邀笛步

静昌

[哦嚯，在这儿等我呢！]

[听得那声“慎言”，语意似有丝丝警告透出来。既然你们全数都喜欢偏帮李青风，好啊，那我刘静昌便作那口出狂言之人！心中如此作想，面上却依旧愧然，双手好似不知何处安放，扯了扯衣袍，又摸了摸鼻子，堪堪才答应]

是，师弟明白。

[才答完，话锋又是一转]

可是师兄，这事儿不是我一人过多龃龉，其他师兄弟都看到了，青风师弟不是给明月师妹送了碗寿面么……

[话到最后，装着愈说愈没有底气般，像似看人眼色。既然他李青风有胆子做出来，相信他也不会没胆子承认罢。就看这位谢师兄又如何为他开脱。呵，就算你们全都心疼他又如何？众弟子如何作想，你们能一律控制不成？]

他虽然并不想仅听一面之词，可是静昌的神情却不似作伪。听静昌提及其他师兄弟，他心中约摸有了一些想法，当下点点头。

“一碗面并不能代表所有。”

他嘴里虽然这样说着，可是心底却不知道是对青风做事不分寸的失望，还是对明月师妹无故被牵连而忧心，总之一时思绪万千。随即又道

“若是其间真有龌龊，掌戒师叔必然会根据门规戒律作出惩处。”

“静昌若有言可当面禀告掌戒师叔，事情未查清前就流言四起，不妥当。”

话至如此，他拿过桌上的药碗，略颔首

“那么师弟好生休息”

静昌

师弟谨遵师兄教诲。

[抱拳拱手，恭敬一礼，低头掩面之时，故态复萌般，并不屑与之再多言语。想来他也不好抓住自己什么错处，倒不像那李青风，一言不合便要动手打人。也罢，总之师傅会为我讨回公道的，就让咱们骑驴看账本，走着瞧！]

师弟恭送师兄。

[在对方回身之际，撇撇嘴，应付恭敬道]

===结===

承平十年 秋

更深露重，他立于崖边亭角旁，直直的注视着上山的来路，专注而沉默，眼底的忧思浮动明显，眉头深锁。

旁边高大的槐树在萧瑟的秋风中簌簌作响，摇落月华细碎的斑驳洒落他一身，半隐在黑暗里的那张平静脸上，眼底焦急暗起。

青风追杀静昌未得手被蔺师叔碰见然后仓皇下山这件事情就在这个夜里惊得观内波澜四起。掌戒师叔和师父已经带人下山，而他，只能无用的站在一旁就这么瞧着……

【本同往常宁静的晚课，却因青风师兄和静昌师兄的事情一片哗然。】

【纵然自己万般不愿相信，但青风师兄怎么就这么不打招呼，不多加解释的下山而去了呢。师父同师叔带人下山，这么大的阵仗，心里慌乱乱的，着实很是担心青风师兄。】

【众人散去，隐约看见师兄独自一人往崖边方向而去，想来亲师兄素来同青风师兄亲近很，此时定是担心极了。师兄一向沉稳少言，从不多说自己的心事，但一起长大的情谊，又怎么能真的不知道呢。】

【秋意越来越深，风也越来越凉，师兄就那么怔怔的站在上山必经的路口前，任瑟瑟的秋风掀乱他的青丝。】

【看到如此的景象，心中闷的很是难受，因为一点都不想见这样不开心的师兄，于是悄悄跟了上去，站在师兄身旁，至少陪着师兄也是好的。月光下的师兄掩不住的愁色，看的我实在是心疼，忍不住轻轻的唤他道】

师兄，深秋露水重，我们回观里等师父和青风师兄吧。不然青风师兄回来一定又会唠叨你的。

他原本向师父请命下山，可是师父看向他的那一眼，让他到现在为止都心有余悸。他先是为青风求情在师父房门前跪了许久，后又要跟随下山，难道师父不信他？以为……以为他会因为私交而放了青风师弟吗？

