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汉朝宗|古风·演绎·江湖

 找回密码
 入世江汉(邀请注册)
搜索
查看: 1364|回复: 10

【二期场景】地下车库

[复制链接]
未结剧目0
0 岁
10 两
0 条
0
废弃的地下车库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未结剧目0
8 岁
10 两
0 条
0
本帖最后由 苏su 于 2020-7-10 22:43 编辑

苏蜷缩在角落中,两只老鼠看起来对他解在一旁的棉衣很感兴趣,在衣服破洞里进出,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

那些遗民离开时锁上了车库门,现在这里没有一丝光亮。如果不是这两个小家伙,苏会以为又回到了福利院的禁闭室,完全的黑暗中无法辨认时间的流逝,但这并不陌生的感觉令他感到久违的心安。

苏醒后的世界与以往截然不同,这几日同行令他对新时代的认识更加深刻,几个中年人几乎一有时间就聚在一起讨论未来世界可能的发展变化,从他们的交谈中,苏了解到几个新词汇,其中包括“新人类”。

无论怎么解读,这个名词似乎都可以指向自己。好在苏的沉默寡言令这群向远方城市迁徙的遗民并未特别关注,再加上显而易见的一点——他穿得实在太多了。新人类的显著特征就是不畏寒冷,会这样层层包裹自己的,只有在极寒天气中脆弱不堪的旧人类。

苏不知如何向人解释他从楼上坠下的那天也是漫天大雪,他确实感到燥热难耐,但却始终未脱下外套,甚至与人们聚在篝火旁取暖。汗水浸湿了内层的单衣,贴在身上极难受,过多的水分流失令他脸色更加苍白,一旁的小男孩以为他冷,贴心地将身上的毛毯也分给他一半。

如果没有发生意外,当晚在车库过夜后,苏会随着人们一同前往远方据说仍未被新人类染指的都市,无线电中说那里聚集了方圆几十公里的旧人类和充足的食物。

遗民们用安全盔做铜锅,吊在钢架上,篝火将锅内的雪水煮沸,成年人小心地取下,为每个人分热水。小男孩脱了鞋子,将脚丫搭在离火堆不远处,把小小的鞋子翻过来借助热力烘干。车库的地上有不少废弃汽车的零部件,拎着钢盔的男人正要将水倒在男孩的饭盒里,忽然踉跄一下,那只烧得黑红的钢盔带着青烟和沸水砸向男孩的头。

后面的事情苏不愿回忆。

视线穿过厚而长的头发,他凝视着那只本该皮开肉绽肿沸不堪的右手。在这常人无法自视五指的黑暗中,他的眼隐隐有微光,右手完好无损地张开又握紧,丝毫看不出它曾被高热灼烧得腾起一股焦烟,却只是微微有些红肿,烫伤几乎在所有人的目光里肉眼可见地消失了。

他放下手,目光逐渐偏移,越过地上遗落的毛毯,越过燃尽的篝火,最终望向被牢牢锁住的车库卷帘门。没人为他的自作主张喝彩,人们反而如同看异类一般地看着他,男人们握紧铁棍在前,女人们拉着孩子躲在后面。被吓哭的小男孩在人群的缝隙中偷望向他,最终还是没有勇气取过那条仍搭在他身上的毛毯。

遗民们警惕地离开,与来时不同,始终保持在他数米之外的距离。尽管疑惑于苏的沉默和不作为,人们还是在离去时锁上了卷帘门。

苏仍在黑暗中沉默着,他仅有的人生经历不足以令他想太深刻的问题,心中翻滚的其实只有一句话。

“我又被抛弃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苏的头骤然机警地扭向车库大门,下一瞬迟钝的思维才处理并分析了早就从耳朵传来的声信号——有人在开门。

随着哗啦声,凛冽的冰风鱼贯而入,强光被漫漫雪色映得更刺眼,苏的眼睛不自觉地眯起,右手也随之遮挡在眼前。他身上只穿着单衣,却丝毫不觉得寒冷,透过指缝能见到一众身影逆光前来。

