麾扇渡

【看着他，无奈的摇摇头，罢了罢了，就当带回去收个弟子，身上有了仇家，也不会收为入室弟子了，挂个名总也好些。】

看来啊，我真是不宜下山呦。

走喽走喽。

【肩膀扛起他的一只手臂，带着人摇摇晃晃的往前面走了。】

结。

————————承平十年 春——————

【春回大地，万物复苏，草长莺飞。师父见我在观中也不专心修行，便让我帮着慕情师叔下山去扬州城周围采些平日里常用的草药来。】

【已近午时，药篓中满了大半，收获颇丰。渐觉的有些口渴，于是取下身上的水囊，却发现不知何时里面已经空空如也。虽说这初春的太阳没有夏日那般炎日，但春风中的干燥却也裹走了不少水分。渴意渐渐的加深，越发的难捱。】

【诶，细细听见前方好像有吆喝声，原来渡口边有个茶摊，这可真是及时雨！有救了！二话不说，背好药篓，一蹦一跳的往茶摊方向去了。】

【待小二端上茶来便一连三四杯下肚，才稍稍缓了自己的渴意。想着掏出钱来付了茶钱，谁知一掏袖口，便变了脸色——我好像没有带钱？连忙又找了找另一个袖子，也不见一文。】

【细细的回想了一下，早上上完早课，我好像是换了身衣服下山的，换了身衣服，但并没把钱袋子拿上！我是真的没带一文钱啊。想到这不禁有些懊恼的抚上了额，这可怎么办，一文钱难倒英雄汉了吗。我自己倒还是小事，万一要是败坏了太乙的名声，那可不行。】

【不然我先跟别人借茶钱，回头再还给他。于是四下观察看谁看着面善一些，更可能借钱与我。】

【邻座的施主衣衫褴褛，我还是别让人家难上加难了，右侧的施主一脸愁容，我若再去借钱可能又得给人填一堵。】

【诶，左侧的那位施主，不论从衣着还是面向上看好像都是很善良的，不然就试试跟他借吧。一边想着一遍还一直在不断地盯着他瞧。】

【三春寒尽，暖意侵薄衣，打马路过企水之畔，正是桃花遍开好时节，一路软红铺道，靴底留香，虽不及岛上蝶谷，却也别有一番滋味。于此停留数日，折了晨时的桃枝并着露水一同入坛，而后寻一花茂树下埋于泥土，或有一日我再次路过尚能闻得酒香，又或他日遇得机缘也是雅事一桩。】

