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汉朝宗|古风·演绎·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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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小说] 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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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秋水 发表于 承平年间 2016-10-25 08:29:15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本帖最后由 曲秋水 于 2019-9-18 06:58 编辑

专门存脑洞(づ ̄3 ̄)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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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曲秋水 发表于 承平年间 2016-10-25 08:30:30 | 只看该作者
《诱僧》

她死时还是一个二八少女,一根白绫吊死在房梁上,身前身后都不曾遇见过什么男子,所以即便成了鬼,她也觉着爱上了一个人,是天大的事情。

那个和尚仍旧闭着目,当她不存在似的,木鱼声一下一下,敲的人想犯戒。她托着腮在一旁端详他的侧影,鼻梁挺直,眉目端正,神韵竟肖似座上漆金佛陀,透着不可亵弄的庄严。她的心像被蚊子蛰了一下,刺痛过后蔓延开细密的痒,痒的她心荡魂驰。
她真就坐到了他面前,刻意将胸前两团雪乳贴近,以最艳俗的姿态诱惑他,可他依旧不为所动,目光似穿透霭霭层云,落于烟水空茫处。只是嘴里念的佛经几不可察地遽紧了节奏。
“凡所有相,皆是虚妄。若见诸相非相,即见如来……”
她在旁听见,嗤然一笑,不以为意,滟滟地使坏,“你从未触过众相,众相自然皆属虚妄;你从未同女子亲近过,又怎知我们究竟是红粉骷髅,还是人间难得的温柔至宝呢?小和尚,你未曾出过空门,也未曾亲悟佛道,只背些佛经也算参禅,我问你,你出的是哪门子的家呀?”
他停下诵经,皱眉看向她嫣然笑靥,像一尊佛,无声地与她的挑衅对峙。
“什么佛祖菩萨念弥陀,什么酒肉不能穿肠过,小和尚,你不如好好瞧瞧我……”她霎时迎将上来,笑得像藏挟恶意的猫,“你看,奴家这身光滑皮肉,像不像你的无情钵?”
带着温软馨香的身子蛮横覆住他,广袖一挥,是她将案上经卷拂落,莲花灯盏与供奉的糕果一并摔到了地上,耀金错彩,凌乱不堪。她双臂把着他,眼里烁烁闪着光焰,映出清淡眉目。他暗暗纳罕,她分明只是一缕幽魂,缘何却有着甚乎凡人的生气?无端灼痛他双目。

罗帷经风,幽幽攀扯出一轮冷月,照耀在宝殿拱门外。她将十指丹蔻嵌在他臂膊,耳畔气息如游丝,将爱人温柔蛊惑:
“后生,你不必皈依佛陀,只需皈依在我两腿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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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尧 + 5 + 5 + 1 我记得之前看过李碧华的诱僧就挺有意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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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曲秋水 发表于 承平年间 2016-10-25 08:51:57 | 只看该作者
本帖最后由 曲秋水 于 2019-9-18 06:56 编辑

《脂泽》

应该算中篇,写之前本来是想给原来的两个角色写段三行的概述,没想到脑洞开大了刹不住,多的被迫分成了三大章。

最初是希望能还原出女人之间的战争,不是纯粹后妃间的互怼,仅仅只是同性间与生俱来的一种敌意。文中仅有两个角色,一位是宫里美艳的婉仪娘娘,商贾巨富家庶女出身,生母是身份低贱的歌妓,被权贵纳入房中收为侍妾,因此婉仪实际对自己的出身深恶痛绝;另一位则是皇后家天真的小萝莉,和身为太子妃的堂姊情谊深厚,彼时暂时收在中宫膝下教养,将来嫁给天子爱重的二皇子。

在我的构想里,这位婉仪是一个有着相当强硬三观的人物,离经叛道,五毒俱全,一切放浪行径的基垒在于她本身就不惧于挑战正统,并且笃信追逐权欲才是一生主调,这种可说“不正”的三观如同石头,在她的精神世界里根深蒂固,旁人难以影响,更无法撼动。一个纯粹的恶人,一个肤浅的毒妇,在某个百无聊赖的秋日里遇见皇后家的小侄女,彼时正是皇后家声势最劲、鲜花锦簇之时(一连几位女眷都嫁入皇室,并以正位居显),小萝莉作为又一个氏族之女,堂而皇之居住在中宫居所,在婉仪看来,这俨然又是一个生来就具有天然优势,遭际全然不同于自己的高门少女,就连她的天真都带有微妙的讽刺,她实在忍不住要喷吐火焰,将这些女子高洁无暇的世界烧燎,或者仅仅惹得她们不快。

