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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风独韵] 【双旦活动】《窠臼》——江月令&卫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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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北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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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江月令 于 2017-12-23 23:15 编辑

剧目名称:窠臼
参与人员:江月令   卫淮
剧中角色:陈洵美   谢亦安
剧目类型:活动
剧情简介:江山千古,天子宁有种乎?兵强马壮者为之矣。

关键词:孤魂野鬼、成王败寇、自残、囚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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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帖际遇]: 江月令帮助开封府抓获一名盗贼被公示表扬,此项被天字捌捌陆录入文兴十一载社会新闻卷,并参与了年终见义勇为奖评选,纹银+1 两 . 幸运榜 / 衰神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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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北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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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发
 楼主| 江月令 发表于 文兴二年十二月三十日 (冬) 2017-12-24 15:08:43 | 只看该作者
本帖最后由 江月令 于 2017-12-24 17:50 编辑

=起=


陈洵美


西风吹彻,九重宫闱锁清秋。

金兽炯炯吐烟,红烛催人醉,玉阶攀霜苔。琉璃殿内碎玉池,金粉砌砖掷来赏玩,玛瑙盏、夜光杯,悉数碎在池底,碧光流澄,空承恩宠。仙娥琵琶隐于青幕,玉体横陈,翠袖笼香,肖得一番玲玲透彻,不过是我赐予的恩泽罢了。三千珠翠满头,撩开裙底,便赤着白嫩的脚丫,将雪肤幽谷都呈出来,糜艳还羞,无辜得很。

“那天晚上,他进去了没?”

指钳娇娥玉峰,软舌抵颚,翕然相询。案上奏折摊堆,匕锋一碾,丰乳蟾兔儿就沁血,狼毫蘸些腥然的赤,落笔作朱批。千金玉饮缠身,蓦闻莺言痛呼,眉峰乍拧,怒起而碎盏,青丝如蛇缠。

“滚!”

银钩凛泷,错首扣腕以扼,楼外天风叱咤,欲盖广袤千厦,郁忿陡生,面色皆酲。

——如此昏暴之治,已有三载。

元年初,陈氏先帝南迁,七月流火一场,始建琅琊。逢前朝太守刺史,弃官奔走,帝恰谢姓士族相与为深交,赐毗邻郡为其封国,册谢亦安镇江东之局,大为远近所传,时流年少,各有一通。而如此之制,轻皇重仕,琅琊无强藩,乏重兵,常年羁縻镇压多事轻锐,政权难继,两皆落空。谢氏奉迎銮殿,上负荣宠,下孤过礼之惠,以为争霸。

朝中惶惶,帝用谢亦安以图保据,非但无成,抑且自贻羞辱。皇权孱弱衰微,帝仁德虽厚,名论犹轻,欲力挽狂澜,却惮用刻碎之政,风仪皆鄙,事败身死。公主洵美,时年尚幼,为匡血统之纯,先祖之训,受众推继位。

那一年,我尚跟在表兄身后作讨巧女娃,赏春蝶蛱飞,提酒看花,与他道缱绻心事。只一夜间,父皇崩殂,永安倾颓,这女儿痴意便如冬风掠雪,被从天而降的明珠翠缕镂金玉压得粉碎,留裘马锦骑,龙銮剖心烂肉,瘦骨担来太重,美人作修罗。

“辽东都督谢亦安求见——”

殿侍吊着桑儿一啼,纷自拜于道左。神思回转,琵琶声停,隼目轻扫简上书文,拂袖睥眼而笑,冷意潮生。

“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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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青风 + 5 + 5 颤抖,月月气场两米八
尉迟峰 + 5 + 5 哇,令令这么帅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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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半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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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亦安


[琅琊谢氏,自先帝南迁之始,便与帝深交,赐邻郡封地,谢氏亦安封辽东都督,掌兵权。先帝曾遣使,谓之曰,公若不忘本朝,于此息兵,则天下尚可共安。是以委曲求全,要谢氏不要擅行废立之事。然谢氏野心,昭然若揭。虽未明言,但自先帝驾崩,陈氏皇权后继无人,只落幼女陈洵美身上。谢氏深觉天助其也,臣顺多年,是该走下一步棋了。]

[晨曦未落,天边浮云晕染朝光。谢亦安整理朝服,缓缓朝大殿走去。于台阶之下仰望,每上一步,都觉得离那万人之上的位置近了一分。直至殿外,听得一声“宣辽东都督觐见”,方才跨过门槛,迈了进去。]

参见陛下。

[拱手行礼,拿眼角觑着座上之人。九重冕旒后的容颜昳丽,气质清灵,却丝毫掩盖不住痛失至亲的悲伤,以及被迫挑起重任故作冷然的姿态。]

[到底是女儿家啊。]

[他心底喟叹,唇角就溢出不可察觉的讥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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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帖际遇]: 卫淮诗会表现出彩被天字玖玖陆录入文兴十一载高才卷,纹银+1 两 . 幸运榜 / 衰神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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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北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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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板
 楼主| 江月令 发表于 文兴三年正月四日 (春) 2017-12-26 21:39:52 | 只看该作者
陈洵美


