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件疯狂的小事|——原创

顾心

[ 恍然之际，忽听玻璃瓶撞击墙壁的声音，刚要抬头朝那处看，却见乔其不知何时拔掉了吊针，撑着摇晃的身体欺近自己。]

[ 双肩被她用力抓着，谈不上有多疼痛，但她眼中的执拗与几近疯狂的神情却还是惊到了我。她所说的每一字每一句，都是在表达她的不满和愤恨。而我，只能一一接受。]

[ 后见她啪的一下，倒在地上抽搐不止，忙上前去想要将她搀扶起却又怕动了她反倒不妙，着急之下连忙开口大声呼喊医护人员，不消片刻，便有三二医护人士闻声赶来，而自己只能茫然的站在一旁看着医护人员做着抢救的措施。]

[ 这对乔其来说是一场极大的磨难，对我何尝不是情绪上的折磨….]

——————第二幕·结——————

顾成

[所长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刚准备去拍卖行，贩毒来的黑钱想洗白惯用的手段有几种，而古董买卖是循环利用率最高也是最保险的一种，地下钱庄和赌场虽然洗钱也快但风险太大，而只要买几个明代瓷器存放在各大拍卖行拍卖，找几个亲信去竞标，最后通过拍卖中介收取一定的手续费最后兑换成支票，这些费用作为洗钱的开支完全可以被一笔勾销，关键的是，古董可以多次进行拍卖]

[接了电话后立刻取消了行程，其实这种竞标自己到不到场无所谓，只是生来也对古董有些研究，除了拍卖那几个瓷器外也想看看拍卖行有什么好货色]

[到戒毒所的时候乔其已经睡着了]

“是突然犯的毒瘾，她中毒比较深，导致精神与行为失控，抽搐不适，这样极容易损害大脑器官，所以我们给她用了非阿片受体激动剂暂时稳定了她的情绪”

[站在门外透过琉璃板看着她熟睡的脸，耳边听着所长说的话眉却拧起]

[这家戒毒所是比较有名望的，戒毒疗程也很详细，除了西药还有循序渐近的中药疗法，西药副作用大，本身也都是化学品具有一定的成瘾性，所以一开始我是准备让乔其进行中药治疗，虽然过程慢但损害小，可是她每次都能想办法逃跑然后又吸毒，一次次前功尽弃，到如今不得不用大剂量的西药来稳定她的毒瘾]

[其实这又和吸毒有什么分别，只不过死的快慢而已]

[叹出一声气眼里有些无可奈何，把目光聚焦到所长时转了话题]

你说之前有个小姑娘来过，她人在哪

“是她先发现异常的，等我们赶来的时候她还在，等通知完你发现她已经走了”

[一定是顾心了，这心地单纯的妹妹一直觉得对乔其有所愧疚，我是真心不想她掺和进来]

“顾先生，病人还需要观察几分钟，还麻烦你稍等一下，确定不会再发生异常就可以了”

好

[等人都走了以后在门外站了一会儿，觉得干站着没什么意思就推门走了进去，找到床边的一张椅子坐了下来，扫了一眼沉睡中的脸，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但闭了眼少了那犀利的目光，其实和普通女孩没什么不同]

[刚认识她的时候，她才十七岁，是个刺青师，不知道是怎么和顾其认识的，只知道两个人很快就坠入爱河，第一次见她，她的打扮和她的人一样，带着叛逆不羁，但当我看到她注视顾其的眼神时，我才觉得一个人的外表似乎并不能决定她的内心，就好像她与顾心也很谈得来，可她俩无论是形象还是性格都相差了十万八千里]

[她跟了顾其六年，从来没要求过什么，直到顾其向她求婚，我才在那一惯随性的脸上看到平生很难见到的眼泪，顾其跟我不同，成绩优异，专业特长，毕业以后进了一家不错的建筑设计院，如愿做一个工程师，前景应该很好，但唯一不幸的，他有我这样一个哥哥]

[新婚不到一年，就死于非命]

[指尖一颤，她皱了皱眉，看着就要醒了，目光从追忆中撤回，又恢复了平淡，甚至还有冷漠]

乔其
[漆黑包裹了我的世界。]

[那个白炽路灯挂在施工现场，耀眼刺目的照射在晦暗灰白的水泥地上，还有警车顶上闪烁的蓝红霓光轮转摄人。耳边听到旁人议论纷纷的声音，汽车起步前来与离开，摩擦在地上研出的尘土飞扬，引擎启动熄灭的声音纵起又逝，犹似叹气。]

