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戈壁

承平二年      秋

【跟着昀华姐姐在大漠边陲的小镇住了也有几日了，这里的生活似乎格外简单而平静。这一日帮她一起晒过草药，便又一个人出来散步。】

【傍晚时分，信步走到了茫茫戈壁边缘。尤其喜欢大漠的夕阳，滚圆的火红的落日慢慢沉入天边的地平线。整片大漠被余辉照得金黄耀眼，整个人像立在火焰中一样。偶尔有归来的商队伴着驼铃结伴而过，带着憨厚的笑容彼此寒暄。这里的人那么单纯，没有勾心斗角，没有厮杀相残。只要有阳光，有驼铃，有同伴，便会露出满足的笑容。】

【面纱被风吹拂，沙扑在脸上，脸上早已结痂的伤口隐隐有些酥麻的痛痒。】

【侧脸微笑点了点头，又复回过头看着远处一寸寸跳入地平线的夕阳，舒了口气道】

没什么，只是觉得大漠风情，中原难见，一时看住了。

【身旁之人气韵从容平和，却像是能够包容一切一般。这里的每一个人，比如她，比如昀华，大约都是有故事的人吧。想到温软可人的小团子，有些失神】

团子能在这里长大，真的很好。

姐姐可想过日后带她回中原？

【看着细黄如金的沙自指尖流落而下，摇了摇头，轻声道】

我不想再回中原。

【大漠里的人生活艰辛而平静，世世代代植根于此，质朴到或者便会知足。若非逼不得已，谁愿意将江南的燕子背井离乡，硬生生的丢在这里磨成一只不怕风沙与险恶的孤鹰。看着她平静沉和的神情，忍不住问道】

姐姐当初为何会来这里？

既然好不容易离开了中原，为什么还要回去？

【听着她的话，慢慢低下头。知道真相的那一刻，我有多恨。可是那么恨，都不曾想过伤他分毫，只是恨自己怎么认识了他，恨自己蠢到对他的心思毫无察觉，恨自己无用到不能干脆放下。只要想起他，心里就无法平静。深吸几口气，勉强握住微颤的指尖，轻声开口】

也许我更恨的，是我自己......

【不知怎的，听着她说话心里总会不自觉安静下来。一望无际的大漠连着苍茫的天际，原来一不小心，就逃到天涯了。身下的沙子传来密麻的温热，轻轻揭下了面纱，苦笑道】

姐姐大概不会信，这些伤，是我自己划的。

【云荒的手很软，带着微潮的湿润。抚过早已结痂的伤痕并不疼，只是轻微的麻痒。自从毁容之日起，便再不在意别人对这张脸的看法。一路上无数眼光，嫌弃，恐惧，怜悯……早就习惯了。云荒的眼神很清明，没有多余的情感，仿佛她心里都懂得一般。】

【因为懂得，所以慈悲。一个轻年守寡的女子，对生活没有丝毫怨怼，举手投足间皆是宽和的气韵，想必也是经历过不同寻常的事情吧。低头片刻，抬眼盯着无际的沙海，缓缓道】

因为那个人喜欢的，只是这张脸，不是这个人。

【几乎一句的咬牙吐出，缓缓输了口气，觉得有些模糊，复又轻生解释道】

我原以为遇上了一个……值得托付真心的人。

谁知他待我好，只不过是因为我长得像他心中所爱的人。

【三月春雨如酥，伞柄倾斜，便看见了翩翩公子，画面恍若失真。闭了眼，细细回忆】

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我还以为他只是个普通人家的贵公子。

他救了我，自己却受了伤。后来......我们就在一起了......

【现在回忆起来，那时一字一句，青涩甜润。当初以为是一生一世的弥足珍贵。只是事后才知，这不过是沈暮归的自言自语罢了。他何曾有只言片语是说与我的，所有的温柔相待，都是给他记忆里的初晴。猛地睁开眼，一时被阳光恍得不自觉眯住，酸疼酸疼的。眯了眯眼，继续道】

后来，发生了一些事，我也得知了许多隐情，便去问他。

他亲口告诉我，他爱的人，许多年前便死了；而我，只不过是她的替代品。

【说到这里，侧脸看向云荒，轻声道】

如果姐姐是我，你会怎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