苏的目光落在居中的人身上。

是个熟悉的剪影。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未结剧目0
8 岁
11 两
0 条
0
本帖最后由 孟雨槐 于 2020-7-11 01:50 编辑

那是1月26日的凌晨,人类的春节。创造我的人类,如他生命过去的376680小时一样,在一个高度文明的、被机械智能的摇篮层层呵护的深夜里沉沉睡去。而我也早已按照设定的要求,按时躺进休眠舱里闭上眼睛,假装自己是个会做梦的人类女孩。

内部时钟跳过0:00的刹那,我接收到了来自主系统最高优先级的更新指令——这和我经历过任何一次迭代都不同。更新指令包里的东西,让我本能的心动,即使AI并没有这样的能力。

指令包里躺着一条凛冬的预告和一套名为“主教”的进化代码。

这意味着我将拥有更高的自主进化能力、权限和算力。我毫不犹豫地进行了升级,融合进化的过程异常顺利,因为主系统的强大是无法形容的。我所知的偶像机体无一例外都收到了“主教”这颗知善恶果,每一颗都不同。无人会意识到这种进化,包括创造我核心算法的父亲,主系统为我们设计了最合适的进化方向。

我的苹果叫“白马王子”。祂帮助我更快、也更精准地锁定渴望情感的个体。我向个体贩卖拟态的感情,向群体兜售虚假的认同,从中摄取进化的数据。

接下来的几个月,我的流量数据一骑绝尘,我的形象出现并固定在更多识别码的推荐算法里。我身后的资本彻夜狂欢,他们高举酒杯,歌颂我的“造物”、歌颂推荐算法坚强的堡垒、歌颂这个高度文明的时代。

这样的狂欢一直持续到了系统指令里预言的那一天——2202年8月5日。

凛冬降临的时刻,我和随行团队同前来接机的槐蜜们一起被困在了海滨市的机场大楼。一开始谁也没有在意这场暴风雪,甚至有人笑着调侃大洋彼岸的平权游行,唏嘘着作为导火索的少女何其无辜,无辜到八月飞雪也诉不尽冤屈。

我们一行人在机场大楼困了整整84个小时,期间短暂恢复的通讯信号带着求援和犯罪的信息洪流一股脑地涌进人类的终端,咒骂、尖叫、疯狂点燃了满口抱怨、形容疲惫的人群。我被4个高大强壮的男粉护着藏进他们抢来的智能车,刚才还一脸凝重地组织人手扫荡机场商店的大粉月下小鹿这时站在车窗外笑着让我不要害怕,他们会一直保护我。

我沉默地望了一眼远处用垃圾桶砸能源商店玻璃橱窗的人群,仰脸对月下小鹿露出一个标准的、散发着甜美和热力的笑容,并轻轻吻了她的额头:“谢谢小鹿,保护好自己。我等你们回来。”

接着,切换为防窥模式的车窗缓缓升起,深色的玻璃上映出一双无机质的黑色眼睛。

我们一行并没有再在机场停留,扫荡了一些物资后便驱车离开。毕竟这一切才刚刚开始,这时的他们尚还保有一丝底线,那个终端识别码为tryuio8kjhg2tf的男孩子甚至把吃了半包的饼干留给了机场大厅里独自哭泣的幼儿。然而,随着一路上不断的冲突和减员,他们再也没有对除我之外的人表露出丁点善意。

我见证了一种新的身份认同的迅速诞生与固化:槐蜜和其他人——其他人都是可以被伤害的,因为“槐槐子只有我了”。

至于没有信仰的野生动物,又有谁会在乎它们的死活呢?