“冬南面的排栅出现小范围模式倾塌，我们都以为顾先生已经离开了施工现场，直到夜巡工人发现下面异样，我们才知道顾先生并没有离开。很抱歉顾太太，我们没想过会有这样的意外发生。”

[这些声音一直盘旋在我的大脑顶端，顾其躺在担架上，面色苍白双目紧闭，身上刺穿的一个个空洞被钢条洞穿的躯干，痂着浓烈的红色和凝固铁锈的色泽，同样停顿在我呼息中的味道已然分不清是铁锈还是血腥，我的丈夫连抢救的机会都没有，被直接宣判死亡。我握住他的手，没有温度，没有柔软，就这么僵硬的笔直的摊着手掌，毫无回应。而这个清晨我还曾经把手握在他的手上，他就是在梦中也会习惯的把我的手握得紧紧。]

[我以为这不过是他给我开的小小玩笑，他还会懵松着眼睁开小半，然后凑到我耳旁给予我安抚的亲吻。情人间多数的浪漫都是这样，可是没有。"大哥，他们都说顾其死了。他们都不让我带他回家，大哥，你帮帮我，不要让人带走他。"眼泪不断从我的眼眶中滑落，我止不住自己的哀伤，也控制不了眼泪，那些顺着脸庞滑落的泪水带着腥咸的味道从嘴角渗入我的味蕾。我求顾成阻止现场的一切，可是他没有，他看我的双眼都是怜悯，而这恰恰是我最不需要的东西。]


你们凭什么带他走，凭什么？


[最后声嘶力竭的喊出这么一句话，我全身的力气都在消退，一切在我眼中消散，知觉开始渐渐回归。我躺在一张床上全身酸软无力，蜷着的眉心顿松，立感疲惫，眼角涩意告诉我方才我的确痛哭过一场，即便那只是一场梦。我已然不知道这样的梦境已经在我的世界循环演奏了多少轮。我只知道每一次梦到，都是煎熬。此后关于顾其的一切，成了我最大的心病。]

[睁开眼，我抬头看着这个被隔离病房，扫了四处，仅看到一个人。是了，方才顾心来过，大概这就是顾成问询前来的缘故。我看着这个人，眉宇中有多少厌意，如他此时看待我的冷漠一样。]

你妹是自己来的，和我没关系。

顾成

[在她眼神即要清醒的时候将目光移开，听了她说的话脸上也没什么变化，静止了大概几秒钟才开口]

顾心年纪小，不谙事，一心把你当自己人看

[然而走到这一步，她没有对顾心多加报复和仇恨已经算得上是仁慈，她的目标始终只有我一个，但她没想过，顾其也是我的亲弟弟，在最艰难的时候肩并肩一路走来的至亲，即使我之后从事的有多肮脏多见不得人，他都没有说过一句厌恶憎恨的话，因为他知道，我走到这一步都是被形势所逼，就算渡过了开头的难关一旦深陷就很难再全身而退]

[顾其的死，我比任何人都难过，兄弟间的情义不是你能找个发泄口就能随便转移的，就算我最后替他报了仇，也只不过是表面的平衡，但那份痛在心里，只会随着时间的推移积得越来越沉]

[所幸的是，还有顾心]

[我现在能做的，就是尽可能让自己活得更久一点，久到顾心有能力去面对所有的困难，或者能找到一个远离是非并能护得了她一世的人]

[而对于乔其，我已经是仁至义尽]

你好好配合治疗，还有康复的希望，如果你还是企图用这种方式来麻醉自己或者是激怒我

[自顾自说完一段话，目光挑回她的脸，嘴角上扬的弧度尽嘲在双目中]

我完全可以提供给你不加任何掺剂的高纯度毒品，不出一个月，你就可以下去陪我弟弟

[早死早超生]

[曾几何时我也想过，顾其到底会不会希望看到我。可是我知道没有人能给我回复。]

[有人说，代替死去的爱人活着，代替他去幸福。可是失去最爱的人，到底又能得到什么幸福呢？有时候想过，一刀下去，什么事情都该断了，可是当我下了手，就要面对更多的目光，做不到为情去死，却又能分分秒秒受其影响转而一直把自己封闭在那个落魄的境地。有时候回顾人间一眼，车水马龙，每一个人都为自己的目标和卑微的理想匍匐前进，而我却滞留在过去最痛的地方，双脚之下全是泥泞。]

[精神上的无法抽离导致行动上的堕落，造就此刻在顾成眼中，无药可救的乔其。我见过镜子里头的自己，双眼下满满的淤青，密布的红血丝，凌乱的长发看起来就是一个垂死的病人。我开始更畏惧死亡，畏惧日后顾其会看到此时此刻我的模样，又会是多么痛心，又或者会有顾成眼里一样的神色。]

