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子庙

承平九年 冬

【大雪封路，原本要回去的时候因为有些事耽误了，结果等要往回赶的时候，却突如一场大雪。山路难走，怕是到晚上也难回去，索性摸到夫子庙躲这一场风雪。】

【是夜，星河天悬，找了个挡风的角落，升起火堆。食盒里还有剩余的梅花冻，但晚饭就吃这个的话，不挡饥。】

【坐在火边犹豫再三不想离开温暖去寻找食物，这一坐就坐到了半夜。靠着墙迷迷糊糊睡着了。】

【半夜冷风袭来，打了个寒颤被冻醒，睁开眼肚子便是一阵空鸣。】

【一抬头，就见旁边石柱处又坐了一人，长袍逶地，黑发遮面。看起来像是也睡着了。心里猜测可能跟自己一样是被风雪阻隔的路人，便蹲着悄悄挪了过去。】

喂，睡着了么？

【抬手刚想推他，却看到地上可疑血迹。手僵在半空，迟迟不敢拍下。】

【就见一到银光划过，颈处寒气逼人，被那人揪到了面前，动也未动，只是努力的咽了口唾液。】

你.....受伤了？

【斟酌许久才缓缓说出一句话。眼下便是用脚趾头想也知道对方不是什么善类。但自己似乎并不畏惧，反而平缓着气息道】

我只是想让你往火堆那边挪一挪，这边太冷了。

【说话间就有白雾呵出，那人浑身冷得像冰，身体紧绷如一头猎豹，随时都会扑向猎物。】

【就在这时，自己的肚子不合时宜的一阵轰鸣。轰得面颊有些燥，干笑两声想掩盖这声音。】

【那人显然没有卸下防备，只是松了自己的禁锢，然后裹紧自己又侧过身去。】

【轻不可察的叹了口气，拾起木棍将火堆往他身边挪了挪。又挪了挪。火光照在他脸上的时候，才随手把木棍丢进火里，拍了拍手。】

我去找点吃的东西，你要么？

【张口问他，却并不等他回答就转身绕过神像到了后院去。这不是什么破败的庙宇，白天的时候也香火鼎盛，自然有厨房。】

【一路摸到厨房，吃得倒是有，不过都是残羹冷炙。再生火做饭恐怕惊动庙里其他人，所以找了几个馒头，又端了口小锅，在里面放了些米，青菜，肉沫一类的食材，接了水就端回去了。】

