甯园-北苑(河北路)——宋凝芝

甯园北苑

＝建元七年冬 婚宴＝

［红锦十里，金纹绛幔，今朝迎亲，娶凝芝为吾妻。明晨旦至，玉冠束发，锦带蟒袍，腰缀白玉以示祥兆，眉如墨画，丰神逸朗。步至窗前，虽非桃艳时红梅却正娆美，抬眸四望如瑳白雪簇拥礼花彩锦，前映红梅远照青天，两相连乘，着实美煞。眉目间早透喜色，远望天际泛白，忆那日姝好雪静，花韶情定，现下如梦佳期已在眼前]

［碎金旭光透过轻薄窗纱照进屋内，所落烫金书册尚存墨香，请帖简牍连以成册以为礼用，册内宾客之名多为昆嵛中人亦不乏江湖侠友，一宴广邀豪杰，心中快哉。今于甯园宴设曲瑟，取二人之名作甯和静好之意，愿此浓情曲瑟相调鸾凤和鸣。］

［迎亲时到，命人将曲瑟堂的暖炉燃旺，凝芝想于冬日成亲，可不能让她受冻了。细想觉诸事准备就绪，遂翻身上马指缠绳缰，一心相思至宋宅。笑饮开面酒静待喜娘催妆心境却是难平，目光深深谛视朱门渐敞，凝芝虹裳霞帔步摇冠，心心念念的女子终在宋母搀扶下映入眼帘。心中热浪泛起久难平复，多翻曲折磨砺，为的便是见到她身着嫁衣，嫁为我妻。］

［吉时将至，见宋母含泪惜别，作揖以礼，几番慰籍，后凝芝被兄长扶上喜轿，迎亲队伍归甯园。以箭三射轿门，而后翻掀轿帘垂缦，抬眸望向轿内端坐女子。挑眉轻笑，难为她这般好动性子在此坐上好些时候。执起她叠放于双膝上的小手，入手却是一片微凉。皱了皱眉头，这嫁衣虽是繁复却御不得寒气。带她躬身欲下轿，却将之微微一带落了满怀，径直横抱起凝芝不让地上残雪湿了她的丝履。江湖儿女，何必拘于俗礼。］

［无视了一众宾客，俯身在其耳边低声言道］

“冷吗？”

【数日前从昆嵛返家，静待出嫁。婚期定在冬日还是我的主意，只为春时能与师兄同看桃花开放，如今窗外红梅正盛，缀在白雪间显出几分喜庆来】

【早早起来梳头上妆，精心准备了几个月的嫁衣终于等到了真正该穿的时候，发式繁复亏得嫂嫂一双巧手。真正到了这一日才知道，成亲要比之前所想更要复杂，之前听那掌柜所说的扫轿照轿不过冰山一角。哥哥家的大儿子如今已有五岁了，里里外外来回的跑，说是要给姑姑打听消息，一会儿告诉我新郎快到门前了，一会儿又说他饮过了酒就要进门了。双手绞着帕子只觉一颗心都要跳出来了】

【终于挨到了吉时，终于扶着娘亲的手除了内室，知道师兄就在我跟前，反而平静下来，不像之前那样紧张。幼时拜入昆嵛，十年来甚少回家，为人女却未承欢膝下，再回来却是为了出嫁，自觉不孝。咬唇看着娘亲，眸中泪珠将落未落，娘亲说大好的日子可不能哭坏了妆】

【拜别娘亲，扶着哥哥的手上了喜轿，挺直了身子端坐轿中，一路到了新居门口一直没敢挪动分毫。耳听着喜娘吩咐，把手搭在师兄手上正要下轿，忽然被人使力一扯带进怀里，还未出声又被人打横抱起。脸色发红被胭脂掩了去，知他是怕我受凉心里一暖，臻首轻摇发上钗环泠泠作响，低语含嗔】

师兄快放我下来

【可从未听说过哪家新娘是被新郎抱去拜堂的，宾客跟前，总得顾着礼数】

［闻怀中人儿嗔怪之音扬唇一笑，未依其言反收双臂不加理会，几日不得相见的容颜却在华帕遮掩下看不真切，忍下直接掀开喜帕的冲动，朗步至长廊，方让凝芝双脚落了地。替她理好衣襟，将一双冻的冰凉的小手裹在温热的掌心内，有些庆幸离开时命人将堂内暖炉生的正旺。语出含笑，指尖在其手背上轻抚着。］

“别紧张，跟着师兄走就好。”

［拜堂之始，燃烛焚香，丝竹乐起，礼生诵唱：“香烟缥缈，灯烛辉煌，新郎新娘齐登花堂。” 乐女低唱《桃夭》，三五喜娘簇拥着凝芝送出寄傲廊，二人红绸相接并道随行直至曲瑟堂。一路行来贺语连连皆回笑答以谢意，行至堂中，止步高望］

