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弃药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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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元五年 冬

[冷冬时节，一场大雪悄无声息的从天而降，没日没夜的连下四天，待第五日清晨睁开眼时，窗外景观让自己恍惚觉得又回到了大漠，漫天的雪白看不到头，风一刮就有碎冰碴扑了满脸，冷气渗入屋内，方才还温暖的枕头几瞬间就变得冷硬如铁]

[城东废弃药炉，平素里皆交易山林野味，唯每年腊月初十为斗宝之日，所列之物价有参差，然若独具慧眼，未尝不能寻得一件无价之宝]

[初十这日清晨，我顶着寒风一路行至药炉，在内转悠了一圈便在篝火前寻了个位置坐了，趴在一块破旧桌案上小口小口的喝着酒，人被屋内的酒气和暖意一蒸，脸也红了几分]

[一柱香过后，房门忽然大开，磕在墙上“咔嗒咔嗒”作响。循声看去，见一个高大男人的身影立在门口，四周静下一瞬，气氛愈加冷凝]

[此时便见那黑衣男子阔步走到中央，从怀里取出个小巧的木盒放于桌上，抱臂而立，连话也不说一句]

【一场雪下的这城中几乎没了人气，从城郊一路走来，黑驹长蹄陷入雪里几寸，眼见路迢便舍马御风，铁锈红的貂裘斗篷在风里卷了几回，下摆几乎冻成冰袄。幽州郡内废弃药炉，做的生意大多是皮毛山货，每年腊月初十开门迎客，多有市无价，俊杰绿匪混杂一室。第七天困住了所有人的贪欲，在那个地方把他们所有人捧到人性赤裸的制高点，然后放任她去争斗角逐。那么有一天，欲望总会膨胀到想要反噬掉带领她走到今天的桎梏，她看得到每个人的不满足，就如同她看到自己对龙甲丹的顾忌，进而不得，退而不舍。】

【玉足点地跃过一丛屋顶，落到那几块木板拼凑起来的门前，在风里摇晃着几乎要被掀飞，显是刚被人大力推开还不及拴好，那几块木板便随着寒风摇晃，吱呀作响。她走进去，反手一推将那门钉入门框，咿呀声一顿，屋内更静了几分。貂裘上的雪开始融化，白骨面具下明眸看着那站在中间的人，斗篷一展拂过那木盒攫在手中，伸指敲开机括，要用桑叶嫩芽喂养超过三年的金蚕，通体澄金，正在吐丝。金蚕按饲养程度分，可有百种，但能养到三年以上的，少之又少。其母蚕可入百药，可产韧丝上锦，成蚕吐丝结茧之初最好入药，固元益气，用的好甚至能打通经络，于习武者大有裨益。果然出手便是好东西呢，眸微弯了一弯，开口带了丝笑意。】

这个东西，我要了。

[残雪穿梭于长风，似是呜咽的磨过，蛰蚀入骨。这风雪中忽然就迎来一名神秘女子，抬头望去，入眼的便是那一身红色的斗篷和一团乌云似的秀发]

[再看下去，便见一双黑白分明的双眸，被白骨面具一衬，平添几分诡异]

[众人似是没反应过来，抑或是被骇住了，俱都愣在当场，任那女子放了话也不发一言，屋内屋外静寂如死。素手擎了一只白瓷碗，碗内酒水映着重重火光，听过她的话，唇压在碗边就"嗤"的笑了一声]

你说要便要，凭得什么？

[仰头一口气将酒饮近，随手将碗丢在桌上，瓷碗在桌上清脆的颠了两声，随即归于沉寂。我抬起头径自看向她，笑意宛然]

坏了规矩

【合上木匣扣在掌中，并不急于离开。不大的屋子，各色锋刀齐聚一室，俱都不发一言。那方才拿出金蚕的男人闲闲站着，木匣落到谁手里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谁肯为它付出代价。她并不缺钱，只是没有为了这不能给她十足希望的金蚕散尽钱财的必要。明眸微垂看着那几张木桌旁或坐或站着的人，能感受到分明的怨忿和些微杀气。然而对于一个不识来路的女子，却是没有人做那执索诘问的第一人。】

【正当她以为这金蚕可由她索价的时候，嗤声从屋角传来，那酒碗摔在老旧桌面上闷声一响，转了几转平复下来，这屋内似乎更静了。她转头看着那女子，清声一起，四周附和声喏喏。冷笑一声，漫看过去，不过是獐鼠之辈望风而生胆，倒是那女子值得一抬。只可惜她从不是守规矩的那一类。】

