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寮

客串：癫道人——平阳子

我呸！

［平阳子啐了口吐沫，用袖子一抹擦嘴角，抓了块枣泥糕就塞到嘴里。边吃边说，糕点屑从嘴里喷出］

你的吃食？你叫它一声，看它应不应你！

［他平日最厌这些满口佛理却不干正事的秃驴，你的佛普度众生就让你的佛度化你。跑这儿来截一个穷道士的胡？你家佛就是那么教你的？！］

和尚，你听好了。这枣糕道爷我是拿钱换的，想吃啊？自己买去

［说完，背过身，端着枣泥糕就往自己座上去］

客串：呆和尚——了尘

【和尚见他掀鼻嗤了一声满脸不屑，不由分说胡乱抓起枣泥糕便往嘴里塞，指甲缝里尽是污泥，吃相亦脏得唾沫并糕点渣乱飞。】

【和尚有些气，流于面上却是副干着急的模样，憋红了脸想了半天说不出一个脏字，温温吞吞的语调从气势上就输了半截。】

施主这么说，那这块枣泥糕你叫它它也并不会理你，何以见得就是你的？

【拉过一旁目瞪口呆的小二，指着他的脸】

方才是这位施主将枣泥糕给的我，在座各位都可以见证，分明又是你抢了去，原来道士皆是这般鸡鸣狗盗的强盗行径！

客串：癫道人——平阳子

[和尚半路截了道士的枣糕，道士气急抢了回来，若和尚闭口不言，道士也非铁石心肠。看他食不果腹的样，兴许会道士发了善心还能施舍他点。但眼见这和尚跋扈不看，平阳子气不打一处，拍桌站起几步上前揪了和尚衣领，破口大骂]

你个秃瓢饿死鬼投胎是吧！好、好、好！你问问这小二哥，道爷我是不是白拿这枣糕的！

客串：呆和尚——了尘

【衣领被他猛地揪住，和尚突然觉得几日水米不进的气虚之症仿佛一下子涌上天灵，只觉头晕目眩似要窒息。。】

【道士的破锣嗓引了茶寮内原本各自喝茶饮酒的客人纷纷围观。和尚开始后悔，出家人本不该这般计较，方才忍一忍便不会有这么多事】

【正愁如何寻个台阶下，权当碰了晦气枣泥糕不要也罢。却见小二迎上前来拉开二人，堆着笑劝和】

“二位莫气，不就一份儿枣泥糕，今儿我请客，二位爷想吃多少是多少，和气生财，和气生财啊～”

【和尚脱了道士桎梏捋平了衣襟，原想说些什么，却觉得那道士是个不肯矮了一截的性格，还是不说也罢。】

【众人见不到阵势闹大唏嘘散去，道士虽口中仍骂骂咧咧，听闻能吃个饱也抱着三屉蒸笼便回座去了。】

——结——

————承平三年，六月————

"小和尚下山去化斋，老和尚有交代，山下的女人是老虎，见着千万要躲开！“

【嘴里哼着小曲儿，身后的小背篓一颠一颠的跟着自己的脚步，虽说自己不是小和尚，可进了这昆嵛山，到也差不多了。一个月只能下山一次，还得排队。】

【小曲儿哼了好几遍，也算走到了茶寮，眼瞧着前头就进了昆嵛的地界，这可是最后一处歇脚的地方了，那能错过。】

【挑了一张没人的桌子，一屁股坐在长凳上，把身后的背篓放在脚边，扬声】

小二，上茶！再来盘瓜子！

客串四狗子

起开！这是我先看上的位置！

【眼瞅着那比自己大了几岁的少年穿得还不错，今天就讹他好了】

【自己在这一带也算有名气了，只不过这名气嘛，有点见不得人。从三岁开始，见一些过往富商或者少年少女就装可怜哭穷。多多少少都能骗到一些包子馒头，但是到了八岁以后，这些人都不稀罕自己的可怜。饿了几天，发现讹人的法子似乎也不错，那就整一套】

【瞅准他这一屁股坐下来，立马就从旁边角落窜出来，跟着他一起落座。虽然他长得倒是有几分帅气，但帅又不能当饭吃】

你坐了我的位置，起开！

【低头弹着裤腿子上的浮土，听见人说话，不过没以为是跟我说，等到他说第二遍的时候，才回头。】

【年岁不大，不过眼里都是精光，一看就不是剩油的灯。】

你跟我说？

【四下看了看，不是茶寮热闹的时候，几张桌子也没坐满，他说是他的地，行，小爷让了。】

行，让你让你

【说完拎着筐起身，走到边上一张空桌子，又自顾坐下。】

小二，换地了。

四狗子

【看着他换地，就知道肯定会这样，那肯定要赶紧跟上才行。就在他起身的一瞬间，人就跟着往那处桌椅走，稳稳当当地跟着他一起坐下来，有些戏谑道】

诶，你不是说好的让我吗？怎么又抢我的桌子啊？

【那小二站在一旁，赶也不是，不赶也不是，老板就龟缩在柜台不赶出来。知道小爷的厉害，他们之前就被自己这样耍无赖给闹腾烦了，一天也做不了几次生意，干脆就不管自己这样无赖行为。就算他们报官，那也得跟得上自己脚步才行】