［上座坐北朝南以示敬重之意，因双亲皆逝故而尊师为父，如今对景父的恨与对母亲伤逝的痛皆以随岁月淡化成风，过往恩怨教我一句崇心之所向珍心之所爱，如今我已非孑然一身，师为父，妻为家，日后将有儿女承欢膝下，母亲也可安心长眠了。一一望过师父师叔慈和欣慰的目光独不见林师叔温容，不禁心生怅惘垂眸暗叹，中自悼恩，叩拜时心念一句，情为旧人顾，身为昆嵛亡，望林师叔九泉之下可见座下弟子觅得良缘，昆嵛兴昌 。］

［良辰已至，匆遽收起方才愁丝，闭门行天地之礼。礼生高诵］

“一叩首，谢良缘
二叩首，敬高堂
三叩首，结连理

礼成！”

【他不肯放手，我也不能自己跳下去，伸手轻轻在他胸口捶了一下，乖乖的任由他抱着。左右我头上还盖着红巾，就算宾客间有什么取笑的样子，我也看不到。一路被抱到门外双脚才又落到实处，不自觉地挺直脊背，一踏进门便有暖意袭来，感念他的体贴，微微一笑，想到隔着红巾他看不到，便回握了一下师兄伸来的手】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丝竹声里带着乐女的浅唱低吟，攥紧手中的红绸随师兄一同前行，因看不清前路，便听着喜娘的吩咐走到正堂。眼前红蒙蒙的一片什么都看不真切，心里知道堂上正坐着众位师伯师叔，师父她…若师父还在，看到当年的小丫头如今都做新娘了，一定高兴。之前便与师兄约定，成亲后要去一次桃花林祭拜师父，抚桐院的房间里还藏着一坛当年师父和我一同制的桃花酿】

【听着礼生一声声诵读，拜过天地高堂，彼此再拜过，便听得一声礼成入耳，我真的成了师兄的妻。被喜娘送离正堂进了卧房坐到榻上，双手交叠放在膝上，耳边是喜娘对后来礼节的嘱咐，也只听进去三两句，整个人都还有些恍惚，好像一切都不那么真实】

［一声“礼成”诵出心底蓦然百念交集，曾经我踽踽独行了无牵挂，身重奇蛊约莫昆嵛之上了却一生，如今蛊毒已解又娶心爱女子为妻，无不感念天之河汉无极。行至此处，回首已无怨矣。］

［礼成之后便是新娘入洞房，凝芝将被喜娘扶入里间步向凝绿居时，在其耳侧低言“等我”二字，便目送丽影消失在长廊尽头。纵然诸多不愿，满堂宾客也不可怠慢了去。］

［堂内此时已是觥筹交错人影攒动，江湖之士本不拘泥于礼，饮佳酿盛珍馐岂不快哉。抬手揉了揉眉心，自己本不喜饮酒也不擅饮酒，若被灌的一身酒意今晚良辰岂不白白耗费。同门师兄弟却几番劝饮，不愿拂了兴意故而强饮三杯，自知已是不胜桮杓，故而强行拉过冷师兄替自己挡酒。拍了拍他的肩膀笑言道］

“洞房花烛夜不愿辜负，冷师兄这里就交给你了。”

［说罢便趁众人酣饮时抽身离去。］

［冬日夜幕早降，走出曲瑟堂时已是银月高悬，朔风携梅香袭面而来使思绪清晰些许。清晖映雪，雪映红烛，步态轻平，穿廊行过，此时人声渐远归于一片宁静祥和，抬手推开凝绿居门扉，暖意渐浓。步至床前望着床上端坐的凝芝哑然失笑，这丫头当真能坐上这些时辰？］

［拿起喜秤缓挑喜帕，如玉容颜渐现，面如芙蓉出水，绫罗金钗尽显秀丽，垂眸凝视一双如玉如瑳的水眸半晌不得言语。此时竟略感醺意，揉了揉突突直跳的太阳穴摇首淡笑，不知是佳酿醉身还是佳人醉心。］

【端正了身姿一坐就是好几个时辰，腰背酸痛，可一想到师兄那句“等我”又觉得一切都值得。坐在房里依稀听得前院的热闹，左右站着喜娘只觉得别扭】

你们守在这儿我也不自在，不如去前院热闹一下

【喜娘连声拒绝，直说没有这样的规矩，我也不好争辩，只能当她们不在这屋里了。从没戴过这样繁复沉重的头冠，一生也就辛苦这一次，心里倒是没什么不愿意的。抬起手捏住盖头一角，想要掀起来看看屋里陈设，还没等动手就被喜娘按回膝上】

