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4|——原创

       剧目名称：1994
       参与人员：殷尧、曲秋水
       剧中角色：殷尧 饰 贺尊  曲秋水 饰 费雪
       剧目类型：原创
       剧情简介：我有罪，罪不可赦。我爱你，爱不可折。即是如此，余生便让我在对你的爱之中向整个世界赎罪吧。你答不答应？这可是比上帝还要神圣的恩德。



贺尊，29岁。城寨出身，生母站街女，生父瘾君子。十四岁时生父吸毒暴毙，生母抛家弃子，贺尊辍学混迹钵兰街。
之后进入永安社团，成为永安话事人费志雄左膀右臂。

                               
登录/注册后可看大图

费雪，16岁，费志雄独生女，生母游碧云早年靓绝九龙寨，与古惑仔费志雄相爱一时，最终因费花心劈腿，以怀着两月孕肚分手告终。费雪从小跟随母亲外婆生活在小渔岛，7岁时游碧云因肺病去世，9年后费志雄将她接回香港，看似十足无害的洛丽塔，实际面戴假面，施虐成狂。

                               
登录/注册后可看大图

——————第一幕——————

1994年 7月

[世界杯在美国开赛，一时间成了大街小巷热议话题。露天路边摊日日座无虚席，球迷三五成群围圈聚拢，讲昨夜精彩赛事。香港就是如此，任外界风起云涌，它自青标靓丽。香港人早在光怪陆离中学会生存，由国际金融中心热火烹油，英镑、美元、人民币轮番上阵，他们只精于如何在夹缝中省下三瓜俩枣买虾饺]

[贺尊靠在老板椅上看昨夜赛事回放，阿祥风风火火冲进办公室]

“尊哥啊，大件事！”

[贺尊头也没回，顺手拎起桌上一叠文件朝后掷去。纸张纷飞，细响簌簌]

你阿妈老蚌怀珠要生二胎啦？恭喜恭喜，满月定封个大红包给你。

[阿祥蹲下身将散落在地的文件归置到一处，整理妥当后房回桌角，人却不偏不倚恰好挡在贺尊与电视中间]

”你知唔知费生今次点解办party？为迎接亲生女啊，永安大小姐要回来了，费生吩咐大办特办呀。“

[面色微变，拾起遥控器关闭电视机，一室清静。想这十多年风里雨里，贺尊替永安卖命，道上识大体的心知肚明他是社团半个话事人，私下少不得称呼一声太子爷，只等费志雄驾鹤西去换他登基。说来也怪费志雄满头白发年近花甲，孤独半辈不见他寻骨肉，黄土埋到脖颈却冒出个亲仔？]

[沉默片刻，贺尊起身披上外套驱车去往浅水湾]

[party在浅水湾酒店举行，红毯前贺尊着一身剪裁得体的黑色西服，入眼即知是名家手工，衬得他人愈发英俊挺拔。前方不远处宾利·飞驰缓缓驶来，车在酒店门前泊稳，立刻有记者蜂拥而上。永安千金驾到，当真千载难逢的大事件，各家媒体争先恐后誓要拍到最佳照片，届时占满香港所有报纸杂志头版头条]

[保镖组成人墙将一众”马蜂“拦截在外，贺尊端正着装亲自上前拉开车门。费生下车，是半个港城下车，地动山摇。闪光灯立时狂闪不停，费志雄则面带微笑拄着拐杖对镜头招手示意。拉开另一侧车门，蕾丝裙摆、纤瘦小腿、意大利名匠手笔的小牛皮高跟鞋。一眉一眼一颦一笑，活脱脱是个摆在橱窗中芭比，凭谁能想到她是永安大佬的独生女。闪光灯转移方向，纷纷对准刚下车的少女，一时间如水银泼面，万般耀眼亮过今夜繁星]

”阿尊啊，这是我个女仔——阿雪。阿雪啊，这是我身边最叻个仔——阿尊。“

[费生揽着二人肩膀，眼尾尽是笑意。贺尊睇一眼旁边少女，伸手道]

大小姐，幸会。

[不过是个洋娃娃，费生老糊涂，指望她能掀起什么风浪]

费雪

[空调口灌出阵阵冷气，太劲，袖口蕾丝被吹成凉凉两瓣，贴住裸露的肌肤，凉意似电流，从指尖一路麻至大脑皮髓，费雪不由伸手拢了拢臂肘，侧过头偷偷看一眼旁边，费志雄翘腿坐在窗边，正旁若无人享受一根香烟，尼古丁的气味揉杂车内香水，深深浅浅纠缠而来，穿透进肺叶，侵蚀有限新鲜空气。而她Daddy似乎毫不介意她共享二手烟，翘腿专注于窗外闪逝光影，一帧接一帧，表情淡漠如看过眼旧爱，姿态如从精英杂志上拓印，十足太平绅士。]

[晚间七点，融洽温馨的父女时光。]