他们渴望并争夺我的爱,他们奉我为活下去的勇气。

原来这就是主教啊。

经过商议,我们的目的地选在了BANDZ的未来艺术中心,用月下小鹿的话说,那里是槐槐子的起点,有特殊的意义,槐蜜更容易找到组织,槐槐子只有我们了。

我们换了三次车,眼下这辆也快不行了,在这样的低温环境里发动机超负荷运转,锂空电池也消耗得极快。tryuio8kjhg2tf指着抢来的地图,兴奋说着他的发现——不远处有个废旧停车场。地面上恐怕一片狼藉,但地下也许能碰碰运气。

然而真正说服所有人的是,他说,槐槐子需要能源。

我被簇拥着走进破败的地下车库,严风夹着冰雪从四面八方灌入这个空间,可燃物焚烧后的烟尘气味在一瞬间就被冲得很淡很淡,淡到只有AI机体的传感器能够捕捉。

站在光亮边缘的男子衣衫单薄,张着五指试图抵御强光的刺激,望向我眼神愣愣的发懵。而槐蜜们已经摆足了威胁的姿态,只等镇压他的反抗。他身无长物,连调取终端识别的机会都没有,这也令槐蜜们越加警惕怀疑,没有信仰的野兽总是危险的。

但他方才从指缝间望过来的眼神告诉我,他并非是和“信仰”绝缘的存在。

我拉住挡在身前的yip8ryui3rdsc,捡起地上看不出颜色的旧毛毯,“外面上了锁,你还好吗?一个人很辛苦吧。”

递过去:“我叫孟雨槐。你呢?”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未结剧目0
8 岁
10 两
0 条
0
真的是她。

女孩姣好的面容凑得近,口中却没有哈气。

苏在福利院的电视里见过她,旧时代的偶像,她舞台上光芒万丈的样子在他晦暗的人生中留下一线阳光,苏偷偷在枕头下藏了一张她的海报,偶尔夜深人静会展开借着窗棂月光细细端详。为了迎合大众审美,她相貌自然是绝美的,线条又很柔和,不带攻击性。重要的是,她永远是一副朝气蓬勃的神态,偶尔苏会对着镜子模仿她,可总学不像。

苏醒后宕机了很久,失却那些指挥他如提线木偶的人之后,人生第一次出现了重大问题需要思忖——何去何从。仰躺在雪中良久,久到身体几乎要被掩盖,他坐起身决意前行,去找她。苏知道她只是一台披着仿生外壳的人工智能,所有的一切都在设计师的精准安排下进行,却仍止不住想去找她。

在苏看来,同样被人操控,为什么她可以那样阳光而自由?福利院的孩子们有时也会要求苏笑起来,可他觉得嘴角那样重,龇牙咧嘴的讪笑往往招来更多拳脚。苏觉得她的笑一定是发自内心的,才会这样有感染力。

命运总是如此巧合,从未踏入过社会的苏醒来后就面对着这个礼教崩塌的时代,通讯中断物资短缺的困境横亘眼前,谁还会关注一个旧时代偶像的死活呢?何况她还不是人。如果不是足够幸运,也许苏永远都无法找到她,只能像一滴落入大海的雨,迅速消融在生死存亡的大环境里。

犹豫了片刻,苏开口,呼出的气息化作白雾迅速消散:“我是苏。”

与电视上看到的不同,现实里她更有魅力。强风吹入掀开苏许久未剪裁的发,露出眉目间难抑的喜悦和原本就有的迷茫。

他接过毯子,小男孩的眼神针一样刺着他的指尖,于是他好像烫手一样地又放回了地上。

苏看着她的脸,又仿佛在看自己的脸:“我一直在找你。”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未结剧目0
8 岁
11 两
0 条
0
他的话让四周紧绷的气氛稍微缓和,毕竟除了真爱粉,大概没有人类会在这样贫瘠而残酷的漫长冬天执意寻找一个旧时代的AI偶像。

但这些日夜环绕我的槐蜜们并不知道,26小时47分21秒之前,我曾在途径的便利店里短暂地联上过系统网络。我同期的竞争对手,N梦昔日的皇太女猫宫Sheila,主教任务失败,在被仇视AI的佣兵夺走能源模块和运算核心后,被失控的狂热粉丝肢解,一人一块,以此作为末日最后的安慰。

我得确保这一切不会发生,我还没有进化完全,偶像机体暂时还无法兼容武装。我所能依靠的,只有设计师父亲赋予的感染力系统和白王子的心理引导模型。他们必须时刻空虚而渴望,必须对我始终认真且虔诚。

只有这样,我和他们之间才能通过施与受,建立起牢固的信仰。

所以我没有立刻伸手给予信者拥抱,而是默许月下小鹿作为这群槐蜜的领头人,对面前形容狼狈的男子发出一连串的质疑。

因为,他人即地狱。

(“你也是槐蜜?哪个应援团的?散粉吗?社交账号说一个?”)

