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淮河

===建元五年冬===
【冬雪漫天飘下，远处笙箫音冷，秦淮河上画舫顶上皆落一层白雪。手里撑着把不合身形的大伞，雪地里走着，手里提着个篮子，篮子里的一窝白兔瑟瑟发抖。】

【本是想带着新生下的兔子去坐船看美人，可不曾想到小兔崽子会冻着，蹲在地上，挨个揉了揉它们毛茸茸的脑袋，咳嗽了好几声，将外衣脱了盖在了篮子上。手啊，脸啊，冻得发红，脚步依旧不停，迎着越下越大的雪，迈步在雪地里跑着。】

【风大，这大伞在手里不好把握，磕磕碰碰的，不知道什么时候，顶着伞撞在了一个人的脸上...，想收回手的时候，只是觉得五指都快成冰雕，麻木至极。】

【伞脱手而坠地，顺风滚在雪里，吹下河去。簌簌白雪越落越大，怀抱一篮白兔，仰起眸，黑漆漆的眼珠里倒影着他的面容，白雪作的人物么，目不转睛的盯着他笑】我么？我啊，我没事

【呵口气在唇畔，把兔窝搂得更紧，立刻蹲身在大雪里，在雪地里摸到了他的面具，很是欢喜，拿起来，拂过上面的雪递到他的眼前】你的，戴上吧，免得脸会冷。【想来这个天气他戴面具，为的是暖和吧，好看的脸都是要精心的护着，这般是能理解。】

【手收回来去摸自己的白兔，可是方才还冻得发抖的那六只雪团儿好似没了动静，急着，便跪在雪地里，把上衣再脱下一件盖在它们身上，难过的喊着】我的白兔怎么不动了【声音和着雪，嗓子里都是凉风，就这么一会儿，身上便覆上一层稀薄的雪】

【得衣在身上挡住了一怀的冷风，耳畔只有落雪细撒地上的声音，一点一滴凝固过的水在这人间，怎么也化不开去。听言护着肩头衣衫站起身来，这个先生将自己当了白兔护，唇抿着眼睛瞅着篮那边，紧张着不敢呼气】先生你好好瞧，它们的娘还在家里等它们回去【大兔子留在客栈睡觉，特地是将小兔儿们叫醒排成一排，一起提了出去玩。要是小兔子们都出事了，真不知怎去面对大兔子。】

【眼睛凝着水汽，模糊了又清晰，还好，眼睛里的水倒是不能结冰。伸长脖子凑近看先生为小兔诊病，看来他真的好厉害，待他将面再抬起的时候，一眼看他鼻间温热一触即发，两道殷红应景而流】没死就好，先生你家住在船上么【没管自己这老毛病，用袖子随便蹭了两蹭，伸手去抱篮子】先生，你面具还没戴好【细心提醒着他，歪着脸笑了下，好意思的问他】待会救了小兔，你能否送我几个面具嘛，我给小兔儿们都戴上，它们的脸也是怕冷的呀...

【这次接过来面具，才注意的端详了下，感觉质地非同一般，在吐蕃曾见过的，只是记不起来具体。】咦，只有一个啊，没关系【将面具在自己脸上比了比，便戴在脸上】唔，那我先替它们戴一戴

【顶着面具，鼻子照旧落血，一滴血红在足下的雪地里，走一步，落一滴，一步踩过回眸看】雪地里开了梅花，先生你看漂亮不漂亮，一步一开花【不舍得拭鼻子，只管这样落痕雪地之上，折身抱篮倒退着走，笑嘻嘻的与他边说话边向后退，背后河水浩浩汤汤，向哪流去。】

【冬风素裹，满地银妆，秦淮河上谁家女，怀抱琵琶调冷瑟，步上欢快应她调。先他的步子朝着后快快的蹦跳去，眼看身后就是大河怎么看的到，还抬手向他开心的招来】先生，你瞧，我倒退着走都比你快呀