[我合了眼，不去看顾成的神色。]

要么你毒死我，要么放我走。

我要回家。

[在戒毒所这样的地方，每日对着各种医生护工程式化的监视检查封闭围困，极度压抑情绪，克制一切，早就把那根绷紧的神经折磨得脆弱不堪。]

顾其和我说他要考高工，我还没把书给他烧过去。前阵子我收到建筑协会的注销通知，你说人死了生前的一切都会被注销吗？

我没有给他办理过注销，我想不到有谁会去做这种事。你说他是不是没有死，想换个身份去其他地方过别的生活，所以才会这样，说不定有一天厌倦了另一个身份，还会回来我身边？

[越是这样想下去，眼内的目光又亮丽几分，似乎这个样子就能改变这个世界定断的残酷现实。]

顾成

[多威胁的话到她那里就是油盐不进]

家？你还有家？

[嗤笑一声，有的也只是毒窝，成日混迹在那一群不知死活与现实脱轨的混混中，想的最多的就是怎么搞到货，饭可以不吃，毒品离了一口都不行]

[就这样，也好意思摆出一副万般委屈的模样，给谁看？]

[她接下来倒是睁了眼睛，只是近乎神经质的目光却让原本嘲弄的神色黯淡几分，以及眉头轻轻折起的皱痕]

[每次提到顾其都是她的软肋和底线，大多数时候她会竭斯底里，会发泄会嘲笑，甚至愤世嫉俗，很少会出现这样的状况，就好像活在自己的世界里，跟外界隔缘，抓住一丁点稻草就拿来救命般的臆想，好像这样就能说服自己也能说服其他人，顾其从来没有离开过]

[这并不是好征兆]

回来你身边然后呢？看着你半死不活的样子，是该心疼你，还是该骂你，或者，跟你一起吸毒？

[近乎冷漠的语气像一盘冷水浇到她脸上，企图浇灭她眼中的光彩也同样浇灭她心里那不真实的渴望]

注销是我办的，他所有证都挂在单位，但人已经死了，那些证也没有用，单位给我打了电话我干脆全部注销了

[就连她最后的一点念想都被碾的稀碎，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她床边，弯下腰逼着她视线无处可逃，看着她逐渐死灰的神色从嘴里迸出来的字眼像是淬了冰的尖锥，透过凉薄的目光直刺她心口]

乔其，既然舍不得死，就好好活着，现在这副样子没人同情你，顾其也看不到，保持点理智活得久一点，兴许哪一天你就能看到你想看到的

[她最想看到的，莫过于我不得好死]

乔其

【倏尔失神，将目光凝视到他身上，本来是全身酸软无力，唯独看着顾成的眼神，执拗带着星沙的恨意。被窝里的手握得死紧，紧紧的把手中的衣服捩转。倏尔在他最后一句话的时候，终于忍不住伸手，给他了响亮的一耳光。】

你凭什么这样做！顾成！你凭什么？你没有资格磨灭他的一切！你没有！

【这话从喉咙吼出来带着嘶哑与哽咽，布满血丝的双瞳顿时显得腥红。大口大口的喘气，愤怒此时燃起了全身，也不知道哪儿来的力气，将连在另一手上的吊针针子狠狠拔走。】

我告诉你顾成，我不会倒下去，我不会！记住我的话，我一定会看着你死在我前头！

【发狠的口吻，一手攫住他的袖腕，死死盯着他。】

第三医院那个姓刘的医生，我会接受他的治疗，这个地方，我也会走出去。

【一扯嘴角，勾出似是而非的笑，倏尔收敛，再对着这个人说。】

我不需要你同情。

顾成

[瞳孔中倒映出她伸出的手掌但却没有回避，保持固定的姿势生生挨了这一巴掌，咬了咬腮帮，这卯足的劲道还真是火辣辣的疼]

[不怒反笑，带着淡淡的嘲弄正准备离身却被她一把攫住袖口，对上那近乎咬牙切齿的目光，冷笑了一声]

[手臂一抽，拍了拍被她捏皱的衣袖，漫不经心的脸上触及眼底却是又冰又冷，看了她一眼并没有接她的话，也没有任何质问责骂，停顿几秒之后转身就出了房间，脚步不停，一身深衣融进医院绿白相间的走廊里，更将渐远的背影衬出色然冷调，一并那掩在额发下的双眸，毫无温度]