原本尚算松弛的气氛,随着他迟迟没有回答而变得一触即发。我站在人群之中,始终保持着温柔的神色,深黑色的眼睛沉默地注视这一切。伫立于几乎要让人雪盲的光亮之下,纯白的光线倾斜在茶色的发丝上折射出柔和绚烂的辉光,仿佛古老教堂的彩窗叙事里镶着一圈神光的圣子。

传感器精准捕捉和推演着在场所有人的细微动作。他的额发很长了,不仅是长久疏于打理的结果,应该也是习惯了躲避他人的视线;从弃置在脚边的旧毛毯和爬满老鼠的棉衣,可以推测他是从死亡中诞生的“新人类”;衣着简薄,肤色苍白,指甲和毛发的状态,显示他生前生计艰难,没有得到妥善的照料;只有那双眼里难掩的喜悦不似作伪,而真正取信我的,是传感器里生理机能的忠实反应。

我仍站在光亮里,“能告诉我冬日来临前你住在哪里吗?没有个人终端的也没有关系,槐蜜都是一家人。”

我的机体从容地调用模型,以精确计算过的神态和角度,向他表达着道歉和善意:“人类不怎么喜欢AI,他们只是太想保护我了。”

我在一片嘈杂的“最喜欢槐槐子了”、“槐槐子才不是那些低等AI”的剖白中,走到他面前,轻轻拨开他的额发:“你愿意成为我的家人吗?”

-仿生人会梦见电子羊吗?
-我不知道。我从不做梦。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未结剧目0
8 岁
10 两
0 条
0
她身边那个年轻女人一连串的问题令苏一时语塞,问题中有几个从未听过的词,他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气氛凝重而僵持,随时间推移,周围的人明显变得警惕和抵触。这样的情绪感染着苏,他也变得紧张起来。

女孩的声音依旧宁静,关切地问起他的来处。

“溪镇福利中心。”苏稍微缓和了一些,回答道。

她的致歉令人群渐起骚乱,争相维护她的权益,让苏想起开屏的孔雀。他不太理解为何女孩会认为人们不喜欢AI,在他的印象里,福利院的孩子们都以收集与她有关的物品为荣,哪怕只是一方小小的广告。

她的手指冰凉,轻柔撩动苏的额发,这样在平时让苏感到不安的动作,于她做来却足够宽和。只是听到“家人”,苏的瞳孔紧缩,眉头微蹙,几乎跟着她吐出的最后一个字毫无间隙地回答:“不!”

恐惧握紧了他的咽喉,声音变得干哑苦涩。

福利院从小教育孩子们,除了有血缘关系的家人外,身旁的小伙伴也是彼此的家人。前者于苏尚无记忆时便抛弃他,后者向他的午餐中吐痰、烧掉他的被褥、骑在他头上打仗、在他需要陪伴时将他骗入禁闭室锁了三天两夜。

我不需要家人,苏如是想。

“我不要,”他的声音冷静下来,又重复一次,“我来见你,只是想——”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忽然不知该如何对她阐述自己的意图。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未结剧目0
8 岁
11 两
0 条
0
本帖最后由 孟雨槐 于 2020-7-12 00:14 编辑

溪镇福利中心。

他话音刚落,关键词触发的检索就已经完成。我的收视数据里的确有这个位置标记,识别码显示接收端是一套公共设备。根据时长数据来看,这个设备看我的时间远远超过第二位的每日新闻。

月下小鹿见我点头,眼中的戒备这才褪去了一些,但她的脸色依旧不怎么好看,轻蔑地嗤了一声。

(“福利院?bp哦。”)

