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行山异妖志|——经典再现

剧目名称：五行山异妖志

参与人员：向明珠、向明月

剧中角色：向明珠—猴子、向明月—桃子

剧情介绍：

史上最窝囊的齐天大圣，非但法力全无，更是手脚被禁锢，埋在山下五百年，无论发生什么，都无法动弹。
史上最痴情的蟠桃天妖，与妖王一起被囚禁了五百年，苦苦陪伴，更是要帮大圣抵御种种磨难。
“当年为什么要闹天宫？”
“因为心存幻想。”
“那现在呢？”
……

猴子：

[漫山遍野的绿，从山脚到山腰，青笋笋一片。有风，有草，还有一棵参天的桃花树，那树盘踞在一个洞口，一半在外一半在内，阴阳两极，开得却极为繁盛。粉白的花瓣缀满枝头，将枝干都压低了半寸，一眼望去见不到托着花萼的枝，独见粉桃成堆，像是厚实的雪，又像是积压的云，白里透粉，粉中带红，妖冶至极，妖气也一日重过一日]

[吐出嘴里被风捎来的青草，呸的一声，耳尖都跟着弹了两下]

[又是一年，算算……算个屁！自打被压在这五行山下，年年岁岁日日夜夜，便如天边繁星，海角波流，算个日子都算不清。只知道过去一百余年，山还在，咒还在，不在的是飞去山海之外的心驰神往，是对花果山上水蜜桃的念念不忘]

[眼前飘来几片花瓣，又白又粉，还有细微如尘的花粉，激得鼻头发痒，皱起脸打了个喷嚏，吹得那桃花瓣飘飘荡荡，又落到略远一些的地方。看向那棵桃花树，眼底金光流转，冲着它呲牙咧嘴嘶鸣了声，看它花枝颤颤，露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又觉无趣。撇撇嘴，扭过脖子颇费力气朝石壁陡角蹭了蹭，才将耳尖上那点痒意蹭没了。跟着又暗叹，到如今，挠挠耳朵都成了难事，这要是让外头的千妖百怪知道了，这张猴脸要朝哪儿搁？]

[不过他们也不会知道，妖精来了五行山，有进没出，傻子才来]

[百无聊赖地看天看地看桃花，嘴里淡出了鸟，脸上又叫那被风吹来的桃花瓣糊了一脸，皱着脸甩开了去，没多久还会跟着飘来下一波。最后所幸不动了，由着它来来去去起起落落，有时那花瓣会落在乱糟糟的鬓毛上，有时会落在眼睛上，久而久之也成了一桩趣事，也好来打发这五百年漫长时光]

[直到有一天，这山里跑进了两个人来，一男一女，年纪轻轻，跌跌撞撞，像是狼狈奔逃而来]

[我看着他们在那桃花树下栖身，看着他们互诉情长，看着他们在漫漫长夜沉沉睡去。只是沉默旁观，由始至终一声不发]

[时过夤夜，我终于动了动脖子，抬眼望向那棵桃花树，凝视着它的枝干和叶梢。清冷月色下它的妖气益发浓重，而倚在它树身上的女子呼吸渐渐弱去]

[是时候了]

桃子：

[徜徉在一片混沌模糊中，蒙昧不清，灵智未开。只懵懂地用力舒展每一枝花叶，汲取偶尔窜过枝桠的风、拂落芽蕊的雨，自然鲜活的气息就从四面八方涌来，愈发伸展了枝桠裹在四季更迭的风雪里——好舒服呀]

[渐渐地，树干中仿佛有了温热的涌动，这热度淌过枝脉，润向花叶，又汇集到躯干，循环往复，奔流泳腾，逐渐聚成一股滔天巨浪，冲撞着树干每一寸，却又不知从何处才能宣泄。及至某个午后，温软的阳光轻柔的自天际覆来，暖洋洋的一片，舒坦地抖抖花枝]

[“哗啦”。意识竟就此从浑浊中剥离，开始听见轻响，开始看见这簇落花飘零辗转。无耳却能闻，无眼却能见，我就成了我，新生的妖]

