襄城县

承平三年冬

路璃珠

【那日自城隍庙归，第二日青家便来下了聘，当年定亲时生辰便是合过的，往后的步骤顺利进行，不必多说。婚期最后定在十一月，时辰也专门算过，都挑了最好的时候。多年期待，终于等到了这一天】

【成亲是极高兴的事，紧张却也是免不了的，握着嫂嫂的手不敢松开，一再确定这一身装扮没有任何差错。吉时将至，花轿到了门口，那个人应该也到了吧】

【喜帕蒙在头上，眼前只有一片轻晃的红，什么都看不清，耳边有喜娘低声指导，何处抬脚何处迈步，稳稳当当地一直走到大门口】

客串：青川

【犹记得十二年前的第一次相见，彼时方随爹娘自荆湖迁至京畿，路世伯携妻女一并前来恭贺乔迁之喜，而那个娇娇弱弱的小姑娘，便攥着路世伯的衣袖怯生生躲在后面探出半颗头，任长辈磨了许久也羞涩得对生人开不了口。】

【业已记不清是从哪一日开始，在她被邻里间年岁稍长的男孩们欺负时挽了袖子就挡在她身前，即便身量仍较那些泼皮要矮小几分，只因感受到她一双小手紧紧捏着衣角就挺直身板分毫不服输，此后她低垂着一张红到了耳根的小脸，终于肯轻声从嗓子口挤出一句“哥哥”。】

【时至今日，历经久别又重逢，记忆里那痴痴立在朱雀门古柳下挥手同我告别的少女已然出落得亭亭玉立，粉腮微赧地仍旧喊我一声“青哥”，恍惚间好似寥寥岁月更迭往复，我与她之间的情意却未曾亘改，历久弥坚。】

【十里红妆铺陈开宜嫁娶的良辰吉日，这一桩良缘终在众人见证下结成善果。临行前爹娘慨叹良多，道是璃珠与我自小结下的缘分弥足珍贵，今后定要加倍将她呵护，若是辜负佳人定饶我不得。含笑应下嘱托，翻身上马时手中缰绳却捏得稳中带颤，掌心里是不知何时沁出的一层湿汗，愈是离她近了愈生出些近乡情怯般的紧张与喜悦。】

【待到花轿临门，炮仗乍响，远远望见璃妹着一袭大红嫁衣莲步轻移款款而来，伸手将柔荑纳入掌心，才终于生出几分踏实之感。】

路璃珠

【第一次觉得路家这样大，要走这么多步才能从闺房走到大门，无法判断出他的位置，直到手落到温暖宽厚的掌心。微低下头可以看到相握的手，红着脸唤一句青哥，来不及多说便被催着上了骄】

【两家相距不远，没多久便落了轿，时至今日仍记得幼年时初次来此的羞怯模样，岁月匆匆，小女孩长成了大姑娘，小男孩也已经是翩翩少年郎。握着青哥的手到了正堂，喜娘仍不时轻声提醒，按着礼仪拜过天地父母，耳听得一声礼成，我终于成了他的妻】