而对这时的小萝莉而言,这一年是颇为动荡的一年(一直陪伴在身边的堂姊出嫁),过往安稳的小世界摇摇欲坠,孤独前所未有的占据了大部分时间。女孩子的成长是缓慢且微小,甜蜜又心酸的,一天又一天,崭新的想法像春日的嫩芽破土而出,她乍然从婉仪那里见识到一个幽深的女人世界,颓艳,神秘,柔滑得像窸窣的细细毛羽,完全颠覆了过往姑姊带给自己的启蒙与认知,那种成熟的风韵对懵懂少女而言,或可算作某种别开生面的挑衅。

她们就像是《大明宫词》里的太平和贺兰氏,彼此实际都对对方怀着幽微的敌意与妒忌,妖魅一般的美妇用她美艳的皮囊对少女实施倾轧,而少女那从小被众人悉心维护起来的天真与懵懂,是最无意也最无懈的回击。

两个人物里,我是偏爱小萝莉多一点的,这篇断章写成时,我脑海中跳出的,就是一个脸庞圆圆,眼睛黑白分明,浸润了精华灵气的小姑娘。一向乐于让这样的小姑娘面目全非,而文末借由婉仪之口道出那句形同预言的诅咒,算是成全我长久以来对“一语成谶”梗的一种执念吧。

美艳的婉仪娘娘——柴惟妍
懵懂的中二少女——崔怀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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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曲秋水 发表于 承平年间 2016-10-25 08:54:45 | 只看该作者
本帖最后由 曲秋水 于 2019-9-18 06:57 编辑

《脂泽》章一

长安的这个季节,是垂死的秋天。

清宁宫外,大雨扑簌连落了数余日,天边愁云不展。如今正是黄初八年,依照往年的经验,长安的秋天总是疏凉且少雨的,只是今岁不知何故,连珠般的雨不知疲倦地砸在坊巷的屋檐、丹墀前的阶子上,小黄门们不得不提拎着漆色食盒,蹚水从司膳房送来午膳的菜肴。

今日的甜品又没有了。怀昭坐在桌前,愁眉苦脸看着宫婢撤走面前的樱桃酪,走前还不忘戳戳她右颊上嘟起的肉,规劝道:“小娘子别哭丧着脸啦,皇后娘娘吩咐了,往后牛乳茶和甜食每日一概只能吃一顿,您可瞧瞧镜子,这脸都圆成什么样了。”

怀昭眼巴巴看着那红白相间的美味离自己越来越远,抬起头气鼓鼓瞪了那小宫女一眼,索性撇过脸去再也不理会她。

满桌森列的鱼肉也被撤走了,只留下光溜溜一张剔金桌子,倒映着她苦皱的脸。她撅起嘴,在椅上晃荡起双腿,气闷中倏忽想起兄长闲暇时给她讲的故事,道是会稽九山东南有一根天柱,名曰“委宛”,其书金简,以青玉为字,大禹欲寻治水的窍法,便登上衡岳山,在上头梦见一位绣衣男子,自称是元夷苍水使者。使者告诉大禹,若想得到他的治水之法,必须在黄帝岩岳下斋戒,大禹便真的老老实实斋戒了三日,再登上委宛山,果然发现金筒之书,得到通水之理。待治水结束,天赐元圭,西戎渠搜国亦进献大批珍裘。

兄长说完便赶她去习字了,她因此并不喜欢这个匆忙结尾的故事,然而此时此刻,一个念头如同细雨游丝,纷纷萦绕在脑海里:倘若她也跑去黄帝的岩岳下茹素三日,能不能寻到停雨之法呢?在这个清冷又多雨的秋日,她分外想念起远在洛阳巡职的叔父,等叔父回来,将她接回终南别业,她不单能吃到葫芦鸡,每日该吃的甜食份例也不会被苛扣了,可如今天降大雨,道路变得泥泞不堪,若是雨还不停,叔父返京的行程定会被延搁。想到这,她捧脸看向窗外密布的雨帘,一本正经地发起愁来。