殿外是雨霁霞开,金碧相射,上出重霄,双阙连簏,似凤翼拢垂,国荣赫然。初秋花色随空门透隙而入,芳菊嫩黄,刺地双眸一睐。风劲留残香,几股破殿门,衣袂浅浮,四下肃静。铜炉温酒,执盏在手而生暖意,清液琥珀微晃,作激潺之响,惯是盯着那团明花,尖颌轻挑,翩然赐令。

“替朕把花剪了。”

颇含折辱之意,又不容置喙。

无花无木,是太极殿前的规矩。梨花甚寡,桃花太轻,梅花过傲,唯海棠独俏。表兄院里曾种许多,秋月里撒欢,映着罗幕轻寒,窗前开彻。世间金玉情事,不过与他呷蜜欢好,攀枝相溶。不过闲散王爷,枉论河清海晏,生民社稷,与我何干?只怪年少时恸梦太长,乍醒,便随西风瘦死在眼窝里。

是了,谢氏对陈氏江山有定鼎之功。彼时主弱臣强,尤少贞臣,谢乃宗室强王、军权重臣,多加仰食,圈扶陈氏上位,二马渡江。祖宗之训不改,权臣易易,而主弱臣强依旧。窗纸未破,便不以个人忠奸求之。只这小心维系的窗纸,终将分崩离析了。

再觑是深如长夜的眼,鬓唇簪花,金龙翠摇垂肩,掩得神色不辨,酒入喉肠,温声缓叙。

“睿王为皇亲,自幼与朕交好。及封名,亦居机枢之地,家族近属居内外之任,布列显要者甚多。其皆不事权术,体布衣之苦,忠甲照丹心,朕深德之……”

垂目再瞧奏简上明白几字,墨迹不深,却刺得心口如窒。面色忽变,隐有凌怒厉色,掌攉木案,惊得烛龙瑟缩,牵连觥筹跌榻泠泠作响,盘盏皆倾。

“甚么奢靡无度,觊民之腴——一派胡言!他是何等人物,朕瞧得清楚——为人磊落,恤民如子,岂为凡俗道之?擅行此等荒唐,先斩后奏,谢亦安,你该当何罪!”

柳眉横黛斜挑,声势乍敛,复阴恻而笑。

“莫不是,谢爱卿嫌这项上人头太重,想早些丢了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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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半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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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卫淮 发表于 文兴三年正月六日 (春) 2017-12-27 16:18:34 | 只看该作者
谢亦安


[甫一出声,但闻她不悦冷呵,令侍从将殿内盛开鲜花剪断,意为折枝。这番姿态,他看在眼里,只觉是女儿家惺惺作态,并不以为然。依旧俯首躬身,未动半分。]

[可是对方显然没有令他平身的意思,反而字字珠玑,厉声发怒。为睿王一事,想讨个说法。]

[睿王乃陈氏表亲,虽无法撼动谢氏,但有此人在,陈洵美就如有了左膀右臂。时间久了,难保不会节外生枝。所以她方即位,政权不稳,政事不通时,已然默默除去。]

[然后又随便挑了个借口,先斩后奏。]

[今日踏入殿前,便已猜测出她会提及此事。他不过是想知道,陈洵美会作何反应,如何应对。但如今瞧来,也不过如此。]

[不等“平身”二字,他放下双手,缓缓站直身体,眸如深渊,叫人摸不透心思。抬眼望去,轻笑一声道]

陛下若能取走,何必还需宣臣觐见?

[一番话说得有恃无恐。不是她不敢,而是她不能。那漫不经心的笑意,仿佛在讽刺着她的无能为力。便是高高在上又如何,还是救不回睿王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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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楼主| 江月令 发表于 文兴三年正月六日 (春) 2017-12-27 22:02:49 | 只看该作者
陈洵美


“…你放肆!”

他轻描淡写一句,直直撞入耳蜗,心中如绞似割,周身僵凝,仿佛被喝醒了,热泪泉涌流颊,匿于珠帘额玉后,洇在攒花龙藻里。烛舌轻舐,双眼一阖便是满目赤色,天有光浪层叠,茫茫城野尽化焦土,激血如璨星贯九霄,又似锈甲匹练,簪进迸裂的骨,凝在无边无垠的万里长穹。

睿王死了。我蓦地感到一阵无法遏制的、铭心刺骨的恐惧和哀伤。

翻手将滚金袍浪一敛,绣的长鹤欲唳,形骸艳皮,皆落眉间花钿。缓下阶台,足踏裂盏碎玉,目光作刃,将他寸寸剖离肢解——要用极快的刀切下手足,断别之际仍不溅红;极细的丝困住咽喉,割出余肉,却不致死;极美的人探他欲海孽根,翻云覆雨,丰唇榴齿间绝后,血嫣口脂香色。

思念至此,面上不由浮些笑意,胸腔里燃着一团火,偏将步子放得缓慢。抬手屏退众娥,锦绣叠叠之下,帷帐四合,殿内空空。眸点滟色,扣他左腕而近,顺势环腰轻偎,吻颊边,作暧然姿态,须臾改了称呼。

