甯园-北苑(河北路)——宋凝芝

甯园北苑

【数日前从昆嵛返家，静待出嫁。婚期定在冬日还是我的主意，只为春时能与师兄同看桃花开放，如今窗外红梅正盛，缀在白雪间显出几分喜庆来】

【早早起来梳头上妆，精心准备了几个月的嫁衣终于等到了真正该穿的时候，发式繁复亏得嫂嫂一双巧手。真正到了这一日才知道，成亲要比之前所想更要复杂，之前听那掌柜所说的扫轿照轿不过冰山一角。哥哥家的大儿子如今已有五岁了，里里外外来回的跑，说是要给姑姑打听消息，一会儿告诉我新郎快到门前了，一会儿又说他饮过了酒就要进门了。双手绞着帕子只觉一颗心都要跳出来了】

【终于挨到了吉时，终于扶着娘亲的手除了内室，知道师兄就在我跟前，反而平静下来，不像之前那样紧张。幼时拜入昆嵛，十年来甚少回家，为人女却未承欢膝下，再回来却是为了出嫁，自觉不孝。咬唇看着娘亲，眸中泪珠将落未落，娘亲说大好的日子可不能哭坏了妆】

【拜别娘亲，扶着哥哥的手上了喜轿，挺直了身子端坐轿中，一路到了新居门口一直没敢挪动分毫。耳听着喜娘吩咐，把手搭在师兄手上正要下轿，忽然被人使力一扯带进怀里，还未出声又被人打横抱起。脸色发红被胭脂掩了去，知他是怕我受凉心里一暖，臻首轻摇发上钗环泠泠作响，低语含嗔】

师兄快放我下来

【可从未听说过哪家新娘是被新郎抱去拜堂的，宾客跟前，总得顾着礼数】

【他不肯放手，我也不能自己跳下去，伸手轻轻在他胸口捶了一下，乖乖的任由他抱着。左右我头上还盖着红巾，就算宾客间有什么取笑的样子，我也看不到。一路被抱到门外双脚才又落到实处，不自觉地挺直脊背，一踏进门便有暖意袭来，感念他的体贴，微微一笑，想到隔着红巾他看不到，便回握了一下师兄伸来的手】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丝竹声里带着乐女的浅唱低吟，攥紧手中的红绸随师兄一同前行，因看不清前路，便听着喜娘的吩咐走到正堂。眼前红蒙蒙的一片什么都看不真切，心里知道堂上正坐着众位师伯师叔，师父她…若师父还在，看到当年的小丫头如今都做新娘了，一定高兴。之前便与师兄约定，成亲后要去一次桃花林祭拜师父，抚桐院的房间里还藏着一坛当年师父和我一同制的桃花酿】

【听着礼生一声声诵读，拜过天地高堂，彼此再拜过，便听得一声礼成入耳，我真的成了师兄的妻。被喜娘送离正堂进了卧房坐到榻上，双手交叠放在膝上，耳边是喜娘对后来礼节的嘱咐，也只听进去三两句，整个人都还有些恍惚，好像一切都不那么真实】

【端正了身姿一坐就是好几个时辰，腰背酸痛，可一想到师兄那句“等我”又觉得一切都值得。坐在房里依稀听得前院的热闹，左右站着喜娘只觉得别扭】

你们守在这儿我也不自在，不如去前院热闹一下

【喜娘连声拒绝，直说没有这样的规矩，我也不好争辩，只能当她们不在这屋里了。从没戴过这样繁复沉重的头冠，一生也就辛苦这一次，心里倒是没什么不愿意的。抬起手捏住盖头一角，想要掀起来看看屋里陈设，还没等动手就被喜娘按回膝上】

新娘子可别乱动，这盖头一定要等到新郎来揭才行

【话音才落便听到门声响动，心里一喜，察觉到人渐渐靠近，心跳又快起来。头上的喜帕一点一点被挑起来，师兄的面容渐渐出现在眼前，许是喝了酒的缘故，今晚的师兄看着和过去不大一样。喜娘又从桌上端了两杯酒来，各喝了半杯又交换饮尽，空掉的酒杯被掷到床下，喜娘连着说了几句吉祥话才退出去】