并不是所有人都像她这般悠闲,这一年,东朝太子李澂迎娶了元妃,大明宫又迎来了另一位崔姓的女主人,宫人们匆忙奔走在猗兰殿和丽正殿间,为新婚燕尔的东朝夫妇料理一切,就连姑母每日例行的询问内容,也从六宫的事务,变成了太子与太子妃相处是否融洽。

怀昭觉得自己是被忙碌转盘遗落的一颗砂砾,她在勤奋的大人们周围,自顾自地为自己寻找乐子,实在寻不到时便遁到柔仪殿的后苑,那里是一座待挖掘的宝藏,有各式各样说不出名目的花草,有同她一样贪吃的鱼儿,今日午后她又溜去了那里,隔着大雨看被打蔫了的桂花,心里苦闷极了:做人真累啊,忙也不好,闲也不好,吃也不能吃,睡又睡不着,还不如毬场里的小马驹自由自在呢。可转念一想,蜉蝣及夕而死,夏蝉不知春秋,马驹也可变成盘中肉,这样看来,又还是人最幸福哪。

她抬头看了看被秋雨打湿的红墙碧瓦,生平第一次有了被围困的伤感。盛唐的江山这么大,天子的禁庭也这么大,但坐拥江山的君主终会葬入皇陵,这些巍峨的宫殿又会迎来新的主人,可见江山从来不会只属于一个人,它不属于任何一个人。

这些大逆不道的肖想她自然不敢诉与旁人,只是会在没有人陪伴玩耍的间隙,让它们随着天际的流云一同浮现,又一同隐没罢了。此刻她坐在清宁宫午后悄寂的闲庭中,自觉终于成长为一个怀揣了秘密的大人,这让她终于感到一丝欣喜与满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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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曲秋水 发表于 承平年间 2016-10-25 08:58:57 | 只看该作者
本帖最后由 曲秋水 于 2019-9-18 06:57 编辑

《脂泽》章二

十二岁的遐想,十二岁的忧愁,总有着天真而纤细的形状。

御苑中的红叶簇簇抖落,铺了一地,极像一片天然的红锦地衣,这让她想起太子妃册礼那日,那张从殿前广场一直铺陈到高台极处的红毯。她蚁列在红毯旁肃立恭迎的人群中,看着怀淑盛妆严服,在数位女官的陪侍下,由黄门导引着升阶登台,于大殿最高处接过象征地位的紫印金绶,然后与表哥并肩而立,接受众人如潮的恭贺礼拜。她融在人群中,低着头并不敢细瞧,在她眼中,那并非东宫元妃的仪典,只是一个全然陌生的阿姊,在同过往作隆重的告别,也将她抛在了身后。

此刻她托起腮,不无怅惘地想:难道长大,就意味着要一个一个失去朝夕陪伴的人麽?那她以后又会嫁给一个什么样的人呢?姑母和小姨嫁给了天子,堂姊嫁给了未来的天子,姑祖母嫁给了天子的叔叔,轮到她时,或许也会是一位李姓的近戚,若是婚后二人情不投意不合怎么办?譬如她最爱摆弄花花草草,倘若她的夫婿和晏郎一般,只爱捣鼓小刀小剑,两人岂不是连共同爱好也没有。
她终于意识到,高贵如崔氏女子,也无法依从自己的意愿选择归宿。
那些绵远的孤独与担忧,在这个幽静无人的午后,肆无忌惮地蔓延过来,仿佛潮水,席卷上肌肤,一层一层往上洇漫,最终在她的鼻翼间荡漾。

秋风拂来寒蝉蛩音,怀昭坐在台阶上,缓慢将心事裁成一片枫叶的形状,忽而瞧见手中叶子被水滴打湿,疑心雨怎么又变大了,自己分明坐在廊檐下呀,愣了稍许,猛然发觉是脸上流淌着湿意,这才发现自己的啜泣。她抻袖胡乱往脸上糊了一把,吸了吸鼻子,又觉颇为委屈:在这荒无人迹的偏苑,有谁会知道自己的难过呢?索性放任起自己的悲伤,任泪水如山洪倾泻,横肆脸颊。