客串：青川

【一句“礼成”曳着冗长尾音落下，还未来得及多看璃妹两眼，便闻喧闹人声骤然淹过拜堂时的静谧，身子顷刻被聚集于此恭贺新婚的八方宾客围拢在原地周旋不得。】

【杯酒承了数不尽的祝语被尽数灌入喉中，平素里虽不喜饮白过多，今时却甘愿为这大好的日子破一次例。】

【待到酒过三巡，才堪堪敬过一轮宾客，吩咐了胞弟好生伺候厅中长者，便被喜娘引着寻璃妹而去。】

路璃珠

【前厅里人声喧闹，新房却安静地很，又听着念叨了一遍过会儿的礼节，同心结合卺酒，一样都不能忘。喜帕仍旧盖在头上，说是一定要等他来揭开才行】

【饿了大半天，羽儿偷偷塞了块点心给我，才刚吃下去便听到门开的声音。双手交叠搁在膝上，等着他走到我跟前】

【喜帕终于被挑开，微眯着眼睛适应重新视物的感觉，少年郎一身喜气，正站在身前对着我笑。掌心腻着汗，不太舒服却无心去管，就这么呆呆地看着他，眼里心里再装不下别的】

客串：青川

【脚步因醉意而略显出虚浮之态，宛若踩踏于云端，每走一步都令心底的喜悦愈是难抑。】

【终是行至那雕花木镂的门扉前，抬手轻轻一推，心心念念的那抹娇色便跌入眼底。接过秤杆挑起喜帕一角，才露出一张丰润檀口时已心潮澎湃，再往上，恰好将那善睐间的盈盈春水收入眼中，虽已同她对视过千万遍，却依旧如同最初时那般一跌入她的温柔便移不开眼。】

【循着喜娘的指导同她对饮过合卺酒，又将衣摆打成同心结，而后旁人说了甚已记不分明，大抵是早生贵子百年好合之类的祝词，只觉酒意丝丝缕缕地袭上心头，伴着入脑的热意，恨不得无关之人快些离去。】

路璃珠

青哥…

【轻轻唤一声，喜娘的吩咐根本没听进去，只想着她们怎么还不出去呢…被自己的想法羞红了脸，调转开眼光不再看人，是新房太热，头脑都不清楚了】

【微辣的酒液滑过喉咙，晕乎乎地，酒哪能让人醉的那么快，分别是醉在了他的眼神里。喜娘和羽儿彼此笑看一眼，欠了欠身退了出去。房间里终于只剩我与青哥两人，咬着唇靠进他怀里，既成了夫妻，稍稍抛开些矜持，应当无碍吧】

青哥，我们真的成亲了吗？这么多年了，这不是梦吧

客串：青川

【怀中陷入一袭娇软，不由自主地抬手揽上其肩，女子的身形瘦弱得教人心疼，听闻她婉转动听的声音自胸前浮上耳膜，愈是紧了紧拥着她的臂膀道得郑重】

不是梦，我们终于成亲了。

【伸指抵上她尖瘦下颌，指腹满含柔情细细摩挲过凝脂玉肤，垂眸时眼底盛了满溢的醉意，将视线凝注于那张微启的朱唇，一时便觉喉底干涩如同河床久涸，亟待她以温柔化作甘霖滋润心田。】

【略微施力将娇靥抬高几寸，在她眼波缠进眸底时俯首含入芳泽，辗转而深情。】

路璃珠

【他不再是只存在于书信里的人，他真实的在我身边，他的手抱着我，让人觉得温暖而安心。笑着再他胸口蹭了两下，多少年没有这样开心过了，往后都会好的吧】

【顺从地仰起头，闭上眼睛感受他含着酒香的吻，手不自觉地环上他颈项，身子慢慢向后跌到榻上。有些事娘亲事先有教过，那会儿只顾着害羞，哪里真学会了什么，这会儿只觉得呼吸都困难起来，喉咙里挤出一丝声音，右手向下抵在他胸口轻轻推了一下】

青哥…

客串：青川

【撑臂于床将人锁于怀中，觉出身下的不安分，大掌捉过柔荑顺势将它带入襟怀，教她褪下层层叠叠的阻隔，终而坦诚以待。】

【湿吻沿其修长玉颈寸寸燎原，舌尖轻点过锁骨与胸脯，再是一路向下，只想悉心品尝她撩人的美，将她的模样揉入骨血，拢在心头。】

【红烛明灭燃不尽，一夜春宵兴意浓。】


——结——

你家小妾苏念瑜

承平六年 夏

【往前数上百来年，苏家在浔阳城里勉强算是富户，到了父亲这一辈，已经不剩什么家底，爹爹却总念着过去，尽管他自己都没经历过。家中上有兄姐下有弟妹，打小便不被重视，养到十六岁爹娘才想起他家三姑娘还没说亲，后来却也不用他们在这上头费心了】

