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知语花|——原创

剧目名称：新知语花
参与人员：阿满  许清篆
剧中角色：黎润雨  林停云
剧目类型：原创
剧情简介：因才华盛放，因嫉忌枯萎。

- 第一幕 最后一夜 -

黎润雨

[从林母的房间倒退着步出来，猛地一转身，沉重迭加的呼吸迫使我努力的判断着出路，手心摇晃扶住能支撑身体的壁墙，又惧怕这平面是否凹凸、带毒、还是有陷阱的？无助的灵魂开始了最尖刻的怀疑，双手冰冰凉，明明五月不该的寒冷，寸步都走得毛骨悚然，天旋地转的地方，出口...在哪里？]

[走廊半面绿色洋玻璃门被推开，春色末尾，一枝素净透明的重瓣樱，死气的笼罩在阴天里，坠落皑皑像雪雹，砸进眼帘。仆人桃姐猫腰从门外边瑟瑟躲进，面对面撞见，她一脸警惕的讲道]

“黎小姐，小姐吩咐过，要你在家等她回来，外面刚刚有枪响，啊唷，世道乱得很”

[僵硬着阴寒的背脊不知是恐惧还是绝望，瘦弱的身躯连月操劳已不复“黎小姐”的光彩，苍白脸孔木木瞪大眼眶，眼神惶错而糟乱。桃姐意思是说日本人正在街上搜索犯人，出去，肯定是躲不过了]

[可笑是究竟怎么落到死路的。停云，费尽周折为我找到一份工作，收入够我维持生计等到行远回来，然而昨夜无端被引到日本人的府邸，起初，以为修复裱画的零碎工作。黑暗窒息填满了室内，人间牢笼，孱弱的檐灯被风吹得诡影幢幢，一双光裸的腿挣扎如飞蛾般无力，骤一还击，粘稠的血沾在胸口被撕破的衬衫温热渐渐发乌，慌张遮掩身体，而身旁逐渐扩大的血泊躺倒着一个军服半褪的日本人]

[行远说上海局势已不可扭转，国沦陷了，他要带我出国，逃到法国，去他的求学之乡。行远说找朋友帮忙先拿到船票到香港，可是行远那日下午出去就再没回来。失去了行远的消息。我这生最好的朋友停云，是她帮我找到为日本人画画的工作，她还窝藏了双手沾了日本人性命的我，她，是她了...]

[桃姐若瞅见楚楚可怜的人儿，想是上前搀一把。两手重重地握住她的衣袖，狠命的像是甩开洪水猛兽般推开了她，气力使肩胛的骨骼更加凹陷，一股力卸下自己也跌到门前，额头撞向门的缝隙，胸腔大力地抽吸一回，发疯般夺门逃离，头顶轰隆巨声，不刻，电光划破天际半侧晦暗，眼泪溢出是滚热的]

[下雨了。我泪如雨下。]

[行远发掘我作上海绘画界的新派女性、行远携我手一起创办中国底层之心的画报、我要嫁给行远、去他求学的国度了，雨滴淋得不急不许，雨地每走一步，这些念头重复，仿佛生命唯一活着的残烟]

林停云

[我一直记得，那一天是十月八日，天阴，有雨。]

[一线细小的雨点敲在门上，吹起的风卷着雨丝扑了过来，渗入一点寒天里的冰冷，街灯的圆光浅薄地散在墨灰色的夜里，有一阵低微的口琴声袅袅漾开，其实是欢快而又跳跃的调子，可惜被往来风声搅得稀稀朗朗，听起来几乎就要断绝。这声音一顿一顿地啃进了心里去，似乎在从前从前，很久以前的一个午后，深秋的阳光坠在身旁，与花蜜一起发出浓烈的香气，蓬勃的灵感从手中画笔之间泼洒，描摹出苍劲超脱的没骨山水。就在那时，同样的曲调飘在耳边，像一阵金色的铃音，在身前点戮一片煌煌的景。]

[很奇异的，我看到陪伴在自己身边的，是润雨，不是行远。]