新娘子可别乱动，这盖头一定要等到新郎来揭才行

【话音才落便听到门声响动，心里一喜，察觉到人渐渐靠近，心跳又快起来。头上的喜帕一点一点被挑起来，师兄的面容渐渐出现在眼前，许是喝了酒的缘故，今晚的师兄看着和过去不大一样。喜娘又从桌上端了两杯酒来，各喝了半杯又交换饮尽，空掉的酒杯被掷到床下，喜娘连着说了几句吉祥话才退出去】

【屋子里只剩我和师兄两人，愣愣看着师兄发呆，忙了一天这才真正看到师兄，抬起手扯扯他的衣袖】

师兄

［屋外寒风清冽，屋内暖香袅袅，转身取酒行交卺礼，以盏一仰一覆，安于床下取大吉之意，旁人退去，周遭一片静谧，见她动作之间稍显僵硬不禁蹙眉。凑近了去看这繁重凤冠何解，打量片刻便觅见门路，细细解下发饰置于一边，轻叹一声揽过她的肩膀让她侧依如怀。］

［垂首看着近在咫尺被烛光映的娇美的容颜，当年莽撞不谙世事的小凝芝如今已为人妻，当年了无牵挂的我于这红尘之中也有了挂念，如此，甚好。抚过其及腰长发，一字一句缓声道］

“共牢而食，合卺而酳，今日结发，永为夫妻。”

［袖口被她轻扯，看着她满脸呆愣茫然唤着师兄，眉梢微挑，这样的傻丫头不是我亲自护她一世教我如何安心。抬其下颐俯身逼近至一寸之隔，斜扬唇角长眸低垂］

“还不改口？”

【师兄只看着我也不说话，不解其意，直到他把手伸向头冠才明白过来，原来师兄是在研究怎么帮我摘了这负担。师兄之前定是没有做过这样的事，动作小心却也扯动了几缕发丝，一径笑着没让他发觉】

【依偎在师兄怀里，想起那日在桃花涧时彼此发丝相缠，还偷偷想过什么结发为夫妻，如今总算是真正做到了。捉住一缕师兄的头发，认认真真和自己的缠在一处，笑的开心而满足】

既成了夫妻，那师兄可再也不能抛下我不管了

【眨眨眼睛，感觉睫毛都要扫到师兄的脸，心跳又快起来，鼓足了勇气自己凑过去在师兄唇上啄了一下。抬手环住师兄颈项挨在他耳边轻声唤道】

相公…

【埋首在他颈间不敢看他的脸，只觉得自己这会儿脸红的连胭脂都盖不住了】

［见凝芝将两束青丝结为一束，明眸带笑满是欢喜，不禁展眉淡笑，只要她开心也就随她去了。闻其后话心中却是一叹，彼时几翻涉险未归终留其弊，凝芝恐是忧我安危不得心安，故而害怕我再离她而去。心生怜惜轻抚其鬓。］

［眼前人儿美目低阖面染红霞凑近自己，温软触感敷上薄唇，幽香入鼻不禁呼吸一窒，皓腕攀上肩头如兰气息便在耳畔，心头微颤随即将她纳入怀中。低声言道］

“凝芝，我这一生只愿与你安稳共度，日后江湖恩怨再与我无关。所以别怕，师兄不会再走。”

［言讫一手揽其腰一手抚其面颊，眸色深沉恍如千尺之潭，礼过酒已尽，此时望其水眸却有些许迷醉之意，情难自禁俯首吻落，唇齿之间香甜温软犹如甘醴，渐入深处，饮之将醉却不愿休罢。长眸染上缱绻情意，顺势使她躺于床榻之上，青丝流泻朱颜如玉，芳香在怀不愿再等。］

［如霞嫁衣缓解落于其侧，床幔落下，珠帘亘外，芙蓉帐暖春宵共度，摇曳红烛勾勒出榻上引颈交欢之影。月色影影绰绰朦胧隐于夜雾之中，窗外朔风凛冽阁内却是浓情正暖。］

［你说百花之中独爱桃，我便种下满园桃花，二人冬饮桃酿春赏景，你说四季之中喜冬甚，我便高缦踏雪，许你一段珂雪情。普天之物皆为尘土，唯此情融我血脉渗我心骨，凝芝，今日你终为我妻。］