“嗳,这不是皇后殿下的小侄女麽?”
一双绵软却微凉的手抚过她头顶的绒发,随之飘来一阵腻人的甜香,怀昭抬起头,泪眼迷蒙中,她看到一张艳若桃李的脸。
鲜肤粉胜白,曼靥若桃绯,这样一枝红艳露凝香的美艳,放眼阖宫,也是极少数而鲜明的,因此她立刻认出了来人。

小柴氏此时也收回了手,笑眯眯打量着眼前泪痕宛然的少女。她对旁人的喜怒遭际素来漠然,只是在这如此鲜花着锦,名禄簇拥的节骨眼上,崔家竟有一位伤心失意的小姑娘,这实在勾起了她的窥私欲,是故她煞有介事地又凑近了些许,温声关怀道:“怎么躲在这里哭鼻子呢?”

怀昭对这位婉仪的唯一印象,便是她出身商贾巨富之家,做派豪奢无度,动辄金玉齐用,珍宝网罗,于是她好似不经意地往后挪了一挪,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生恐自己鞋上的雨渍弄污小柴氏埋了金线的衣裙。
“没什么。”怀昭抹了抹眼睛,站了起来,“池子里有条小鱼死了。”
小柴氏顺着所指,探了一眼院中央的荷花池,明显在琢磨此话的可信度,但马上,她就凭借着多年打磨出的精明,敏锐地摄住了少女心事的根源。
“我看不是罢。”小柴氏抬袖障住半面,只露出额心一点流火花钿,“崔娘子落泪,可是思念太子妃之故?”

此时此刻,怀昭终于醒悟自柔仪殿初见起,心底对小柴氏那份隐约的畏葸与敌意源自何处。

同样是明艳得不容人忽视的美貌,比之贺兰妃丝毫不加以掩敛的跋扈,小柴氏更像是一条游走于泥淖中的毒蛇,带着阴冷的潮气,她将毒信与机锋隐匿在柔媚甜蜜的辞色中,哪怕是假意揣测的时候,声音也轻盈得好似一蓬烟云,婉转又俘惑人心。年仅十二岁的怀昭似是而非地感觉到,小柴氏的美色中蕴藏着许多暗涌与危机,因此,或许她会选择同这位香喷喷的丽人探讨春日宴时该贴哪枚花钿,新衣上裁哪种云纹最宜,却绝计不会将之当成倾吐心事的好人选。

小柴氏此刻也意识到两人之间横隔着的那层朦胧的防备,并不以为意,鲜润的唇往上一翘,又笑盈盈道:“我刚面见过皇后娘娘,正要回宫,崔娘子要不要随我去我殿里坐坐?”
怀昭本能地欲推搪,可眼下一时也寻不出合适的藉口,只得任由她伸出那只凝脂般的手臂,亲亲密密挽住自己,往蕊珠殿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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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曲秋水 发表于 承平年间 2016-10-25 09:04:38 | 只看该作者
本帖最后由 曲秋水 于 2019-9-18 06:58 编辑

《脂泽》章三

玳屏障翠被,锦帕覆熏笼,小柴氏丝毫没有辜负众人对她的评价,蕊珠殿中目之所及,所有器物皆镂玉嵌宝。从大殿四隅的窗栊户牗,及至庭中的井阑药臼,悉数镀上一层眩目金银。殿中弥漫的香气,亦与柔仪殿中的兰麝清香殊为不同,被这股甜腻绵软的香气拢着,怀昭觉得自己的身子也渐渐虚浮至半空,仿佛被牵引着走进了精心设下的迷魂阵中。
“坐罢,千万不必拘束。”小柴氏将她安置在座上,摆身兀自用玉斛斟饮了半盏醴醪,连声音都变得格外芬芳腻人,“我这里唯一的规矩,就是行乐须及时。”

宫女端上茶果,怀昭伸脖瞧了一眼,尽是玉露团,糖蒸酥酪之类的甜食,她不由的咬了咬唇瓣,摆手谢绝道:“不必了,姑母不许我吃这些。”顿了顿,又扁嘴补说道:“她怕我太胖了。”
小柴氏闻言,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这有什么?女人家就是要多长些肉,你以为男子都喜那骨瘦嶙峋弱不胜风的?丰腴些才好抱哩。”
怀昭觉得小柴氏解读此举的角度颇为新鲜,但她随即辩解道:“姑母不许我吃,只是怕我胖出病来,婉仪的说法,我闻所未闻。”
闻言,小柴氏诡秘一笑,“你自然从没听过。”

