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忘川

【广南四季潮热，到了夏日更是闷得人透不过气来，便入了夜也无一丝微风凉意。沈暮归自幼长于荆湖山中，实在是不胜暑热。既睡不着，索性起来走走。夜虽寂，月色却极美。一路银辉披落，轻纱般曼覆整座冥教城池。】

【这究竟是个怎样的地方，其实沈暮归到现在也没弄明白。几个月前，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自己会留在这里，甚至......或许会一直留在这里。脸色微微一烫，垂睫覆了眼波，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忘川。】

【借了水汽，沿岸的风倒是凉爽些许。仰首望了穹顶，蓝幽深邃的夜幕并无些点星辰，唯有一轮圆月满月独盈浩空。月圆了，自己也在这里呆了这许多日子，可他......不知他怎么样了。明明才一道回来不久，他便又因教中之事出征。自己虽未入冥教，却不能不担心他......】

【他是个有雄心抱负的人，平日处世作风便可看出不少。或是自己一向散漫惯了，对这些事不太上心，对他这般“急功近利”的举止，总是有些不大情愿的。不过，又有什么要紧，他喜欢就好了。既是执手相伴，守在他身边，便足够了。】

【起了些风，吹过点点萤火。顺着走了几步，已到了月合楼楼下。心里思忖着，这个时辰楼上应是没什么人了，那楼阁上倒是赏月极好的所在，不妨上去看看。轻轻跃身落在楼檐栏外，才发现阁中有人，似是正在自斟自酌。】

【是谁这样的好雅兴？一面为自己的冒失有些歉然的朝那人颔首，一面也看清了人。往日应是见过的，仿佛是武魂殿那位武尊身边的那位月姑娘。】

【桌上只有盏极暗的灯，走进了方才看清，那神情并不似赏月独酌，倒似极为......伤心。轻轻敛了目光，柔声道】

抱歉，暮归唐突了。

夜饮伤身，月姑娘，还是莫要喝了吧。

——承平元年夏，开。

【冥教的夜终归是寂静的。就像她无数次坐在月合楼的阁楼上，望着京城明月在云卷云舒之后，明灭不定。她小时候便知道的，她逃离了雾中楼的枷锁，可柳生一氏的囚笼却在那岛屿上等待着她。可还好那段岁月之中，还有那个影山氏的少年与她一起度过。】

【可是....坐在忘川湖泊边上，那一处小亭中的女子，她手里端着一盏酒，纯色的酒液在月色妖娆下，漾开一圈一圈的波纹，举杯，凑近了唇，清冽却辛辣的气息窜入灵台游走一番，刺痛了神经。】

【她忘不掉呵...少年当时蓦然圆瞪的双眸，以及缓缓倒下去，再无生息的身躯。她一向是个谨慎的人，又怎么会将手中调试的药弄错呢？她自责了那么多年，她看着院中那颗樱花树，一年比一年茂盛，那樱花飘零，就像是六月的飞雪，冷到了心底。】

【唇边衔着一丝笑，却是苦涩的。她总带着一张面具过日子，可离了那雾中楼，雾里看花终归去，云雾散尽后，便是那夜尽天明。她眸底是有醉意的，蕴着那紫雾暮霭，层峦叠嶂，望不见尽头。】

【一盏饮罢，轻笑出声，她又想了那个人，他与影山多像啊..连性子都那么想。她心里是清楚地，或许一开始她只是因为他们很像，所以才走这么一趟浑水。可到底是不一样的人，她是明白人，又怎会去走一遭水月镜花呢。】

【她全盘托出，可没想过，他尚有一丝隐瞒...人心不足蛇吞象，人就是这么贪婪，付出了，就想获得一些回报。可她又能拿什么来要求这般多，梅霁雨？武三叹？又与她隰桑有甚么关系..】

【她呀...也不过是来年之中，旧年光景一个过客。】

【她终于知道面对岑寂这样的人还是少说话的好，轻笑了一声。】

随叫随到就好。

-结-

隰桑 发表于 2015-12-27 20:09
【男子那一句话出了口，又是一捧的泉水泼了过去】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怎么中原人都喜欢这样嚼着旁人舌 ...

【一捧冰冷的泉水撒过来，昂首接过，冰冷的泉水滑过脸侧那刚毅的弧度，墨色的发沾湿粘在了一起他也不管，只是一甩拢在额前的发，笑道】

这般便恼羞成怒了？啧啧这年头都不允许人说实话了

【手肘支着石壁，侧支着头，挑起眉梢打量着她娇小的身姿、似乎在认真的思考】

怎么赔啊、陪吃陪玩陪乐行不行？

【说到玩……其实自己常年在外，对冥教或许还没有对儒门了解罢。】

【男子那一句话出了口，又是一捧的泉水泼了过去】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怎么中原人都喜欢这样嚼着旁人舌根的。

【她却是有些郁闷的，流言蜚语，自她来冥教便不少，此般摆到明面上倒是头一遭。不过也好，不像雾中楼那般的死气沉沉。】

【朝他瞥了一记，那面上的表情终于是有了一丝松动。】

你开心了，我却是不开心的。你说吧，拿什么来赔我。

隰桑 发表于 2015-12-27 19:24
【蓝黑的衫落在地面，他入了泉中，水纹漾开了一圈一圈，双手向后撑在草地，抬首便将那繁星收入眸中。这夜是 ...