你是不是耍无赖？

【先声夺人道】

【自己这边刚坐定，挺长的一个凳子怎么那么挤，一回头，好嘛，刚才那位又贴上来了，这身手不错啊。】

【自己还没张嘴，他到恶人先告状了，到这才知道，自己这是碰见癞子了，让人给讹上了。】

【这种人狗皮膏药一样，甩是甩不掉，你要硬撕，肯定带下来一层皮。】

不不不，这位小兄弟不错啊

【不管怎么着，先忽悠着再说。】

难得你眼光跟我眼光一样，你看啊，这里这么多桌子，咱两就看上这两张了。有缘，有缘啊！

小二，这多加个碗！

四狗子

【果然是一讹一个准啊，今天果然就像那瞎子老头说的，出门大吉大利，出门逢贵人。心里就这么美滋滋地，但是面上还是有些嫌弃地打量了他一下，有些勉强点点头，那小二也不说什么了，立马就给加了副碗筷】

【有些不情愿地坐下，耍赖道】

吶，先说好了，一起坐可以，但是这顿饭得你付钱，明白了吗？

【不管吃什么，只要有点包子馒头就行，反正这乡村野店的，也没什么好吃好喝的。如果是那些个酒馆酒楼什么的，今日恐怕还没这么顺利。主要嘛，还是碰上了个怕事儿的主，看他也不是什么特别凶悍的，搞不好还能让他顺带多给几个馒头】

你，打算点些什么吃的呀？

吃什么呀，我这带着呢。

【指了指背篓里，没露给他看，这茶寮里不过些馒头烙饼啥的，也没有个正经饭食，就是给人歇脚的地方嘛。】

【本来他要好说好商量，我指定请他吃了，又不是请不起，昆嵛山上是给弟子们发生活费的，只是一个月不定能下次山，这钱也没处花。攒着攒着，就有钱了。】

【但，有钱是有钱，谁让他不好好说话，想吃小爷的，指定不能这么容易。】

我跟你说

【凑近些压着声。】

来这里的都是喝茶着，说是喝茶，就是就点水吃干粮的，你还真以为这有好吃的，你要吃好吃的，那得去镇上的酒楼！

【挑着眉毛看他一眼。】

你去过么？

四狗子

【一听他这么说，就知道，哼，肯定没这么容易。想骗小爷我？还早着呢，小爷在打这儿开始混的时候，你丫还指不定在家尿裤子呢。心里是这么想，但其实这少年也蛮有趣的，不妨就跟他耍耍好了，今天反正还有很长一段时辰，瞎子说的话，一准没错】

【装着一副无知的模样，好奇道】

那你这么说，就是你去过咯？怎么样？那些大酒楼是不是真的像他们说的一样，什么好吃的都有？快跟我说说呀！

【呸！小爷我也去过酒楼好吗？镇上那家不就是出了名的死贵，但是那桂花酒其实是掺了水的，都不知道那些人是怎么喝的，偏生就说好喝，真是不识货】

【看他是一副上当的模样，怎么眼神儿不对呢，打小跟着老爹混迹茶馆书院，最会的就是察言观色，他这色，我怎么观，怎么不对路子。】

啊？

【先啊一声，然后脑子里飞快的想着各种可能，还有，自己到底是说去过呢，还是没去过！】

哦！

【长时间不说话肯定他有所怀疑啊，接着哦一声，得了，想明白了。】

我也没去过！

——————承平元年·冬——————

自天灾过瘟疫肆虐，村庄少有人生还，独己一人摸索滚打望外求生，十二岁少年乞行无定，如此几月，竟难寻一处落脚。
立冬即过北风逐雁天地皆寒，只着破衫短褐于街角瑟然发抖，目光投向不远处茶寮，灯火过处茶香袅袅糕点引人。试图摸索身上口袋终无所得，想自己五岁读书望登龙门却落如此境地，心生炎凉，所幸学过测字卜卦之术，或能得以求生。
抬手轻抚胸口吐出一口浊气瞬间凝结白雾，壮胆起身进入茶寮，不顾他人异样目光，扬声欲喊却出口喑哑。

“测字算卦，起名写信，各位客官行行好”