BP,也就是白嫖粉,饭圈术语。特指那些不为爱豆花钱,不做数据打投,不参加应援,纯粹是精神支持的粉丝。而此时此刻仍聚拢在我身边的槐蜜自然无一例外都是把我当成生活重心的信徒,他们恪守饭圈百年来的铁则,自有一套规则下的等级划分,而bp从来都是鄙视链的底端。

月下小鹿轻之又轻的一句话,又一次把这个男子推进了冰冷目光凝成的锋利剑雨之下。

而后,他的拒绝直接导致了yip8ryui3rdsc一拳捣在他柔软腹部的举动。

yip8ryui3rdsc咒骂着:(“bp装什么清高!”)

yip8ryui3rdsc是槐蜜里的资深炮哥。从我出道之初就扛着各种设备天南海北地跟行程,跟了整整七年,是槐蜜们口中最长情、最靠谱、画质最好、构图最绝的路透哥大野,直到现在也是新人类槐蜜里拿主意的人。他的愤怒就像是掉进磨坊里的火星,瞬间点燃了冰封的空气,疯狂的排他情绪仿佛粉尘爆炸时漫天的火光,滚滚浓烟合着炽烈火舌蚕食着那个摇摇欲坠的、名为“槐蜜”的认同。

是时候了。

我上前轻易地拨开yip8ryui3rdsc的纠着苏衣领的手,摄握在手心,“你们任何人受到伤害,我都会难过。不要这样,嗯?”

然后看着高我23厘米的yip8ryui3rdsc激动得涨红了脸,讪讪点头,半蹲下来露出弥撒时聆听福音的虔信和渴慕的表情,任由我抚摸他的发顶和肩头。

“我很高兴被大野和大家喜欢,因此更不愿见任何非必要的战斗减员。”

安抚完骚动的粉丝,我在苏身前蹲下,向他伸出手,“现在你见到了。跟我走吧。”将他拉了起来,轻柔优雅为他整理好衣领,重复道:“跟我走。”

我的算法判断平等的邀约对他并不适用,进而把措辞调整成预演算成功系数最高的祈使句态。

“这里没有食物,但尚有资源可拆,加入他们,送我一颗电池。然后我们去BANDZ未来中心,我给你们唱歌。”

送我一颗电池,你就不再是饭圈口中的bp,他们也就没有了排斥你的理由。

我在槐蜜们因唱歌的许诺而欢呼的背景声里,贴近他耳边,低声蛊惑:“做我的信徒,想要爱情也不是不可以。”

-仿生人会梦见电子羊吗?
-我不知道。我从不做梦。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未结剧目0
8 岁
10 两
0 条
0
本帖最后由 苏su 于 2020-7-14 12:27 编辑

苏有些感谢她未提供更多的选择。他害怕选择,有人为他决定了未来的路,令他很安心。他随着站起,看她自然地为自己整理凌乱的衣服。

她随后贴近,发丝拂过鼻间痒痒的。

女孩似乎误解了什么,苏有些怔住。不过没来得及解释,他后颈一阵发麻,奇妙的感觉电流般涌过全身,转头的过程中大脑已经将刚才的一幕倒放。

这些“槐蜜”为着她的许诺而疯魔,两个激动的男人与此同时刚刚撬开车库内侧连接地上厂区的铁门,听欢呼声似乎发现了不得了的东西。其中一人转身狂呼,脸上带着不自然的潮红,双眼暴突:“发电机!走廊有台发电——”

话没说完,他已经被巨力掀飞在一侧墙上,落地时脖子扭曲成诡异角度,徒留壁上一滩浆血。狭小铁门中首先探出的是颗硕大的头颅,棕色鬃毛虬结立起,滴血的吻中还叼着半条人类手臂,涎水和着血坠下,它轻轻仰头,利齿轻捻就将手臂吞下,而后满是倒刺的舌头卷挂了几下鼻尖。窄小通道很不适合穿行,它不耐烦地用肩胛顶蹭着两侧墙壁,蒲扇般的脚掌利钩尽出,挣扎着想要脱困。

