义象冢

【她的眼神似乎多了些神采，这让自己也很高兴】

自然还有，只是你需要循序渐进

【想了想自己还有件事要处理】

这样吧，我现在要先去一个地方，最多三日便能解决，再来看看你运气的效果来决定再教你些什么

【她的身上满是脏污，默默记下下次来时要为她带件新衣】

等我哦

————结————

——开 幕七

韶华易逝，弹指挥袖间。转眼三年已过，彼时褴褛女孩此时至少已是人形。这三年来除了莲央每隔一年会来看她一次，剩下的便只是梦裳时常来看望她并教她习武说话乃至人情世故。

可这虫谷依旧是她一人独居，耳之所听并不能带给她任何主观意识上的印象，于是她每天的生活变成了食用毒虫还有练习武功。
只是女孩儿多出一分心眼，每到一年期至之时，她总会重新换上最初那套残破衣衫，回到山洞中独坐暗处。

｛客串-梦裳｝

【转眼三年，自己不是没有想过带曼莎离开，可她总是坚定地告诉自己，师父让她就在这里，不能离开，自己只能尽己所能地照顾她，可毕竟自己也有自己的生活，无法时时刻刻陪在她身边】

曼莎，我又来了

【这三年，她的气息比初见时稳健许多，自己也教了她一些基本的拳脚功夫，而此次，自己还带了样礼物给她】

来看看我带了什么

【从包袱里拿了些干粮出来，总是不忍心见她以毒虫为食，不过这些干粮却不是自己为她准备的礼物】

梦裳与莲央最大的区别就是，无微不至的照顾。除却那些无法做到的，她从未从莲央那里感获的东西，都能悉数自梦裳身上寻到。其实她也想过一走了之，但是她更想知道，莲央在她身上喂毒多年，到底是为什么。


她一定要等到莲央将她带回去的那一天，去看看那间从不允许她走进的屋子里，到底有些什么秘密。


这一日梦裳如约而至，她从莲央那里学了很多东西，却也从未开口喊过一声师父，只是一声又一声的梦裳姐姐喊着。她默默的看着对方从行囊里拿出来的干粮，伸出手接过来兜在自己的衣服上。


“梦裳姐姐...为什么师父要我吃那么多毒虫呢？”

【自己从她身上看出些端倪，却始终不忍心告诉她，毕竟自己从未想过一个人可以将另一人当做器皿】

曼莎，别想太多

【帮她梳理着头发，想着有时无知才更快乐】

（就好比我，很多时候，我宁愿什么都不知道）

姐姐给你带了份礼物

【为了转移她的注意，从包袱里拿出早就准备好的一把匕首，看上去并不华丽，也没有什么装饰，可是这把匕首却是自己从那个人手上得来的】

（既然决定与他一刀两断，这匕首再留在身边也不过是徒增悲伤，还不如送给曼莎防身）

而且从今日起，姐姐会教你剑法

【前几年不曾教她，只因她身体太差，如今调息多年，她已有了练武的底子，所以想着也是时候了】

梦裳从包裹里取出了另一件事物，那是一把匕首，朴实不华，但她接过以后拔出半寸，观之冷冷森光，却是无比的锋利。她沉默的将匕首入鞘，听梦裳说要教自己练剑，也只是默默点头。


莲央也是会武的，她知道，不过那时候莲央只是让她自己跟着他学一些简单的医术，却不曾教她习武，甚至一些简单强身健体的动作也没有教过。似乎是...担心她会学到这些。


她暗自记下这些疑虑，只想留到以后一起来探其究竟。


“我学，不过，剑法难吗？”

【将她的头发挽起，方便一会儿学习】

不难，曼莎这么聪明，一定很快学会，而且这些天，姐姐日夜在这儿陪你，可好？

【那人的妻子已经找上了自己的住处，虽说武功上并不惧她，可毕竟事先亏了个理字，不厌其烦之下，也只好避着了】

最近姐姐有些烦心事，躲你这儿清净清净

【清丽的笑容里多了些苦涩，情之一字，最是伤人】

她伸出手去，拉住了梦裳的袖口，微微晃了晃。她并不懂得喜怒哀乐，只有许多疑问藏于心间，她并不明白初来虫谷时那种情绪叫做害怕，也不明白自己对于莲央的顾虑叫做忌惮，更不晓得梦裳来时她眸中总会多出一分愉悦。