他站在寒风里，秋风掠过，山林间寒鸦高飞，不住发出凄厉的啼叫声，声声惊人。

他尤自沉浸在思绪里，忽听身侧一声轻唤，这才看到站在自己身旁的阿雪。

”阿雪，天冷，你怎么跟来了。“

听她关切话语，却是摇了摇头，顺着山道看下去，还依稀能见那隐约的火把如星光零星。

”阿雪，师兄是不是很没用。什么都干不了，什么都做不成。“

【师兄得是要多在意青风师兄，才会这么好一会儿发现我在旁边，要是在平时一早他就会发现动静。】

【耳边的风猎猎作响，掠起地上的落叶不断地在空中飞舞，仿佛想要把人心也吹乱。】

【师兄总是淡然自若，从没有见他如此这般心神不宁，与以往意气风发的师兄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我才不要师兄这样！或许可以用自己的活泼稍稍令师兄心情缓解那么一点点呢？于是恢复了平日里俏皮的声调】

我可是师兄的亲师妹，当然师兄到哪我也要在哪儿！师兄都不怕冷，那我也不怕！

【只是师兄话语间的沮丧，越发的让我心疼的厉害。揪住师兄的衣袖，像平时同他撒娇那般摇晃着他的手臂，或许这样可以转移一下他的注意力】

才没有咧，师兄可是阿雪心中最好最厉害的师兄了。在我们太乙观中，哪个弟子功夫有师兄厉害！再说，要是师兄不优秀，我啊每天还不知道要被咱们师父教训成什么样。上一次常师叔还跟我说，羡慕师父有你这么好的徒儿，还说他好像看到了太乙观的明天呢！

【真的是打从心底的不想师兄难过，所以一连串说了好多，却也没有底会不会起作用，不知道此时的师兄会不会觉得聒噪】

阿雪的话语活泼声里仍能让他察觉出一丝因寒风冷意的微颤，他的这个师妹啊，自小便喜欢跟在他身边，当个小尾巴，他一直以为这孩子懵懂无知，哪里晓得原来也有会关切人的时候。

他的衣袖忽被人拉扯，这孩子倒像小时候撒娇一般摇晃着他的云袖，他也未曾挣脱，却是抚了抚这人的发髻

“都是大姑娘了，还这么喜欢撒娇。”

“走吧，天冷，去亭子里说。”

到底是没能坚持自己的念想，总不能青风未归，倒让师妹平白生一场病。两人缓步而行，听着阿雪在耳边叽里呱啦的说着一堆赞美的话，他低沉的情绪稍稍缓和了些。

“净瞎说。”

“我只是觉得、打你四师兄来观里起，我便与他同吃同住同行，可是发生这样的事情，我却半点没能为他做些什么。”

他站在亭子里，或许是黑夜太过沉寂，他也想将心里的话，说上一说。

“其实，虽然我一直想要秉公处事，可是静昌师弟的话，我到底一个字也未信。”

【听了师兄的打趣，腼腆的笑了笑，却仍未放开师兄的衣袖，乖巧的跟着师兄来到了亭子里】

【一直以来我都觉得，师兄其实和师父很像很像，比如一丝不苟、稳重的性子，比如令人惊叹的功夫，以及教育我的语气。可师兄同师父也有不一样，他会偏我护我，甚至有时明明是我的错他却帮我领罚。所以在我心里师兄是一个很温暖，很强大的存在，仿佛没有什么能让他示弱。】

【而今天的师兄真的是自小时候那些事以后第一见到，此时最好的安慰大概就是陪在师兄身边吧。负手绕到师兄面前，抬起头望着师兄，即便他同我说着话，可眼睛却还是的望向上山的路，月光下的师兄眉头都要皱到了一起，就像平日被我惹恼的师父一样，想都没多想便踮起脚尖，轻轻揉了揉师兄的眉头。】

嗯，我知道，我知道。师兄要是再皱眉头的话，眉毛可就要打架啦！

【即使不像师兄同青风师兄那般同吃同住、朝夕相处，不知为何，听着师兄真的好像也可以感同身受一般。】

我也不信！我不相信青风师兄会做出这样的事情。他一定心中有什么委屈！

【说到最后，自己还是鼓起了腮帮，似乎有些生闷气，毕竟从平日里静昌师兄和青风师兄的为人里，如果青风师兄能够解释清楚，大家都是会相信他的。可他一点解释都没有，就连跟师兄解释都没有，一定是因为受了什么莫大的委屈吧？思忖到这儿，禁不住微红了眼眶，连忙用手揉了揉眼睛，而后也顺着师兄的目光望向远方】

