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问居

——  开 ——

建元七年，春


白芥子、天南星、无根草、碧落花……

【站在药柜前，一边念叨着药材的名字，一边将抓起一点放入手中的黄纸上。直至十七味药一一备齐，才合上手中纸包，交予身后站立的药童。斜斜的刘海下笑眼弯起如星璀璨。】

大概这样了，你去熬药吧。记住，先大火半个时辰后小火一刻，待锅中凝结成膏就可以取出了。

【那药童见此情况，感激一般躬身一礼】

“多谢鬼将，不然小的今日就真的没法交代了。”

【听到鬼将二字，眉峰一动，废了好大的力气才压下那句可不可以不要叫我鬼将，因为这个称呼实在是太难听了……奈何身在他人地盘，不守点规矩只怕有苦头吃，因而只能咳嗽一声，转移了话题。】

我也只是顺手罢了，别觉得我乱插手就是。

【见他还想说什么，连忙摆了摆手。】

好了好了，你忙你的，我出去看看。

【说完这话，拍了拍手，转道出了小屋。】

【屋外，但见流水淅淅，茂林修竹。虽生广南之地，也未想到这里居然会有如同中原内陆一般的景色，缓步下了小桥，来到流水之旁的草地上。也不嫌脏，就这么一屁股坐在地上，仰起头看天】

【眨眼间，入冥教也有一月了……虽是毫无所获，但至少有了个固定的居所。就是……不知老大和二姐他们知道我入了这江湖邪派，会不会气得拿扫帚打我……】

【想到这里摸了摸下巴】

应该……会吧？

【管他会不会，反正我心意已定，老大的情况也不允许拖延。只是……】

【随手扯了两根细草，一边沉吟一边十指翻飞，但见一只蝴蝶缓缓现形。】

【想着想着，脑海中就开始乱七八糟起来，从老大的病况，想到小媛也不知道听话不听话。从小媛听话不听话，想到今天晚饭吃啥，想着想着，手上的蝴蝶也编好了。抬手看了看，突然叹了口气。】

烦啊……

【顺手把蝴蝶塞进怀里——笑话，我可不能乱扔东西。】

【抱着膝侧首看着远处竹林，此地是冥教难得的安静地方，因而也只想多呆一会儿，好生清净一番。】

【只是坐着坐着，敏锐的鼻尖突然耸动两下——嗯？好像闻到了血腥味？】

【此念刚起，一个略显虚弱的声音喊着‘鹿大夫’。下意识回首，就看见一袭红衣踉踉跄跄冲了进来，还未等自己开口，她便扑通一声摔倒地上。】

喂？不是吧，说倒就倒？

【一撑臂起身朝那人跑去，在她倒地之前扶住人，但重量还是让自己差点跪坐在地上。低头一看她，一张明媚的脸，却透露着死灰之气……中毒了？】

姑娘，姑娘？你没事吧？

我…我，我中了蛇毒，麻…麻烦带…带我去见…鹿，大夫


（毒蛇？）

【听到这话再观她神情，毒气正在迅速扩散。时间已不等人，而她中了毒也不能平躺以防毒素加速扩散索性坐在地上让她的头枕在腿上，也不顾男女有别只凭一颗医者之心检查着她的身体，过了一会儿终于在小腿处寻到一个小小的伤痕。而那一处，鲜红如花，明显是剧毒之蛇。】

（早知道冥教是个行事任性妄为的地方，可是他们居然无聊到在自己的地盘养毒蛇！可恶我怎么没带刀子……）

【思考一会，终还是下定决心。抬手指缝间银光忽闪，再眨眼十七八根银针分别落在重要穴道之上，但此举只能暂时压制，她若乱动必定还是会复杂。翻掌看了看带着黑色手套的手掌，忽将手套扯下，抬手咬破肌肉，把流血的手掌递到她嘴边。】

张嘴，咽下。

【身为大夫，我自幼便和药材打交道，毒的，没毒的，好吃的，难吃的，这张嘴基本上都吃过。至于我为什么没吃死……要不是有老大和师父在，如今的扁老三早成冢中枯骨了好么。因而我的体质，似乎比一般人抗毒一些，也偶尔能压制一些剧烈的毒素。只是……】