花鸟鸾纹的披帛无声泻下,小柴氏端直了原本慵懒倚枕的身子。
“女人哪,就如同这熏香,你看——”
她水葱般的五指移向熏炉上方飘袅的烟缕,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怀昭。长安是没有秘密的,市井坊间关于崔氏一门“虽非建木,却为鸾枝”的流传早早便传进宫中,眼前的少女,也许不久后也会被天子某道册婚的谕旨提及,崔怀淑嫁给了太子,如今皇后又堂而皇之将这位养在身边,其中用意不必深究也能猜到,她压下心尖那点烧燃着的酸溜溜的心气,一拂烟穗,又笑接道:“明知香气无法常驻,只暂时附着于衣上,闻着也不禁会心旌荡漾,难以自持。”
在怀昭对熏香认真的打量中,小柴氏满意又不失优雅地收回纤指,曼然总结道:“出色的女人,就和熏香一样。”
怀昭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当然了,这些呀,孔圣人是不会教你的,所以你姑母也不会教你。”她忽而短促地笑了笑,“你们和我,是不同的,很不同。”

怀昭歪过脑袋,满脸诚恳地求问,“有什么不同呢?”
小柴氏徐徐一眨长睫,如春蝶翕动它花彩斑斓的翅膀,“什么都不同。”

虽是自伤式的回答,在她脸上却完全捕捉不到一丝晦暗的情绪,反而颇有些洋洋得意。她的母亲最初只是秦淮河上的一个歌伎,因样貌极美,被柴家纳入房中收为侍妾,在主母的白眼中忍气吞声十余年。可就是那样一个低贱女人的种,凭着自己的努力爬上了龙床,如今人人都得敬她一声娘娘,她将此视为脂粉战中一次了不得的胜利,时不时要拿出来吹嘘一番。

小柴氏是权欲场里的头等饕客,一个精致的阴谋家,她的心里住着一只贪得无厌的兽,需靠牺牲心底的良知温情去供养。蕊珠殿是她的另一个国,一个漂浮在宫规清律中的神仙地,她在里头声色犬马,不知餍足,每一日都是末日狂欢。偏天子也不抗拒这样剑走偏锋的骚气,每每交欢时,她都大放蓬门待客,花径堪扫之类的隐晦淫句,撩拨起至尊的情欲,被翻红浪带给她的早已不止是肉体的愉悦,让这天下最尊贵的男人因自己而疯狂,而颤抖,看他眼中那盏火苗被自己点燃,跃动,烧燃得蓬蓬烈烈,这时她方有了极致的欢愉:
看哪,连天子也臣服在我的风情之下。他拥有至高的权力,而我拥有他。

这样一个离经叛道的女人,自然看不起崔皇后这样的名门淑秀,在她眼中,崔皇后的中正即是寡淡,端庄即是无趣,满腹的诗书既然撑不起丈夫的怜爱,那她就是一个失败的女人,再高贵的出身都于事无补。想到这,她几乎脱口而出:“你们这样的人,总是瞧不起我这样的人的,可我们这样的人,也有你们想要也得不到的东西。”

言讫始觉话里多有不妥,小柴氏缓和须臾,带了几分惴惴偏目瞧去,只看见那碧绿色的少女正坐在座上,袅袅娉娉如杨柳梢头最新嫩的那抹烟黄,此时低着头,不知在思索什么,过了一会儿才抬起头来,无波无澜道:“我倒觉得,最看不起婉仪出身的人,其实是婉仪自己。”她并未察觉到小柴氏一闪而逝的僵硬,自顾自顿了顿,又言之凿凿道,“就像话本里乍富的乞儿,偶然住进华贵的宅邸,总要穿金戴银,张牙舞爪,扮的威风堂堂,好让众人与自己忘记潦倒的曾经。”

“可越是虚张声势,越是自轻自贱。”

小柴氏面色乍然一凛,狭长的凤目圆睁起,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眉目温驯的少女。她的直言,无异于一记耳光,除却让她感受到清晰的痛意外,更席卷来被揭穿后的狼狈。
眼角眉梢腾生出的那股凌厉之气,连她自己也没有发觉,怀昭忍不住在这骤然冷下的气氛中挺直了脊背,直面神情古怪的小柴氏。对一个耽溺声色的美人来说,最可怕的事莫过于美色终有一日面临凋残罢,可她不知道,那种在深闱机锋中冶炼出的戾气,比皱纹更能雕刻出一个人的衰老。

说出那句话后,怀昭其实就有些后怕了,她原本只是想分享自己的见解,却不小心触动出暗涌掩藏下的明礁,那么接下来呢?是吞鲸食鲨,还是巨浪沸空?