【聘则为妻奔则为妾，六年前也不知我中了什么魔障，舍了父母亲人，随他从浔阳到了京城。最近常常会想，甘棠湖边那一眼，便注定了要赔进去一辈子】

【放下手里的绣活去了厨房，父子俩也快回来了】

你姘头杨启山

[与笙儿在湖边钓了一下午，小家伙没耐心，初还好奇的坐在石头边等鱼上钩，没过一个时辰就左挠挠右摸摸，明显坐不住，要不是后来钓上了一条大鱼，保不准就亲自下河去捞了]

[看着他欣慰欢呼的模样，也是掀了掀唇，又零零星星钓上来几条才收了杆子准备回家，一路上就听他念叨今天可以让娘亲做个红烧鱼，要挑最肥最肉的鱼肚子吃]

[看着他有些瘦弱的小脸，怜爱的摸了摸他的头，心下不是没有感叹，自念瑜跟了我，就总是过着这清苦日子，后来有了笙儿，更是捉襟见肘，常常是吃了上顿没下顿，偏自己没什么长物，长相本份老实，却只在见到念瑜第一眼时才教平淡的目光起了几分光彩]

[手上会做一些小玩意儿，常借着由头送她讨她欢心，小姑娘心性软，一来二去再是迟钝也知了心意，表白那日却只羞红着脸跑开，教我焦急的等了两天，才重新出现在我面前，待是试着去握那手，却是没挣]

[苏家早年前些名声，虽说家道中落，也不想随随便便给闺女相个亲，何况又是我这样的穷小子，也不知是谁走漏了风声，让她给家里关了起来，几日不见心口如同着了火般，爬墙登树什么花样都使了出来，好不容易趁无人的时候见上一面，只问了一句愿不愿随我走，到如今还记得那呼吸间的等待是多焦灼，偏不愿显露在她面前，直到那一点头，才如释重负]

[商量好了时辰，她安份了许久家中早已松防，遣开看守的下人裹着微薄的行礼就踏上了私奔路]

[无媒无聘，就这么嫁做他人妇，生儿育女，辛苦操劳，即便如此，她仍是我心目中最美的娘子]

[伴着笙儿一声欢呼，看到屋前候着的身影，宽厚的肩膀放松下来，被小家伙拉着到她跟前，显摆今日的成果，亦是低眉笑笑不说话，不擅言词，一切情意俱在眼中]

苏念瑜

【笙儿下个月才满五岁，爱玩爱闹一刻都闲不下来，今儿能随着他爹去钓鱼，想是馋的狠了…抬手抹了抹眼角，能和相公在一块儿，我是怎么都不会觉着苦的，就是总忍不住心疼我的笙儿】

【家里总共就那么点东西，在厨房里待了没一会儿便没什么可做的了。洗了手到门口去等父子俩，一刻钟后便听到笙儿的声音，小家伙拉着他爹过来，一个劲儿的显摆，不知道的还以为鱼都是他钓上来的】

【和相公交换了眼神，弯唇笑笑把儿子抱在怀里，拿帕子给他擦了擦脸】

笙儿去洗手，娘一会儿就做鱼给你吃

【苏家虽然败落，却也还能靠着祖上留下的那点田产养几个下人，我从前在家里也没做过什么活，初到京城那会儿连米都蒸不熟，害相公陪着我吃了好几回半生不熟的饭。几年来厨艺见长，对着活物还是下不去手，所幸家里一个月里也遇不上几回活物】

【针线剪子都收好了才敢把笙儿一个人留在屋里，进了厨房鱼已经收拾的差不多了。拿了布巾要递给他，心里发酸干脆低着头帮他擦干了手】

不该让相公做这些的…

杨启山

[把鱼拿到厨房，知道念瑜对着活鱼下不去手，手中动作俐落，三下五除二就全部去鳞除脏，等她进来时都已经处理妥当]

[接过她递来的毛巾拭了拭手，一惯笑意温和的脸上听到那话时却是一黯，忙道]

