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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国怀殇] |朝露|——原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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剧目名称:朝露
参与人员:辛梓   许清篆
剧中角色:索绰罗·朝奕   藤原秋奈
剧目类型:原创
剧情简介:一直到死亡,一直到远方,一直到尘埃淹没时间,我们再无相聚。你已将我遗忘,而我也会忘记你。

剧情虚构,取材相关历史及视频:https://www.bilibili.com/video/av190826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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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许清篆 发表于 文兴三年十二月二十八日 (冬) 2018-6-21 19:27:36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一幕=

藤原秋奈

[醒来时是清晨六点钟,下了整夜的雨仍无休无止地浇落过来,顶空泛起淡淡的乳白色,迷蒙天光被银色的雨丝细细切割,深秋的风在街巷里席卷而过,飘飘荡荡的枯黄树叶没有依靠一般坠在地上,而卧室里没有亮灯,只能隐约看见障碍物的形状,从铜床边儿到窗前,一团团模糊的暗影。]

[白绸的晨衣在腰际打了个结,略有歪扭地包裹住身体,斜覆的衣襟露出纤巧的锁骨,衣摆拖曳着自浴室里漫出的一蓬蓬温热水汽,有一点火光在黑暗里点亮,迷雾般的烟气缭绕着,连带着眺望街景的目光也变得若即若离。奉天城已逐渐苏醒,路上车马行人相擦而过,镶嵌在逼仄街道上的铺子被俗世里蓬发的烟火气填满,这一切热闹喧嚣落在眼里只剩空无所有的陌生,宛如冗长而沉郁的梦境,与脑海深处一段近乎模糊的记忆多次重合又分离。]

[是朱紫色挂金环的大门,厚重结实,门槛极高,是种着碧槐与月季的园子,石子铺就的甬路通向延廊,还有镂着花案的桌椅,悬着红罗纪金帐的床铺,走不到尽头的重叠宅院,镶了十八道滚边的华丽旗装...雕梁画栋,花团锦簇。]

[那时我七岁,名字还叫作马佳慧琦,大清也没有亡,和硕庄亲王外孙女的身份仍且金尊玉贵。]

[淡雾从唇边掀出来,忆起往事,神情几分漫不经心,眼神却似要生光,烧着光的烟头狠狠往玻璃窗面上划过,烟熏火燎勾成汉文模样,水泽与火气相互碰撞,“滋滋”声响中将润泽湿痕割裂成狰狞印迹,仿佛经年旧伤,留着疤诉说尖锐不甘。]

[我逃婚至奉天已近一月,但其中愤懑不虞,却一时难以消除。]

[此时早已不是清兵入关的年代,满洲勇士的铁蹄难敌火力爆发的枪炮,归乡后环顾纵观,颤巍巍表忠心的清室遗老是亡国奴,优雅而高贵的贵妇们是弱者,满蒙政治联姻恍如个不中用的笑话,前路再远也一眼便能望到尽头,无非深陷于油盐酱醋的泥沼里挣脱不得,噩梦一样的可怖未来。]

[我不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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索绰罗·朝奕

[浮浮沉沉,奉天就像大清摇摇坠落的国运中最后一片枯叶,只是不知最末会零落到谁手中,也不知借谁手可保得住奉天八旗贵族。大清虽气数尽散,祖袭大清一等公的索绰罗府最近门路越走越广,顶着过去风光,据言在京城和奉系军阀面前都吃得开,最近还搭上了日本人的贵手]

[起早,吹着口哨打一众鸟笼挨个走过,从之中挑起一个,湖蓝绸布罩半掀,内里收留一只乖顺不擅啼的鸟。很多时候我以为它是死的,可它活着,偶尔逗弄,还能发出细弱几声鸣叫。隔去老远,三两个套着天青马褂、溜圆脑袋后缀着根晃悠长辫的老朽,摆袖跪在前厅给阿玛请安,又同样笔挺恭顺的折向一个日本人面前拜了拜。扶起耷在鼻梁上的墨镜,手指调戏般弹了弹笼子,笼内鸟喉哀挤出一缕残声,不免嘲笑一叹,还真应景]