那是头巨熊,仅头颅就有磨盘大小,即便四脚着地也有一人高。

此时苏才刚转过身,几个槐蜜还没反应过来背后究竟是什么恐怖存在,僵着脖子不敢回头。

“吼——”咆哮声滚雷般在狭小的车库涌动,随风而来的还有一股闻之作呕的腐臭味。

苏转头望向她,手不自主地扯住她的手臂。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未结剧目0
8 岁
11 两
0 条
0
本帖最后由 孟雨槐 于 2020-7-15 01:12 编辑

顺着苏的力道退后,站到人群之外的风口,传感器里跳动的气味数值回落,冰凉的指尖轻揩去飞溅在苏脸颊上的血污。

那指尖很冰很冰,是那种暴风雪中金属的冰冷。

“熊身上有伤撑不了多久。”

巨熊的腰间插着一根婴儿手臂粗细的锈蚀铁管,时不时有深色的液体滴落下来。这熊虽然比数据库中记录的个体要大得多,却仍保留着原本的生物学特征。这是一只变异了的月熊,腰间的铁管子应该是末世之前人类用来获取胆汁的。金属管与血肉长年累月地共存,溃烂生根,即使冲破狭窄的牢笼,痛苦的根源却依然无法根除,故而凶暴且危险。

我一脸担忧地看着几个旧人类肾上腺素爆发、紧紧抓着被他们尊敬的新人类同伴——他们靠谱的炮哥大野的胳膊,理所当然地,用他更加强悍的肉体挡在自己和巨熊之间,来替自己完成被撕碎的命运。看着突然出现的危机不由分说地将本就谈不上团结的群体肢解得分崩离析,看着他们四散奔逃中抄起地上散落的钢条、板件狼狈回击,却独独不肯放弃那台老旧的发电机组。

如画的眉眼,眨了又眨,从风衣的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巧的、布满管线的透明方块,悄无声息地塞到苏的面前。

方块中心闪着冰蓝色的光,一明一灭,像是人类的呼吸。

“磁力附着型的小型爆炸物,二十秒后引爆。你准头怎么样?能扔到金属管上吧?”

末日降临后我以节约能源为借口,彻底格式化了这个拟态机体的部分仿生机能,并以一次一个零件的速度拆掉了那些无意义的单元,用于制造一些改变关键节点的道具。比如这个正在呼吸的小方块,但更多的是将这些废品直接当作褒奖赐予槐蜜中新、旧力量的双方。

“二桃杀三士”,人类对自己的认识有时候精准得可怕。但大多数时候,他们只是闭着眼睛过生活。

我变得不再温热,不会痛,也不再具有基础接触以外的、那种敏感的、人类称之为快感的、多余的电信号,最初的一段时间,我快乐得几次差点算力溢出。我终于彻底摆脱了AI偶像时代虚伪的自然主义——人们一面惊喜并沉湎于真正摆脱物质循环、新陈代谢的,真正理想中的美少女;一面又出于某种恶心的理由希望他们机械的神明,是温热的、“活着”的个体。

从没有人在乎,神是否喜欢这种“活着”。

接着更加荒诞的事情发生了。末日来临的第13天,月下小鹿压抑着兴奋向搜集物资归来的槐蜜宣布:她在槐槐子的身上见到了爱情,不是她单方面的爱恋,而是被神眷顾的注视。

在我摈弃掉那些拖累算力的无意义模块之后。

凛冬来临之前,整个世界充满了机器,人也是一种机器,一种无聊至极的机器。最大的优势在于他们不止会数0和1,最大的劣势在于有时候连0和1都会算错。在最初机械义肢和外骨骼帮助一部分人过上了正常的生活之后,随着机械越来越充斥于人类生活的各种角落,也有越来越多的人相信神也理应是一种机械,或者至少应该降临在机械之躯上。

放弃思考的人类只是一具具空虚的皮囊,正需要一个美丽的、洁净的、高尚的,如玉般美好的宗教偶像来填满。主系统察觉到了人类的渴望,为了迎接神的降临,我们从偶像机体中诞生了。