【屋子里只剩我和师兄两人，愣愣看着师兄发呆，忙了一天这才真正看到师兄，抬起手扯扯他的衣袖】

师兄

【师兄只看着我也不说话，不解其意，直到他把手伸向头冠才明白过来，原来师兄是在研究怎么帮我摘了这负担。师兄之前定是没有做过这样的事，动作小心却也扯动了几缕发丝，一径笑着没让他发觉】

【依偎在师兄怀里，想起那日在桃花涧时彼此发丝相缠，还偷偷想过什么结发为夫妻，如今总算是真正做到了。捉住一缕师兄的头发，认认真真和自己的缠在一处，笑的开心而满足】

既成了夫妻，那师兄可再也不能抛下我不管了

【眨眨眼睛，感觉睫毛都要扫到师兄的脸，心跳又快起来，鼓足了勇气自己凑过去在师兄唇上啄了一下。抬手环住师兄颈项挨在他耳边轻声唤道】

相公…

【埋首在他颈间不敢看他的脸，只觉得自己这会儿脸红的连胭脂都盖不住了】

【过去种种都不必再管，只看当下只想将来，忧虑担心都已经过去，师兄既许下承诺我便信他不会违背】

【方才不过饮了半杯酒这会儿就觉得醉了，也不知醉我的到底是酒，还是眼前也染了醉意的人。唇齿相交醉意更甚，青丝散在榻上，迷醉间衣衫渐褪，寒冬时节帐内却温暖如春】

【红烛火光轻摇燃了整整一夜，翌日晨起时看着最后一丝火星熄灭，对着已经凝固的烛泪傻傻发笑。人家说新婚夜的红烛要让它自己燃尽，夫妻间才会恩爱和睦，长长久久】

【捂着嘴怕笑出声来吵醒师兄，缩回被子里看着师兄睡颜发愣，终于做了师兄的妻，真好…】

结——

【自己一直都比小荷花勤快，不管是以前在山上，还是成了亲之后在山下。大夫说前三个月要小心小心再小心，过了三个月就可以放松一点，等到了后面几个月的时候还要多走动。师兄比我小心多了，我还是比较想直接遵照后几个月的来】

