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书经典语】故事——少年子弟江湖老

写一点发一点吧。回头还可编辑，讲一个少年子弟江湖老的故事。

金庸小说在风靡整个华人世界之前，曾经是两岸共同的大毒草，洪水猛兽般的存在。其中，在台湾被封禁得尤其严苛。一直到七十年代中期，蒋公故世好几年了，台湾当局才发文刊金书“暂未发现不妥”。

之前，在当年金庸的小说不只是香港，是整个东南亚地区都趋之若鹜到处连载转载，台湾居然根本见不到。金庸自己认为他的书在台湾被禁十几二十年有两个原因，第一是因为有四部小说一开始最初是在香港的左派刊物连载的，即《书剑恩仇录》《碧血剑》《射雕英雄传》《雪山飞狐》这四部。最初是连载于《香港商报》和《新晚报》。第二，有人觉得他的小说里政治色彩太浓。如《射雕英雄传》中“射雕”二字，颇类毛泽东诗词“只识弯弓射大雕”，有吹捧的嫌疑，对于这一点，金庸自己不认同。

相似的故事同时也在大陆发生，1949年到改革开放初期，武侠小说作为一种文学门类在大陆被禁读，加之金庸的“反共杂志”创办人身份，使得金庸的小说不可能在大陆出版。

金庸的首部武侠小说是创作于1955年的《书剑恩仇录》，当时是在香港《大公报》连载。1959年金庸创办了《明报》，自此他的小说皆由《明报》连载，在《明报》创立之初的十几年里，一直被视为右派报纸，或“反共”报纸。当时金庸每天以查良镛的本名在《明报》一版写时评，以金庸的笔名在三版写武侠小说。时评在涉及大陆问题时多有抨击，例如在1964年发表《要裤子不要核子》的社评，反对在贫穷情况下造原子弹。

文革开始后，开辟“北望神州”专版。对于文革前后被打倒的彭德怀、邓小平等人，《明报》也不断表态支持。金庸本人曾亲自撰文称邓小平是郭靖般的英雄人物，并在1976年邓小平再次被打倒后发表社论，预言邓不久就会东山再起，重返权力中心。此预言一年后即得到证实。恢复工作的邓小平从江西返回北京后不久，就托人从境外买了一套金庸武侠小说，对其爱不释手。当时金庸小说在大陆还在禁书之列。

到了1981年，邓小平在人民大会堂福建厅接见了金庸夫妇及他们的一对子女。刚一见面，邓小平就握住金庸的手说：”欢迎查先生回来看看。我们已经是老朋友了。你的小说我读过，我这是第三次‘重出江湖’啊！你书中的主角大多是历经磨难才终成大事，这是人生的规律。”

小平同志一句“欢迎查先生回来看看”，从此，金庸在大陆得以“解禁。”

4年后，TV版本的《射雕英雄传》在内地首播，万人空巷，一首《铁血丹心》成为许多人的记忆符号，而“靖哥哥”和“蓉儿”也成为了比金庸名头更甚的人物。许多老百姓压根不知道金庸的来头，也能哼上两句“依稀往梦似曾见，心头波澜现”。

就在金庸得小平同志赏识的上一年，1980年10月，台湾某大报社会版头条曝出大新闻，标题是“北投吟松阁，血溅当场”，该新闻的受害者不是别人，正是古龙。

吟松阁是北投风化区内一家温泉旅馆，是日据时代留下的遗毒，里面招揽年轻女子作陪浴女郎，供嫖客一起泡温泉，洗鸳鸯浴。

古龙此人，与其笔下人物一样风流倜傥，平生有三个爱好，喝酒、女人和朋友。据说当时，古龙与有黑道背景的演员柯俊雄产生摩擦，被其小弟用扁钻划了动脉，被送去医院的时候已经奄奄一息，一个人身上有2800CC的血，他竟喷掉了2000CC，伤口既深且长，兀自流血不止，血压降至只有八十，一度性命垂危。医生采取紧急措施，将他的大动脉缝合后，立刻输血，可是当时血库的存血有限，只有边输血边派人到处大量采购配型的血浆。总算把古龙从鬼门关外硬拉回来。

可是，不幸的事还是发生了，后来医生查出古龙得了肝病，原来当时血不干净，结果输到有肝炎的血液。这也许就是劫数。

病后，古龙本想写一个“大武侠时代”，结果还未完成就溘然长逝，如果他能写完，也许就能跟金庸掰掰手腕了，只是世事，没有如果。

放几张古大侠的照片，我真的很喜欢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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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了金庸和古龙，不能不提一下倪匡，金古得以相见，这是一位大媒人，也是一位妙人。