[踏出奉天为数不多的阔重宅门,兵荒马乱日子不好过,然而奉天还算太平安稳,街市熙熙攘攘,论提血腥凶事亦如从前,便是城中菜市口的斩首示众,些年死在那的爱国志士不计其数,自己人杀自己人,百姓照样唏嘘议论一番,很快遗忘在茶余饭后的琐碎中]

[黄包车经过菜市口,正逢斩首方毕,湿淋淋地上一滩猩红血迹,风吹来气味难闻,精细修整过的一双眉毛微微起皱。但听“瞧,那是南府索郎”,童稚声清脆传进耳里,内心简直犹沐春风,市井黄口小儿竟将我名讳念得朗朗上口,于是风度的举起右手的文明棍,让跟在车后小跑的索顺扔些银钱在地,人群很快一哄而上,拥挤街路明显变宽,车子立马跑得轻快起来]

[宝泰楼的戏台搭起百个年头,出过不少名角。贵人子弟公子哥们闲来无事都喜聚此地消遣玩乐,其中佼佼者能玩会玩玩得起又不输面子者,或许也只能是城南一等公府的索家郎]

“哎哎,又有新布庄为索郎送戏服来了,这厮不怕索老爵爷一怒之下封了他家铺子嘛?”

“只要索郎肯护着,那只会财运亨通,您瞧宝泰楼客似云来,几时又曾被老爵爷的怒气打压”

[车子一到,几家各带生意的店主抱拳围到身边献殷勤,摘下墨镜,撇过珠光宝气掠一眼那件团花百绣的戏服,确实极罕一眼就看中。宝泰楼后台单独设有一间厢房,进屋先将鸟笼搁在妆镜旁,这辰光,张老板端已等候多时,取过他手中点戏的红底烫金小册啪得直接合上又扔回给他,熟稔的对一旁嘱咐]

等外边点好戏,再来替我上妆

[镜前坐下俨然戏角,待到台上即作戏。戏中多扮成旦角,而我一副男儿身又何妨,不过是在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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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许清篆 发表于 文兴四年正月十八日 (春) 2018-7-1 18:57:52 | 显示全部楼层
藤原秋奈

[七岁之前的童年旧事还残存着点浅薄的印象,那时候兄弟姊妹们一起习字、进学、玩乐,看杏树开了花高兴,偷偷在纸上画了只乌龟王八也要乐个不停,然而不过短暂的一阵,无忧无虑的欢愉就变为别离时的忧愁与迷茫,和一箱子随身衣物一齐伴我渡海而去,而后如潮水般退却消隐,逐渐被记忆遗忘。]

[有时候觉得奉天不像故土,反倒更似寄寓。]

[只是内心尚不肯承认,不甘心的事情太多了,大抵这也能算上一桩,于是吃早餐非按着旗人的习惯来,螺丝转、甜酱粥、油炸果子、白水杂碎…林林总总摆满了一桌,塞到口里又觉用不惯,内里余味未尽时,手里汤盏在指尖上一转,随后蓦地往下摔去,汤水漓漓泼了一地,骨瓷描金的碗砸在绵厚的地毯上滚了两滚,却仍完好无损,最后被一脚踢开,骨碌碌撞上墙面,总算四分五裂,寿终正寝。]

[三两步走到衣柜前,猛的将柜门一拽,毫不犹豫要拿出那件白色条纹西服,掌心已握住衣架,却又生生顿住,而后微微歪了头盯着旁侧镜子里鬓丝松散的自己,不知不觉五指收紧,将平整衣领揉捏几条褶皱。片刻的犹豫,取出了旁边一件排绣丝绒旗袍,一身素色的衣,衬出眉目和唇色是鲜妍的黑与红,仿佛堕落的颜色。]

[今天我要请一个男人在宝泰楼看戏——关东军的司令官,白川明人。]

