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伶醉

建元五年·五月

【夏始春余，温风几缕，室外天光满眼，檐下一树桃花。】

【卷起青篾帘帐，对街绸缎庄里行人往来，门口柜台上悄然横着一匹大红云锦。】

【在这里枯坐多日，终是等来阿月平安的消息，心下略松，无声一笑。风炉呜喑，送出满室酒香，自斟了一杯仰颌饮尽，神色温然，下意识却抬手抚上了胸前伤处。】

【利刃穿胸，险些伤及命脉，虽说代价稍大，只恐还会惹那楚王生疑，可到底不能原谅自己当日严刑拷问的人竟是阿月，分明曾在阿母坟前起誓，要互她一世周全。】

【盏中酒液晶莹，倒影窗外万里长空，如今天大地大，再回不去两个幼小孩童相依为命的时光。】

【华阳街人流攒拥间，忽然现出一个熟悉身影。】

【萧胤堂？他怎会出现在开封？】

【哦，不对，应该说他怎会还在这世上？】

【俯首瞧他，见其神情散漫，亦举步朝这间酒馆走近，倒不像是赴约而来。心下稍忖，朝小厮勾了勾手，指着街道上的青年】

你下去，将那位萧公子好生请上来。

【继而又道】

慢着

【解下腰侧玉牌递到其手里，卷舒云纹，雕工甚细，质地却是再普通不过的独山青玉。一面镌着族徽，一笔‘萧’字勾画苍劲，另一面则是‘云生’二字俊逸飞扬。】

他若不愿来，就给他看看这个。

【小二得令而出。仍是侧目淡淡望着窗外景致。】

【天上白玉京，十二楼五城。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

【萧家的玉牌，用料最为精良的一块是在长生手里，只可惜——长生公子不长生。】

【摇了摇头，似有些惋惜，杯盏中氤氲而起的薄雾掩去眸中寒光一闪。】

【倏尔窗框上风铃轻颤，循声朝人来处望去。】

禹航，不想竟真是你。

【起身迎到其身前上下打量，抬手拍上对方肩膀，温和笑意中掺着难以置信的惊喜。】

【闻言一怔，俄而莞然】

什么话，我自然之道你是谁。

【引他入座，复道】

去岁听本家传来消息，说你在扬州遇险下落不明，恐是凶多吉少，如今见你安然无事，我也放心了。只是你何以会到开封来？事先竟不知会我。

【一壁说着，不忘暗自揆度其神情，欲要替他倒酒，抬手才触上酒釜，又露出恍然神色，提声向门外道】

小二，一壶池阳春

【转而朝他歉然一笑】

我前阵受了伤，不宜饮冷酒。

【觑他神情不似有假，慢慢收起笑意，略斟酌，道】

我是你堂兄，萧凤阙，而你是兰陵萧家的七少爷，你——不记得了？

【在萧家潜伏了这些年，对这高门大府内里中的暗流汹涌早已洞若观火，关于萧胤堂的消息，凶多吉少是真，下落未明中隐匿了多少龌龊，恐怕也只有他那嫡母心中最清楚不过。】

【而面前之人竟连自己是谁都忘了。】

【不管是何原因，想到有人机关算尽一场空，倒是都有趣得很。将他面前酒盏斟满】

池阳春，你从前最爱饮的。

【默然片刻，恰到好处地留出一丝宁静供人思索。】

你不会无故失忆，是中毒，还是受伤？

【就着他斟满的酒盏端至颌前，并不急于呷引，仍看着对面青年，似有担忧，似有悲悯】

兰陵萧氏是江南大族，禹航幼承庭训文武双全，是我们这一辈人中的佼佼者。若非。。。

【说道此处忽一缄口，摇了摇头，复道】

长辈的事，我不敢妄加猜测，只是你以后要更小心了。

【漫向四周一看，转而问道】

此处也不是说话的地方，不知禹航在开封住在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