倪匡最出名的书，就是卫斯理科幻系列，说是科幻，实则是胡说八道，然而胡说得颇为有趣，光怪陆离，欲罢不能，虽然最后一般都把锅扣到外星人头上，但总的来说，还是很有趣的，他与金庸、蔡澜、黄霑并成为“香港四大才子。

作为一个高中毕业学历的人，倪匡在书里有不少硬伤，例如”当年《地心洪炉》有这么一段，说卫斯理从飞机上掉下南极，饥寒交迫，见一只白熊跑来，便把它杀了，剥皮取暖，吃肉充饥。读者来信骂倪匡:“南极没有白熊! 南极只有企鹅!”从来不理读者来信的倪匡漠视投诉。结果这位读者每天寄他一封信，越写越长，说他态度不严谨、误导读者，要他解释，否则再写下去就是厚颜无耻。倪匡很火，在专栏上回复。原是250 字的篇幅，他放大字体，只回答两句── XX 先生: 一、南极没有白熊; 二、世上也没有卫斯理。

金庸给力给气地出来护短：“原来南极是有白熊的，现在没有，因为给卫斯理杀掉了。”据说，该读者最后一次来信，只写着两个大字，“无赖”。

倪匡有几位至交好友，古龙，两人于一九六七年结识，旋结为莫逆之交。古龙过世，倪匡伤心欲绝，吊祭时泪洒灵堂（还把古龙陪葬的洋酒喝了一大半）。还有金庸，也是他的基友，还是他的老板。

金庸曾赞倪匡曰：“无穷的宇宙，无尽的时空，无限的可能，与无常的人生之间的永恒矛盾，从这颗脑袋中编织出来。”

倪匡曾撰对联：“屡替张彻编剧本，曾代金庸写小说”，说的是平生最得意的两件事。

以下摘自倪匡自述：

那是金庸在写「天龙八部」期间，忽有长期游欧洲计划。而香港报纸的长篇连载，不能断稿，於是找我，代写三四十天，当时在场的还有名作家董千里（项庄）先生。

金庸说得很技巧：倪匡，请你代写三四十天，不必照原来的情节，你可以去自由发展（这等於是说：千万不可损及原着，你自管去写你自己的好了！换了别人。或许会生气。但我不会，高兴还来不及！若是连自己作品和金庸作品之间有好几百万光年距离这点都不明白，那是白痴了，幸好还算聪明，所以一点不生气。连连点头答应。）

金庸又说:「老董的文字，较洗炼，简洁而有力，文字的组织能力又高，你的稿子写好之后，我想请老董看一遍，改过之后再见报！」（这等於说：倪匡你的文字不好，虽然任由发展，还是不放心，要找人在旁监督，以防万一出毛病。换了别人，又可能会生气，但我不会。因为金庸所说是实，董千里先生文字之简炼有力，海内外共睹，能得到他的帮助，对我今后小说创作的文字运用方面，可以有很大的改进，所以欣然答应。）

商议定当之后，就开始撰写。思想负担之重，一时无两，战战兢兢，写了大约六万字左右，到金庸欧游回来，才算松了一口气。金庸在事前的担心，倒不是白担心。因为他深知我的脾气，喜欢胡作非为，所以才事先特别叮嘱「你只管为你自己的」。

然而当他回来之后，见面第一句话，我就说：「对不起，我将阿紫的眼睛弄瞎了！」阿紫是「天龙八部」中一个相当重要的人物。我讨厌这个人，所以令她瞎了眼。金庸听了。也唯有苦笑，是否有「所托非人」之感，不得而知。

常言道「生米已成炊」，阿紫双眼，既被弄瞎了，自然也唯有认命了。

我所写的那一段，在旧版书出版时，收进单行本中。金庸将全部作品修订改正之际，曾特地来商量：「想将你写的一段删去，不知是否会见怪？」当时的回答很妙，先大声说：「见怪，会见怪，大大见怪！」

金庸是正诚君子，不像我那样，放诞不经，闻言神情踌躇，大感为难。

於是我哈哈大笑，道：「我见怪的是你来问我会不会见怪，枉你我交友十数载，你明知我不会见怪，不但不见怪，而且一定衷心赞成，还要来问我！」

金庸有点扭怩，说：「礼貌上总要问一声。」我说：「去他妈的礼貌！我有点担心。阿紫的眼睛瞎了，你怎麽办？」金庸说：「我自有办法！」

金庸果然有办法，他改动了一些，结果就是如今各位看到的情形。金庸将阿紫、游坦之两个人的性格，写得更透彻。一个为了痴情相爱。宁愿将自己的眼睛送给爱人，而一个为了性格强顽，将已复明了的眼睛又挖出来，凄楚、恋情、偏激、浪漫，都发挥到了淋漓尽致的地步，大小说家的能力，确然令人心折。