[戏楼门口有人躬身引路,簇着两人往二楼中央雅座走去,途中在阶梯上略站了一站,手搭着木质扶手撩起眼皮,觉有些许目光盯注,另有人不受打扰,旁若无人地听着戏,随胡琴与鼓点轻微地晃头,食指转动起手上扳指,很有些满清遗贵的派头。视线在那几人身上扫过,挑眉与白川笑了一笑,续往上行。]

“您请用,上等碧螺春”

[坐定,这一场戏恰好唱到尾,茶房送了茶点过来。接过冒着水汽的湿热毛巾净手,听白川在旁点了出“思凡”,他将戏册一斜,我临近了偏头去瞧,手指一点]

这个吧,红拂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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索绰罗. 朝奕

[戏楼水牌排在台前,串联的花哨折子戏早走马灯似的开演,咿咿呀戏子们亮嗓,灯火通明中走出来戏中人,海市蜃楼中轻易堆起荣华广厦千万间,岂不知胡弦一转如泣如诉,转瞬见那煌煌富贵又作黄粱一梦去,真真假假,戏里眼看那杨妃醉酒千百回,众人醉得是千古之名,而她芳魂今又能寄向何处,这三尺红台之下,尽是痴人做梦罢了]

[场中稍作间歇,戏班预备抽换水牌,更一出新戏。后台便遣出一些油彩半敷的小子们,锣鼓音锵锵锵三响,个个掀开身子机灵的翻起跟头扮作花果山的猴儿,讨得听戏的太太小姐们开怀]

“嗬忒,什么东西,他听得懂么”

[隔墙小声的咒骂听得并不突兀,平日常有日本人到楼里人模人样的做客,戏楼上上下下从头到脚绷得毕恭毕敬,而墙角缝隙往往骂咧之声不绝于耳。枪炮威逼,满洲国不服不行。我不大爱理会家国事,没有日本人也有八国联军,皇上他肃不清外夷,论谁肃得清楚]

[与大多数清贵公子哥一样,没那闲工夫考功名,世袭一身肆无忌惮的荣光,吃喝玩乐打牌养女人,日常消遣从不落人后,但在这宝泰楼中倒换了一个人,我喜欢戏便要喜欢到真切。索顺正蹲在衣箱旁边咬着笔杆子,清点这个月收罗的玩意,全是唱旦角要使的首饰衣裳。妆台上瓶瓶罐罐胭脂香粉,细毫油光的笔大小排列整齐,琉璃匣里满眼琳琅满目,绢花并金银首饰,成堆的姹紫嫣红里,几颗龙眼一般大小的珍珠,显然今日没它用处。镜前托住大红衣袖,挑身似女子窈窈端坐,一套水钻头面在师傅的巧手伺候下,轻盈盈挨着额次第贴服。上好朱的唇一笑一抿,水粉铺垫过的素手一抬,饮口茶,口齿清晰]

我今日没心情唱“思凡”,我要唱红拂

[唱戏随心随性,就算肯让人点戏,也不定愿意唱对方想要的。袅袅茶烟,脂粉容颜秀气对着传戏的张老板,颇不用心的瞟过一眼他回传的戏册,直截表明了所想。那厢张老板脸色涨紫,哈腰捧着烫手山芋似的戏册站立许久,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可若我不高兴索性就不登台了,如此,支使他出去把红拂传的水牌换到戏台前,最终,仍旧唱红拂。心意畅快地整好裙衫,抬起双目,神采脉脉对镜凝神,胸口中的角色跃跃欲试,虚实交替间静静默戏,手执红色拂尘,迈足赴入迭起的乐声当中,便就是那戏中相府歌姬张出尘]

[弱草附兰,嫩萝依竹姿态,眉眼生情光彩流转,一甩拂尘,台前望露一抹娇俏却惆怅]

在相府每日里承欢侍宴,也不过与众女斗宠争妍。
虽然是舞衫中常承恩眷,辜负了红拂女锦绣华年,
对春光不由人芳心撩乱,想起了红颜老更有谁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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