【一路沿企水而走，春意渐浓，道路两旁春草漫漫，山野间杜鹃花染红了半面青裳，山谷里溪水淌过一袭白染，大千如是，是那孤岛的无上尊荣所不能给予。】

【天近午时，尚未入得荆湖城内，只在城外乡野里兜转，小风吹来一阵茶香，虽然劣质，但在这荒野之间倒也仿佛上天馈赠。】

【着那卖茶老板上了壶温茶，独自择了偏一些的位置坐下，一肘支在桌上，指尖捻着茶盏淡淡瞥着路上行人，人世百态，总有趣味。】

【忽觉一道目光盯视，却并未感觉到杀气或者其他，稍显亦或扭头看去，原是个年少的姑娘，睁着一双大眼睛将我看着，一副欲言又止模样。】

这位姑娘，有话不妨直说？

【并未觉得不妥，面上牵了三分淡然笑意，微微侧身将人看着，等着她开口。】

【这踌躇如何开口，对方居然先打破了僵局，难不成是祖师爷爷感受到了我此刻的窘境，暗暗的帮了我一把？要不是眼前这位施主冥冥中和我有什么缘分？】

【当然，最有可能是刚刚自己那过于执着和强烈的眼神想不被人察觉都难吧！】

【因借钱而结识人的，我不是这世间的头一遭，恐怕也是“凤毛麟角”中的几个。】

【不过多亏了施主这一问，才多缓了些尴尬，为了以示自己诚意，先自报了家门】

我叫唐雪拥，是这扬州会稽山上太乙观修道的弟子，今日下山帮师叔采药，但又因口渴，便来这茶摊，可谁知我竟没有带银两。所以

【说到最重点的地方自己还是有些羞赧，脸颊不禁有些犯热】

所以有个不情之请，不知施主可否借我几文付了这茶钱？

你放心，我回观里一定会还了这钱，你要是跟我一起回去那就更好了

【毕竟自己以前也没有遇到过这样的窘境，想了想以前好像见观里的施主们保证事情的时候会做起誓状，依葫芦画瓢，便也像他们一样伸出双指保证道】

【这女子似乎是极为内敛模样，说着话便是一双眼睛染了红，双颊微醺看着倒也好看，只是初初并未在意，如此听她言罢方才注意她一身道服，如此小小年纪便入了道门摒弃红尘，想来也是无趣。】

【她自言乃是太乙观中弟子，倒是没怎么听过这个道观，先前只闻会稽山上风景秀丽意欲前往，如今这般想来该是另一种机缘。】

自无不可。

【不过区区几文钱倒也不放在心上，自怀中取出几枚铜板唤了那茶寮掌柜来重新上一碗茶汤给她，抬眼见人依旧站着，遂抬手示意。】


姑娘还是坐着吧，我可不爱抬头与人讲话。

【待人坐下，手中茶水也落了桌，指尖在桌面上轻点几下，不动声色将人打量着，瞧来不过二八年华，正是好年岁，却也还是太青青涩。】

唐姑娘，我叫落月。

你方才说是住在会稽山？我听说那里景色不错，可是当真？

【只是说了缘由，眼前的施主没有丝毫置疑，善解人意的出手相助。歪着脑袋呆呆的看着她，心里尽是感激。】

【回观里一定要告诉师父，哼，江湖也并不是都是险恶，还是好人多呢】

【直到小二又上了碗茶水才回过神来，听了施主所言，腼腆一笑才想起自己一直站着同人家说话，撩了撩额前的碎发，复坐在施主的旁边】

多谢施主能帮我解围，方才我是真的着急，所以也没顾得许多，还请施主见谅。


【却又听着她询问山里的景色，别的不敢说，我们会稽山上的风景那可是四时皆不同，四时皆奇秀。于是下意识的便接道】

当然啦！我们会稽山可美啦！

【仔细一想她话语间好像有意去山中一游，师父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更何况人家救我于窘境。若是她真想去玩，当然要趁着这个机会好好招待她作为感激。于是小心翼翼的询问她】

嗯...落月施主此番来扬州是任务在身？寻亲？还是游玩呢？不知我能否邀请你去会稽山一游呢？顺便去我们观里坐坐？

【自小被当做接班人训练，礼仪武功样样精修，规矩于我来说就像是无形枷锁，故而三年前师父有意提前让我接位，积压多年的躁动终于按捺不住，与他谈话后的第二日便留书出走，江湖恣意，朝游暮栖，如今见得眼前这少女行动言语之间宥于规矩，当真是不甚唏嘘。】

【明明不过二八，对这尘间诸事不明，便口口声声施主贫道的，尚不曾入世便以世外人自居，这修行也不知修的是因还是果。】

问景，自然是游玩。

【不过若是跟她一起，倒也不失为一个好建议，毕竟有人指引会顺利许多，但如此是否又会失去许多探索未知的乐趣？】

【然而，如此想法不过一瞬，既然相遇自是因缘，她出言相邀，我又无其他打算，便允她又如何，遂挑眉一笑，启唇应下。】

小道长如此热心，便在此先行谢过。

【但听她言语之间亦是难掩天真，偏偏还要假装正经，嘴角抹开笑意，执杯欲饮却突然觉得这茶实在没什么滋味，索性泼了在地上，取下腰间酒囊倒了一杯，随后看了看那姑娘，扬了扬手中酒囊。】

小道长，可要尝一尝我的酒？

【瞧着她愿意在会稽山多呆几日，不由得喜笑颜开。正要同她好好介绍一番，却听得她唤我喝酒。】

【说来观中是不允许太虚弟子饮酒的，但我也知道，师叔还有个别的师兄经常偷偷的违戒，曾听师兄无意间提起酒的美味，对于迷恋美味的自己着实感兴趣，不过，一想到眉毛都要皱到一起的师父，哎好多次也都选择放弃。】