规矩？

出了这药庐，可还有药庐的规矩？

我今天来了这里，便是要这金蚕，于内于外并没有多大分别。

我只是怕麻烦。更怕，惹的麻烦，不容易收拾。

不过你若也想要，我倒愿意与你斗上一回。

请。

[这女子话说的霸道，话音一落，四周私语声立刻消散，仿佛被谁掐了脖子，唯有浓重呼吸和着屋外纷乱的风声，高高低低的起伏。说来这金蚕，自己倒也不是极为想要，然而冬日漫漫，沉寂而过太无趣。有些话不好说出口，心里想过一息，嘴角一撇]

我与这位姑娘要划下道来比上一比，诸位若也想取这金蚕，便一起吧

[四下一扫，见众人面面相觑，又是一阵窃窃议论，再三犹疑仍无人出头，心中也不觉惊奇，只曲指"笃笃"叩了两下木桌]

既然如此，我俩只要有一人活着，这金蚕便不能落于他人之手。

烦请姑娘先将东西交还于这位...

["壮士"两字在嘴边转悠了一圈，想了想还是择了个文雅点的说法]

这位公子

[见金蚕主人亦无异议，双手抱拳一礼]

诸位也一同做个见证。请

【早就打听过这药庐的主事，也听了不少或真或假的传闻，每年都不曾太平安生地斗到最后一件宝贝，也就有了个不成文的规定，凡此庐中过节皆自行处置，生死各担，只不许携着个人恩怨来，否则庐内将之除名，再不得踏入此间半步。更有人在这药庐中一战成名，一夜间占上百晓生兵器谱前十，故而她满怀兴致而来，见了这阵势却是有些失望。】

我道是这兵器谱有多难得，中原人的玩意，不过如此。

【木匣放到一旁，伸指扣住一只陶碗，拈着碗沿一按再一拨，那碗在桌上打着旋儿，素胚黄花转着一道圈，松陶打在桌面的声音娓娓响着，转头看她。】

拿命来赌一个金蚕，姑娘倒有十足的把握赢我。

可惜我的命，自己很是宝贝。

【白皙手掌在那碗底一按，止了那嗑声，修长二指滑过碗沿，在那边缘一勾，再度转了起来。】

不如我们来比一比，在这碗停下来之前，谁先打够五十招，输了的人，可再不能参与庐中交易半分。

如何？

【话落抢出一招，伸指疾点她胸腹要穴，貂裘宽松本不易看清路数，一双手化虚行实，片刻间已攻出数招。明眸微涵，看着那女子出招，尽是沉稳色。她做了七年杀手，学了十年刀，性命无数次差在出手的分毫间，因此她虽不善硬战，这般快打，还是占了些便宜的。】

[她这话一出，药炉中众人尽皆赧色上头，偏又不敢言语，面上神色五彩缤纷，煞是好看，一眼扫过去，竟有些想笑。念头刚落在她“中原人”的用字之上，却又聆其后言，不免心有诧异。方才自己所说，是怕两人过起招来有人浑水摸鱼，倒未真想涉及生死，却是让她误会了。正欲开口解释，指影已至眼前，见状眉头一挑，霍得使出招“凤点头”，矮身避过]

好身手

[运掌直击桌沿，木桌陡然受力，径自向她撞去，桌上木碗微向后滑了一段，兀自滴溜溜转个不停。趁此身形骤起，一转一扭间已溜至她身前，左手化拳，打她腿上环跳穴，右掌横掌如刀，往她胸口滚斫而去]

【她身形一动便觉得熟悉，她在上京见到过的商队中有一个酒鬼，躲老头子的刀用的就是这招。老头子没能赢他，却也没输，只是她后来再没见过这一派人，直到她学会他看家的本事，也没能想得出破防抢攻的法子。】

【于是她凝神接招，在那木桌横冲过来之后迎上桌角一推，桌腿立刻顿住，往回旋了半幅渐渐缓了下来，那碗受到反力不但没有冲出桌沿，倒转了弯朝桌心转着。一顷刻间那女子腾身而至，拳掌交互横封上下，矮身一避脱开她拳风，趁势勾腿点地，横扫下盘。胸前一掌推至面门，手刀抂烈斜斩过来，反手送刃直劈，掌缘硬格上她手腕，另一手趁隙疾追，抓向她左肩空门。明眸微挑，锐利神色如旧，却非是往常汹汹势头。于她稍许期待，便顿觉金蚕价比蚍虫，老头子没做到的事，她一定要做到。】

谬赞了。

[木桌被她一阻，骤停不动，桌腿在地面一拉一拽，发出刺耳响音，余光向那瓷碗一瞥，见之转势不歇，便再未分神。眼见腿风近身，脚底未缓，以攻对攻，迎势运劲疾踢出一脚，二人双腿一撞，“砰”的一声，又各自弹回]

