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山

<风中送来远方的尘埃，抬眸便见苍鹰展翅，空中翱翔。这一片天是浑浊的，只有金光带暖濯开白云层层。>

<那只手依旧是紧紧攥住男子衣角，扯皱着几条纹路在蓝衫，一如长河蜿蜒入海，尘世中随波逐流。>

楚王...府？

<她似懂非懂，又偏头去看白狼，几步闲闲，它亦回头看着两人，咧开了嘴微微露齿，白光森然依旧。只是她却没发现，那双精眸熠熠，已经有了些许浑浊。>

<白狼似乎也没什么反应，她又望向男子，唇角缀着一丝恬淡，笑意在眸底满满。>

客...客卿....是什么

<拽着他衣角的手晃了晃，在府里，爹爹和叔叔都没有跟她说过什么是客卿，好像这个年，都是和白狼还有小母鸡一起度过了。>

<新年一过，她又从府里溜出来了。>

“我们走吧”

<她有时候觉得跟他在一起会比较开心，不用跟叔叔学读书写字，却也过着人类的日子，还能继续和白狼一起过从前的日子。>

<似乎没有什么事情是她需要担心的，就像一阵风袭过，带着云卷云舒随风而去。她只需要安安静静地跟在他身后就好。>

<迈步未出，林丛沙沙作响，狼啸一声，却是陌生的音色。白狼驻足，弓背缓缓踱回二人身侧，紧盯林中阴暗，幽光萤萤。>

<春时已至，万物复苏，一整个冬天的潜伏，狼群是疲惫的，更是饥饿的。她能从那些幽光之中捕捉到更甚于寻常的贪婪。拉住男子的手更紧了些。>

<几乎是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若是往年，春时她与白狼是绝不会到山野林中，更不会到狼山这样的地方。>

<往后一步，咔嗒一声，是她踩断树枝的声音，猛然回头循着声音看了一眼脚下，抬眸时又见身后丛林中，几声异动。>

<四面楚歌。>

后...后面

<风声在耳边呼啸，她只是凭借本能向前，眼前景物飞速向后倒退，残影连连。空气中有些潮湿的气息，是新雨过后尚未消散的痕迹。>

<身后是野兽四肢着地紧追不舍的声音，陷入泥地有胶着的声音，如同附骨之蛆挥散不去。>

“嗷呜——”

<突兀的一声哀嚎，脚下停顿，侧首回望，只看见白狼一道身影，前足踉跄扑地。身后便是一涌而上的狼群。>

阿娘...！

<一声惊呼，她便松开了男子的手，折身向回跑去。>

<不过几步之遥，几只跑在前方的狼已经追到了白狼身旁，獠牙尖利狠狠嵌入白狼的血肉之中。再是一声痛苦的嚎叫，白狼再次重重摔倒在地。>

<痛苦的呜咽自白狼喉中压抑翻滚，那被男子斩断的野狼残躯落在一旁，她一只手紧紧按住白狼后腿，滚烫的鲜血自指间蔓延溢出，她的指尖微微有些颤抖。>

阿娘...血....


<她已经许久没有见过白狼如此狼狈的模样，在她眼里，白狼向来是狼群中的翘楚，遇到狼群，最不必担心的便是它。而现在它受伤了，她却无能为力。>


<如果白狼一开始并没有将她收养，或许它现在还在大漠之中，还是一头苍狼，与沙狼们生活在一起，而不是带着她走进了中原，在山林中生活，四处寻找能带着她安家落户的地方。>


<不可否认的是，她第一次感到这么的慌张。男子将白狼一把揽过，低声让她一道离开。按住白狼后腿的手松开，温热的血濡湿了白狼的皮毛，那双精黄的眸已经微微有些失神。>


<一声狼啸，又是一只野狼猛然扑出，背手抽出身侧短匕，身体先行与思路，一手将狼首扣入地面，短匕没入其后颈，撕裂皮肉。>


<几步跟上男子，狼群被血腥一幕微微一嚇，却不止步，紧随其后。>

<待到一切都平静下来，她仰头望着男子，发丝被撩至耳后，听他问话，只来得及摇一摇头。蹲下来轻轻抚摸着白狼的耳朵，它伏在地面上微微喘息，半睁着一双眸子。>

<匕首划破衣摆，扯下大片，她笨手笨脚的替白狼的后腿缠上。满手都是血，有的已经干涸了，有的还是白狼伤处新流淌出的血液。突然觉得鼻子有些酸酸的，抬起手背在鼻尖蹭了蹭，都是鲜血的气息。>


<杂乱无章的替白狼裹好了伤口，她有些吃力的去抱了抱白狼。它太大太重，她根本就抱不动。>


<她并不知道自己小的时候，白狼每一次是怎么带着她走的。只是依稀记忆中，记得有一个小小的篮子，或许白狼每一次都是用牙齿叼着那篮子一点点的拖着她走。>


<她第一次觉得或许白狼并不能一辈子都陪着她了，就像爹爹和叔叔教过的，生老病死。并不仅仅是人，也是万物的始终。>


<已经十五年过去了，寻常野狼的寿命也不过是二十年左右，白狼已经活了很久了，它已经老去，或许某一天就会突然在睡梦中离去，悄无声息。>


<或许是感受到她此时低落的情绪，白狼睁开了眼，挣扎着站了起来，瘸着一条腿往前挪了几步。她有些失措的看着它。望入它眸底有一些东西明灭不定，她站起身，整了整撕破的衣角。>


<两人一狼，消失在这片野林之中。>



-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