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镜庄

客串：华夷星

【水镜庄前的蛮河水湍湍，流水声环绕着庄外的绿竹林，新绿层迭，竹节次第，倚着身后的玉溪山，那绿意雀跃着攀上山顶，仿佛是墨洇在纸上，饱满地铺到天边去。暮春时节的山风一起，乘着鸟鸣落在竹叶上，新笋的顶尖破土而出，就连河水也变得欢畅且激越。】

【然而庄内庭门紧闭，红漆门上的铜环兽面目森严，数月也未见开一次，木门开阖间，在青石地上留下浅浅的痕迹。偏院里独独挪了间空屋，在这片空置了许久的地方稍显了些生气，花窗斜支，漏下来的光影落在髹彤漆的木案上，一缕微风钻进屋内，将那满山兽灵春和捧了来，也把这日子拉地瘦长。屋外设了看守，半月以来未曾松动，只是近几日，不同寻常。】

【被软禁在甄府，也便于探听消息，送饭的丫头机敏，心思却难藏，春桃妙目与那守卫相合，稍与她匀出半分空闲， 便向这成日间无聊看守的心上人讲些奇事。几番探听下得知近日竟有人来，其行不善。】

【半月前得知一桩十年前的旧闻，全州灭门案中的知情人，竟是皇城司的一个暗线，十年过去，此事被埋下不提，而当年幸存的苗族后裔，如今的皇城司亲事官李湛若得知这一切，定会登门寻仇。故而独自闯到这来，想要与这暗线谈个交易，然却发现其言行古怪，不似皇城司其他耳目般举止，因此假意被擒，留在庄内好多探询些线索。】

【此处虽闲闷无聊，但好在无人打搅，尽用来琢磨眼前事也是荒废，所以听风捕趣，说给那小丫头听些男人心思，也谝她不少逸闻，仅凭她所述形貌猜测，来人也许正是李湛，一向为人自负，如此番不奏先动，陷入僵局，便决意一博。水镜庄盈聚山水，也偏居方外，被禁在屋内多有不便，只得将那白猫足底刻上儒门令一角，引窗待人。】

【猫儿回来后不过半日，便已夜深，窗外的寂静声息靠近，机警而谨慎。懒倚在贵妃榻上，单手支颐，云髻半偏，垂下几缕鬓发散乱在胸前。松松系了件金色长袍，裙门散开，玉腿交叠，细圆的脚踝处套着精钢锁链，环扣九关，链锁长三尺有余，圆环却紧似袜圈儿，磨地腕骨上淤痕遍布。抛着线球逗猫，直到人走到眼前才慵懒抬眸，对上他那双琥珀色的眼睛，凝眸看了好一会才开口，果然。】

好漂亮的眼睛。

【白而丰润的长腿微蜷，此时屈膝点案，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正引着那猫扑到胸前团了个饼，锁链唆唆地响，蛇一样顺着腿弯溜下榻去，明眸始终睇着他看，朱唇吐出的语声既娇且腻，仿佛喉口绕了丝，要将他缠住。】

更深露重，李大人深夜造访，有何贵干啊。

客串：华夷星

【传言道李湛精通暝寐之术，可在刑狱中慑人心神，一对琥珀瞳通透无比，惑神智而取六感，所受者无不吐露真言。如此言论倒像是推崇者故意为之，半信半疑，此番直面其人，自然要好好瞧瞧。因此不急答话，卧在软榻上悠悠地看着他，窗前的月色被灯火吟亮，在他身上映照出明暗，随其俯身过来面目变得清晰，忍不住向前凑过去看进他眼里，斜簪在耳后的金钗花叶颤颤，粉颊上流转的烛光仿佛是从他眼中溢出来，月华有恙，也不该属同源。怀里的白猫也抻着圆圆的脑袋仰头瞧着，不过片刻目光便已瞑迷，搭在胸前的爪子缓缓滑落，在衣襟上留下细微的爪痕。】