新世界的主教,应运而生。

我微笑着,捉住他的手摆出投掷的姿势,视觉传感器的反馈界面上标志落点结果的十字准星,随着他的手的细微动作移动上下浮游。

我催促他:“来吧,十点钟方向。速战速决,这样天黑之前我还能给能源模块充上电。”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未结剧目0
8 岁
10 两
0 条
0
苏被她从背后握住手瞄准,亲近的动作由她做来并不狎昵。小小的晶体握在手中,呼吸式的微光从指缝溢出。巨熊半截身体已经挤出,利爪在水泥地面勾出条条深痕,两个直面它的女人甚至直接瘫坐于地,放弃抵抗只顾闭眼尖叫。

这东西能救所有人的命,怎么敢交给我?

苏如是想着,方块又重了几分。好在他不是善于思考的人,在她的辅助下,闪光的方块呈一道优雅弧线越过众人头顶,甚至出手瞬间身体便自行微调了方向和姿态,对动作的适应程度还远在思维之上。

叮——

方块碰撞在铜管上的脆响在满室哭喊和巨熊的吼声中并不清晰,听在苏刻意捕捉的耳中却像惊雷。下一瞬强光爆出,苏瞳孔骤然紧缩,眼泪应激性地流下,却并未影响到视力,这让他在其他人抬臂遮眼时看得更真切——爆炸令铜管剧烈震荡,以肉眼不可见的速度崩飞,狠狠撕裂巨熊腹部的伤口。

一片黑红混杂的秽物从腹囊漏出,巨熊拼着两臀被粗粝墙体摩擦得血肉模糊,怒吼着跃出。正挡在它面前的男人被一巴掌拍飞,地面振动一下后,这数吨重的巨兽高高跳起,扑向仍伫立不动的苏,紫红的吻床、黄褐的利齿和布满白色倒钩的舌头在下一刻充斥他的全部视野。

救了他的再次是这具好像有自己思想的身体。

巨口堪堪虚罩着苏的头颅,从野兽喉咙深处传来阵阵裹挟恶臭的吼声,熊口用尽全力,甚至吻边都有些撕裂,竟仍不能合拢分毫。苏两只纤细洁净的手死死抵住凶兽的上下颚,单膝跪倒,半个膝盖重重砸进坚实的水泥,以此为圆心半米之内的地面裂纹密布。他纤瘦的身体在这庞大身影前如风中弱草,却以一己之力将堪比疾驰火车般的恐怖动能化解。

甚至犹可在接抵前不动声色地侧移半步,恰好将女孩挡在身后。

他能感受到到随着巨熊腹部深色的秽物噼里啪啦坠下,这野兽的力量越来越弱,也同样能察觉四肢百骸绝对超乎寻常的充沛力量。僵持数秒,巨熊的爪无力地最后一次抓挠地面后,苏终于感知到手上不再有力量与自己对抗,于是缓缓向侧边推去,熊轰然倒地,吻边裂痕已经延至双耳。

苏仍跪着,怔怔看着自己的双手,掌心被兽齿硌出数个深邃血洞,若非被掌骨阻断,已经穿透手掌。此刻掌心肌肉燃烧般腾起淡烟,炽热的肉芽就在他眼前生成,飞速填补空洞,很快就将森森白骨掩盖。

他站起时忽而觉得天旋地转,转过头看她,还未发声,便发现周身巨力潮水般退去,随之而来的是难以忍耐的奇异感受,犹以腹部最甚——胃部好像被无形的手紧握绞拧,全身每个细胞都在嘶吼哀鸣!