“谢家哥哥。”

一声亲昵来得恍惚莫名,距上次这般唤来,大抵已过七年。

尚年幼时,因着陈谢共天下之交,他与表兄关系亦是极好,举杯对歌豪饮皆为常事,全不顾我在旁无趣。每至宫中,文武韬略之试,也不忘与这“谢家哥哥”切磋一二。及其受封,远离皇都,我与谢氏便再如君臣疏浅。表兄一如其父淡泊,鲜问江山政事,醉里折花煮酒,才思自成气候,多惹娘子倾心。也偏是这般出尘,懒解人心不设防,让他死在昔日兄弟刀下,眠于海棠多艳的秋里。

十指牵缚间荡眉苦笑,凄楚不言,瞧来哀婉乖顺得很。

“表兄走了,我就只剩你了。”

——我要你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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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帖际遇]: 江月令从旧书摊淘得武功秘籍一本,武功大增,纹银+1 两 . 幸运榜 / 衰神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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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半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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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淮 发表于 文兴三年正月十日 (春) 2017-12-29 16:17:35 | 只看该作者
谢亦安


一句不能,她便仿佛如被踩痛尾巴的猫儿一般,怒不可遏。双目泛红,五指紧握。若非她无缚鸡之力,当真会血溅三尺,以他头颅慰藉睿王。

这滔天怒意不过转瞬,冷静下来她心里亦应清楚,陈氏皇权零落,孤女飘摇,若想继续享受这荣华富贵,只能依靠他手中权力。于是缓步向前,屏退侍女,只余二人在殿内。身子一软,小鸟依人般投入他怀,一声“谢家哥哥”酥软入骨,叫人心神荡漾。

恍惚间他仿佛忆起年少时光。那时与睿王志趣相投,常常纵酒高歌,抵足夜谈。睿王文韬武略与他不相上下,即便如今成了必须要除去之人,也有惺惺相惜之意。常暗自喟叹,生不逢时,遇不逢时。

他从小耳濡目染,父辈,祖父辈,所言所行,经营布局,他不可能存一己私心,心慈手软。所以即便是陈洵美,在他眼里,也不过是一颗棋子。若能掌控更好,若不能,便弃之。

思绪游离片刻,软玉温香,他伸手揽在腰间,隔着华裳锦缎摩挲。侧了侧头,睇眸在她耳边呵气。

“哦?那你想怎样?”

语气轻佻,神情暧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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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北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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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江月令 发表于 文兴三年正月十日 (春) 2017-12-29 22:32:07 | 只看该作者
本帖最后由 江月令 于 2017-12-29 22:39 编辑

陈洵美



世人皆畏强权,千古帝王业,不过守画桥三百,华亩万顷;抑或美人风骨,朝晖灿霞铺就,踏歌升金舆,步步近天。镜中花触之不得,水中月一搅即碎,而我终究不舍太极殿前的宫铃扰扰,春来液池遍盛的菡萏芙蓉,栖凤阁上登高,疆外戍边戎甲,喟赞皆化作夜明灯上时娇女弄舞振起的羽衣,罗衾金袖,说盛极的海棠多艳,送我一场家国繁景入梦。

额顶龙冠漆丝束发,下垂珠结,翠滴晃在颊侧,似心头血。眼一觑,有寥寥昏色入廊,朱门鎏金,九天风云也静,千姝万艳都溺毙在蜃楼蓬莱的虚幻里,人面为真。他着锦缎,手隔薄绣勾挑,语间不乏温存,不掺情意,半讥半嘲,顿时又觉这人面也不过丹漆绘成,笔尖淡墨一勾,唇便见笑,哪管你牛头鬼面、魑魅魍魉。我要的千里无虞,到底也假。



眼角盛些余泪,做扯袖堪怜之态,语气是薄嗔的,咫尺间诱他。


“只要爱卿开口,朕便封你作监国,作丞相,作摄政王,作皇后……”


权宠不改,你偏瞧上我的位子。


指腹在他唇上一点,继而摩挲至匀净耳垂。大约身子里伏着困兽,梦醒时不降,偏要斗上一斗,争不过便死。他贪念太过,所图之物彼此心知肚明,以往俱不点破,揣在胸臆间膈着,现下却觉不若坦诚相待,难说事有转机回还之地。心绪如电,当即旋身撤袖,怀中一空,面上端着矜贵仪态,悲喜莫辨,眼中却是锋芒毕露的肃然凛冽。


“谢亦安,你别忘了,若无我亲昭授位,你再怎么折腾,都是偷。”


不服臣,不服民,不服众,此乃大忌,犯之者为贼,不成帝。心下快意,一袭龙袍负手,睥睨时放笑——太想看他吃痛模样,亦要他臣服,奉我为主。


“你要怎么说服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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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半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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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卫淮 于 2018-1-1 11:24 编辑