她会的，只是像这样晃晃对方的衣袖，平静得几乎淡漠的开口。


“梦裳姐姐想待多久，就待多久。”

【已然习惯她的不善表达，可自己已能从她的小动作看出她的情绪，对于这几近撒娇的动作，自己心头还是有些泛甜】

（这让人心疼的孩子啊）

曼莎真乖，那我们去练剑吧

【牵着她走出洞穴，也将自己的长发挽起，两人头上插着一样的木钗，与那匕首一样朴实无华】

我们从基础的开始，会有些辛苦，但姐姐会陪着你

如果说练武的日子太过枯燥，可对于她来说，却已是一种安慰。至少她不用再一个人看着日升月落，不必再独自一人挨过冷冷的黑夜。她很认真，或者说，出于本能地珍惜珍藏。


“好..”


她点了点头，微微抿起了唇角，微微的一丝弧度。

【细致得教导着每一个动作，不断地重复又重复，虽说枯燥，但看着她认真的样子，心中总是充满欣慰】

（上天让我认识曼莎，这是不是为了补偿我的另一种遗憾）

【眼眸一黯，不由又想到那个冤家，知道自己此生怕是无法像正常女子那般成亲生子，故而现在对曼莎才会百般疼爱，或许心中也有些将她视作自己的孩子】

曼莎，歇一会儿吧

【擦去她额头上的薄汗，看着她带上些生气的眼眸，似乎那些让人烦扰的事情都离自己远去了】

（如果……能就这样陪着你，也不失为一种幸福呢）

————结————

——开 幕八


辗转又三年，晨光熹微，当第一缕金芒刺过洞前垂蔓时，她已在洞外摘取野果。她在这里住了七年，早已习惯，习惯这里的山水，习惯这里的雾霾，同样也习惯于始终围绕身旁的小虫蜿蜒。


梦裳已有一月未来，若要说从前她是从不烦扰了，可最近几日，夜中总有沙沙窜动之声，扰人难眠。鲜艳的红果被她放在草编的篮中，她看了看虫谷四周参天的古木参差，眉头微皱，抿了抿唇，折身转回洞中。

{客串-梦裳}

【该来的总是会来，兜兜转转数月，终于还是败在了那个女人手里，这一个月间几乎受遍了自己所能想到的所有的痛苦，可最让自己痛心的，是那人避开的目光】

（我宁愿亲口听到你说，你不再爱我，也不愿你这般否认我们曾经有过的关系）

【几近弥留之际，想起这世上还有一人值得自己牵挂，拼着仅剩的余力，三步一停地来到这片树林，自己身上散发的将死之气引得林中的虫鸟跃跃欲试，可同时却也忌惮着自己身上的剧毒】

曼莎……曼莎……

【呼唤着她的名字，也呼唤着自己在这世上最后的那一丝生念】

当她转身跨入洞门一瞬，林鸟忽起，振翅婆娑，鸦鸣声声打破此方静谧，脚步一顿，心头不安，杂绪纷扰。她猛地抬头，将手中草篮往门府一摆，掀开垂蔓向外而去。静立聆听，林鸟南飞，寻了方向便掠足而去。

景色倒退，不过须臾，气息起落三周，已有一个身影陡然撞入眼中。心中一窒，所行之处扫落丛叶纷纷。

“——梦裳姐姐！”