【活脱的步子忽然定格在雪地里，步步碾雪过来，一时不动像中了定身术，嘴张开喝着大风】先生喊我不动作什么，不动很好玩么？

【但看他容色紧张显得严肃，视线扫过自己身上，狐疑的将眸子半眯一道缝隙，手抬起来揉着脑袋想出因由】我等你就是，你慢慢走...那个【鼻上被他擦拭着，冻得委实麻木的鼻子，一点也不觉痛意，摆头表示不答应】不好，我不要喝苦药

【原来他刚才是紧张我的鼻子，手捏着鼻子对他说】唔，是看见先生的脸才流鼻血的，那么，我把眼睛盖上，它便不会再流了【说罢，将他的帕子折了两折缚在了双目之上，单手抱着自己的兔窝，一只手伸到面前去】先生带着我走就好，再不走，小兔儿可要冻死了【才不去喝药，才不去被郎中摸手，这血自己肯定会停下。心中念念有词，坚持不要去医馆，偏偏还想了段道理说服他】我们活着，开心便好，万万不要带我去医馆寻短见

【心里乐着，河上未名女拨弄的乐音已改了第三回调，伸出去的手压向自己胸前，很用力的拍上两拍，衣裳上新沾的雪花皆拂地上】我可是吐蕃最明亮的星辰，我就半夜最明亮，喇嘛们说妖怪见我都要跪拜我，你可知道啊

【往往假话说多了，真话说起来自己都觉轻飘飘的...十五年的公主做下来，最好的本事就是吹牛的时候是一脸骄傲，撒谎的时候也是一派正色。】

【说完此话，唇是翘得高高的，还动容的对他说】我知道你怕妖怪，那我晚上留下帮你赶妖怪吧，嘿嘿...【还好眼睛是蒙着的，不然非得满目流光溢彩要人家服气不可。】【想来中原是在意吉凶的，动了动脑子，高兴的喊道】吉利啊，祝你早生贵子，妻妾满屋！

【洋洋得意的摸到人家的手臂上】我都说好话了，你这下可不走了吧【言罢，一脚稳稳的踏上了画舫，足下颠颠又摇摇的不习惯，脑子浆糊一样的晕眩，眼睛隔着层帕子竟看见无数星辰，手指摸到了眼睛上奇怪的问道】咦，先生，我们上天了么，怎么这么多星星啊...

【听着“金玉良缘，子孙满堂”，脸忽然变了两圈之大，总觉得在此地的心情不同别处，想到良缘，心里打鼓，想到子孙，亦是打鼓，脸朝着天，鼻子里的咸味灌入嗓子里，愣着脸说】我还小，我还不想当奶奶呀

【待到眼前豁然开朗，手指揉着双目两侧，眼前景物模糊过后又清晰起来，眼珠子灵活的四处看去】这船好精致呀，是先生的家么【待到再见他面容，鼻子里又是血水汹涌而来，赶紧把脸摆到一边去，手把篮子递过去】快快把小兔子救活

我么，先不看你的脸呀【蹲身去一个角落旮旯里，手捏着鼻子眼睛冲着画舫的顶，在船舱里极是暖和，被暖意包围着打起了瞌睡，头一点一点的压在膝盖上。】

【做着个梦，正是春时候，一树的桃花正在开得好，忽然万花丛中有一个桃子，还是个红扑扑的大果子，这样怎么能错过。伸出手去够我的果子，终于摘到了果子，自然张嘴就要咬啊，一咬就咬到了自己的手，疼醒了...恰听见先生说要找吃的。】

【看他转身过去，迷瞪着轻手轻脚的跟在他后面，影子在船壁上歪歪斜斜的，不知道人家察觉没有。他的步子停顿一下，吓得藏进了旁边的桌子底下。看着他的脚步近了又近了，生怕他发现自己跟着，不好和他解释，便倒头就在桌子底下躺着，装睡。】