【不由得轻笑赞叹，甚至有些好奇若真的深陷其中，自个儿会是如何反应。】

暝寐之术，果然名不虚传。

【将弥蒙的猫儿抱在怀里，顺着细软的毛发抚过猫身，纤手柔软，喵语呐然，这一片风清月明，暖树倚天低，烛笼沁着丝丝倦意，催人懒睡。终于将此人等到，自然要将好奇心看足才能罢休。因此向那贵妃榻的柔软枕垫靠过去，支起来的臂弯处丝缎交叠，肤光莹然，轻薄的绉布摇若秋水，凌湖泛起微波潺潺，其上金光满缀，衬得人心旷神怡。一如此刻。】

【他等足了三日才来，可见心思缜密，然而他越是如此，就越让人想知道，究竟是好赌之人能够翻盘，还是擅策之人得以报捷而归。于是弯唇浅笑，臻首向明光处一扬，美人痣上波光流转。】

儒门的人懂得谋而后动，可不像皇城司那般整日喊打喊杀。何况甄府上下视我为知己的人，还真是不少。

【被囚于此处，儒门自是不知，然而他为何而来，是否皇城司授意，也难得知，故而有心试探，两张底牌半收半露，顺序而出。美目微微眯起，睇他神色变幻，启唇说出的字句皆随其面色而变，听在耳中却是漫不经心。】

大人日日挂着这把刀，可想知道这刀，究竟是什么来历？

客串：华夷星

【细腻的锦榻上勾着红芍药，枝叶舒展着连片的绿，攀在靠背上，正正在松散的发髻边上现出一朵红花，随焰光煽动也如真花一般，一颦一笑间皆染了颜色。原本笃定他听说这苗刀的消息定然有兴趣，却未料到是如此反应，在他飞身靠近时犹豫片刻，候在原处任他微有些凉的手掌扼住细颈，白猫惊呼一声跳下榻去，缩到桌下团成团，背脊上的软毛耸成一簇簇的小白笋。被迫仰起头来看他，粉白脸颊因窒息而变得红润，额角上沁出薄汗，两手下意识地抓住他手腕向下掰，终于赢得一隙喘息之裕，朱唇微启，贝齿衔着气声，仅呼出些零碎字句，美目里含泪点点，细碎的水光里尽是嗔怪。金钗落地“叮”地一声，乌发自耳畔滚落，散在胸前。】

你……想知道……就……放手

【逆着他手中力，将柔嫩细颈伸地更修长，也更靠近他些，匀出一只手抓住他衣襟，迫使他凑近前来，几乎在他鼻端开口。】

甄府的……秘密……他没……告诉你……吧……

【那日闯进府中，恰好撞见主人从一处密室中走出来，将机关设在正堂背后的莲花池内，移山换水，自然不易被人察觉。但若细细观察，却能发现这圆圆的莲叶铺陈有度，似是循着星辰方位而设，只是推演起来十分复杂，当日仅瞥见一眼，不能洞悉全盘。此刻邀他同去，不仅因为禁足镣铐，还因那罗盘难解，若踏错星位，将密室封存，则前功尽弃。】

【目光自其衣襟攀上，被纤细手指抓皱的袍服衣襟扯散，隐约可见他颈侧暴起的青筋，明眸忽然呷起娇俏目光，松开手中的袍服，顺着扯散的衣领，对着那条突出的筋脉按了按，重又抬眸看向他，即便脸颊已经涨红，依然微勾了唇角，冲他道。】

带我出去……我告诉你……

客串：华夷星

【他骤然松手，抚着胸口喘息，方才窒息之时血气上涌又忽地回流，心口有些滞闷，喉骨隐隐作痛，雪腻脖颈上的红印也蔓延着一点细微的辣痛。一向是骄纵傲慢的脾气，如今受了这等委屈，自然是记在心里，非要他日后还回来不可。臻首半垂，肩头如瀑的长发遮住半张脸，目光中碎刃点点，满是积怨，白芒掩在鸦睫之下，过了片刻才缓了神色，扬首冲他道。】