[右手被她掌刃一格，这一掌便未推出去，当即屈指成爪，五指箕张，探手抓向其小臂；左拳甫一挥空，她便提手虚抓而来，端的是快捷无伦，须臾间指尖已快挨上衣衫，见状身形陡然一缩，拳势忽转，一记”横身打虎“疾扫而出]

[金蚕蛊珍稀，然于我来说不过是锦上添花，失之无碍，争斗之心便稍弱于对方，只是这数招斗过，分寸之间，倒是旗鼓相当，心里起了兴致，更是凝神应对，丝毫不敢放松。却是没想到，两人斗到正酣之际，忽听得呜呜之声自侧面袭来，听声一辨，便知这暗器是直袭我二人]

无耻匹夫！

[面色陡变，冷冷嗤笑一声，右手松了其小臂，反手扬空一劈，”叮当“两声，正震落几枚暗器]

【这一手擒拿使得十分力，本拟此一招破其空门，连招再打便处尽上风，未料那衣衫迫在指尖分寸处矮身一让，招数落成，便在刹那间失了先机。左臂被擒不得回身躲闪，只得顺势搭上她手肘借力腾身而起，堪堪避过一拳，便闻风声乍起，捭目睨那声源处，见有乌光飞掷，正向胸首而来，腾身之势未消，绞腿勾过一方陶碗直踢向窗口絮布，乒乓撞落暗器卷身下落。二人皆收了势头，她挑了眸看过去，却看不破身份。】

【当即勾了指尖疾冲过去并指一掐，拧碎他喉口。那暗器发得并不高明，她只可惜没了过招的机会，极是不甘心。】

【解下那人钱袋抛至桌前，正落在那未停的碗底圆槽上。携那木匣回身一眼，记下那姑娘样貌。】

这场比试还未完，姑娘可要记着我。

改日再比，莫要让我轻易便赢了。

插手争夺的人要付出代价，是么？

再会。

-----------------------结。

======建元七年  冬=====

【北风凛冽，俯身紧贴马背，加紧马肚，银白披风猎猎作响，肩膀上的伤口几度裂开，血几乎染红了鬃毛。离了客栈，没想着在这冰天雪地里，还能碰见几个老熟人，他们几次三番的挑衅让自己心烦，便拔剑打了起来。】

【紧绷着嘴角，心里不屑道，他们打个瞎子，居然还要叫人帮忙。】

【纵身跳下马，放云响自己去跑，云响有灵性的很，待到安全自然会跑回来的。】

【听不远处人声鼎沸，回想了一下自己跑的方位，大约是到了山脚的另一边，这里鱼龙混杂，显然好逃脱一些。打帘进去，果然里面要比外头热上许多，都是吆喝声和皮毛的腥味。】

【裹紧了身上的披风，幸好这里有不少皮毛还是新鲜的，带着血气，正好掩了自己的血腥味儿。】

【出了客栈在这白茫茫的雪山上还真是不好走呢，走着竟然是迷了路，看了看这左右都是白色的地方，本就方向感不好的她，如今又是范了难，远远的竟然听到一阵阵马蹄声，眼睛一亮，有人，那就等于可以走出去了？】

前面有人吗？

咦竟然只是一匹马

【当看到一匹马向着自己这边跑，没有看到人，有些失望的走过去牵住马的缰绳，这马有些不老实，从袖口里取了糖果给它，看着它的样子不免一笑】

乖马儿，你的主人呢？

你从那边过来的，那是不是在那边呢？

【牵着马向着它来的方向走去，可是左绕右绕还是找不着北了，哎…无奈的叹息一声，这么久了还是会找不到方向，陡然眼睛一亮，前面有屋子，快步的牵着马走过去，不过到了近前有些不悦的皱起眉】

好重的血腥味。。。。。

【旁边的吆喝声不绝于耳，那些人看自己穿着狐裘倒是多了几分热情，到不知这狐裘披风自己已经穿了好几年，还是师父那时留下的。

【 前几日在山间猎了两只银狐，皮毛托人在这里，也算卖出了好价钱，总算盘缠的事也算有了交代。等到了南边一点儿的地界，去公告栏看一看，有没有什么悬赏，也好补贴家用。不过好在师父给自己留下的古物和钱财不少，足够自己再用一阵子。】

【这周围人声嘈杂，却敏锐的在脚步声和人声间捕捉到了熟悉的马蹄声。】

【云响？ 云响有灵性的很，怎么会自己回来，眉头轻蹙，难道是被人捉住了？手指藏在披风之下，有节奏的轻轻拨弄着佩剑，身形隐在众多猎户之间，等云响走进便知它身边仅有一人。】