谢亦安


——只要爱卿开口,朕便封你作监国,作丞相,作摄政王,作皇后。
——谢亦安,你别忘了,若无我亲昭授位,你再怎么折腾,都是偷。

怀中女子讨巧求饶的模样还没欣赏够,她又抽身后撤,端出一副矜持高贵,锋芒毕露。

唇上还残留一抹余温,淡淡体香在鼻下萦绕。越是倔强带刺,越能激起人心底的征服欲。可他想要的征服,却是坐在那高高在上的位置,睥睨众生。

为了这个目的,他可以不择手段。是以陈洵美在他眼里,无所谓男女,只有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我并不想说服你。”

陈氏这块硬骨头,若能说服,谢家何苦经营多年。双手叠着放在身前,被宽大的袖袍掩住。

“可我,志在必得。”

四个字铿锵有力掷地有声,那胸有成竹的态度刺人眼目。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忘了上位人一眼,然后又恭敬行礼

“陛下若无要事,臣就先告退了。”

言罢不理她一脸阴郁,转身离去。


---------第一幕·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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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北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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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江月令 发表于 文兴三年正月十六日 (春) 2018-1-1 15:21:50 | 只看该作者
本帖最后由 江月令 于 2018-1-1 15:45 编辑

= 第二幕 =

陈洵美



呈元一百七十七年,琅琊新帝历四载,宣国宴,大赦城都。士族皆赴,使节频进,鲛珠裙上乱现,鎏玉翡翠也贱。七香宝车漾澄流光,鱼龙款摆,舞尽一骑豪奢。市列珠玑,菱歌泛波,帝王画栋起中天,百堂连三市,燃明车马街灯,掩映如璨霞烟火,游人若织。

再瞰是煌然龙宫,桃瓣散千斤,花萼酿酒不饮自醉,眼梢也吊红。锦鲤嬉水竞跃,赤浪沸开这无尽觥筹,风月里邀玄女翩临,乍见金光定倾心。禽鸟唳舞,每一缕瑰塑都跳腾,群臣立成玄赭衣潮,神仙窟里形骸皆浪,掌中秉长玉,唇舌翕张,我听见他们高声颂唱——

“佑我琅琊,万岁无疆!”

——一世无悔索然无味,你笑我贪啊,贪不曾错。

于是羽袖弄摆,天地皆赤。在玉箸击盏的清脆声里,分绝帝臣的珠帘花屏后,千鼓齐鸣于外,帐内昏烛幽篁,悉数在哑琴里归寂,恍若隔世。酒罢三巡,我伸手钳住他瘦腕,用十足的力,拉近丹唇醉眼方罢休。

“谢爱卿。”

指蘸姝色一抹,颈后平添千叶荷莲,顺鹅脂雪肌抚下,人比花娇。座下裙尾铺就,眉眼蛰透阴鸷的霾影,偏笑作纯善模样,起身轻旋一周,踩着叠皱的袂,踉跄间揽人入怀,腰肢似春日里杨柳叶折,撑起一身囫囵不清的金羽霓裳。

“你说,朕美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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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半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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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亦安


新帝历四年,国宴。普天同庆,声势浩大。珠帘相隔,外面是纸醉金迷,里面.....呵,只他一人独自欣赏女帝醉生梦死。

自她即位始,便是如鲠在喉的存在。他不动她,却可以动她身边的人。剪除异己,羁縻方镇,如今她已如折翼的凤凰,浴火也不能重生。

执酒杯浅酌,她大势已去,却仍不肯松口。原本可以强迫她写下诏书,但不知为何他却纵容着她继续坐在这个位置上,像是要欣赏着她最后的倔强。上演无数君臣相和的戏码。而她仿佛也享受这所谓的宠溺,再他圈好的范围内肆意。

手腕被她拉过去,听她娇声媚语,轻旋腰身,跌入怀中。揽一池春水,低头,嘴角噙笑。

“陛下何时不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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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江月令 发表于 文兴三年正月二十二日 (春) 2018-1-4 23:12:35 | 只看该作者
本帖最后由 江月令 于 2018-1-4 23:33 编辑

陈洵美



“撒谎。”

声里沾着浓酿的桃花烈酒,刀子似的,一抬眼,髻上堆缀的繁云也晃。翠龙镂金,珠玉錾雕,正中明烁的红宝是从凤冠上摘下,博鬓垂流苏,扫在双颊肩头,春风秋月里展眉,再艳不过唇上砂脂。将这重冠撤簪拆了,登时轻舒徐多,碧翘映冷光,明灭逮住青葱的指,薄情的目,避不开,要烙我烫骨。不与他猜话中几分真意,细腕敛起锦衣红衾,身子稍侧,见出榻后一排玉盒。

“左起第一个红木盒里,装着本朝车骑将军陈越,朕的舅舅。昔日陈谢共镇藩王叛乱,命越率兵逼之,令出向贼。父皇感其战功惠泽,封车骑将军,掌十万兵权,护西疆安宁。他总穿银甲,刀在手,箭随身,凛然威名,赤马掠处臣民俯首。每逢上元佳节,花灯作愿,桂树红绡上,不知多少女子爱他的名儿呢。”

