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室】万藏楼

闻她言中沉静，听不见半点怨念，倒是个体贴人的孩子。比之明月有过之而无不及，然慕师妹门下皆是这等性子，总让我这掌戒真正不知作何表情。说门人懂事省我费心算好，可见过红尘百种，总有不忍。

因为暖黄的灯光中，只抬了手摸摸她脑袋，笑道：“本想问你是否做好万全准备，只是仔细一想，我当年下山时也才比你大个一两岁，若你觉得此行无碍，便准备准备去吧。”蓦地收手，看着她时笑容依旧温和。但出口的话却是不容置疑：“我可以为你和你师父谈谈此事，也可以让你下山，但一切的前提你要明白，若无完全准备贸然离开，至那时师门远在千里之外，可是救不得你的。”

江湖，非亲眼所见不能其中残酷。太乙门人终不能隐世一生，我欣慰她有此心，却也担忧她这般年纪离开是否会遇到危险。这些，想来她也明白。

当他话一出口，原本以为会是劝她此时年幼，不适于下山。何况叶师叔是观中掌戒，定比师父更遵循那些门规才是....只是如此想，叶师叔在她头顶上轻抚一下，少女便是几分神情微黯，再将整句听罢，倒是愣在那处。

可她也伶俐，只是眨眼一下，眸中一丝愁便转了些欢悦。
如此便有些失了方才沉静模样，半跪起来，一双手撑上了身前的桌台，眸光莹莹便似盛了夏夜星光明烁。

“叶师叔答应让我下山去了？”

甫一出口，才觉出有些失态。才坐下身来，老老实实将薄被又在身上披好，眼尾弯弯却依旧掩盖不住少女的喜悦。

“弟子虽不是自幼时便在山上，可这些年来师父也教会我许多东西。既然要下山，我定会尽力周全自己，不拖累师门。”

“你怕自个拖累师门？”

听到这话是笑起来，却不是嘲而是有些无可奈何。我立身门中看似最守规矩，然而也是个私心甚重的人，例如思过崖上那人存在因我一手压下才在门中毫不知情。然而他之身份说出只怕连累的不止是我更有整个太乙，比她所言拖累，我看似亡羊补牢却也为时未晚，只是这些也与她说不得，只继续笑着

“你又不曾杀人放火，我何惧你拖累师门。只是道医一脉甚少涉武，心中所忧不过怕是半路出事。既然你说没有问题，那允你这两日内收拾好离开。但你自个也要与慕师妹说一声，免得她担心。”

毕竟女子心细，我所不能想到之事也许慕师妹能为我补上缺漏。

虽是欢悦几分，可到底平日里头安静惯了，安分坐在桌前，便又如开始一般沉静下来。

“弟子的意思是，必定不会出了这山门，便给师门蒙羞。”

“师父那边，弟子明日便去与她详说”

若是师父不答应，她再将叶师叔搬出来当个说客。在心中默默添上一句，她便抿了抿唇，一双眸中忽的有几分迟疑。
只是这天下之大，又过去了那么多年，燕山府路倒是好走，可是看望过爹娘过后，她又该去往何处寻找小妹，心中倒是没什么思量了。

“只是...我不知该去哪儿找小妹，我与小妹是在河北一带走失，可我能走到扬州，却不知道小妹会走到什么地方...”

闻她此言眼微垂，默然思索。当年下山浪迹江湖便是因无情报无人脉才行宛如大海捞针的举动，偏也叫我运气好，碰到了点线索。可事成后我心忧虑，才决意暗中安排合适人选为我搜集情报以备不时之需，只是道观清修，此事难与旁人商议。因而我所择之人，购置产业皆是从我私藏中出。

此刻她无前路，我难同行，只能委托她人了。拢袖抬目，观这万藏楼深夜寂静，言语淡然：“倒也不是没有办法，我识得一个人，在扬州城中开着客栈，那客栈名叫云天，掌柜姓苏。你下了山直接去她那告知身份及所求之事，她那指不定能为你寻到些什么。”

视线稍低，复又观她神情：“比起毫无头绪，这一二机会你应当抓得住。”

将师叔所言尽数牢记，心中反复扬州云天及其掌柜苏娘，这才点一点头。

若非叶师叔指点去处，此番即便是下了山，也像个无头小蝇似的只得到处乱撞。虽然到了云天客栈之后，不定能从苏掌柜那处得来小妹的确切消息，但既然是叶师叔的故人，应该也能仰仗一二。

“弟子记下了，多谢师叔。”

如此，双手交叠作一大礼，躬背深埋，已是极大的敬意。她自须弥山离开后，便知晓离了爹娘庇佑，天下之大，人心莫不险恶。虽与师父相遇于扬州城外的旧宅，将她带回太乙观中得来又一庇佑，却也是极大的幸事。
此去山下，更应是谨言慎行。

-结

承平十三年 冬

[ 昨夜一场雨，将本就不高的气温又降了几分，早起的时候北风一吹，满院萧瑟无不提醒着冬天的来临。早课过后天已大亮，但天边还是积压了厚厚的云层，不知何时就会再下起雨的样子。]

[ 上个月跟慕师叔见过面后，就一直记挂着明月的腿疾。马上入冬，没下雪还好一些，等再冷些，山上经常下雪，积雪来不及清理，她那个腿的情况，怕是连门都出不了。慕师叔说能治，但也不是立竿见影的效果，估计至少得大半年还是目前这个情况。]

[ 想来想去，也只能去万藏楼的书阁找一找有没有机关类的书，可以做一个轮椅，在明月腿疾没完全好时能代替拐杖，让她即便在积雪上也可以行走自如。]