可小柴氏只是静止在那里,许久没有动静。一阵僵冷的静默过后,她的唇边渐渐浮起微笑,弧度优美依旧,“你知道麽?”

小柴氏站起,扭动着柔软的腰肢,信步往她面前走来,仪态万方,袅娜生姿,每一寸皮肉都透着润泽的美丽。怀昭屏息看着那具愈来愈欺近的妩媚形骸,直至那画眉用的螺子黛也清晰现出轮廓,她陡然止步,惊鹘高髻上斜插的錾金步摇微微一颤,像泪滴稳稳坠下。

“你也会和我一样,被困在这里,永远出不去。”

轻飘飘一句话,仿似谶语一般,印在懵懂惶惑的心上。

怀昭其实并不十分明白,为何她就走不出去了,只要她站起来告辞,只要叔父回到长安,她又能拥抱宫外广阔的天地,可小柴氏的话就像一个恶毒的诅咒,抑或是预言,吓得她心里一紧。
碧玉制成的杯盏被不意掀落,茶水蜿蜿蜒蜒淌了一地,入目颇为狼藉。她脑中一片空白,什么话也说不出。外头已是夕照烧云了,她挪动僵硬的步伐,匆匆逃离了那位美人,和那座她用珠玉金石砌就的锦绣地狱。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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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曲秋水 发表于 文兴元年二月十七日 (春) 2017-1-22 10:13:37 | 只看该作者
《民国版的阳台私会》