“…第二个盒里躺着姨娘。她是一生凄苦的女子呀,十四岁便嫁,不曾见过郎君。本惧那山中饿狼,不想是阎王殿前短命狗——欸,谁晓得小叔新婚燕尔死在谢氏刀下。本惦念能梅开二度,枯木逢春,如今也被你斩……何罪?爱卿年前似是奉过,朕忘了。”

掩面咯咯脆笑,眸成一弯新月,皎皎可爱,醉倒臂弯。懒将后边三五六七讲明,他做的好事,何须我再述。气宇桀骜或千娇百媚,偌大陈家被屠个干净,留我一人披张画皮,扮黛明朱墙内孤魂野鬼。脏腑泼入雪水冰冻,生死墩重也惊不起丝毫波澜,只如细密鼓点,醒时痛击摧枯拉朽的神经,夜深便与千帐灯眠,一片孤心不必画成,说惨也惨。

扯扯唇角,从案上妆匣中利索抽出把匕首,银质刀身,柄端嵌着白花玛瑙,猩红底色上洇散。明是娇郎,不见兵戈,眉间却藏杀伐果决的戾,淡淡一睇,短锋便刺入柔孱肌骨,顺纤长指节而下,皮肉外翻,蝴蝶展翅般轻盈绽开。血线如泉呲涌,汨汨而流,汇在腕处绕一弯,映着玉肤雪肌,更胜艳袍金玉。

“真是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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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半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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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亦安


见她忽然卸冠,巧笑倩兮,美目盼兮。云髻雾鬟,春风醉眠。侧身指着塌上一排锦盒,像数着一个个珍宝,道出盒中所放何物。

每一个盒子里,都装着她陈氏的一位宗亲。细数过去,六七个盒子,到最后,只剩她陈洵美一人苟活。这便是她无论如何都不肯写禅位诏书,而他又偏偏想昭告天下,光明正大坐上这个位置的结果。

困兽之斗,徒留挣扎。

如此国宴庆贺之日,却不知她提这些是为何。眸光愈深,直到见她抽出匕首。本以为她是要鱼死网破要同归于尽,却没想她一刀刺入自己手臂,果断而决绝。

再抬手,欲刺第二刀。

陡然起身大步跃去,握住她凝雪皓腕,匕首停留在半空。

“你想寻死?”

笑意凝固在唇角,黑眸深处闪烁着无名的怒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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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北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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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江月令 发表于 文兴三年正月二十四日 (春) 2018-1-5 23:29:15 | 只看该作者
本帖最后由 江月令 于 2018-1-5 23:46 编辑

陈洵美


暗云拢碾,画阁朱楼糜艳,昏烛摇摇中,轰然神聩。风卷珠幕,玉盏翻红浪,双目轻阖,将我送回十二年前。

呈元一六五年,先帝四十寿宴,华堂高起,城都皇域内广设群英集,舞女笙歌齐醉。公子王孙芳树下,珊瑚映面,注礼推谦,赋诗三千首。宣纸薄墨,下笔走三川,轻歌烈词铺叙,悬于杈上。一时琼树有飞雪翩落,佳作如花绽枝头,微风扬止间,簌簌拂面摇响。我纵瞰于高榻,闲拨琴器,懒与闲云野鹤论调相争。左右不过讥纨绔无才,笑文人痴傻,满座豪杰、五陵年少,竟无一有趣。

彼时表兄尚未担起睿王名号,锋芒初显,训武之术已难有敌手,自被父皇唤去排兵布阵、演武助兴,瞧着索然。正待离席,却蓦地听一声轻笑缓淌,似银沙滑过丝绸,声不大,却挠得耳廓直痒。众人停盏相寻,便见一袭锦衣玄袍,玉带高束,自侧席起身抱拳。他本落座谢父身旁,乌压压肩首攒动中,毫不起眼,待人将目光略及,烛火流萤皆黯一霎,殿内光华尽敛,独留他一人风华灼灼,噤了全场燕雀的声。

“臣尝闻世子武艺非常,不知今日,可否切磋一二?”

——那是我第一次见到谢亦安。

“铮”的一声清脆异响,是庭上娇女尽兴,奏断细弦琵琶,叫酣梦乍醒。温血仍流,红袖上瞧不真,轻溢过细密掌纹,肌理遍染,满手都刺目。腕被箍得生疼,颦却极轻,好像利刃割过眉与光洁额首,逼人发笑。在这浑噩的桎梏中不动声色,目里空空,疏淡晕开眼尾一角赤红。

“朕初见人皮糖画,是淑妃受诱,与奸人私会,妄诞皇子,东窗事发后,父皇亲赐的刑。刀要从颈后脊椎切入,一刀分水,背便成两半。再将铁伸进去,没及柄部,刮鳞似的隔绝皮肉。若罪深重,再上糖霜。你晓得么,糖霜稠厚,沸火也煮不开,需用内力——想必是极厉害的功法,待到表层都滚泡,便从活人头部浇淋下去,呲一股白烟。”

“…朕瞧不得酷刑,却知此法制出的糖沾上人肉鲜腥,味道别致。”