【只是这次，经她这么一问竟又勾起心中的馋虫，一番犹豫，暗暗攥紧拳头，默默祈祷着师父回头别发现，才应下她的话，又怕别人听到，所以小声的同她说道】

  好呀，我从来没有喝过呢，那我就尝一点点，看看师兄口中的美酒究竟有多醇香。  不过回头你到了观中可不能跟我师父说这事，不然他又要罚我抄经书啦。

【话语间，朝她俏皮的朝她眨了眨眼睛便接过酒囊饮了一小口，先是有些像豆腐发酵的味道袭来，入口有些清凉，咽下却像火一样烧的嗓子火辣辣的。连忙将酒囊还给了施主。灌了好几杯茶水，才缓了辣意，皱着眉头，有些嫌弃】  

哪有美味醇香了，这么辣，这酒有什么好喝的？

【但看她眉目纠结也不去理会，径自饮下自己杯中酒，又再给自己倒满，待见其目光里出现跃跃欲试的光，便又取一只干净杯子倒了推到她面前去，含笑支颐看着她仰头喝了下去，嘴角笑意渐深。】

看起来，你不是个会品酒的。

【好酒是要会品之人才能品出其中味道的，不过他们这些修道之人，平常清心寡欲，与世无争，哪里有尝过江湖的惊心动魄，自然也就赏不来这烈酒的好滋味。】

不过你倒是也挺有趣，怎么就入了道观做了个无趣的道姑？

姑娘不如还俗，与我天涯海角去看看，到时候说不定就品得了这酒中滋味了。

【才被这酒辣的回过神，又见她渐深的笑意，不禁嘟起了嘴以示抗议】

哼。我觉得还是茶好喝，清甜醇香。不像酒这般辣心口。等回头回了观里我给你煮茶喝，我们后山的清泉泡出来的竹叶青特别的好喝。

【不过说起入了道观这个渊源，虽然不知道自己的血亲是谁，但打小就在道观长大，太乙观早就成为了我的家。】

我到观里可是有个传奇的故事的，这也是我名字的来源，一个漫山白雪的早晨，师父在道观门口发现了还在襁褓中的我，师父说当时好像是天赐的一般，我在白雪簇拥之下，所以便给我取名雪拥。是不是觉得我特别命大，那么冷的天都没有被冻死！

【说到最后一脸很自豪的笑了起来，一点都没有悲伤可寻。小的时候在观里看到香客对自家的娃娃万般的疼爱，偶尔就会偷偷躲在一边抹眼泪，自己从小就没见过爹娘，但后来在师父师叔的疼爱下，自己也就不在意这些了。】

所以呀，这就是缘分，可能我命中注定就是要做女冠的呢！

【不过天涯海角对我却着实有吸引力，平日里最羡慕的就是师兄们可以下山去自在游历，而我却因为年龄小学艺又不精只能老实的呆在山上，提及外面的天地，尤其是各色的美食，不禁浮想联翩】

我倒真的很想跟你一起去看看天涯海角呢！这样我也算吃“遍”天地美食的人了。

【碗中的茶水已经见底，是要回观里了，于是同落月施主提议道】

若是歇息够了，那便跟我回道观可好？顺便我还能给你好好介绍介绍这一路上会稽山上的景色。

【都说修仙问道之人皆是清心寡欲不慕世俗的，眼前这个不仅一点儿不清心寡欲，却实在是比世俗人还要世俗，真不知这样的人对于道的意义是什么，又或者她的道究竟又是什么。】

【不过也只是心下那么随便一想，并未有其他什么感觉，索性也只是点了点头随口应下一句，至于日后，日后再说吧。】

【径自喝着酒，听着邻桌的说这些江湖上的奇闻异事，虽然不是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儿，不过听听也无伤大雅，权当消磨时光。】

【闻得她说时辰不早想要先行离开，便也并未挽留，只是我对道观虽有探访之意，住进去就还是敬谢不敏，一群道长施主来施主去的着实不喜。】

不了，你且自便，我如上的会稽山，再去寻你不迟。

你叫唐雪拥，我记得。

【待人走后，便依旧只是静静听着邻桌的故事，待得故事结束，便交了茶钱，自行离开。】

【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