识想拍晕这个突如其来的，只是那句饿了突上心头。南疆一带向来灾荒甚多，这难道是某地的居民？】

【咬了咬牙，还是没有推开。只是肩头温热已渗出，只望这姑娘下嘴轻点，咬断肌肉就麻烦大了。】

她很意外这时候会出现一个人，但更加令她意外的是，这个人既没有躲开，也没有挣扎。尽管如此，她却分不出心思去思索这件事情，事实上，她除了想尽快的吃饱，没有什么更多的想法。

她咬得很用力，只不过隔着衣物却显得有些吃力。直到舌尖尝到一丝温热的血腥味，她的牙关微微一松。

她的确很饿，但她却更加憎恶于自己食以人肉的习惯。而这种情绪让她突然推开了对方，半侧过身，抬指抹去唇面的血痕，目光落于男子肩头的痕迹。眸光微微一暗，说不清的情绪转过几许。

若非当初莲央捡回了食人肉以生存的她，或许她会少去许多烦扰。

“.....你...”

她张了张口，却没了下文，似乎是不知道如何开口。抽回视线，向后推开几步。

“你不走吗，不怕我再咬你吗”

【若说还有什么想法，大概就是一个字——痛。痛痛痛痛痛，这姑娘下口狠到自己都快扛不住。偏偏亦是不忍心，遭罪的还是自己。咬着牙关让她咬只希望速度快点，不然自己真会有胳膊废掉的错觉 。】

【突然的推开让人身形不稳，下意识跌坐在地。不过坐下也没事，颤颤悠悠摸了摸肩上伤口，果不其然一手血。但以这个感觉来看——好在没有全废。】

【听到她话时，只是龇牙咧嘴道】

怕啊，但也不能不管啊。姑娘你这……什么毛病啊？

不能不管？平常人别说是坐在这里依旧与她说话了，恐怕早已吓得逃之夭夭或是挣扎防卫，她扯了扯嘴角，这笑容有些敷衍。

“吃人的毛病，你怕不怕？”

抚在唇面的手放下在腹部，饥饿感依旧一阵一阵的传来，甚至因为饥饿多出了一些微微的痛感。她迟疑了一下，却还是向前走了两步。

“起来吧，这里没什么人，你还是我见到的第一个...活着的。”

弯了弯唇，她伸出手去，递在他的面前。

吃、吃人？

【看着对方有些苦涩的笑容，眨眨眼。不知为何，竟觉得她并没有开玩笑。】

【吃人……活人还是死人？这是异食癖还是……心思流转间下意识想起病症，连人来到面前都没有注意到。喊了几声才抬头，一脸茫然】

啊？什么？

“我说你这人是不是缺心眼啊？”

笑意转变颇有些无奈，她不知该说这人是傻子还是没心眼，竟然能往地上一坐就开始发呆。索性收了手，蹲下身，再探出手去捏了对方的下巴左右打量。

“奇怪呀...我这一口难道是把你给咬傻了？刚刚看起来还好好的，这会儿看着怎么傻乎乎的了”

【手指捏住下巴，抬头却见她狼狈之中，仍带三分清明。怔了一下，突然反应过来这个动作的暧昧，下意识扭头】

什、什么啊。

【也不顾衣落灰尘，赶忙爬起来。却不小心牵动伤势，疼的倒抽口气】

嘶——没有，我刚刚在想事情了

——接上

他站起来了，她却依旧蹲在地上，听他倒吸一口凉气，抬眸又瞥见已经渗出血迹的肩头——她皱了皱眉头，似乎是嫌弃的意思，可是她自己却知道，她只是不想自己看见一丝丝血迹便又觉着腹饿难耐。

“.....你有吃的吗？”

她说这话的时候面上闪过一丝莫名的颜色，撑着膝头站起了身，她望着他，努力的排除掉自己想再去咬一口的冲动。

“我很久没吃过东西了，如果你身上没吃的，就趁早走吧”

顿了顿，她又补上一句。

“我真的会吃人的。”

吃的？

【想了想，从怀里拿出个布包。闻了闻应该还没有坏，正想递过去。突然想起什么，又收回来。指了指上方。】

下面蚊虫比较多，去上面吧，那凉快点。

顺着男子所指的方向望去，她默了默没有接话。如果她有力气走到上面去，也就不用在这里瞎转悠到处找能吃的东西了。

“你是打算走到半路让我再咬一口吗....”

她这话说得有气无力，却也没那个心思再与他讨价还价。只是又伸出手去，话语简单明了。

“搭把手，走不动”

啊，这个，对不起对不起。

【大抵是行医太久，也忘记了男女有别这回事。赶忙上前扶住人，朝刚刚来的地方走去。】

【幸亏这一路上撒了药粉，毒虫并没出现。到了上方，寻了个干净地方让人坐下。才把干粮递给她】

【神情认真，似乎忘了疼痛。】

吃吧，我还带了水。

走上高处，沿途也嗅见了些许药粉气儿，她蓦地想起那时在虫谷饲毒也是虫兽不近，约莫是身上毒性太重才令那些毒虫趋之若鹜。这些年来她只知自己血中有毒，但....

目光再次落于旁人肩头咬痕，手里拿着干粮，却没有先记着填肚子，只是碎碎念叨一句。

“....你的肩膀...要不要先看看...”

她确实不知道自己牙上有没有毒啊

【听她说起肩上，才想起肩膀上还被面前这人咬了一口。下意识回头看了看，只见薄衫下的伤口已在……流黑血？难道是什么时候被毒虫叮到了？】

【察觉到人目光亦在停留，也不在意。自行从怀里取出解毒丸塞进嘴里，吞下去。】

没，没事。我自己有带解毒，你说不定也被咬到了，要不要看看？

“....你这人好奇怪，怎么中毒了也是这个反应。”


难不成真是傻子？她摇了摇头，咬了一口手里的馒头，淡淡的面香冲淡了一些饥饿感，有些费力的咀嚼咽下。她想了想，觉得这个人虽然傻是傻了些，不过...好像还不错，至少不像一路上过来时遇到的那些人那么聒噪讨厌。


只是她的剑...在来时被人骗走了，她撩开了右臂的袖子，看了看皮肤下青紫的血管脉络依稀可见。左手拿着馒头，指了指自己的手臂经脉一处。


“我....你那个毒应该是因为我刚刚咬了你，这个....我小时候吃了很多毒，一般解毒丸也没什么用，你把我这个地方切开，嗯...匕首你有吧？喝一口应该就可以了。”


她说得很慢，也很乱，她虽是莲央一手饲养的毒人，可对于他所用方式一概不知，只大概知晓黑血毒，红血解。


她看着他，馒头又凑到嘴边咬了一口，眼角弯弯，目光落下却是认真。


“其实人血的味道还好，真的，你就当喝药吧”

那我要什么反应？

【从药篓里拿出装着水的竹筒，打开开始饮。幸好是山泉，又密封得到。在这么热的天里也不用喝温水的。】

【一把擦去嘴角水渍，见她似乎有点懵。眨眨眼】

我会解毒，当然不操心。如果我都解不了……

【也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总觉得味蕾好像被毒素影响的。不过问题不大就是。】

再说吧，尽人事，听天命。你的血就算了，我还没影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