兀自划一道暗哑的笑,眉目间埋着慈悲风致,爱与恨撕裂,抵死缠绵,而后归于近乎麻木的澄净。我有罪,罪在孤身之力不足为惧,要这江山拱手让与旁姓;罪在惑己,反骨之中苟延残喘强活。
罪在女儿身。


“谢爱卿一腔肝胆奉国,合该重赏。朕怕疼,不愿糖霜加身,便以此寥寥表意,爱卿莫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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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亦安


糖霜刑罚略有耳闻,他虽然不择手段,却从未以此法虐人。只是听起来就觉得触目惊心,令人作呕。也没计较陈洵美安的什么心思,直接夺去她手上匕首,“哐当”一声砸在地上,扬声喊道

“来人,宣太医。”

内侍从门外进来瞧见这一地鲜红,愣了一下又开始浑身发抖,连滚带爬的跑了出去找太医来。他拉着陈洵美坐回榻上,气急败坏道

“别乱动。”

说完随手撕扯一段衣摆,缠在她伤口处。她字字诛心,他却充耳不闻。说来说去,不过还是不肯松口,宁肯玉碎,绝不瓦全。

“陛下好风骨,臣佩服。”

音落,正好御医来,看着大殿之上一滩血迹也是一愣,然后才想起来行礼。他拂袖一摆免了御医的礼,只吩咐着赶快给陛下瞧伤。

站在一旁,眸色深沉的盯着她伤口,也不顾御医在场,阴冷地开口

“陛下想重赏,不如一纸诏书禅位。霜糖甚的,臣不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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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江月令 发表于 文兴三年二月二日 (春) 2018-1-9 21:20:39 | 只看该作者
陈洵美




袖上薄绸绞着迸狂的腥艳,血色渗似三江之水,两者绵密痴缠间,明是宽慰,亦吸髓食肉。这数刀自残来得决绝也痛,扑簌清泪淹滚龙衣,漫天仙音里,皑皑朱色中,徒我一人做哀丽恶鬼,消瘦背脊担起浮彩千层,背地里磨刀,贪这无人敢哂的面子。说到底,千丈崖颠,依旧入权欲窠臼。

金门大敞,王侯呈列朱樨,奉玉瓯进御酒,撩袍而跪,道句“帝宰千秋”——哪位帝,宰谁的秋?心中极想这么问了,却只听扰扰余音震刺銮殿香风,满座上宾皆失人色,血口咧张。嗡然间,象牙玉筷猛击黄金兽脑,西域传回的曲,引颈胡旋,幔内十二银铃也鸣。唇一松,不忌两旁内官御医眼舌,偏头侧耳,枕着鼻翼间轻缓呼吸,灯影内恓惶。

“朕夜观乾象,见贼星增艳彩,将星短光芒。爱卿谋位之心昭然无惧,真真是……”

掀睫细睨,在他神情中抽丝剥茧。恰是时,玉纱窗外,有惊星升空散彩,银花满绽,飞旋作噼啪雨落声,映得玄云长夜亮如白昼。信女驻足合掌相祈,佑她情郎平安喜乐,佑这琅琊延绵端康,多虔诚。我坐在万瓦凝成的朱栅内,隔层层纱幕贪觑,双眼微眯,似被这无数粲然天花所摄,死水也泛清波,却在目光横错时敛眉,垂首斟酒。

臂上的伤被覆住,膏药潜在肌肤与白纱间,吞不住血,透幽幽的红。他会如何对我呢?若顺服,墨尽诏成之时,是否便是死期?再折辱些,留一命,将前朝女帝纳为妻妾,日日宫墙内苦痛煎熬,不得挣脱;若反抗,他又是否会即刻鼓策谋反,拟罪名百种,踏平关口城池,遣从逼宫?此间臆测皆有由头,左右不过世事万千变,平地梦一场。

眉宇间冷锁,琼液溢盏而出,溅得软毯上遍红。随侍颤如筛糠,脸额深躬在阴影里,项上人头轻贱,随时可在剑拔弩张的气氛中献祭。骤然间,面上极愉悦地笑开,目光却如携戾的刃,抵上他脖颈。

“朕不写。”

一抿唇角,直脊肃声。

“听清了么,谢亦安,朕不写。你一日没有帝诏,便一日为臣。莫要逼朕——你掌虎符兵印,却管不得这宫中大小利器,样样致命。也不知下一次,朕任性胡闹时,爱卿来不来得及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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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卫淮 于 2018-1-9 22:15 编辑

谢亦安


殿外烟花乍起,轰耳欲聋。将她话语尽数掩去。堂内跪着王侯,身边跪着御医,她字字涕血,针锋相对。篡位之心昭然若揭,满朝文武无一不知,不是没有人私下与他说过,或逼宫,或列罪昭告天下。总是有办法让她从这个位置上挪开。可他却一直任由她高傲如孔雀,哪怕有些恃宠而骄的味道。

——朕不写。

这答案他已经听腻了。他纵容她做了四载傀儡女帝,虽然朝堂政务由他一人把持,但如果她能老实一点,他可能愿意让她再多活几年。一再提起的话题不是询问试探,而是明明白白告诉她,他要的是皇位,不是她陈洵美的性命。

眼见御医抖如筛糠,弄了许久也不见止血,眉头一皱,一脚踹开,像是撒气般不悦道了一句“废物”。御医从榻边滚了一滚,然后爬起来伏跪着,惊恐喊道“都督饶命”。

没理御医,幽深的眸对上陈洵美满眼戾气,倏而勾唇,压下满腔怒火,抬手掠过一排木椟,似温柔抚摸,声调诡异。

“你知道他们为什么会死么?”