【过去种种都不必再管，只看当下只想将来，忧虑担心都已经过去，师兄既许下承诺我便信他不会违背】

【方才不过饮了半杯酒这会儿就觉得醉了，也不知醉我的到底是酒，还是眼前也染了醉意的人。唇齿相交醉意更甚，青丝散在榻上，迷醉间衣衫渐褪，寒冬时节帐内却温暖如春】

【红烛火光轻摇燃了整整一夜，翌日晨起时看着最后一丝火星熄灭，对着已经凝固的烛泪傻傻发笑。人家说新婚夜的红烛要让它自己燃尽，夫妻间才会恩爱和睦，长长久久】

【捂着嘴怕笑出声来吵醒师兄，缩回被子里看着师兄睡颜发愣，终于做了师兄的妻，真好…】

结——

————建元八年。春————

【仔细捧着刚做好的桃花糕走在长廊上，记得去年宋师姐说过喜欢，便惦记着给她送过来】

【正走着就看到前面拐来一人，正是自己要找的宋师姐，小跑几步上前】

宋师姐

【手上的食盒颠了一颠，幸好没翻】

去年我做的桃花糕，你吃了不少，我想你定是喜欢的，今年又采了新鲜的桃花做了，做好就赶忙给你送过来了

【自从师姐与宁师兄成亲之后，就比往日更少见她了，如今看她倒是有些丰腴】

看来宁师兄对师姐甚好，师姐的气色很好呢

【自己一直都比小荷花勤快，不管是以前在山上，还是成了亲之后在山下。大夫说前三个月要小心小心再小心，过了三个月就可以放松一点，等到了后面几个月的时候还要多走动。师兄比我小心多了，我还是比较想直接遵照后几个月的来】

【为了不让师兄担心，除了甯园跟菏园几乎不去别的地方，就是回昆嵛也要拉着师兄一起他才放心。昨天刚去看过荷花，那今天就在自己家走走吧】

【出了桃园走在长廊上，没想到这个时候兰花会过来，接过她手里的食盒打开看了一眼，精致的点心放在盘子上，看着就很有食欲】

兰花做点心的手艺越来越好了

【听她夸气色好就觉得高兴，突然想起什么，一脸兴奋】

人家说肚子里的是女孩，孕妇就会越来越好看，心兰说我气色好，那我会生女儿吗？

民间是有这个说法，但也有说怀男孩娘亲会更漂亮

【回答完才发现不对，猛地抬头】

宋师姐，你有了？

【又低头看向她的肚子】

（感觉他们成亲没多久呢，动作还真是快）

看过大夫了？几个月了？

【她这般确定应是已经看过大夫了】

【唔，都忘了还没跟心兰说过呢，难怪她这么惊讶。抿嘴笑着点点头，空着的那只手摸摸还平坦的肚子】

嗯，大夫说已经两个月了

【拉着心兰到长廊边上坐下，食盒随手放到了身边，忍不住跟她抱怨起来】

都怪那个大夫说什么前三个月一定要多加小心，你师兄现在看我做什么都不放心，你快帮我劝劝他，别这么紧张了

【刚要说前三个月要格外小心，就听她抱怨，笑出声来】

宁师兄紧张你是好事啊，说明他在乎你嘛

（宁师兄紧张得好，继续保持哦）

要是他一点儿都不紧张，你才要烦恼呢

【牵着她的手，不禁感叹】

好快啊，一眨眼，荷花师姐和你都要做娘了，今年我们昆嵛就要多两个小娃儿了

【看兰花的样子，估计是不会去跟师兄说了，撇了撇嘴有点失望。转念一想又觉得兰花说的有道理，师兄要是一点不在乎，我恐怕会更伤心吧】

好吧好吧，你们说的都对

【歪着头看着心兰，眨眨眼睛】

兰花也有心上人吧

【若是前些日子，自己定然回答没有，只是前几天刚在一陌生公子那里得了点拨，一时倒说不出否认的话来】

师姐，你不吃桂花糕吗

【硬生生转了话题，脸颊飞红，只希望她不要追问，不然自己真不知该说什么】

凉了不好吃了

【说话时差点咬到舌头】

（笨啊，糕点本来就凉的，哪有凉了就不好吃的道理）

桂花糕？

【打开食盒把盘子端到眼前仔细看了看，摇摇头一脸同情】

可怜的桃花糕，被人说成了桂花糕不算，还要被说不好吃

【搁下盘子不再逗她，想都不用想就知道一定是被我说中了】

和我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就是你上回和我说的那个人？

【就知道没那么容易过关，认命地点了点头】

我是发现自己有些喜欢他，只是不知道他的心意

【脸色突然有些黯然】

况且我的身子，怕是……

【从不敢奢望能成亲生子，因为这些都是自己无法承担的，对别人来说甜蜜的感情，却可能成为索取自己性命的毒药】
【想起宋师姐如今有孕，不能让她担心，便打起精神】

反正还是八字没一撇的事，就不用先操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