【当他毫无忌惮，丝毫不避讳的说出那个字——家。他恍然发觉，原来他还有家？人说——四海之内，皆为家。他心底是认同的】

我可没福气打小在这里长大

【整个人躺在水里，顺水而动，直至背抵靠在石壁，望着水面一圈圈翻开的波纹、嗤笑一声 】

你确定是武尊的客人，而不是女人？
毕竟……嗯……你也算是有一张勉强能勾起男人兴趣的脸吧

【也不知是哪句话取悦了他，他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震得树上鸦雀扑腾着翅膀朝黑幕中飞旋而去】

不错不错，你留下来，我心甚悦，我心甚悦！

【蓝黑的衫落在地面，他入了泉中，水纹漾开了一圈一圈，双手向后撑在草地，抬首便将那繁星收入眸中。这夜是锈色的，浓稠如墨，可她眸子却是妖冶的紫，也映着那浓墨的颜色。】

家？你家怎么会在这里...你从小在这里长大的么。

【赤白的足抬起，淋下了水，哗啦啦的声音，又放了进去。重新看着他，轻笑一声。】

我是来作客的，你们武尊的客人。我呢，无处可去，无家可归，既然这是你家里，那我就更可以顺理成章的留下来了。

隰桑 发表于 2015-12-26 22:25
【听着那一声唤，轻笑了一声，弯腰扫了那泉水向他泼去，水声淅沥划破了这夜的寂静。】

等你的血流不动 ...

【漫天的水花铺撒而来，冰冷的水滴很快便浸润了衣衫，挑起眉梢，却是坐直了身，站了起来】

你说的也对

【缓步朝她走近，隔着水池居高临下的望着那张几乎没有什么表情的脸，一个耸肩、将蓝色长袍从身上扯下，丢在地上，露出白色的内衫，和殷红的血渍，“扑通”一声跳下了水中。】

【寒冷刺骨的水温刺激着那有些混沌的神智，舒服的叹了口气】

这是我的家，我不在这里，又能去哪儿？

【听着那一声唤，轻笑了一声，弯腰扫了那泉水向他泼去，水声淅沥划破了这夜的寂静。】

等你的血流不动了，冷了，你又拿什么去感知。

【中原人总归这么喜欢感慨些什么，活着便是活着，即便是她这样的勉力着苟延残喘也是活着。活着就是看得到，听得见，摸得着，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别的，也没什么可追究的了。】

【他大抵是冥教的人罢，又或许像她一样，因为旁的什么目的在这里。】

你都在这里了，我为什么不能在这里【她现在是越来越喜欢反问着别人了，她为什么在这里呢，离了那雾中楼，离了他们的掌控。原来每日也是这般的过。并没什么差别。】

隰桑 发表于 2015-12-26 22:12
【风走过这一丛，沙沙的响。忘川的泉水是冷的，可她更冷，指尖浸入却觉着那水是温的。自九重天一夜过后，她 ...

【早就察觉到那侧坐着的纤细身影，可他没兴趣抬眼，也不想知道她是谁，各自偏安一隅，相安无事便可。】

【清冷的声音在悠悠的风里飘来，带着几分悦耳、目光就那么一横、原本是极为平常的一幕幕却因眼前这个女人的特别而一一浮现在脑海】

哟……居然是你小桑子

【朝天空吹了一声口哨，他枕着单臂，一手拔出长刀，月光下的刀刃依旧锋利如新，可没人知道刀下死了多少荒魂】

打不打理又有什么要紧

再说，流淌的热血让我方知，活着。你呢，小桑子不应该出现在这个地方

【风走过这一丛，沙沙的响。忘川的泉水是冷的，可她更冷，指尖浸入却觉着那水是温的。自九重天一夜过后，她每日来此。赤裸的足浸在那泉水中，垂眸望着那泉水，此刻是繁星满布的。】