“就是因为你这份倔强。”

伸指点在她鼻尖,好像情侣间的亲昵。但刚刚触及便缩回手,往身后一背,转过身去不再看她。

“你早晚会去陪他们,勿需着急。”

忽然扬声

“来人”

金门外有侍卫应声而入,屈膝跪地,等候命令。

“送陛下回寝殿,好生照看。如果陛下有个三长两短,仔细你们小命。”

金銮大殿如此一番闹剧就这般收场,她愈是求死,他就愈想留她一命。是了,这盛世,当让她瞧着,他为帝,比她更合适。既然她宁愿自残也不愿委屈求和,那不如将她变成囚徒,困其终身不得自由。


——————第二幕·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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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江月令 发表于 文兴三年二月十一日 (春) 2018-1-14 00:41:38 | 只看该作者
本帖最后由 江月令 于 2018-1-14 01:10 编辑

= 第三幕 =

陈洵美


雪晴云淡,白羽簌簌,檐流未滴便凝锥,剔透里映着肃清天色。寒垣冻结,天际雁影稀寥,月落山容瘦,宫人碌碌,受令焚茶煮酒,香烟傍衮龙浮,黄金兽内银丝碳,催得琉璃玉殿转霏微,一派融融。帷幄低张,案上千堆书册,当窗松桂,满地银霜。红烛煌然垂泪,吹拂即灭,正如这世事难说,仓惶凄沏。

此间二月,淮北殃乱初平,谢氏运筹肱骨,伐北征疆,而求天下一统。士族门户之争相持,谢以后父为征北大将军,其职衔称谓表明,意在以本家经略北伐军务,防止他人插手,避免以北伐之名,挟北伐之功,形成觊觎。上游谢氏权势盛极,假辅于陈,朝廷重内轻外,制约方镇。纵藩国蠢动,一时不可染指。

并时,琅琊域外炊烟寥少之地,民有饥色,野有饿殍。经年苦战不缀,我疏于修治,凄风冷雨,鳏寡孤独者甚多。而课税不免,梁亩皆废,民脂民膏皆作金妆宝剑,烈士泪滂沱,帝王浑噩销香间,生灵皆作魂亡。幸有谢氏新政,摊丁入亩,纳绢代役,民生怨忿稍平。

溯至早些年月,我确是不惦权贵的。只因万千荣华加身,明姝独我,鲛绡玉带追诸于身,众星捧月,阿谀也惯不屑。而待步至帝位,我贪图了。我不仅要娇艳香罗、宝砌哀兰,更要骅骝奔跃,江山信美,万朝归宗!甚么民生哀苦,茅庐破瓦,怎及我金銮雄殿,君名流芳?

墙角玉漏声小,烛影倏忽,我缓阖上清明的眼,将九曲河浪、战旗马嘶深藏。谢亦安手段凌厉,且屡屡直取痛点,比之于我,更担得起“帝”这千斤一字。名士之忘身物外者易获盛名,而高位者,多为不废事功、擅营武力之人,多有经纬大略。只,若题外姓干政,陈氏颜面何存,史官笔下浓墨一渲,众口便铄金,生生折煞我。

云裘略展,将暖炉抱怀。手边奉的是玉盘珍馐,凤足鲍翅烹烩,只落得觑半眼,呛着嗓子,哑声相央。

“…朕想出去走走。”

帘外内侍闻言惶恐跪落,身子抖如筛糠,切切急劝,“都督吩咐,陛下心神不稳,需得静养,其间不得出殿。这腊月寒冬,还望陛下莫要为难小的,龙体为重啊”。吐纳滞涩,袖中双拳一霎握拢,指甲未经修剪,生得极厉,压破掌心嫩肉——讥我呢,都督,奉谁为主?