【手么捂住脸，不然会笑出声来的，捂住了他就看不见了，只是鼻子堵了些，呼吸出声越来越夸张。】

【捂在脸上的手动了又动，最后是自己忍不住了，便翻起身来钻出桌来，脸朝着地上，没有抬起来】我只是看一看桌子底下有妖怪么【编了个谎后，点了点下巴】嗯，没有妖怪，你晚上不必害怕了

【装着无事的模样，接过干粮吃着，脸到一边去就是不看他脸】先生你叫什么名字，为什么像那些漂亮姐姐一样住在河上呢【嘴里塞着吃的，跳到小兔子的窝那面去，六个小家伙也吃得起劲，挨个的将它们的脸蛋摸了摸。】

【就这样它们吃，篮子旁边的阿满也在吃，抱起来篮子，七个脑袋齐刷刷的朝着一个人看过去】先生，它们活了哎【拧了拧眉头，舔着嘴唇上有些干】先生你怎么摸一摸它们，它们就活了【抚着额头思量道】你跟我回吐蕃吧，帮我把我爷爷起死回生，我好想他【手指点着自己的脸】我叫阿满，我来中原找牛的，他们说牛足够漂亮，我死去的爷爷就会活过来

【手心里捏着还剩下半口的好吃的，撇着嘴巴看兔子吃得真香，摇晃着手对着它们说】我的也很好吃啊【思他所言，莫名的难过在心底】先生你找东西都找了多年，那阿满也想找东西，该要多少年呢...【揪着自己的衣襟，本是要拍下嘴上落下的渣滓，手下一个停顿】那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有话当要当面说，你可不要夹着人家中间。

【看他怎是在愣神，喊了两声没有理我，难道是因为我只顾自己吃没有管他么，转过身去，将手里的半口干粮塞进嘴里...扭过身的时候，心虚的很，正对他所言，是否被他发现，连忙也道歉】

啊...我也很抱歉，阿满一时忍不住此刻肚子饿，望先生也莫怪莫怪

【先生像只竹子一样的挺拔，说起道理来比大河还直，半懂半不懂的傻着，拍了拍兔子们的脑袋】先生我可以变成老奶奶，但是我想我爷爷可以活。【失望的低下头，不开心的戳着兔子们的脸蛋】它们这样胆小，哪里来的意志

【失望也是一小会，想来先生刚刚在愣什么呢，心里想什么就说了出来】先生你刚刚忍不住什么...阿满忍不住就会不忍，为何先生非要忍，憋久了肚子肯定会变大的...【特意的提醒着他，想着便就严肃而谨慎的小声道】先生，那兔子的娘生它们之前就是大大的肚子，那就是憋的，你可也想当娘了呢？阿满从来都不想当娘，所以阿满从来都不憋。

【爱和离别皆是苦，不如糊里糊涂，一笑灿烂，便把烦恼都忘却，发自真心的欢乐】先生啊，执意是因为不能忘记，反正找不到也就算了，总比半途放弃好，走一步算一步，不定前面会是哪一般光景

【抱起兔子窝里最肥的那一只，小东西的嘴里还在嚼着叶子，捧到他面前去，胖嘟嘟的兔子缩成了绒绒一团团】我猜啊，它的意志最好，吃的多么胖乎乎，天塌下来啊，它也还是只顾着吃

【眉眼的笑意如是与生俱来，只待他说的话，便是乐得开怀】是啊，放眼天下，谁能说得我阿满呢【此话换王兄听了，倒是该说，阿满又能听得进谁的话，但是点头】阿满如果找到牛看一眼就足够了，那么先生如果寻到自己所想，之后又有何打算呢【抱回来张牙舞爪的胖兔子，塞到篮子里头，见它又去埋头吃起来，担忧的望着它滚滚圆起的肚子，手摸过去替它揉了三次。】【之后再抬起眼来望着先生，视线再次望见他的脸，鼻血又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