你把我的猫吓跑了，还对我这么凶，你就不怕我跟你说谎吗？

【甄府颇多古怪，就连府中主人也存着秘密，故而一直到此刻还未向京都汇报，探不清虚实的笼子，关的永远都是扑食的鸟，可鸟儿若要变得足够贪婪机警，也必要在金刚密笼里脱身几回，方能修成其法。】

能以儒门令引你来，自然是儒门客卿。皇城司对待眼线一向谨慎，如今竟要劳烦李大人亲自走一趟，想来是这甄家人落了把柄。

我么，就是冲着这把柄而来的，撞破了主人密室的秘密，就被关在这里了。

那密室机关玄得很，星辰运行之数，我不懂得看，只好麻烦李大人带我一同去。

只不过这密室里头的秘密么……还不能告诉你，否则大人半路将我抛下，那可就不好玩了。

【近日来将这府中古怪推敲了几回，诸多线索皆寻不到答案，定要去那密室查探一番才行。于是扶榻起身，碍于足间的镣锁不得端坐，只得倚在榻上，饶是如此，足上腕骨也疼得让人蹙了眉。美目无波，如此正色看向他，还是头一回。】

大人想要的东西，要自己去找。

客串：华夷星

【皇城司逼供的本事并非没有耳闻，可当那只肥虫真的爬到了腿上，光洁肌肤上粘腻的撕磨和虫足缓踩爬过的恶感，还是让人忍不住皱眉，下意识地别开眼，即便是愤怒和委屈，此刻也排在害怕之后。并未明白他施虫的用意，仅凭着赌性猜测，其暂时不该施毒，尽管如此，仍然将三指扣在身侧，而当那蚁虫熔断锁链的时候，还是偷偷松了口气。】

【足腕上淤血封闭，铁环紧卡在足踝灵动处，便是让受刑人不能如常人般行走，血气淤滞，痛楚难当，心中早将那甄府主人咒骂了千百回。长袍松散，被他扯裂下摆后散在榻上，金色丝绸的波纹从足腕上推开，铁链箍牢后反而不再疼。坦然接受他这般又似裹伤又似捆缚的包扎，既惊讶于他细腻的手法，又沉溺在其中怡然自得。】

【两手抱着他，明眸弯弯，囚禁多日的憋闷一扫而空，骄纵本性得以满足，因此点头顺从。】

是，大人。

==================结。

——文兴四年——

客串：华夷星

【连日来将府中夜巡的守卫探了个清清楚楚，亥时换班，前院东西二队交替轮值，偏院护卫较少，且仅值守要道，未在暗角处布防。许是觉得铁链软禁已足够将囚笼封锁，才留有可趁之机。】

【夜衣剑锋，越是屏息凝神潜藏在嘈杂的风声之下，越是感受不到那安稳的静谧和平和，何况甄府本身的宁静假象之下，就谋划着什么秘密。从偏院绕出去，给他指路到前院正东的廊门，青砖素瓦，圆月拱门正对着一株古柳，珠帘千叶，白日里依着莲花池，细浪纠风，连日光也变得袅娜徜徉，闲庭雅坐，倒也十分惬意。然而子夜时分，莲花睡低，池水高涨，仿佛深潭一般诱人深入。】

【二人停在古柳之下，月光踩出的人影纷乱，仰头看了看满天星辰，有些疑惑。】

这莲花池跟我来的时候相比，好像有些不同。

【圆池绕着假山，池边立着十二根石柱，池中央的七枝睡莲被水淹没，仅露出半个莲盘，仿佛拥被而眠，然而其排布却让人觉得十分古怪。莲叶漂浮在水面，似乎是在缓缓移动，然而微风四起，夜迷人静，又似幻觉般奇诡，看了片刻竟觉得有些迷乱。】