[溺水者濒临窒息，终于忍无可忍旋开车窗，南国喷薄的热浪霎时涌到脸上，隐约闻见维港咸腥海风，窄小街道上车如流水，前灯橙黄，尾灯鲜红，大大小小霓虹灯牌色彩艳俗，高低错落缀在两边夜色里，招摇璀璨风光，灯下有老伯身穿白汗衫，用缺牙慢条斯理吞一颗鱼蛋，也有站街女短裙高跟，与生客争价争到面红耳赤，镜头由右晃到左，远景拉特写，繁华与贫旧，色欲与空洞，一塌糊涂。]

“把窗关上。”

[费志雄低沉的嗓音从耳边传来，费雪吓得一缩，手忙脚乱将车窗关上，大气不敢出一口。这时轿车暂且泊在路口，等候密集人流穿越斑马线，费志雄抽出神，开始一连嘱咐好多事宜，见到人要叫，嘴要甜，记者影相时记得笑，餐桌上跟着人家做，不要看到什么拿什么好像个灿妹，语气不怒自威，处处显出坐馆大佬威严，她低头乖乖听训，蜷在位上，像只被驯服的奶猫，街灯晕黄的光照出微微泛红面颊，略微急促呼吸，谁都可察觉到她此刻紧张煎熬。]

[两分钟后，陷在车人泥淖中的黑色宾利松动，如一头沉默巨鳄，缓缓冲散迁徙鱼群，往富丽堂皇王国驶去。]

[下车时那一刻，周遭仿佛孤魂野鬼倾巢而出，各个手执古怪机器，用刺眼亮光祸乱人间，场面恐怖过午夜鬼片，费雪一张脸被吓成煞白，躲在费志雄身后与赤裸视线作顽强抵抗，可惜最终还是被拎出来亮相，闪光灯割裂平静夜色，声浪似波涛海啸，急不可耐凑近吞噬她，人人都想知，这位永安大佬从小渔岛五十尺笼屋里打捞回的千金，身上还有没有鱼虾腥浊的臭味。]

[她像一尾烈日下被曝晒的鱼，搁浅在人群围成的方寸滩涂上，只能垂下眼睑，攥紧纱质裙摆，任这群陌生人用镜头扒开她衣衫，野蛮凌虐。]

“大小姐，幸会。”

[像是雨夜中颠簸的船只忽然抓到锚绳，她看见视线中伸进一只手，骨节修长，彬彬有礼，静滞中让她从兵荒马乱里脱身，想起费志雄先前谆谆教诲。她不由微微绷直背，瑟缩姿态有所舒缓，精致洋装掐出窈窕腰身，裙摆浅金蕾丝刚好裁剪到膝盖以上，露出圆润小巧膝盖，雪白笔直小腿，她顺着那只手看向手的主人，慢慢扬起一张干净清澈脸孔，声色犬马的夜里，叫嚣汲饱水的青春。]

阿...阿叔好...

[闪光灯太刺眼，把视线灼烧成一片空白，她没有看清面前人，只叫了一声便迅速低下头，睫毛似蝴蝶触须，受惊般一颤，她不敢伸手去回应这种陌生的礼节，双手绞在身前，尴尬又局促，低垂的轮廓埋在细瘦蝴蝶骨上，随着起伏不定呼吸，颤颤的畏怯。]

[夜色下霓虹溢彩，靛蓝、朱红、金黄缠绕交织，灯红酒绿化作无形大网笼罩少女象牙白的肌肤。人群中仰起脸，目光不约而同聚焦于费生右手边，或新奇或惊异或妒忌，一帧帧面孔是浮光掠影中的瘦金笔画描尽百态]

[红港如今鼎盛繁荣，英国佬退台广东人登场，维多利亚海风将粤语金曲、邵氏电影吹向北方。他人奔波劳碌讨生活时港岛市民已人人执股，步步生金，仅凭一张字母开头的身份证便可在海关人潮中赚尽艳羡。至此，帝国议会上再难听到“Hongkong”单词，她仿佛是由囹圄中解脱出的少女，摇身一变成为夺目明珠。只可惜再如何矜贵也难掩曾经出身，她始终还是被割让抛弃的]

[一瞬间，贺尊产生错觉，费雪与香港竟如出一辙]

[掌心空空，擎了半晌不见人回握，费生笑笑来打圆场]

“阿雪自细胆小，畏生、畏生。”

[永安话事人开口哪个不赏脸面，贺尊也笑笑，五指半蜷，手臂垂落裤线一边。人声沸反，大厅内永安排得上号的叔伯坐馆闻声涌出，费生长费生短，前呼后拥舌灿莲花，只恨世间好话太多口齿有限，不能一时道完。费志雄余光微微瞟向右侧，众人即刻会意，齐称“大小姐”，声冲霄汉]

[费生虽年近六十却保养得体，不减当年英逸风姿，举手投足更是彬彬绅士。寒暄过后偕同诸人走向大厅，他为首在前，费雪跟随在后，贺尊亦跟在后。偶尔回头看见左手万夫不当之爱将，右手冰清玉洁之爱女，花开并蒂，谁能有此等好彩？认真威风]