[将生出知觉时很是新奇，费了大半月看枝上纷纷叠叠的花苞，才明白自个大抵是株开花的树。又费了几月光景看四周黑黢黢的山、树下一汪清潭....最多地辰光，还是耗在那个离地两丈封在石壁中的活物上。委实是它太过奇怪了，它竟会动，耳朵尖时而一弹，就转过脸来冲我呲出两粒尖牙，但更多时候，它会沉默地低垂着头，金色毛发都似黯淡了光。那时候我就会甩起枝条冲它扬去满枝的花，看粉白花瓣层层盖住它的头脸，再看他抬头瞪我，我就觉着快活]

[可实在是太久了，久到我已明白我是株桃树、而他是只被封在山下的破猴子，久到每一片花落都似四季交替那般冗长，我开始盼望耳边有清风有鸟虫有小兽有人声，盼望着...能走出这方山洞]

[竟真从远处山石外绕来两人，还气喘吁吁相互搀扶着，枝头抑不住地一颤，那女子抬首愕然地瞧住我。我知在这幽暗诡魅的山洞中我是格格不入的，繁茂的树枝上缀满桃花，天光落来，远远望去如一团极盛的粉云。可她也好看，细嫩的脸，黑白分明的眼，像两泓水波，不禁抖了抖枝叶，往她身上扬去大团大团的花瓣]

[她也欢喜我，与那男子一道坐在我边上，密密地说着话，说着日后的打算以及满腹的遐想绮思。虽然好笑，但我却喜欢听，我更喜欢他们靠着我，那种温热的感觉，好想近些、靠得再近些]

[可惜次日那名女子就死了，见男子哭嚎着挖坑将尸身埋了又跌跌撞撞地跑出去，洞中陡然掐断了所有声响，心底就又滞闷起来。好在我也有事做，伸长根茎将那女子紧紧卷裹，避去了难看的尘泥杂物，一点点汲取着她的身体。她那么好看，不应该消融在污浊肮脏的地底下]

[忽然却又好似先前的光景，身躯中有千万钧重地流息翻涌，直冲得我花叶摇晃，昏昏欲裂]

猴子：

[那个孱弱的女子死在拂晓之前。最后一口气咽下时她身边的男子睡得正酣，待到他醒来，心上人早已香消玉殒，只怕幽魂都已度过黄泉忘川，也不知有无与那姓孟的老婆子见着。男人恸哭的声音在山林间回荡，伤心欲绝，比当年被我抢了蟠桃无法向王母交差的仙子哭得还瘆人。最终他亲手埋葬了恋人，又七倒八歪地跑出了这片山林，不知去了何处，也不知会伤心到几时。不过那凡人应当不会再回来了，伤心地，回来做什么？还是走远点，越远越好]

[山风掠过，树叶摩挲有声，藤蔓擦过尘土，枝叶舒展招摇，妖气时隐时现。所有的感知都随着那棵桃树浮动，我看住它，看着它将那个死去的女人裹紧在树根底下，汲取着最后的精气，看着它盛开的益发浓艳的花萼，妖心初现。这桃儿终于要化妖了，而这五行山的桎梏，又更深了一重]

[不禁想起那日观音来时说的话，那个慈眉善目，普度众生的黑心菩萨总是满脸大慈大悲，满口众生向善。张嘴闭嘴都说我佛种种好处，又不忘提几句当日俺老孙大闹天宫后给天庭落下的七灾八难，反反复复不过是以为能凭着那张惺惺作态的慈悲面孔，说服我向佛祖认输低头]

[笑话]

[如来老儿在我大战天兵天将千百回合后横空出现，若非他使诈，我又岂会中计？这五行山，嗤！不过那群张口闭口将天下苍生拿来做借口的神佛所施的诡计，要俺老孙屈服？做梦！]

[至于那棵桃树……]

[我看向洞口，看着它舞动弯折的枝条，吱吱呀呀的树干，盘踞到更深处的树根，每一个变化都昭示着这棵桃很快就能化形了，免不了心头一喜。寂寞了几百年，终于有个可以说话的了。可转念那欣喜又被浓烈涌来的仇恨冲淡，一洗而空]

[这桃……是西天留下的孽，是镇压我的咒，是五百年中无法摆脱的羞辱，是满天神佛对落败者的嘲讽与俯视]

[为何欣喜？我应该恨它]