“你怎么敢——”
她双手撑在露台的栏杆上,半个身子都倾进春夜料峭的清寒里,双目睁成两只铜铃,不可置信地望着草坪上,正仰头朝她微笑招手的他。
红砖小洋楼下,缪公馆两扇紧闭的雕花大铁门外,雪白的门灯高烧,一辆黑色小轿车停泊在路灯下,为少校先生今晚的心血来潮作沉默的佐证。
毕竟戎武出身,不过片刻功夫,他就顺着窗户与露台外凸的横梁攀爬上来,身姿矫健灵活,如同一只隐藏在暗夜中的猎豹,虬结的肌肉暗蓄劲力,藏青色呢制军装半匿在沉郁的夜色里,月光下,肩上的少校领章闪烁出银白的亮泽。她站在二楼露台上目睹全程,吓得险些哭出来,破碎的尾音哽在喉间,直至他稳稳立在面前,两人之间相隔窄窄一圈栏杆,她压低声音,气急败坏地数落道:“你好大的胆子,若是被我父亲发现了,他非要朝你开枪不可。”
始作俑者却始终是一副泰然自若的神情。他长臂一捞,猛然间握住她腰肢往怀里一送,那思念许久,渴慕许久的爱人便近在咫尺,她灼热的体温顺着指尖蔓延进他的身体,一点点熨热风雨中飘零僵冷的心。
“我刚从军营回来。”她大概刚刚吹干头发,发间还依稀沾有一些湿气,氤氲着柔软的芬芳,他不由伸手去触她的头发,浅淡的香气夹杂着庭院里的玫瑰香,深深浅浅,丝丝缕缕萦绕过来,无声纠缠住他的心,“在路上看见今晚的月色很美,突然想来看看你。”
她噗嗤一声,笑声低低迂回在萦绕的花香里,双目又显现出一贯的俏皮。她端然正色,娇嫩红唇浅浅弯出笑弧,煞有介事地说道:“罗密欧先生,这花园的墙又高又难爬,若是让我的家人知道你在这,他们绝不会让你活命的。”
露台旁的玫瑰枝条探伸进来,花瓣上露珠温烧,刮蹭到他军装外套的翻领上,一小痕水渍在暗青色的衣料上漫开,胸前八粒银扣被解开四粒,敞露出里面的白色衬衣,因适才连番动作,衬衣上凌乱皱出两道折痕,此时的他,看起来就像一个落拓的疯子,因爱成病。
“我乘着爱的轻翼飞越高墙,因为土石的界限绝不能禁阻爱情。凡是爱情的力量能做到的,它都可以做到,所以你的家人绝不是我的阻碍。”
她还是第一次听他以这样的口吻说喁喁情话,小楼旁蓊郁深绿的树木投下浓荫,他的脸一半隐在光里,一半藏进夜色,长密的睫毛覆盖着黑色的眼睛,有一股难以言喻的柔情,从此刻他幽深的瞳孔里溢出来,几乎将她包裹进一片深海,分明即将溺毙,也甘愿就此沉沦。
她披散着头发,柔软青丝散落肩头,乌眸盈盈闪动,自有一番动人。身上只套了件墨绿色的薄纱睡裙,松松垮在腰间,裙摆裁剪在膝盖以上,一双修长莹润的小腿裸露在外间,在风里站的久了,不禁有几分冷意欺骨。他伸手覆住她瑟瑟抖动的瘦肩,一片秋叶似的,不堪一握,勾得人想把她全然拢进怀里,揉搓怜爱,但终究是理智先行,他喉结一动,隐忍片刻,向她说道:“进去吧,等你睡了我就回去。”
她其实不愿意让他走,可又体恤他辛劳,希望他能早些休息,于是她点了点头,有些恋恋不舍地挪身,走了几步,又折返回来,伸出手臂紧紧抱住他,埋首在他颈间,化身为一只温软娇气的猫,得到他的爱抚才能恬然睡去。
她微凉的鼻尖触到他的皮肤,每一分呼吸都带着痒与热,堪称甜蜜的折磨。他别无他法,只能吓唬她,“再不走,你父亲真要朝我开枪了。老丈人的子弹让我怎么躲?”
她吃吃地笑开,是夏日荷花池里漾开的细纹,笑了一会,她忽而张开嘴,用力咬了一口他的后颈,好似泄愤,咬出一圈浅浅牙印,仿佛某种铭记。
“(男主角的名字打个码),你要永远记得我。”

她将房间的窗帘拉上了,雪白的蕾丝影影绰绰,隐约看得见房里的红木家具,漆金铜床,一盏红纱壁灯在墙角亮着,投落下黯黯的影,昏黄的光像暗夜大海中的一座灯塔,为迷途的旅人指引方向。他站在露台上,久久凝视着房里那团半蒙半晦的影,素月清辉,花枝摇曳,晚灯在和风里映照着,守护她甜美的梦境。良夜如斯。
世间好物不牢靠,彩云易散,琉璃易碎,唯有相爱之人胸腔里怀揣的灼热爱意,无论历经多少风雨打落浇熄,始终会在一扇窗前明亮。

#伪脑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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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曲秋水 发表于 文兴元年二月二十一日 (春) 2017-1-24 11:15:43 | 只看该作者
#伪脑洞2#