下一刻她扶上女子肩侧，观其气息心中一惊，一咬下唇，担起女子便往来时路急速而去。

{客串-梦裳}

【看她飞奔而来，不由露出笑意，即使这笑飘忽得仿佛随时会散去】

曼莎……终于又见到你了

【当背靠上山壁，才终于松了一口气，这才觉得自己竟是腹痛如绞，有些诧异自己一路走来竟未昏厥】

曼莎，来陪姐姐说说话，不然……不然怕是没机会了

【自己清楚自己大限将至，只是在被那人用那一个眼神舍弃之后，自己想在死前再感受一下自己在这世上曾经存在的价值】

（曼莎啊，我的小曼莎，姐姐怕是不能再陪你了，可请你……请你一定要好好地活下去）

这是她第一次感到手足无措，但她却只能死死抓住梦裳的手，睁大了眼睛看着。在她记忆之中，梦裳从未如此落魄憔悴，而她甚至不知道该做什么。定了定神，她只是慌乱的用袖口擦去女子额角浸出的冷汗。


“别..别....不能瞎说。”


梦裳的手很冷，眼神也很涣散。她在害怕，似乎有很不好的事情就要发生、

{客串-梦裳}

【痛，无边无际，仿佛浪潮一般一波又一波地涌来】

曼莎，姐姐好痛

【拉住她的手，隐忍多时的泪水终于倾泻而下】

爱上他，是我的错，可我真的罪该万死吗

【自己只是爱错了人，为何就要承受这无止境的折磨】

曼莎，你知道吗，姐姐每个时辰都要承受这蔓延全身的痛楚，伴随着痛楚的还有那如同发自骨髓的瘙痒，这份难受，让姐姐几次想要自裁，却始终下不了手

【自己是怯懦的吧，才会在受到这样的折磨，都无法了结自己的生命】

可我好想死啊……曼莎……

看着女子潸然模样，她回握住那双冰冷的手，细微的颤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她搜刮着自己以前看过的所有医术，抓住梦裳的手腕，搭上脉象，虚浮涣散，似有似无。


紧紧咬住下唇，她一次又一次的擦净梦裳额头的冷汗。


“不会的，不会的，你一定会好起来的，一定是你生病了，在这里休息几天就会好起来了。”


她并不傻，当然知道梦裳所说的那种痛楚是怎样的痛楚，她知道那并不好受，也非常难捱。她难过于梦裳所说的想要了断，可她却无能为力。


“你一定会好起来的..梦裳姐姐...”

{客串-梦裳}

【她的安抚对自己的痛楚并无益处，却让自己的心好过了些】

（至少这世上，还有一人心疼我）

曼莎……如果……

【虽说知道自己接下去的请求对她有些残忍，可自己真的已经走投无路】

如果我真的要死，我希望，能死在你的手上

【是的，如果要死，自己宁愿被曼莎所杀，而不是死在那个女人或是这莫名其妙的毒上】

那个女人说，这个毒药是一名巫医所制，无药可解，所以，给我个痛快吧

【自己真的不想再在痛苦的深渊中沉浮】

我想去找我师父

（疼我怜我的师父……徒儿真的好想念你）

曼莎……你会成全姐姐么

生而食人为妖，养而为器是物。十一年间，唯有这几年令她生而为人，识以人性。纵然她不识七情，亦无六欲，却也在此刻倾然崩塌。她凝视着面前的女子，那笑，与从前一般，却夹杂着无法言说的疲惫与苦涩，她看不懂，也不懂什么是爱。


倘若这事物叫人如此痛苦，她只觉得，自己是否应该在上一次梦裳离去时，乞求她留下来。


她握住她的手，依旧颤抖，第一次目光闪烁。她对于梦裳的话，从不质疑，可她也第一次犹疑，自己是否能够听从她的心愿。


“我...我不想你死。”


十一年前，爹娘死了，她守着他们的身躯直至腐烂，然后一寸一寸的吞噬殆尽。而现在，她又要再一次看着亲近之人离去，而她依旧无能为力。她喏喏的说着，却看着梦裳因苦痛而弥留。


于心不忍，于情不愿。


当她最终握住那把匕首，缓缓的刺入梦裳的心口时，压抑十数年的泪水汹涌而出，冲淡了她手上的血迹，也冲淡了她最后一丝羁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