【支起锅子煮粥这事自己做起来得心应手，不一会儿就香气四溢。待粥熟，盛了一碗，放了个馒头在碗上面，也不喊那人，就在他身边方下然后退到一边道】

虽然可能不好吃，但你还是吃一点比较好。天这么冷，任由伤口裂着不管，可能会死的。

【自己端起碗喝了一口】

你看，没有毒的。

【见他没再拒绝，笑了笑便低头自己吃起来，也不多看他。】

【听他出了声才抬起头，疑问的“嗯”了一声，瞥见他身边的碗已经空了，面上一喜，看着他道】

我会收拾，你好好休息吧。

【只是他后面话没说完，瞧他神色像是在担心什么，不禁问道】

一会儿怎样？你是不是遇到什么麻烦了？

【话一出口，自己倒是一凌。只怕这人的麻烦，不是自己能解决的。亦或者，本就不该多问这一句。】

【虽说萍水相逢，对方是好是坏都不清楚，但要自己眼睁睁看着见死不救，还是做不到。犹豫再三，才说】

要我帮忙么？

【话音未落，便传来破空的声音。这次不是冷风，而是人。五道人影从夜空中袭来，直扑向他。】

【心里想着这人果然不是善茬转身就躲去神像后面。时不时还探出头看看外面情况。】

【幸好那些人只杀他，并没有把自己也列作目标。】

【身影交错，火光飞溅。架在篝火上的锅子被踢翻，“哐当”一声在地上滚了几圈。】

【如此激烈，便是趁没人注意自己偷偷跑走也是可以的。但偏偏有些腿软，一步也迈不开。】

【那人武功到底如何自己看不出来，虽然被捅了一刀但好像还是活了下来。只不过经这一番折腾应该是强弩之末，只侧头喊了一句便再无声响。】

【绷直身子，从神像后面蹑手蹑脚走出来。地上都是尸体，拎着衣摆跨过去，走到他身边蹲下。】

喂.....你没死吧？

【伸出手指探了探他鼻息，若有似无。不过如果这么放任不管，他必死无疑。想到他之前说的话，小心翼翼的捏着他衣领，探进去摸了半天，总算摸出一个药瓶出来。】

【两只手从他腋下穿过，拖着他往墙角走。】

【这里再怎么不安全，也得先把他伤口包扎了再说。】

【他声音轻得几乎听不到，勉强从牙缝中挤出来的感觉。虽然人没死，但拖起来却是死沉死沉。】

【一直拖到墙角，把他扶起来靠着墙。尽管自己动作已经够轻缓，但还是让他的鲜血渗了又渗。原本就是黑衣，看不出血迹，摸上去却是湿淋淋的一片。这样根本看不清他伤口在哪，微微叹了口气，伸手去解他腰带。】

【褪却外衫，雪白的中衣亦是一片血迹。想了想，这天太冷，还是不脱了。于是摸到被刺破的衣口处，用力一撕，把破口撕得更大了些。】

【手边没有条件帮他擦洗伤口，只能将衣摆撕下一大块，然后把药倒在他伤口处，一边抖药瓶一边还安慰道】

要是疼的话就说一声。

【不过看他面部表情就知道他怕是死都不会开口喊疼。】

【倒完药粉，用布条缠上。从胸口到腰，被布条缠得死死的。包扎好，再把外衫帮他穿上。】

【重新取出火折子点起火堆，靠在他身边坐下道】

等雪小一些我再带你去瞧郎中。你要是累的话就先休息会儿吧。

【火光摇曳，伸出手烤了烤，两只手互相搓着。】

肩膀借你。

【突然感觉肩上一重，侧了侧头，身旁那人已经歪靠在自己身上。双目紧闭，呼吸微弱又有些急促。】

【略一挑眉，看来他撑了许久吧。轻笑一声摇了摇头，抬眼又看到一地的尸体，有些犯愁的掐了掐眉心。】

【怎么办，要不要把这些尸体收拾一下？不然明儿一大早被庙里的人看到....会不会报官？】

【侧眸又看了看昏睡的那人，他到底是什么人？是仇家寻仇还是有什么恩怨纠纷？难不成是黑吃黑？】

【脑中有个大胆的想法，这人不会是官府通缉的江洋大盗吧？也不晓得悬赏的金额多不多。如果多的话可以考虑交给官差。】

【万千想法涌入心头，只一瞬又消散的无踪无际。默默叹了口气，拖着他的头把他平放在地上，解了外衫盖在他身上，然后就起身去收拾一庙宇的尸体了。】

【把那几俱尸体拖到室外花坛旁，找了几块破布盖住。现在雪大，等明儿一早估计就被遮住了。在被人发现的时候反正已经走了跟自己无关。】

【这么忙活一圈，身上反而微微发热。端着锅化了些雪水，重新支起来煮水。一边煮一边擦着地上的血迹。等擦得差不多的时候，水也烧开了。于是盛了一碗，端着坐过去，扶起他。吹了吹热气送到他嘴边道】

喝点热水，暖暖身子。

【怕烫到他，只一点一点的倾斜，让他慢慢饮入。喝了有小半碗，拿开让他缓一缓，就听到他沉声道谢。】

啊。

【卡了半天不知道说什么要好。没听过萧君冥这名字，所以应该不是被通缉或者被悬赏的犯人。但是就刚刚那场厮杀，自己确实有些担心擅作主张会不会惹祸上身，可是偏偏又做不到无动于衷。】

你好好活着就当报恩吧。我可不想费尽心力救一个人，转头又莫名其妙的死了。

【放下喝水的碗，拿手探了探他的头。感觉有些发烫，又不敢肯定是不是发烧了。】

【抬头看了下外面，天边隐隐发白，估计快卯时了。雪好像也小了一些。】

萧公子，你能撑得住么？天快亮了，我带你去医馆。

【手被抓住时只觉得他手冰得刺骨，然后疑惑着对上他的眼睛，目光仿佛在问他“怎么了”。】

【他看了半晌，终于吐出“有劳”两个字。我将披在他身上的外衫拾起穿好，然后默默背起他，朝外走去。】

===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