【咬破皮真的好痛啊！！！】

【龇牙咧嘴看着那小姑娘慢慢吞下自己的血，至于那什么难喝直接装作没听到。直至她闭上嘴不愿意再喝，甩了甩鲜血淋漓的手，用布带缠好伤口伸手为人把脉。感觉到急促的脉搏慢慢地稳了下来，直接起身，将人抱起，快步朝屋内走去。】

【快步冲进屋内，寻到一方软榻将怀中人小心放上去，她刚一靠好，那如蝶翼一般的眼睫轻轻一颤，眼帘慢慢睁开，露出一双黑瞳。而自己一低头，恰好对上那人的视线，和虚弱迷茫的话语】

【眨巴眨巴眼睛，她怎么在这个时候醒了？至于鹿大夫……正想解释，却见她疲惫的合上眼，心知毒素还在她就没精神说话。只能用没受伤的手，轻轻拍了拍她的额头】

你先闭上眼睡一觉，剩下的交给我。放心，睡醒你就没事了。

【点点细末落入她的鼻翼之中，那是软骨散。】

【药童略显愕然地看着自己两人，退后数步回首看他】

马上去准备好匕首、烛火、麻沸散、清心丸和清水，我要给她逼毒。

“哦哦哦，好。”

【药童赶忙离开，不一会儿，所需之物便已备好。顺手拿起麻沸散，丢进水里化开，小心她喝下。再拎起匕首，对着烛光晃了晃，一缕冷芒从眉眼间晃过。】

【匕首在烛火中撩了撩，半跪下来，一撩她长长的裙摆，露出光洁的小腿。对着伤口比划一阵，刀尖朝下，插入血肉之中。旋即手一拉，拉出一条长长的口子。而睡梦中的人轻轻一颤，似乎觉得很疼。】

【此刻却无暇去顾忌她，而是看着伤口流出来的血，眉头皱了起来】

（毒太深了……伤口根本就排不出来，看来只能……）

【头也不回，对着身后药童嘱咐。】

去备清毒洗血汤。

【那药童也是有点学识的，听到这话愕然看人。】

”清毒洗血汤？那是不是太重了点。“

我有我的办法，你不必瞎操心，快去准备。

“是……”

【等那药童离开，看了看四周，咬咬牙，突然凑过去，吮上她腿上伤口。】

【——除了人工吸毒，还能怎么办？】

【血入口时，有种铁锈的味道，想必是毒素所至。却还是不能不管，一口又一口吮出毒血吐在地上，直至血液泛了红，才一抹嘴。将清心丸碾碎涂在伤口上再拿纱布包扎好，站起身。】

咳咳咳咳……

（这到底什么毒蛇……居然这么毒……）

【抬袖看着手套上的血迹，叹了口气，这时候药汤也已备好，端了上来。指尖摸了摸碗的边缘，温度正好，想了想，把这近乎漆黑的药汤倒出一小杯，在嘴里含了一阵清洗掉血腥后，吐了出来。】

【再上前，扶起那人，轻轻掰开她的嘴，小心翼翼地灌入药汤。她似是有所知觉，慢慢地吞咽着，直至喝了大半碗，她原本黑气满满的脸色突然一白，心知时机到了，旋身落座与侧让她伏在膝盖上。果然，刚一趴下去，她便张嘴呕吐。】

【不少漆黑的血块从她口中呕出，也不嫌弃这腥臭熏天的味道，只是盯着那血块看了一阵。直至她吐完了血，才顺手把碗放回一旁，拿来清水让她漱漱口。】

【最后，让她躺了下去。】

【看着她脸色苍白如纸，也暗暗松了口气。这毒应该排出大部分了，剩下的小部分也不会影响到人性命，只是会耽误她一段时间没法习武罢了。】

【好久没这么耗费心神，放松下来只觉得有些精疲力尽。伸手替人盖好被子，转身来到桌前，提笔落字，写下一张药方，递给药童。】

一日三次，每次三碗水熬成一碗水，让她喝完。

还有，等她醒了，别让她下床。

“那鬼将你……”

我？

【转头眨巴眨巴眼睛】

我当然是去吃饭喽，忙了这么久都快饿死了。

【此言一出，便笑眯眯地看着他无语的模样。旋即潇洒转身，朝门口走去。边走还边道】

别和她说我是谁啊，让她知道我看了她腿，她还不揍死我？

【跨步出了竹屋，却未注意到，一只草编蝴蝶，正静静地呆在被褥之中，无人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