[ 一边想着就往万藏楼走去。这会儿万藏楼应该没什么人，怕那边太冷就抱了个手炉，匆匆走了过去。]

东方药
【天寒冰坚，多年晨起已成习惯，如今到了太乙，亦不例外。】
【蒙蒙天未大亮，披上狐裘携上昨夜挑灯读完的书，径去了万藏楼，值夜弟子伏案熟睡尚未醒，放轻脚步，借微弱灯光寻到书架空处，将书放回，指腹掠过一排排古旧书籍，又取出一本，掸落封皮上的薄尘】
【携书行至门口，茫茫雾色中，见一熟悉身影小跑而来，待近时看清模样，却是笑起】
  “李师兄怎也这般早？”

[ 这个时辰，整个万藏楼都安安静静的。晨光熹微，透过厚厚的云层和林叶，零零散散的铺了满地。]

[ 携着满身曦光跨过门槛时，忽然传来熟悉的人声。抬头一看，却是东方药。]

[ 这般时间相遇，于他于我都有些惊讶。没仔细看他拿了什么书，只道了一声晨安。]

  我来找书。不过三年没来，也不晓得还找不找得到。

[ 边说着，边侧过身给人让路。]

东方药
【走出万藏楼，足落溅起碎雪沾衣角，却又一回身，笑而问询】
  “不知是找什么书，我时常来此，或许知晓。”
【说话间，意有所指那仍伏案在睡的守楼弟子。】

[ 他从门槛踏出时，才瞥见楼内仍未睡醒的弟子。身上披着厚厚的袄子，整个人都埋了进去，若非有微弱起伏，根本看不出那里还藏了个人。]

[ 见此不由得失笑，也不忍心去打扰那位师弟，压低了声音道]

  具体书名我也不知晓，就是一些机关术的书籍。

[ 往日看过的除了正统道藏经书，就是衍数三式，机关术相关的倒真没仔细研究过，也就学刻木雕的时候看过《木经》，里面记载了一些简单的机关类。但万藏楼书阁藏书成千上万，应该是有的。]

东方药

【闻言眉峰无声挑起，在脑中略一思索，道】
  “右边倒数第二排便都是了。”
【又问】
  “师兄何时对机关术有了兴趣？”

[ 他指了道，正要过去，忽而听到他询问，便道]

  相帮明月师姐做个方便行走的物件。

[ 东方来时我已经被关了禁闭，不知道他晓不晓得我与明月之前发生的事情，但明月的腿疾他定是知晓的，就没多解释。]

  这不是很快就要入冬了，到时候山上积雪，她可能行走不便。正好我会些木工，就想找书研究下。

东方药
【晏明月之事素有耳闻，虽是唏嘘，却也非医术一日两日便可痊愈，故心有余而力不足，然其师慕师叔于我也曾有恩情，此事难免一直记挂在心。】
【闻李青风道想制一机关，心中清明，忽道】
  “我有一朋友擅长天工术，或能帮忙。”

［ 闻言大喜］

    你说的这位朋友在哪？

［ 登时凑近了过去，想要询问更详细些，又觉得太唐突，要说的话到了嘴边又被强按回去，差点被自己口水呛到。］

   咳，那啥，不知道东方师弟何时方便引荐一下？

东方药
【见他突然一番动作不小，险些惊醒那守门师弟，忙轻轻压住他的手，小声道】
  “随时都可。”
【虽然北辰池的关系...嗯...比较复杂，但这个小忙..他应该还是会帮的】
  “不如我们出去详谈吧”

结束

文兴四年。春
－开－
        暖阳化冰，春寒抖擞。甫落霞而至书楼见时辰尚早，遂拐去后山打坐修行一方，掐着门开锁的时辰才进。
       先将前天借的书还了，依旧先去挑了道家典籍翻看一二，而后转去医术杂学柜间摸索。
       医药之术他自然不会的，但各种医书旁都会存着那些特殊病症案例以及药方，指不定能找出自己的辩症来。
        

【蔺无余回来便回来了难不成还指望本座三跪九叩恭迎一番？】

【笑话！】

【玄气与真武一脉的龌龊……不提也罢，总是静延不争气惹出的祸事。偏真武咬着不放，自己没本事教出的徒弟形同废物就罢了关起门来反省一下，追着旁人嫌弃徒弟教的太出色算怎么回事？！】

【我虽不在意但架不住明里暗里打探的人一波接一波，为了躲清静一早就进了藏书楼。楼中采光不好手里护着一盏油灯也不甚明亮。抽了架子上一本古籍，空格里就露出一张熟悉的脸——蔺无余】

【感觉一口气梗在心口上不来也下不去】

蔺无余
       随意取了一本来看，封面上印着丹溪心法四字还以为是武功秘籍错放了，怎知翻开一览，还真真记着医论，粗略过了首卷十二经见证，不甚太懂却未寻着符合自己情况的，本欲放回其中，不料，冤家路窄瞧见玄气。
       想来升座的事想来观主也有告知，所谓恩怨在前，现在见他还真有些不惯，想到日后共事身乏心累，就不免收了收心情，看在观主为难上对人点了头表示礼数。

【我现在最不想看见的人就是他了，偏“狭路相逢”。我僵着脸“嗯”了一声，也跟着点了点头。随即翻看手里的书】

【即便再看不上眼也是同门，日后还要一处共事，就算不能“干戈化玉帛”也争取“求同存异”！再者他示好在先，礼数上我总不能输给他。连日来我也是在想叶师兄用意，恐怕是怕我借故打压真武一派】

【越想越心烦，手里的书翻得啪啪响却是没看进去一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