现在想来，我觉得师父和师叔去寻青风师兄最合适的，虽然师父总是那么一板一眼，但他却是观里最最正直，最最公正的，以前我犯错，即便他再如何生气，也会耐着性子听我解释完，辩解完，才开始训斥我，让我心服口服。所以，我想....至少是师父去的话，他会耐心听青风师兄解释，不会让青风师兄受什么委屈。

他仍记得那日去静昌处送药时的所言所语，虽是似是而非，却字字句句指向青风与明月师妹说其有私情。明月师妹性子温婉而疏离，从来都是跟着慕师叔呆在医馆里，鲜少与众位师兄弟玩闹，这平白的被人议论纷纷……

“明月当初为了替青风求情长跪不起，最后被青风抱回慕师叔处……其实我知道，他们俩坦坦荡荡，可是观里的流言到现在还未消。”

“青风打从来了道观起，便受掌戒青睐，又被蔺师叔相中，收为了入室弟子。说来这是他的机缘，可是……到底还是惹来了大家的嫉妒。”

很多话，他原本是不想说得这么清楚明白，可是他知道，就算太乙是清修，可是人呐，心底的七情六欲总是难以遮掩。

他紧锁的眉头忽被阿雪轻揉，那冰冷的手指在他眉心间揉弄着，阿雪身量还未长开，踮起脚的模样让他心里一软，伸手握住了那冰冷的小手，放在掌心里为她暖着。

“是啊、青风心中定有委屈。可是我却没有机会听他倾诉。”

“嗯，你说的对。再怎么样，我也应该相信师父，相信师叔。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自哀自怨。师兄还未有阿雪通透，倒是需要自省了。”

【静静的听着师兄谈起这些天来发生的所有事情，即便是我们相信青风师兄和明月师姐，可观中弟子众多，人心难测，悠悠之口又怎么制止。】

【崖间呼啸而过的秋风，似要把整个山林都压弯了腰一样，仿佛在不断的叫嚣着最近观里的不太平。】

【双手被师兄握住，阻隔了风的寒意，指尖一点点的温暖传来，再看师兄的眉头也好像舒展了一点，大概刚刚的担忧稍稍好了一丢丢吧】

【只是听了师兄的后话，狡黠的冲着师兄一笑，装作有些骄傲的摇了摇身子】

那当然啦，虽然我平日里不认真读书练功，但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三人行必有我师”，诶，好像不是这句，嗯……“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诶好像这句也不适合。

【真是书到用时方恨少！被自己恼的直跺脚，嘟囔着】

反正就是，虽然我平时经常被师父批评，经常闯祸，但身上还是闪烁着非常多的长处的。师兄这么聪慧一定能意会我的意思的，对不对！

【最后仍不忘补充一句】

我相信等回头青风师兄回来了，一定会老老实实的跟师兄还有我们解释清楚的。所以，师兄不要这么忧虑嘛，而且，而且……

【突然想到了前些日子听到来观中祈福的姑娘小姐家话语间提到观中的有几个小道长们长的好看，那个平日里有些呆呆讷讷的，那个经常看书的，那个独来独往的，尤其是那个有点滑头的，以及那个天天板着脸的，一副少年老成的模样，但说不定笑起来会特别好看。略微思索一下子就将她们说的对号入座了。特别是最后一个，一定是师兄】

【转念一想，这话还要回头等青风师兄回来再一起跟他们讲，尤其青风师兄一定很是开心。所以决定还是先卖个关子】

他确实是没有想到，自己有一日竟然需要他一直关怀的小师妹来安慰自己。只是听着这人娇憨的话语，像是冲淡了那么一点儿愁绪。

听着她念叨着的句子，可是没有一句能对得上，看着她歪着脑袋疑惑的神情，不由像小时候那样刮了刮她的鼻尖。

“尺有所长，寸有所短。”

她打小就住在观里，虽说入门晚，却在这太乙的时间长，只是这小丫头从来都不肯好好的听听课，每天早课打瞌睡，晚课开小差，罚也是被罚了，可是错呢，每日照旧，师父和师叔们都拿她没办法。