凭案而坐,一时满室沉寂。目如幽潭千尺,栗冽寒冰,欲断他项上人头,心念数转,终以轻叹作罢。忽而珠帘曼卷,溢几缕细雪入室消融,清寒刺入肌骨。抬眼视之,唇间衔笑,森然凉透意。

“等你很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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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囚她之前,虽大小政事仍过于他手,但总还会顾及她身份,事后呈报。如今将她囚于后宫,帝位空虚,他彻底接手所有政务,不再一一呈报。然宫里从就没有秘密可言,二月北伐大捷,乃至之后政治苛捐杂税,桩桩件件,全国上下互相传颂。

一连数月,当真醉心朝政无暇顾她。但还是派人每日前来禀报她在宫内情况如何。自上次自残之后,倒是安稳许多,没再寻死觅活。还算她清醒,陈氏一族纵然如今凋零,也不至于要沦落到以死相逼的地步。

批完最后一个折子,天已大黑。侍从询问着是否准备就寝,想了想,让人掌了灯,打算去看一看陈洵美。

还未入内便听到里面侍从讨饶,眸色一沉,推了门进去。珠帘之后,她凭案而坐,闻声,缓缓一句“等你很久了。”

却不接话,抖了抖身上浮雪,问

“冷么?冷得话叫人多送些炭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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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江月令 发表于 文兴三年二月二十一日 (春) 2018-1-19 02:25:07 | 只看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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绒雪萦空雾转,舞鹤随风而盖,不闻其飒飒落处,惟有凤吹声响,隔着幻紫鎏金的珠瓦,汨汨于冷月之下,岳岳于浮云之端。俯迎琉璃脊的列吻,金阙雕栏,静夜里百折千迥,折足回风流月,惊破一瓯春回。青阶绵绵第几层雪,压上侧苑寒梅花影,未开匀,却极盛,端做尽态极妍之姿,施施然剖开心萼送呈人前,没羞没躁的赤诚。檐边云彩花纹意态雍贵,绞咬上画梁玉柱,边路渲以清浅泰蓝,详勾细摹一番,汇成拱顶正中的金龙并日。抬目去看时,天冠十二旒白玉珠也垂,痒痒拂在面上,像极了小孩的指头,贪顽挠上一挠。

差人呈上前些日子新进的贡墨,光泽细密,四面夔纹,正中描金,鹅黄匣子盛了,显是明封未启。侍候笔墨原是太监的活儿,此刻却多许兴致,亲执铜勺取水,布施于砚堂,墨锭稍旋,磨得不得法,亦有清气萦开。狼毫饱蘸,甫一沉即提腕定书,亢气浑涵,又在末处回转,如飞瀑屈潭,老树归尘。他说一句什么,只觉那声音遥远,漂浮晃动着,倏尔又很近,直像在耳下吵嚷。暗金紫纹帛面晕起一团澄然水光,晃得心底莫名惊痛,似把极钝的刀子猛力挫着,直至肢臂皆颤,骨肉剥离。指腹覆上几笔清峻墨迹,凤目微张,赫然“钦奉”二字。

“朕在位四载,遭天下荡覆,幸赖祖宗之灵,危而复存。然仰瞻天文,俯察民心,炎精之数既终,行运在乎陈谢。是以前王树神武之绩,光曜明德以应其期,是历数昭明,信可知矣。夫大道之行,天下为公,选贤举能……都督谢氏,天诞睿哲,神纵灵武,止宗社之横流,反生灵之涂炭,扶倾颓构之下,拯溺逝川之中,固以明配上天,光华日月者也。”

“朕虽庸弊,暗于大道,永鉴崇替,为日已久,敢忘列代之高义,人祇之至愿乎!今便逊位别宫,敬禅于谢,一依唐虞、魏晋故事。”

时时只见龙蛇游走,铁画银钩甫成,尤有墨迹浓,是极清丽的一手簪花小楷。风月空荡荡,屋内明炭燃得恣肆,照映绷得发白的指节,彻骨的冷。这冷从足底侵延,又作兜头冰雪,丝缕浸心噬骨,直教面上血色褪得尽了,似一方青石冻印,透如蝉翼。却迟迟不肯放笔,只怔仲瞧着窗边烛花如绛红珠泪,光舌闪烁而过,却没能将面容照亮。那是遥远的一点寒光,若明若暗地曳舞在向晚波浪间,继而“啪”一声,在身后开出朵苦花来。

红木矮几上置着缠枝莲青釉瓷碗,内盛丹参凤爪是白玉带黄的颜色,缀上些椒丝,滟滟之色养眼,浸在卤汁中,一寸一寸冰凉。风吹过御案上折子,是颇久以前的了,上用贡宣软白细密,声响也微。暖阁窗纱是广储司新晋的软细鲛绡,糊着莲青色薄纱窗屉,紫铜暖炉里焚香,那烟也似碧透了。恍然便想起极小时候,大抵是春天吧,海棠开得那样好,一树红艳斜欹在墙外,我日日贪顽,拿瓶折枝花儿插来,惹父皇动气,幸有表兄说情,才免去佛堂宿跪。十一岁少年已生得极好,眉如春风细裁,朗月来疏:“洵妹妹当是锦绣珠玉养成的姑娘,如何罚得?”

殿中本是静极,遥遥却听几声鸪啼,一径声嘶力竭。宫绦长穗委垂在地,身子不住颤着,终脱力般将笔置下,明黄夔纹衣袖拂过手侧妆奁内屉,深藏暗格,纤葱十指轻拢,玲珑透彩的国玺便露出头。明是碧澄脱胎的玉质,此刻瞧来也冰凉,一如空茫失距的眸子,哀冷如死水。似是极疲的,抽下根簪子将烛芯剔明了,眉间俱是恹恹之色。

“都拿去罢,朕……我很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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