【这是谁？心下有些疑惑，但却仍不现身，只是不动声色的跟在这一人一马后面，是不是还要警惕四周有没有自己那些仇家，打起来的地方离这儿不远，恐怕他们的人也还在找自己。】

嘿，你这家伙忘记我给你吃的了，现在你闹个什么劲？

【这没走几步，这马一个劲的嘶叫着，马蹄踏踏的声音显示着他的不老实，不免出声说着，声音低沉，环顾四周，未感觉有什么不妥，又给它一颗糖果，给它顺毛，安抚着它，好半晌终是安静下来，看了这四周，人还不少，看样子也都看出来是猎户，也不去理会，牵着马走，走了一段，逐渐人越来越少】

出来吧

【冷冷的声音出口，身子也站住了，走了一段路她就发觉了不对劲，所以挑了个人少的地方方才出口】

【周围的声音渐渐稀疏起来，便心下警觉，毕竟云响是自己的坐骑，若是跟的太远只怕跟丢了去，只是草草隐匿身形，人多时不察，人少时可就说不好了。】

【虽说心中也担心是那些人拿云响来做诱饵暗中埋伏，到底是爱马心切，跟着来到有些冷清的地方，听那人停下了脚步声。那人脚步轻盈甚于男子，下盘沉稳，显然也不是什么无名之辈，回想起来自己也应该不曾得罪什么姑娘。】

【但也丝毫不曾放下戒心，手握剑柄，长剑出鞘，吃力抬手取了腰间短笛吹了声长音，尖锐的笛声穿过积雪，云响嘶鸣一声往自己这里奔来，亲昵的蹭了蹭脸颊。想那头的声音有些耳熟，好似是昨天不含恶意的那位乔装公子，便颔首算是打了个招呼。】

【给云响为了一把松子糖，摸摸它的头，淡淡说一声】

多谢姑娘照料。

原来是你的马

不过我却没想过跟着我的人会是你

【也不理会她一语道破她的身份，那马跑向她时就知道，刚才在那么多人里跟着自己的便是她，习武之人的感觉是非常敏锐的，抬眸打量了昨日才分开的女子，当看到她身上的血迹时皱眉，抬步走了过去】

你受伤了

【肯定的话语，这么多学，不会相信是别人的血迹，抬手一个借力推了她腰间将她带上马，牵着缰绳，拉着马向前走去，淡淡留下一句】

我带你去前面的茅屋先包扎一下

【在她说话时没有搭话，只是有一下没一下拍着云响的侧脸，有时拍的重了些云响也不会生气，只是亲昵的蹭蹭手，然后有些抱怨的打个响鼻。】

【听他说伤口需要包扎的，一句冷冰冰的不必还没说出口，就被人带上了马，云响居然也没有拒绝，反而乖乖的向她所说的方向走去。】

【在师父的书里似乎可没有出现过这样的事情的处理方法。这样的事情，让自己有一点点疑惑，神情也出现了一瞬间的空白。】

【不过这个姑娘看起来好像人真的很不错的样子，突然想起了什么，这附近可没有看起来那么安全，既然她是个好人，就不该连累她，神色一凛，眉头轻蹙，沉声说道】

你走，我不需要包扎。

老实点

【没有理会她的话，而是出口让她安静点，摔下去我可没办，这可真是个奇怪的丫头，明明受伤了，还逞强，此时的她哪知道那姑娘心里的想法，带着她进了一件简陋的屋子里，扶她坐下，为了她能安稳一点还特地封住了她的穴道】

有本事呢，就冲开穴道再说吧

【随意的一句话，说罢，从袖子里取出上药，这个药可是师父做的，她可是留了很久，都舍不得用，解开她的衣衫，看到她的伤口时，眉宇一皱】

怎么被人追杀啊？

【本来是好心让她先走，别卷入自己的麻烦，谁想到她却雷厉风行，直接把自己点了穴。虽说自己面上还是神色淡然，不动声色，心里却有点无措，一直空白着被人带进来了茅屋。】

【这个姑娘虽说有些本事，但是毕竟自己一个人在山中孤寂那么多年，除了练剑便是练功，且她下手并不重，坐下打坐，半柱香时间便可冲开穴道。不过看她似乎并没有恶意，也就坐着没有动】

【乖顺的坐着微微垂下眼睛，任由那位姑娘帮自己包扎。】

【记得从记事起，自己本也是看得见东西的，然而日渐一日，眼睛渐渐模糊，最开始的时候必然是不习惯，也是沉默寡言的师父替自己上药包扎，沉吟了下，默默答道】

旧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