【收回心神，转头看向另一个同样会乱人心智的所在，感慨此行可谓是幻术丛生，磨炼定力的好去处。】

大人可有想好，要怎么办？

【输人不输阵，一路上虽未露出声息，但也未以轻功身法帮他半分，故意刁难一般沉下身形，且还随手折了一枝盛放的牡丹。凑到他鼻端让他闻，饱满的花香悠长而潮湿，本就靠他很近，此时花盘上的香甜气息在他呼吸间吞吐，竟然抽出些湿润的绿意，牡丹株后花满田，也是林深无光。凑唇过去咬住一片花瓣扯下，衔在唇间抿红，伸手摘下剩余的半片残花，指尖在唇角抹过，玉肌明红，皓齿绽开浓艳笑意。偏头在他耳边开口。】

排水的机关就在右边第三个石柱上，夜间涨水，睡莲正对着星宿的位置，只是星云迁移非人力可计算，我不知道他是如何做到让草本植物也随之变幻角度。

是多么大的秘密值得花费这样的心思，着实有意思。

客串：华夷星

【裸足落地的一瞬间，崎岖的石子路接着凉风硌疼了脚心，铁环锁敲在腕骨上，连胫骨都疼地发颤。柳眉蹙起来后又展开，仅在唇间“嘶”了一声，硬将痛感压了下去，侧过身来扶着柳条倚树看风，将那莲盘上透了清香的夜露数遍，绿芽缀着葱翠的珠帘儿，将那池中人的背影也隔地远了些。抬眸见月，圆晕淡淡地浇在云堆之后，轻云踩梦，莲动乘天，正是星天合物，天人交聚的大好风景，一时间沉醉其中，只觉得诗性盎然。】

不知乘月几人归，落月摇情满江……

【启声吟诵，诗句却在尾音处戛然而止，既是为他以掌刀斫石的功力惊讶，也是震惊于此人竟毫无诗意，腹诽他刚直不与半分浪漫。虽然早已料到他不会用寻常法子破阵，但有本事用这么直接的办法，直达目的，倒像是皇城司的一贯作为。】

【想来也是那司中无趣，故而人人心中只惦记着皇命与任务，刻板如此，真让人庆幸投对了主子，也算不枉废江湖热闹。】

【五指破柱，层岩应声而裂，乳白色的碎石块跌落满地，有几块滚落脚边，蹲下身来拾起一块捏在手心，石柱表面打磨地珠圆玉润，搁在手里竟有暖玉的触感，心下唏嘘，不知那府主人见了，是如何心情。】

【领会了他目光中的含义，提步慢行，圆箍儿的磨钝感渐渐让人麻木，掩在袖中的手攥紧，足尖却踏地无比轻快。边走边答，还不忘提醒他。】

李大人让我先行，看到什么，我可都私藏了，大人不要怪我。

【密室建在地底，石梯通往莲花池下的底层，梯阶不深却盘绕着甄府主院的地基，直通往一处燃着灯的囚室，室呈双圆，外沿摆着生了锈的刑具和短案，中间镂空露出圆环样的空白地，一条石板路通往中心的囚牢，牢内陈设虽简单，但床几俱全，甚至还给人覆了软被。只是囚牢由铁柱合围，四面皆镂空，便是轻易可以看出，此人面貌与甄府主人一般无二。与其并肩站着，悄悄向后挪了半步，为的是隐去惊讶神情，随即很快明白过来外面哪一个为何在初见时颇多古怪，于皇城司知之甚少，丝毫不像是效命多年的忠仆。】

【走到一旁刑架前，执起一柄长勾，探入牢中，从他下颌穿过去勾住脖颈，拖行至笼前，拧过面目来，正正瞧这，片刻方启唇向着身旁人。】

如此，大人可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