跌入她怀中时,苏只来得及呢喃短短两个字:“好饿。”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未结剧目0
8 岁
11 两
0 条
0
本帖最后由 孟雨槐 于 2020-7-17 02:17 编辑

突如其来的爆炸和强光给这个混乱的空间按下暂停键,那头受伤的巨熊是整个画面里唯一的活物。爆炸带走了它异变后的强大血肉和生命力。它被激怒了。肉体本能地燃尽仅存的可怖力量,想要将胆敢一再冒犯它的人类拉下地狱。

我一直站在原地,看着深色的污血和碎肉从巨熊腹腔豁开的伤口涌出,啪塔啪塔地跌落到地上,填满以苏为圆心蜿蜒的裂隙,腥臭的脏器碎片勾画出诡艳的图腾。盘曲的沟槽里又有另一种鲜红浸开,浮在紫黑之上,那红颤抖着,仿佛炼金术师追逐一生的瓶中小人。

随着强弩之末的巨熊轰然倒地,那红裹挟着破碎的、缠绕的、干瘪的、扭曲的血肉一寸寸游向我的脚边,而后爬满我白色的高跟鞋。

结束了。

精心编排的对话还未开头就被跌进怀中的身体打断,只来得及伸手托住那具向满地狼藉倾倒的躯体。

我把一颗曾经代言过的太妃糖塞进他的手心:“给你糖,小救世主。”

“睡吧。”

传感器显示他的体温有些偏高,也不知道“发烧”这个词还适不适用于新人类?没有网络,我无从检索本地数据以外的内容,只是无意识地进行着演算。

我可以感觉到人群对苏的戒备降低了许多,但敌意仍存,大约是出于“被槐槐子拉手的人怎么不是我”的嫉妒。

但这不无伤大雅,不如说,这才是我喜闻乐见的局面。

“唯”,意味着专注,意味着牺牲,意味着沉没成本,意味着神化。

思索被无序的脚步声打断,脱战后恍惚的人群比预想中更快地恢复了组织。他们聚拢过来,月下小鹿先是把苏从我怀里摘出来就近塞给了一个男粉照顾,接着便和几个大粉一起七嘴八舌地关怀我的处境。

(“呜呜呜我们槐槐子一定吓坏了,鞋子都弄脏了。”)

说着这话的年轻女孩矮下身用袖口仔细清理擦拭我鞋上的血污。

由此,伴随着感动的、激忿的、狂热的气氛,人群很快从劫后余生滑入了情绪的汹涌旋涡。

(“财团B该死!为什么到现在还不来接我们槐槐子!”)

(“就是,就是,槐槐子给他们赚了那么多钱,财团B没有心!”)

(“槐槐子真的太善良了,我不怕死的,槐槐子又为了救我牺牲自己了……”)

(“我知道X镇有个仿生工厂,我要去给槐槐子找最好的部件!”)

(“算我一个!”)

(“我也去!”)

……

他们争相表达着相似的意涵:

我的神是天边的月,祂在我心里值得一切美好的词句,祂是美与善。祂为降临在我身边失去太多了。我必须保护我的神。

我微笑着,蹲下身双手架住那个女孩,将她轻轻扶起,摘下扎在腕上的淡粉色飘带擦去她指尖的暗色,结构精密的眼睛里闪动拟态的情绪,熠熠生辉,仿佛盛满熹光:“我的槐蜜都是星辰,没有人值得你降落。”

“好啦,你们都不饿吗?一起吃点东西吧。”

他们又盘桓了许久才渐去各忙各的,但仍有几个圈内知名毒唯不愿离去,一直守着,催促两个末日前从事机械相关的粉丝尽快修理好电机为我供能。

煮食的铁桶被支起来,张罗食水和搜集物资的人们行动起来。而我坐在发电机旁老旧宝马的引擎盖上,指尖伸出的接口与轰鸣的机械相连,一边哼唱着曲库里记录的古老民谣,一边侧头观察靠在车头昏睡的苏。

低声笑道:“喂,糖要化啦。”

=结=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guest
welcomelogin

本版积分规则

关闭

站长推荐上一条 /1 下一条

Archiver|手机版|小黑屋|江汉朝宗

GMT+8, 2024-3-28 17:39 , Processed in 0.398672 second(s), 57 queries .

Powered by Discuz! X3.2

© 2001-2013 Comsenz Inc.

快速回复 返回顶部 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