【为了不让师兄担心，除了甯园跟菏园几乎不去别的地方，就是回昆嵛也要拉着师兄一起他才放心。昨天刚去看过荷花，那今天就在自己家走走吧】

【出了桃园走在长廊上，没想到这个时候兰花会过来，接过她手里的食盒打开看了一眼，精致的点心放在盘子上，看着就很有食欲】

兰花做点心的手艺越来越好了

【听她夸气色好就觉得高兴，突然想起什么，一脸兴奋】

人家说肚子里的是女孩，孕妇就会越来越好看，心兰说我气色好，那我会生女儿吗？

【唔，都忘了还没跟心兰说过呢，难怪她这么惊讶。抿嘴笑着点点头，空着的那只手摸摸还平坦的肚子】

嗯，大夫说已经两个月了

【拉着心兰到长廊边上坐下，食盒随手放到了身边，忍不住跟她抱怨起来】

都怪那个大夫说什么前三个月一定要多加小心，你师兄现在看我做什么都不放心，你快帮我劝劝他，别这么紧张了

【看兰花的样子，估计是不会去跟师兄说了，撇了撇嘴有点失望。转念一想又觉得兰花说的有道理，师兄要是一点不在乎，我恐怕会更伤心吧】

好吧好吧，你们说的都对

【歪着头看着心兰，眨眨眼睛】

兰花也有心上人吧

桂花糕？

【打开食盒把盘子端到眼前仔细看了看，摇摇头一脸同情】

可怜的桃花糕，被人说成了桂花糕不算，还要被说不好吃

【搁下盘子不再逗她，想都不用想就知道一定是被我说中了】

和我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就是你上回和我说的那个人？

【其实在兰花开始想自己是不是喜欢的时候，就已经八九不离十了】

我心兰长得这么美，医术那么好做的点心也好吃，谁会看不上

【心兰的身体…真正喜欢上了，大概是不会在乎那一点点的遗憾的】

别担心嘛，都会好起来的

【拉着兰花出了长廊往桃园走】

我们家的桃花也开了，心兰帮我摘一些啊…

结——

【照着兰花留下的方法在厨房鼓捣了大半天，明明是一样的配方，怎么就做不出一样的味道？气闷地倒掉了刚做好的点心，如果我不说，谁能看出来这是枣泥糕？】

【心情非常不美丽，走出厨房看到心兰时有了一些好转。想着师兄的叮嘱，耐着性子没有直接跑到兰花身边，尽量快的走过去】

兰花回来了~

【很是忧伤的点点头】

是啊，明明是按照你给我的法子做的，可是做出来的东西…别说吃了，根本看都不能看嘛

【和她一起在长廊边坐下，摸摸她靠过来的脑袋】

师姐也想你呀。什么时候回来的，事情办好了？

【兰花还是那个漂亮的兰花，兰花的笑看起来和她走之前没什么两样，一样的温婉可人，不知怎么的，我就是觉得不对劲儿。孕妇多思，难道还能表现在这上头？低头看了看她轻颤的手，先笑着应下】

可说好了，不许反悔的，师姐没你的点心过得可不开心了

【总觉得自己嫁人之后就懂事了不少，有了孩子以后又多了点温柔，这话可没敢对月亮荷花说，不然指不定怎么嘲笑我。盯着兰花看了好一会儿，才又笑开】

跟师姐说实话，你这回出门是办什么事去了？

【看花欲言又止的模样看的自己直着急，又不敢逼的太紧，只能耐心等她自己说】

【一番话听完才知道是怎么回事，当亲人看待的管家身子不好，确实是要担心的。心疼的用帕子给兰花擦了擦眼泪】

别哭了

【这样的事情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才是对的】

他喜欢在哪就让他留在哪吧，在扬州那么多年，突然来棣州长途跋涉不说，他也未必能适应，对身体也不好

【走之前兰花不肯说是什么事，却原来只是回了老宅看管家，抬起手摸了摸兰花头发】

原来你回去是为了这件事，之前怎么没跟师姐说明白，害我担心了好几天

【说着做出一副愁苦模样，捧着心口很痛苦似的】

兰花有心事都不跟师姐说了，真是心痛

嗯，有人照顾，你也能放心些了

【能逗兰花一笑，我这番作态也不算白忙，伸手轻拍了几下兰花的背】

这话我可记下了，下次再让我发现有事瞒我，一定不轻饶

【拉着兰花出了长廊，一路往厨房走】

多吃甜食心情好，这么久没吃兰花的点心，可让我想坏了…

结——————

【心兰不知从哪带回来一个女孩子，看模样和我们差不多大，行为举止却像是六七岁的孩子，更让人惊讶的是，她居然喊心兰娘亲。和心兰坐下之后好一会儿才缓过神儿来】

师妹你什么时候有了这么大的女儿，师姐都不知道

【看她一副认真的模样也不好意思再跟她玩笑，弯唇笑笑让她安心】

我就当提前学习怎么养孩子了，思若就住这儿吧

【不能带回山上，那就只能交给荷花，可是她儿子刚出生，哪有精力再照顾一个“孩子”，算来算去，除了我，兰花也没法再找别人了】

我懂，孩子不能一味顺着，也得和她讲讲道理…

【不过能不能听懂我了就不管了】

特别的要求？罢了，只要不是太过分，师姐都会考虑的

【幅度极小的点了点头，刚要答话突然觉得不对，伸指在她额头点了一下】

笨丫头，心里想什么呢，你荷花师姐的儿子都快满月了

【说起来自己还没去看过小家伙呢，这几天这的是不想动啊】

我做了几件小孩的衣裳，你替我带到菏园去可好？也没有几步路，可师姐真的不爱动…

【最开始衣裳都是给荷花准备的，谁知道后来自己也有了呢。满心沉浸在自己的喜悦里，一时疏忽了兰花的表现】

嗯，其实也没有那么大…哎呀总之你记得替我去看就好了

【挪到兰花身边挽住她手臂，头挨在肩上，一时也不知道想说什么。静静地待了好一会儿才开口】

荷花有孩子了，我也有孩子了，什么时候你和小月亮会嫁出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