“其实，我心底是相信他的，不论他是否解释。”

“不过，我更希望，若是师父师叔找到他，也能听一听他的委屈他下山的理由。”

其实他心底更担忧的是，期望青风千万不要同师叔们动手。只可惜许多的事情早就不能如他的意料。夜渐深，风越刮越大，卷过宽大的云袖猎猎作响，他看着师妹被吹乱的发，还有在寒风中发抖的身子，当下也不再坚持，拍了拍她的肩膀。

“走吧、天太冷了，我们去观里等。”

明显的瞧见阿雪眼中的倦容，不过才转身，便因为困倦打了个踉跄，当下蹲在她身前，像小时候那样。

“上来吧，看把你困的。”

【师兄心情好了许多，自己也才真正的舒展了眉眼。声音较刚刚轻快了许多】

嗯嗯，那是当然。我的师兄啊，可是和青风师兄关系最好的，也是最了解青风师兄的人，你都这么相信，那我就更坚定的相信青风师兄了。

【本来嗖嗖的冷风挺提神的，但被师兄温热的双手一窝，暖意不禁驱逐了寒冷，顺便着实还带来了困意。跟在师兄身后，打着哈欠未看清路，差点摔跤。】

【不好意思的拨弄了一下耳畔的发丝，就见师兄像小时要背我那般，被困意打败的自己，还是选择了乖乖趴在师兄的背上，只是又在师兄耳边小声的叮咛】

师兄可不能说我又重啦，即使可能真的重了那么一点点也不能说！

【趴在师兄背后就仿佛抱着一个火炉一的温暖舒适，隔绝了许多的寒意，困意更是沉沉的袭来，不知何时自己就在师兄背后渐渐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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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平十年 夏

夏日炎炎，可是这会稽山上却是消暑圣地，许多人慕名前来，加上慕师叔的医师妙手，这周围求医者更甚。

卫夫子便是其中一位，他很高兴，若是无事，便常去与这人一道下棋，煮茶。对方给他提出了许多的意见和建议，让他受益颇多。

这日，他拿着一罐茶叶，匆匆前往卫夫子住处。

外面炎热，便在屋内纳凉。这天喝热茶太燥，便冲了绿茶放凉再喝。

不过慕道长说让他近日少饮些凉茶，免得引发喉疾。掩唇咳了几声，听到有人敲门，便道

“门没关，进来吧。”

他师傅玄气喜好茶道，他这个当徒弟的，也没别的什么本事，只能把这泡茶的手艺学好，侍奉一二。

拿着小茶罐，那是最近托人弄来的君山毛尖，听着里内的声音，这才推门而入

“卫夫子。”

先打了个招呼，随后关心问道

“方才听着你仍在咳嗽，莫不是夜里贪凉？”

来人是太乙的弟子谢景行，他与之交谈过几次。对方甚是喜欢与他煮茶下棋。

拿着帕子擦了擦，微微摇头道

“上山之前的老毛病，无妨。”

“来找我何事？”

见这人说无碍，他看了一眼那略显得有些苍白的脸，只是这人的性格他大约知道了一些，也不再多言语。

只是将那茶叶罐递了过去。

“别人帮忙弄来的，说是君山毛尖，我从未喝过这种茶，想让你帮忙品品。”

“然后……我的手艺不算好，想听听夫子的意见。”

从对方手里接过茶罐，打开闻了一闻，然后道了句“稍等”，便起身去拿茶具。

他此行出来是为了柳阮阮一事，所以并未带自己的茶具，好在客居有可以用，虽然不够精细。

伸手做邀请状

“请。”

见对方拿过茶叶罐闻了闻，想来别人并未在茶叶上糊弄自己，也放下心来。接过对方递来的茶具，一一放于桌上摆好。

半旧的釉褐色茶具，他将煮沸好的水，冲洗茶具，然后用镊子夹起茶叶放入杯中，轻轻摇晃着茶具，闻着那点点清香，待香味稍浓、才将水再冷冲入。

看着茶叶上下起伏，才执起茶具将翡翠色泽的茶水倒入杯中，递了过去。

“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