“那位顾先生——是什么样的人呀?”
光阴游转,又值佳期,沈家的千金一朝觅得良婿,订婚宴前半月,请柬便如纷纷雪花,发呈至淞沪各名流显要手中,邀众共祝佳偶天成。到了这一日,沈太太一身黑貂绒旗袍雍雍容容,站在门前迎宾送往,各家的女眷都被安置到侧厅,扶疏花影后,莺莺燕燕凑聚到一团,总有说不尽的话题,气氛热烈得好似过年,忽而有一个娇滴滴女音,带着年轻姑娘独有的清亮锐利,越过缭绕的烟火气与沸嚷人声,直喇喇泼出,一下将满场话题引流至此端。
汪丽藻坐在一架钢琴旁,身后墙纸满绘金丝草纹,枝蔓藤绕,她身穿着一件苹果绿短袖旗袍,倚在那繁繁丽丽的花曲叶拥里,身上的绿好像要化开似的,一双眼睛澄如秋水,嵌在两痕淡眉下,因蓄着浅浅的笑意,整个人都透出一股斜风细雨般的温柔,叶西蓓见她此状,索性直接从座位上站起来,背着手,带着一脸促狭笑意走近,嘴里不忘揶揄好友,“别不好意思啦,我们可都知道了,你与那位顾先生见了面,丽藻姐姐一向自诩是新式女性,婚姻自由恋爱自由,怎么也听从家里安排去同别人相亲啦?”
她们几个都是同窗好友,平日里嬉闹玩笑惯了,口气俏皮些也不见怪,然而女眷里还有许多年长些的长辈,听闻叶西蓓此话,便在旁插嘴道:“西蓓是嫉妒了罢?那位顾先生我见过的,上次圣玛利亚女校邀他去讲演,年纪轻轻的,学识风度样样出挑的很,和丽藻小姐一个郎才,一个女貌——”
“嗳,我也听说了,顾先生讲学时,据说颇有缪老先生当年的风范呢。”
“难怪缪老先生青眼有加。”
几位官夫人你一言我一语,嗡嗡似蚊虫低绕,叶西蓓素来快人快语,被闹得起腻了,干脆一轱辘坐到汪丽藻旁边,圆瞪着一双大眼睛问道:“顾嘉宾固然是万里挑一的,可也要丽藻喜欢呀,丽藻你说,你对那位顾先生是什么看法?”
暖气管子烘着蓬蓬香蔼,太太小姐们衣上喷的香水气味一阵阵侵袭过来,汪丽藻坐在钢琴前的黑皮长椅上,正要开口,忽而听见走廊里一阵军靴响动,有个人停站在对门,正与沈家老爷握手寒暄,靴上马刺反射出的光亮灼在眼角的余光里,她忽就坐直了身子——
“顾先生啊,很好啊,人斯斯文文的,什么都懂,历史科学,外文音乐,远至上古,近至今代,上通天文,下知地理,对各国的人文社科也知之甚详,我与他聊天从来不觉得乏闷,愉快极了。”
她着意将尾句四个字说的格外上扬,声线亦拨高了几个调,点头晃脑,夸得煞有介事。余光里那抹人影似乎没有动,还凝在原处,她强忍着不扭头去看那人此时是何种表情,又继续对着众人说道:“更难得的是他虽然学识渊博,人却一点也不迂腐,对待女士绅士又体贴,和那些只崇尚蛮力的武夫相比,顾先生人品庄重,性情温润,可好相处了。”
两席话听得在座的贵妇娇女们啧然称奇,有赞颂缪老先生好眼光的,有称叹汪小姐好福气的,更有甚者被勾起瞻慕之心,提议去拜会汪丽藻口中的这位完美先生,小花厅里仿佛沸酒煮开,弥漫开阵阵醉人酒气,熏得女士们都有些醺醺然。
趁着人声庞杂,汪丽藻微微侧身,偷偷往门口瞄去一眼,却见对面那扇橡木雕花大门前空空如也,偶尔有新客团着满脸的喜气经过,与沈老爷捞肩握手,满堂满室的喧盈。那个人,却不见了踪影。
适才的话他听见了么?听见了多少?什么时候离开的?是因为忙着要见客,还是因为拈醋负气?
她希望他听见,又不希望他听见。此时她空落落一颗心被放在温火上慢慢炙烤,一股子酸混杂着涩苦,突然就从心底涌将出来。
她黯然低下头,指甲在抽丝蕾纱上轻轻地刮,身边什么声响都听不见。与他冷战已过了八天了,她想过在沈府遇见时自己要做出的种种情状,有漠然的,有轻屑的,有反唇相讥的,亦有装作若无其事,重新同他和好的,可现在算什么呢?她被悬搁在一根薄细的游丝上,进退皆是举步维艰——这都怪他!她倏尔从座位上站起来,气红了一张素靥,不顾身后叶西蓓们的询问,抬步走出小花厅,在出门那一刻,整个人僵愣在原地。
傅云深原来就站在小花厅的门外,半靠着墙壁,正把着手臂笑吟吟看她,浓密的睫毛下是那双深邃如雾岭的眼睛,一开口,便如一阵徐徐清风,带着她奔逃回那个情迷的夜晚:
“还生我的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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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帖际遇]: 曲秋水 与朋友打赌赌输,被罚半夜在高阁上唱歌,因扰民被衙门抓走,纹银-1 两 . 幸运榜 / 衰神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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