[那是近二十年间的伴随与守候，交融了似亲似友的暖意与始终不渝的理想，故而在志向为奢念让步时，背叛愈加成了无法忍受和无法跨越的沟坎，隐秘的伤痛，幽微的愤怒在心中疯狂地生长，催发出报复的欲火。这一把灼热的火烧出了短暂的畅快与长久的苦涩，繁复的心绪在扭曲中褪成灰烬，仇恨带来了毁灭的深渊，我在那里看见了宫本君的脸，凝固着冰封的盛怒，还有无论多少次苦苦哀求也不容更改的坚定。]

[我听见他低沉的声音——]

“停云，不可以。”

[有极为沉重的东西漫过心头，令人难以呼吸，我仿佛身处一片雪海，墨迹与色块洋洋洒洒从天而降，它们浩瀚无垠，砸落在头顶和脚背，从小腿堆积到胸口，连同惊惧惶恐，一齐将整个世界完全淹没，绝望的情绪最终不受控制的爆发出来。]

[润雨杀了日本人，他们想要她死。]

[眼前一阵黑，想流泪却流不出，路灯亮起的光成了模糊的一团，一把伞遮不住瓢泼而下的大雨。至此时此刻，身躯已半湿，来路已断，去路未明。]

润雨

[时空似被按了静止键，有一瞬间全然无声的静寂，随后喧嚣的冷风尖利地刮过耳畔，啸声后是跌跌撞撞的脚步声，我抬起头，窥见了熟悉的身影。]

润雨！

黎润雨

[路灯将雨水照得森亮，水流黏着额发刺入惶然充厥的眸，意识清醒的知道路的前方，我快活不成了。被抛到身后的那栋林宅，是世间唯一能够庇护这条性命的地方。记忆里的林宅自幼年卖身为奴开始，就已是给予活路和生气的地方。是她林停云！她想送我去死！离开时的疯狂使得那扇绘有日本重瓣樱的玻璃门碎得极惨，假象粉碎成了锐利的渣滓，毫不保留把她的伪善撕得面目全非]

[泪水疼痛的从眼中不住溢出，咸涩浸渍的痛像把刀来回划在身上，张口欲要喘息却无声敢出，胸内一团痛苦烧得沸腾至软绵的四肢百骸，密密雨水看不到的前方，冷不防放大至眼前的汽车车灯闪烁过去，裹在旗袍半袖的一对手臂使力的抓着根本抓不到的遮挡，躯体和神经一齐瑟瑟的躲避着什么]

“润雨！”

[恍惚又遥远，将近被内心压垮的身体一直拖着伶仃的步子，恰好停在淹没脚背的一汪积水处，像没穿鞋，像个即将淹死水中的鬼魂，孤零待在那儿，冷涩的风卷不起湿重的旗袍，垂眸确未听错这温柔优好的声，微弱颤抖的指嵌进手心，然而短暂迟疑的辰光，迅速理过一遍破损的情绪，滴水未露]

你...你是来找我回去的吗

[怯懦的声字逐字从唇中试出，声些哑掩着心，黯眸点着漆，无端多起一圈死寂前异常的明光，自动靠近她，真是一对悲苦里重逢的密友。不等她反应的光景，泣着泪的脸颊骤然安静下去，只抿著唇发问]

能告诉我行远的下落么？

[佝住冷透的背脊一如既往可人乖顺的模样，倘若阳光正好，对面的人的指尖定会带着金色透明的光晕触摸到脸颊，亲密无间像一对亲姐妹般的好。人生有什么办法，贵贱本一道鸿沟不可逾，我生来是穷黄包车夫家的女儿，她是殷实家庭的小家碧玉，为了能同她一样体面，能做得到我都做到了，呵]

[苍白面孔延续着小心翼翼的可怜，一壁挣扎开哆嗦纠作的手，藤枝似的穿过雨幕来到她细致做工亦湿透的袖前，自指端缠住渐像依恋亲姊般用了些劲攀到她腕，声细带出潮透的哭诉]

我实在太怕了，停云

[夹道高大的树影乌压压的倾倒交错，这一场暴雨酝酿太久，整座城的污水自四面八方的高处冲刷到低处，在低洼处，任由坑脏的水上涨至脚踝，屏住呼吸忍住寒冷抬起头与她在昏暗路灯下对视，把那镂空织绣抓得皱巴巴几乎拧干了水，红着眼睛睁得圆圆的、亮亮的，纯然凝著大雨中一样狼狈的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