[可那桃妖对此却一无所知，它正努力汲取着可以汲取的一切，天地日月之精华，血肉生魂之精气。莽莽撞撞，茫茫然然的想要修炼成妖，成为这世上又一个不被祝福的生灵，来与我这败北的昔日妖王作伴]

[这么一想，又觉它有些可怜。轻轻垂下头叹了声，最终还是对那桃树开了口]

桃儿，时候到了，你可以化作人形了。

桃子：

[充沛灵气胡乱窜走，涤荡每一叶脉络每一枝根茎，累累花叶轻颤，无助地在天地清风中伸展，却始终困囿这沉重的枷锁不得自在。迷惘焦灼间一句低语随风吹来]

“你可以化作人形了”

[却好比震天大喝，一举惊破冥昧幽蔽，万般玄虚即破，大梦乍醒，豁然彻悟。神思所至心念顿生，竟也就轻而易举地踏破云山雾罩般的桎梏，生出一颗活生生的心来，满树花色也转瞬秾艳盛至极烈，血霞般妖冶重色下，一线白光游走不定地渗出树干，忽明忽暗挣扎良久，陡地冲破牵制清光大盛，满树桃花飞离在虚空结成一团，凝绕着盘旋着，又炸成一片缤纷花雾]

[光华流转间，竟当真由首至尾凝成实体，化为人形]

[胸中涌着无数情绪，杂杂乱乱，冲得心口滚烫。一切陌生又新奇，我仿佛瞬间踏入了另个玄妙天地，在这里天被生生拔高数十丈，山川潭水被拉远至无尽处，狭小逼仄的山涧也陡转为苍茫空阔，而这半空中零碎的花、落下的风，竟都那样轻柔和缓。茫茫然地不禁抬手去接，可视线里一触及那支人类的手腕，便骇了一跳，僵着新生的双腿左歪右扭地往后避]

[也说不清是怎么回事，一阵天摇地晃，整个人已摔趴在地上，再加上那只臭猴子的嗤笑声，所有初生为人的新鲜曼妙就戛然而止。伏在地上狠狠甩过去一记白眼，却没想到落了个空，再顺着山壁往上仰了两丈，才堪堪瞪了眼困在山中的臭猴子]

[不再搭理他，将双掌往地面一撑，可两条白嫩的腿又不知怎么使力，一下便重重跌回原地，好不易将四肢摆好齐齐发力站起身，可试探地一迈腿，又踉跄朝前扑了满身尘土，树木本无手脚，如今学步当真是万分艰难]

[就着摔倒的姿势身子不断缠扭，但手脚都不听使唤，半立半爬地往前进了几尺，离那汪水潭还远得很，叹了口气索性就这般趴下，双目转仰上石壁，沾灰的脸庞遮不住晶亮的眼神]

猴子，我好看吗？

[一出声双眼亮光更甚，满心的欢喜直冲脑海，差点就着泥土打起滚。哎呀，我也能说话啦。]

猴子：

[菩提老祖说我由聚天地之灵气日月之光辉所诞育，自石中而生，无父无母，无亲无故，生来便是石猴一只，只不过沾了点儿仙气，才显得与众不同了点。我还记得初见天地的那一刻，天边云霞如火，夺目耀眼，笼罩苍生万物之上。我睁开眼，眼里的光冲破云霄，撕裂苍穹，震撼斗府天庭，连玉帝老儿都被惊动。而我当时只是一只猴子，不知天地为何物，未见苍生于眼下，只贪图所见所享，闯入水帘洞，占山为王，与一众猴子猴孙嬉笑打闹，浑浑噩噩度过三百多年。直到为了寻求长生之法才一路西去，夺得金箍棒，练就一身本事，成了众妖神口中意气风发不可一世的妖王]

[金色的眼珠暗了暗，看着那桃妖一点点幻化出人形，先是手，白嫩修长，正如风中摇摆的枝桠，小心翼翼的伸展试探，似在问询这人间，是否该来。再是窈窕纤细的身躯，那是一具女人的壳，生而是妖，从化形这一瞬就拥有惑人的本领。再是一张脸，潋滟妩媚的桃花眼，尖尖的下巴，右眼下边还有小小一朵若影若现粉桃，我知道那是她的妖纹，是每一只妖精都有的印记。她生的与那个死去的少女有些相似，却又不尽相同，也是，妖与人总是不同的]