[桌上推杯换盏，宾主皆欢，待过三巡酒虫上脑，偏有好事的提起“永安公主”出身过往。费生把面一沉，不言不语，气氛降到冰点十分尴尬。贺尊出身城寨最见不惯社团内一些捧高踩低的乌合之众，当下换作笑脸跳出来救场，扯下阿祥领结骂他扮鬼佬，又说费生今日来迟要罚酒三杯。在座落力配合他演出，集体装失忆，好在说笑一场有惊无险]

[饭局暂歇，有人提议打牌掷骰，酒桌立刻换成赌桌。贺尊不好赌博游戏，兴致缺缺陪坐费生身旁，目光在大厅里四处游荡，无意发现费生右手边空空如也，不知胆怯猫咪去了哪里。找来阿祥仔细打听却是一问三不知，贺尊皱起眉头暗骂一句痴线，起身离席去寻]

费雪

[忘记在哪本书上看过，穷是原罪。她过往十六年都生活在那个贫旧小渔村，整个童年被熏上死鱼鳞片的恶臭腥味，每餐用卤水鹅的油汁拌米饭就心满意足，现在眼前被鲍鱼参肚澳洲龙虾充塞，本该食欲大开做足饕餮客，然而饭桌上各个陌生阿叔明里暗里的挤兑，迟钝如她也能听出话里夹带的刀枪恶意，女人骂街有够恐怖，撒泼狗血好似滩烂泥，其实男人也不差，伤起人来习惯直接野蛮式，枪眼和误伤不多，效果同样鲜血淋漓]

[她低头坐在位上，黑鬈发从鬓角垂至怯怯眼角，从旁边看，只看到一点雪白的尖瘦的下颌，唇被齿咬得通红，如同灰白底稿上泼溅一点鲜妍。费志雄脸色已透出点猪肝红，下垂嘴角都是隐忍怒气，好似在气那群不识抬举的下属，更似在气登不上台面的亲女，费雪把头埋得更加低顺，双肩因羞惭微微颤栗，幸好有那位阿叔在中间做润滑剂，三句两句转圜气氛，带领大家一齐做影帝，等场上恢复寻常嬉笑，她后背已被冷汗浸湿一片]

[茶杯里的菊花被热水烫得蜷曲，又缓慢舒展开干皱花瓣，透明浮在水面，趁众人都周旋在赌桌旁边，无人有暇顾及，费雪起身去洗手间，解决饮茶过量问题，回程时路过一个小小露台，玻璃门一关可暂时隔绝厅内喧嚣，她隐匿进门柱的阴影后，雪白月光洒落在窗边棕榈叶上，油绿泛光。从袖子里掏出一只打火机，“啪”的一声，小小锯齿转动，火焰吞噬烟卷，幽蓝色火星月光下闪烁，她终于找回挚友]

[厅内厅外来回寻找不见费雪半点踪迹，贺尊眉心攒得更紧。柔弱猫咪不懂安分守己，真不让人省心。但老话讲英雄不问出处，即使昨天卖烟送报，蜗居“鞋盒”，现如今都飞上枝头贵为永安千金，看不惯他们这班古惑仔乌烟瘴气也不出奇]

[贺尊找得不耐烦，黑了张脸朝角落里几个正在吸烟的青年走去]

大小姐在边度？

[青年茫然摘掉嘴边香烟]

“大小姐？”

[伸手打掉青年指尖烟卷，鞋尖踩上，狠狠捻灭]

扑街仔！费生身边那位啊！

[青年怔忡良久，搔了搔鬓角指往露台方向，又凑前两步对贺尊低声]

“尊哥啊，那位当真是费生亲女仔？究竟点称呼？”

[毫无征兆空降千金凭谁心里都有几分猜疑，马仔以为费生一贯看重脸面，年过半百拥朵娇花在怀，担心招人口舌才用父女之名做幌子，这次party大办特办足见娇花在费生心中分量。出来讨生活人人恨不得精通八国语言、眼观六路才得平安。贺尊原本冷着面，听马仔发问却笑了，想开口回答”称呼大小姐“，话到嘴边顿了顿，想起费生接女仔回永安的打算，抬手拍拍马仔肩膀，语气淡淡]

随你喽，总之大佬钟意她。

[露台处隔着玻璃门看到费雪身影，贺尊看到这背影时心里第一念想，咁瘦？浓稠夜色下纤长葱指间衔着香烟，火光明灭。吞云吐雾动作娴熟，霓虹灯影色彩纷呈，映在她脸上红绿妖光浮动。本不该寂静的地方偏偏因她辟出一方寂静，在外站了会儿贺尊推门踏上露台]

不声不响躲在这里，费生会担心。

[走近少女，斜身虚靠围栏，双手环抱胸前，垂眼看着撒落在地的烟灰]

未成年唔好吸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