［年末，隆冬飞雪初霁，路有饿殍，生民十遗一，百稼燋萎，疫灾横恣，是为多难之年。昨日晨时又闻山下贼盗猖獗，昆嵛信大义于天下，自当彰善惩恶，上领师命，与师弟二人下山镇匪安民。然贼盗起于荒灾，年岁残怖，何人不是行至穷途末路，乃至弃良为盗。不忍伤民，故剑未出鞘，仅击而退之，忧心盗贼再次来犯，是以只请师弟返山复命，而我便再留上一日。］

［次日晨起，见窗外落白山舞银蛇，想是冰雪落了一宿。梳洗罢，身披长氅，辞别村民，启程回山。及山脚，闻茶寮散出袅袅茶香，配上热腾腾的馒头，只觉腹中空虚，勿多迟疑便抬步走进择一窗边位子落座，来来往往伙计早已熟识，不多久便送上我惯喜的茶点。］

［执盖撇去浮叶，细呷热茶只觉周身舒坦，将冒着氤氲热气的白面馒头送入口中，咀嚼片刻却渐觉不是滋味，目光暗淡，是忆及村民口中易子相食一事，故此中心惭愧，食难下咽。］

［出神之际，忽闻有人道是测字算卦，转目望去，只见一年不过十三的小儿怯生生立于堂内，而三两食客充耳不闻。见他衣衫褴褛难以御此严寒天气，面有病容许是餐风饮露多时，难免心生恻隐，又奇他一稚子怎会卜测之术，如此便朝他招手示意坐于旁席。］

“小友，你当真会测字算卦？”

［翻过一盏瓷杯，倾壶注热茶，递于其桌前。抬目视之，见他虽是面黄肌瘦，却眉宇初见朗阔，一双星目亦清润难掩。噙上一丝淡笑，待其回答。］

严冬将过冰雪刚消寒气袭人，多有路人在茶寮歇脚。
独立外围抬眸探看四周，无一人上前问卦。有三两人目光扫过自己转而作为谈资，入耳言语多为唏嘘。小二看向自己时面上表情捉摸不透，生怕被人赶出踌躇间伸手轻捏衣角只觉不安。
倏忽耳侧掀起温润长者之音，转身相对，那人面色清秀不乏和善之色，衣着齐整稍有皱褶，心知其赶路至此然却无疲惫姿态，必有功夫傍身。
依言落座其旁，闻话诚恳点头。
“我娘曾经请先生教我读书识字，那位先生精通占卜之术，只是那时我年龄还小，只学会了相字。”
面前茶香清新扑鼻，热气袅袅腾腾，恍惚了一下怕其不信便又添了一句。
“不准不要钱。”

［见他面色诚恳双目如星，倒似是志在必得，只想着年幼稚儿竟会相字之术，着实不易，有心相助，故含笑肯首，敛目稍思，指尖蘸取杯中茶水，于木桌上写下一字——“芝”。］

［撇捺生韵，写至一半眉目便是柔和，罢了抬目相视，道］

“小友，你且替我算算此字。”

［茶水渗入木纹只余下深色茶渍，指扣杯沿，静待其言。］

杯水润指于木桌写下一字，凝神凑近细观，草头盘绕之字于下，虽是随意之作然窥其形神笔画之间无不满含情义。轻歪着脑袋思考，继而相对一字一句说的清楚。
“芝字，若是先生所测为人，草头纠结，而之为出也引申为往，无不说明这人与先生有所牵绊，甚至……”
顿了顿，低了声音续到。
“是先生心念之人。若是说事，那先生此刻应是心念一人而往之。”
末了偷摸看了人一眼，睫毛轻颤，手指也不自觉揪紧单薄衣角。

［本是未曾料想少年能道出其中一二，只敬他身贫志坚，但凡能自食其力便绝不行乞街头，故而想着任他测卜几何，这顿早膳也得记我帐下。］

［见他细做思忖目濯如月，聆其所言半句，想起凝芝便兀自心生柔软，不由赞叹，只道他不仅学识了得，更胜有玲珑心思以察言观色，小小稚儿，实是不易。］

［待之言讫，肯首含笑，目中透出几分赞许，忙是唤来伙计再添热汤小菜。瞥其指缠衣角紧张之态，自袋中取出几枚铜钱整齐放于他手边，又为他杯中续上热茶，温声言道］

“小友诚不欺我，此字测的极好，这顿早膳全做答谢...”

［又怕他不愿接受，紧随其后附上一句］

“只是另有疑问相询。”

出外至此并非第一次与人卜测，然世道纷乱人心难猜，早间几次劳作都没讨得好处。
见人沉吟间想是思念他人，兀自一旁，外间寒风瑟瑟透过店门罅隙，刺骨间不自觉打了个寒蝉。
恍惚间闻清润声过小二忙着招呼人，心底虽信人君子模样可还是有些惴惴，碗筷不动只浅浅饮了杯中热茶汤。暖胃热身抿唇掩住小小喟叹，微偏着脑袋颇为好奇待人下言。
“先生还有什么疑问请说，我自是不会隐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