【等他走出了病房，传来的脚步声越来越远， 全身的力气骤然被抽出体内，双脚一软，跪坐在铁架病床边沿的地板上，死死咬紧双齿，努力不让自己将内心的伤悲宣泄而开。】

【竭力克制无果，一瞬软弱摧毁一切。蜷缩双腿，无可抑制的把脸枕在双膝，牙关咬住拇指下方的掌背，泪流满面。】

=结=

=第三幕=

=错觉指引=

【顾成离开的第二天，我被办理退院手续。轿车将我送去第三医院，我将再次以另一个身份接受治疗，戒毒所递交的诊断书是意识紊乱，也就是精神错乱。】

【我并不关心顾成是用什么办法弄到这样一份诊断声明，真的有病也好，假的也罢，我只知道我不用再呆在那个囚笼一样的地方，纵然如今不过换了一个方式，每个星期有三天我需要向我的新医生报道。第三医院这个著名的精神科主治医师，素有不俗的名声。】

【我不是和他第一次打交道，自从他发现我不断服用安眠药的时候，他就找人把我绑到这里。只不过当时所有人都觉得一个丧夫悲伤过度的女人，有任何异常都是合情合理。】

很久不见，刘医生。

【我再次见到他，这一次我着装整齐，除了精神状态不佳，行举间并无异常，我不是第一次和这样的医生打交道，在这样的人面前，保持寻常的行为与克制是正常人的守则。】

【我相信那句话，精神病人的医生，本来就有精神病。人的心理太过复杂，越是陷进去，越是抽身不得，此时我朝他笑了笑，也并没有忘记此行的目的。】

所有人都觉得我应该从丈夫的死亡阴影中走出来。

有人跟我说淡化回忆之前首先不要去回忆，可是这种忘记的企图反而让我不断回忆，只要我想到要把这一切忘掉，就和剐心割肉没有区别。

【话后眉色沉淀，凝视他的眼内浮现挣扎。】

刘伟

【在她说完最后一个字，才从报告中抬起头，对视一瞬就触到她眼神里无助孤弱的挣扎。扶了扶眼镜，并没有选择接着她的疑惑往下走，而是指了指不远处的一张躺椅，平声说】

Joe，你先去那边躺一下，让精神放松。等我看完这份报告，再为你服务。

【说完，又继续投入到查阅报告的工作中。因为不是第一次见到她，索性就免去了“乔小姐”这样的尊称。在自己的办公室，只有朋友和朋友，没有病人和医生。Joe又叫乔其，三个月前第一次见到她，那时候的她因为服用过多安眠药而被送到第三医院急救，抢救过来之后，她又从住院部转到我所在的精神科。因为痛失所爱而做出一切自残行为，比如吞服大量安眠药的举动，都是意志消沉的表现】

【那一次过后，似乎就没有了她的消息。直到前天，院长找到我，有人指名让我负责帮助乔其走出这种意志消沉的状态。其实，我在看的，就正是Joe在戒毒所的戒毒进度，最近一次用药是“阿片受体激动剂”，浓度按每100ml注射液5%的药剂】

【报告的最后也就是目前她的用药情况，这说明自己已经完成了第一件事。那第二件事，就是为我的朋友Joe排忧解难】

【抬眼望过去，Joe确实按照自己的指示躺在那边。观察了好一会儿，我才起身走过去】

Joe，你现在闭上眼睛。把脑子里一切杂念都甩开。然后我数十个数，我希望在我数完以后，你能告诉我，在你的脑海里，有什么存在。

好，我开始数了。
1、2、3、4、5、6、7、8、9…10！

【我实在不喜欢来这里，可是我不得不来，顾其的死已经把我打击得一蹶不振，我控制不住自己的恶习。按照他的话来说，要摆脱一切毒瘾，就要从根源上解决问题。】

Joe，你现在闭上眼睛。把脑子里一切杂念都甩开。然后我数十个数，我希望在我数完以后，你能告诉我，在你的脑海里，有什么存在。

【我听完他的话，闭上眼。我知道自己应该无条件配合他，时至今日他就是我最信任的人，是我最后一根救命的稻草，尽管我知道自己什么问题也没有。】

【人之所以选择放纵，是因为太想逃避。而在他数完最后一秒的时候，我大脑里出现的只有顾其的身影，担架上苍白的人影，没有分毫温度，我睁开眼，眼前一片雪白的天花板上什么也没有，只有余惊一身冷汗的我与隐隐作痛的心。】

我的丈夫，逝去的丈夫，我最后一次见他的时候。

【我的目光凝固在天花板的白色墙梁，似乎从这里头也能透出投射出身影。】

我每个晚上都能看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