[我被压在山下，只能探出半个身体，除了扭动脖子，丝毫不得动弹，此时看只妖精初幻人形都成了一桩趣事。那桃妖第一回化形，手足无措，走起路来别别扭扭，一摇一摆，啪的一下就摔在地上。忍不住嗤笑出声，笑话她的笨拙，又为这一点不可多得的乐趣而欢喜]

[不知那桃妖为何，一路摸爬滚打的往不远处走，看她又一次跌倒，手忙脚乱撑起身回过头，两瓣桃红色的唇一开一合，第一句话却是问我，她生得好不好看]

[被她这忽如其来的话问的愣了愣，回过神就抑不住大笑出声]

俺老孙上天入地阅妖无数，还是头一回遇上你这等爱美的妖精。

[一边笑，一边还不忘逗弄她]

好看好看，同我生的一般摸样，岂会不好看。

桃子

[应声讶异地定下雀跃的眸波，映来只满面蓬松的金毛，依稀才辨出两丸锐利的妖瞳及兽类的犬牙——立时一阖双眼避去不看，极力后仰着脖颈挪远，眉心勾蹙，整张脸皱成一团。却还是有些嫌弃，索性反身趴在泥地上用后脑勺对着它，一顿不悦]

呸呸呸

[鄙夷间却有一线疑惑顺着不安攀来，难不成因日日对着这猴头，当真依了他的模样？愈想愈是焦灼，担忧扣住狂喜的闪念，匐在原地忐忑眸波左右飘忽，贝齿锁紧自唇缝里默声挤着一、二、三...却数到五十还未候得他再只言片语。肩颈顿时一塌，只怕是真的了...焦乱的心绪沸了锅，再也按捺不住，清泪从胸腹盈来，雾蒙蒙地遮住一双杏眸，胭色唇瓣委屈地撇起，须臾长睫一眨，两滴泪珠便落在莹润柔荑上]

[惨兮兮低眸一抹，又有几颗顺势滚下来。人却怔住，低凝着光洁白皙的手臂，好半晌才响彻满脑的空白]

你骗我

[泪痕犹还挂在颊上，回眸狠狠咬牙瞪他一眼，竟也涌出气力来手脚并用地爬起往前跄了数步，与惊起浮尘一道扑在潭水边。尘雾纷乱，湖面广阔而平静，半壁落在山缝清光下，与骄阳流火一道粼粼泛过剔透彩光，半壁隐在层峦叠嶂里，深邃沉静，偶有细虫一点，极小的涟漪圈圈绽开，乍露又合湖底深绿绸幕的零星罅隙。我便趴在潭边碎石粒上，桃花纷纷扬扬自头顶洒来，粉的艳的，顺着清风的流动牵成一帘夭秾，极力往前一够——]

[清澈湖水间便探出一张娇面，曲眉丰颊，双瞳剪水，聚集仙妖之气的精致面庞，纷繁飞花都黯淡成影。眼眸痴痴瞧着，当下便走了神，整个人如枝花叶般静伏下来，以双臂为枕，螓首歪倚着侧左又侧右，每一瞥胸中便潺潺流起无限喜悦，充盈过每寸肌肤血脉，长发欢快地缭绕散开来，白生生的小腿不时凌空挥舞几下，只觉清风那样柔，山木那样盛，叫我生出不尽的欢喜]

[也不知端详了多久，才自那双魅惑眼波中略拔出神，将要起身时又低佝下深觑了一目，续素手似轻抚般柔滑过，拨碎这副娇怜美人影，意犹未尽地直起腰。可又不自禁地、抱膝而坐发起怔，鸦睫微低，唇畔聚起似虚似幻地浅笑，眸色清浅拢着迷蒙，又一次沉浸在妍丽的渺影里。也不知反复多少回，才长长倒吸口气，将脑中玉容暂且拨开，提手拍了拍灰尘望向那只臭猴子]

好了，不和你说了，我要出去啦。

[浑然忘却了他的捉弄，眼波晶亮，叙着话儿绛唇又偷摸展起笑意，亟亟抿了抿，循着记忆中女子的身形袅娜折身便往外处行。可曼妙的雪足将一落步，又是啪地一声尘土大扬]

嗳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