据悉，金庸30日下午在香港养和医院逝世的时候。有港媒致电好友倪匡了解，他不断反问：“哪里来的消息？有人打电话问我说港媒报道，我不知道！”倪匡坦言未收到金庸家人通知，问到两人多久没见面？他说：“好久，半年都有。”为什么那么久没联络？倪匡叹说：“他一直都病，老人病，90几岁，前阵子他话都说不出来，字又写不了，他病了好多年，人老一定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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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时代，也是香港武侠片的筑基时期，倪匡高产似母猪，经过他手编写过的经典电影剧本，包括《唐山大兄》《精武门》 《流星.蝴蝶.剑》 《天涯.明月.刀》等超过300部，但金庸这种大拿，向来只负责原始剧情，是不写剧本的，只除了一次，胡金铨因《大醉侠》和《龙门客栈》一炮大红，金庸主动提出说，要不然咱们合作一次，我来编剧，你来拍笑傲江湖？

经过慎重考虑，胡最终答应拍《笑傲江湖》，只是他遇到了命中宿敌，留学归来的监制徐克，徐克想法太多，根本不鸟山水写意那一套，老怪喜欢浓墨重彩，两人摩擦不断，最后胡金铨退出，徐克接拍了《笑傲江湖》，电影拍完后，需要主题曲，徐克想到了金庸的另一位老铁黄霑。黄霑满口应承，但主题曲却碰上难产，前前后后改了六稿，徐克都不满意。

无奈之中，黄霑随意翻阅古书《乐志》，看到一句话，“大乐必易”。

他心想，最“易”的莫过于中国五声音阶（宫、商、角、徵、羽），就反用改成“羽、徵、角、商、宫”，到钢琴前一试，婉转动听，颇具中国古曲风韵，于是就顺着写出了旋律。而歌词是借鉴于《沁园春·雪》。成曲以后，气势磅礴，潇洒旷达，这首歌，就是《沧海一声笑》。

沧海笑

滔滔两岸潮

浮沉随浪记今朝

苍天笑

纷纷世上潮

谁负谁胜出天知晓

江山笑

烟雨遥

涛浪淘尽红尘俗世知多少

清风笑

竟若寂寥

豪情还剩了一襟晚照

苍生笑

不再寂寥

豪情仍在痴痴笑笑

黄霑这一辈子，嬉笑怒骂，亦庄亦谐。写词豪气冲天，冠盖京华，才子之名，君子之风，赤子之心，尽抒于他的锦绣词曲里，天地纵横任我游的壮怀激烈中。当年，北宋的柳永以隽永之词风行于世，人称“凡有井水处，即能歌柳词”。

他一生写歌2000多首，词曲俱佳，经典无数，拿遍各类大奖，故以“凡有华人处，即能歌霑词”亦不为过。后人这样评价他“嬉笑怒骂随烟去，诗赋歌词纵人间”。

子，若只是才子，不免寡淡；江湖中人，若只是江湖中人，不免粗莽。而黄霑，是才子中的“老江湖”，是行走于“江湖”的才子。

他的“江湖气”在诸多歌词中历历可见：

誓要去，入刀山，浩气壮，过千关；今朝去，几时还，奈何难尽欢。——《誓要入刀山》

沧海一声笑，滔滔两岸潮，浮沉随浪，只记今朝苍天笑，纷纷世上潮，谁负谁胜出天知晓......——《沧海一声笑》

小时候，他是喇沙书院学生。那年，有人“欺负”黄霑的兄弟，他便强出头要求决战，双方打斗维持了不到十分钟，便以黄霑鼻青脸肿而告终。最后他愤恨不过，又带了一群人，把对方堵在男厕所并扒掉对方的裤子，这一段往事，他拿来吹了几十年的牛逼。

因为被他扒掉裤子的那个人，名叫李小龙。

他擅长写江湖，但也不仅仅是江湖。

有汪洋恣肆：浪奔浪流，万里滔滔江水永不休——《上海滩》

有悠远缠绵：人生路，美梦似路长；路里风霜，风霜扑面干——《倩女幽魂》

有与子同袍：心里边从前梦一点未改变；今日我与你又试肩并肩——《当年情》

有铁骨铮铮：傲气傲笑万重浪，热血热胜红日光——《男儿当自强》

有赤子之心：河山只在我梦萦，祖国已多年未亲近，可是不管怎样也改变不了，我的中国心——《我的中国心》

他跟金庸关系很铁，金庸曾经为他说媒，他也曾经为金庸献声，但是这对老铁据说已经闹翻了，是怎么闹翻的呢？黄霑自己说过：

“我跟他闹翻就是1997年香港选特首的时候，他捧董建华,我捧另外一个人。金庸在报纸上写文章指责我捧的那个人，我是收了人家钱的，你何必这样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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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国荣说的林燕妮是黄霑的挚爱，也是林青霞的闺蜜，还曾经做过李小龙的嫂子。
“风陵渡口初相遇，一见杨过误终身。”人人都用这句话来赞美杨过的迷人，但很少有人知道这是谁人所写，就是林燕妮。