是我自己没用

[本也是穷苦人出身，做这些活早就做惯了，倒是她，再怎么说也是千金小姐，却如今住在这矮房下，能吃上顿鱼肉已是难得]

[换作其他人恐怕早就怨声载道，偏她从没半分委屈，也从不使性子，温柔娴淑的模样，只让我恨不得把最好的都给她]

[满腹心思却话到嘴边又是木讷，只拿一双眼使劲瞧她，柔情满溢，盼她切勿自责，又突地化了笑]

明日，我去城里找活计，让你和笙儿顿顿吃鱼肉

苏念瑜

【从前在家时，若是有人跟我说，有一天我会过上这样的日子，那我定是不信的。在家中虽然不及小妹受爹娘疼爱，也知道他们定是不舍得要女儿过苦日子的，自己做出选择时，却把那些都抛开了】

【早知道他的性子，心里对你一万个好，嘴上却也说不出什么来。相守多年，倒也不需要多言】

是我不该提这个…这么多年了，还说这些做什么

【小小的厨房，两个人站在里头，动作稍微大些都不行。里屋也不大，将来笙儿要是有了弟妹，怕都要住不下了。心是满的，房子大小也就不重要了】

【让他一句话逗笑，在他肩上轻轻捶了一下】

把我和儿子当猫养呢…行了，你快出去吧，笙儿一个人在外头我不放心

【做惯了的事，费不了多少工夫，饭菜上了桌，笙儿瞧着格外开心。伸手摸摸笙儿发顶，孩子每天都能这样笑，我便知足了】

杨启山

[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只见她能笑开颜那是比吃上十顿肉都开心，转身出去陪笙儿玩了会儿竹木马，等到念瑜端了菜出来，小家伙早闻着饭香一溜烟跑到桌子前坐好，一双眼睛滴溜溜在那盘红烧鱼上打转]

[亦是一旁坐下，看着念瑜布筷，因添了鱼肉桌上较往日便丰富了一些，鱼头还能单独拎出来炖个汤，虽是一顿再简单不过的饭也吃得津津有味]

[念瑜挑最肥最好的肉去了刺都放在笙儿碗里，又挑了几块放在我碗里，我见状又把鱼肉挑回她碗中，这么来来回回，笙儿看得好气，一嘟嘴就说“你们不喜欢吃给我吃！“惹得我们相视一笑，一顿饭吃的温馨又满足]

[吃完饭，主动把碗筷收拾，揽过她手中的活，道]

我来洗吧，你早些陪笙儿睡，他玩了一下午也有些累了

苏念瑜

【先前说错了话引得两人心里都不畅快，亏得笙儿天真活泼，心情缓和了不少。这会儿也不跟相公争这些，放了手把剩下的活儿都交给他，自己领着笙儿给他说故事】

【知道的故事少，翻来覆去不过那么几个，难为笙儿还愿意继续听】

【拿起了可以收尾的绣活，绣完这一样，合着之前的一起交给隔壁的陈婆婆，也能换些银钱】

【食指压在唇上，看一眼已经睡着的儿子，拉着相公到了院子里】

相公陪我说说话吧…

杨启山

[手上活干完，刚想去看看笙儿就被念瑜拉着出了房，点了点头，双手在衣服上抹了抹，把水渍抹去，与她双双坐在院中，看着渐黑的天攀上几颗星辰，夜风吹过，牵动二人衣角领襟，难得的惬意自沉默中漫开，呆呆的看她，眼都不移]

[觉察到她脖子缩了一缩，忙是将手覆上，关切道]

冷么

苏念瑜

【温热的掌心贴在颈侧，驱散微凉的夜风，索性偏头蹭了蹭他的手，许久不曾这样亲昵，原本要说的话尽数咽回了肚子里】

不冷

【笙儿渐渐大了，是不是要送去读书，相公明日想去找些什么活计，种种琐事最后都化作唇边的笑。眼前人的样子与六年前重合，岁月匆匆，却依然还是当年的性子，看重的东西也没有任何改变】

能和相公在一起，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