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你。

【清冷的音缓缓流淌，她侧眸，那草地上躺着一个人。那年的京城很暖，她见过这个人，所以记了下来。若那年的京城很寒，说不定她也忘记了。】

【他袍子上有凝固的血，暗黑色的，此刻已看不清了。只是空气中还有一丝腥涩的味道。】

【这是旧人，所以她接着方才的话】

不用打理一下么，就这么让血继续淌着？

承平元年夏

【是夜，月华洒落满地银霜，忘川湖依然波澜无惊，无论外面有多少纷争亦或困苦，于它并无影响，于他亦是如此】

【随意躺在湖畔草地，蓝色的袍角早已染上乌黑的淤血，分明湖边冽泉有疗伤修复之能，他却懒得再挪动一步，就那般肆意躺下，望着满目星空】

【若他习过观星之术，或许能从星罗棋布的夜幕窥探一二天机，可惜……他并不懂。】

[他回不回来，我都在这里]

[无法尽如人意，未必无愧我心]

[人息远去，风声过耳]

----------结------------

【将骨灰坛塞到他手中，错身提步，我并未离开，捡起地上被雾气打湿的琴回来，不理会他的目光只将人拉着坐在石上，自己亦是坐下与他背靠着背。】

【弹指奏一曲洗心，洗去岁月激荡，洗去爱恨情仇，到最后只剩下青烟袅袅散在江面上，如白鸟婉约了时光飞逝。】

【一曲罢，斜月已沉，身上薄衫为夜风侵透，凉了。】

【挪了身子将长琴放在他膝上，抱回骨灰坛，双腿早已麻木酸软，扶了岸边垂柳站起，离开的脚步显得有些乱，有些无力。】

我会回来。

【是你陪我还是我陪你，都可以。】

【遂不再多言，微喘着离开。】

（大哥）

[有人叫我大哥了，不一定是亲人，但确着是属于我的]

先把伤养好

[静静在岸边坐下，有那么一刻，什么都不愿去想]

“啪”

[小白匍匐过来，长尾扫落石子，落水哗然]

[他的难以释怀皆可安歇，而我的……]

觉得可以了就走吧，愿意回来就回来

[我从水中救起的少年，忽尔也并不怎样想再拉他下水]

[背对着他挥了挥手]

这风大，回屋去，好生将养

【敛目嗯了一声却未有动作，夜风吹来阵阵哀啼，循声望去瞧得夜枭双翅黑的发亮，掠水的身姿带着属于永夜的美。】

【月光太长，长的看不见尽头，薄凉的光束披在身上，仿佛这便是一生了。】

对于生死，我向来看得很淡，可当我真的经历了这样的事情，才知道有些事情，真的难以释怀！

大哥，我想带师父遗骨回九华山安葬。

【然后，便回来陪你。】

（心之安处是吾家。我都没有，给得了你？）

好

（也许可以吧，谁知道呢）

[伸出手揉了揉他的发]

既然累了，以后就什么都不要想，只听我说就好

[不需要有是非善恶，染血千万也清净无尘]

乖，挑个地方把你师父葬了，入土为安，嗯？

【或者，泪眼中的世界便是悲伤，正如此刻看着他的脸，他的眼，与那一日的意气风发截然不同。】

【他像这一轮明月披覆之下的忘川水，夜风吹皱下仿佛敛尽风华，却唯有最真实的触碰方知早已冰寒彻骨。】

【于是，我握着他的手许久，许久……久到我以为我将他的手捂热了，其实也不过是风将我的手吹凉了。】

【站在岸边，望着波光粼粼的湖面，我没有回答他，也没有回答自己。夜岚轻漫，雾霭迷乱眼，回头的时候已经看不清他的脸，只见白衣如荷又翩跹若蝶。】

我还缺一处房舍，你建给我吗？

【一处容得下我的屋舍……有了家，方能停止漂泊。】

[靴底敲打着路面，竟仿佛在走一段忘川之旅。也对，这里确是忘川]

他回不来

[哭是没有用的，不过我还是羡慕，因为我哭不出来。这具躯体里唯一不曾干涸的，便是仇恨]

你若无处可依，便跟着我

[伸手挑起他颤抖的下巴，那哭红的眼睛像只兔子。手沾了滴哭水任其在指尖风干，那一丝暖颇惹眷恋，看来我真是贫穷]

我想要一个人，心里只装着我，天下其大，只以我的目光为转移，你、可以么

【风吹凉了寂寞，吹来了一声轻唤，仿佛久远之前的翻山越岭，阿音，阿音……】

【故人已逝，新人如陌，直到这个时候才觉得真的只剩下我一个人。】

‘啪！’

【残琴落地，接过骨灰坛的手在抖，声音在抖，全身都在抖，抖落眼角一滴清泪灼了手险些摔碎手中仅剩的回忆。】

多……多谢！

【转身离开，脚步慌乱不堪，摇摇晃晃拐入角落里靠在冰冷岩石上抱进怀中骨灰坛，已是泪如雨下。低着头埋在胸前，额头触着冷硬的瓷片，无一不在告诉我，那个会捏着我的脸坏笑，会灌我酒，会追着我满山跑的人已经离我而去，而我即便千山万水，再寻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