男神周润发谈起自己的贵人，正是林燕妮。他感激林燕妮的知遇之恩，也折服于她的魅力。

女神林青霞在专栏里，写下这样的话：有人起身鼓掌，她终于来了。记得当时我张大了嘴巴，仿佛见到王后出巡一般。

女神的王后，真不知是怎么样的美貌了。

黄霑和林燕妮的故事，如果拿来开红尘，可能可以演个十场八场的。

黄霑很色，色出了名，也色到了骨子里。他不写歌的时候，喜欢拍戏，确实也拍了，不是三级片就是猥琐的龙套，比如《唐伯虎点秋香》里的华太师。
他和倪匡一起做了一个节目，名字十分骚，叫“今夜不设防”，节目的内容，就是开车。有一回，节目请到了林青霞。结果黄霑一直色迷迷地盯着她看。
林青霞很不解。老男人们解释：“我们在看你的耳朵。”因为 “女人的下面什么样，耳朵就是什么样。”林青霞十分尴尬。

黄霑儿子到了青春期，有一回和黄沾说，感觉自己很好色，比较困扰。黄霑说，你老爸我最大的毛病也是好色。父子二人顿成神交。

有一回，女儿问他，爱情是什么。他说，爱情来了，两张嘴就黏一起了。

....个老流氓。

黄霑遇见林燕妮，就像韦小宝遇见阿珂：死了死了，世界上居然有这么俏的女人，俏老婆，我来了！ 他放话出去：林燕妮是我的，谁也别动，大家要讲兄弟义气。林燕妮是看不起黄霑的，觉得他满嘴脏话，格局小，品味低，连和他一起吃饭都不愿意。黄霑向林燕妮求婚的时候，金庸挥毫写下一副对联，“黄鸟栖燕巢与子偕老，林花沾朝雨共君永年”。对联也有着和黄霑一样的气质，十分咸湿，结果，林燕妮拒绝了。因为黄霑向她求婚的时候，撇下了已经身怀六甲的发妻，叫华娃。骄傲如她，果断是看不起。

过了不久，黄霑登报公告天下：“黄霑爱林燕妮。”第二天，林燕妮也在报上登出声明，指责黄某人所公开的消息只是其一厢情愿，与她毫不相干。但是后来，可能也生了一些别的情愫，林燕妮和黄霑一起开了广告公司，叫“黄和林广告公司”。也算是在一起了。但黄霑死性不改，又勾搭上了女秘书，伤透了林燕妮，自此，黄林二人出现罅隙，提出分手。黄霑理所当然不愿放手。1991年香港电台十大中文金曲颁奖典礼上，黄霑当着万千观众向林燕妮示爱：一生从未曾这么爱过的女人。
但林燕妮没有回头，他们自此分手，偶然遇见的时候，两人形同陌路。

黄霑去世。林燕妮没有送别。今年，林燕妮也离开了。有人曾问她：“你恨黄霑么？”

她说：“我和叔之间，得失两心知。”

蔡澜曾经出了一本文集，叫《江湖老友》，文中记录了那个时代同处一个江湖的老友，金庸、古龙、黄霑、张彻、黄永玉、倪匡、亦舒等一票港台文化人的故事。金庸为这本书写了序。白驹过隙，他交往过的这些江湖老友，已经被岁月一个又一个的带走。

1985年，古龙离去

1997年，胡金铨离去。

2002年，张彻离去。

2004年，黄霑离去。

2018年，林燕妮离去......

叶童版本的《倚天屠龙记》中有一首我很喜欢的主题歌，叫《两两相忘》。

拈朵微笑的花，想一番人世变幻

到头来输赢又何妨

日与月互消长

恩与怨难久长

今早的容颜老于昨晚

现在读起来颇为感慨，这讲的，其实就是光阴无情。

放眼江湖，曾一起仗剑行歌的侠友都已经走散，金庸想必觉得这尘世十分无聊，于是，索性也扔下手中剑，回了终南山。

你瞧这些白云聚了又聚，散了又散，人生离合，亦复如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