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桥

二十四桥，波心荡。
西子微颦垂阴柳耳，云水横陈美人多韵。


离家数十载，今又游扬州，行熙春台后，踏青石桥面。
方值秋时，初凉不及，万色尚未衰，芳草尚不迟，入目仍有碧波倾枝，一声两声逐叶雨。


极目处，画舫锦帆，兰桡藏春，若等精描细绘挑垂帘，不知可有二十四姬吟今怀。
眸点闲云遏，旋踵离凭栏，今日好景虽如画，我却非此画中人，便不费了此间声色。


抽身间香气盈庭，稍纵即逝，后而歉意入了耳。
侧身拭目，温言相道一句：“无妨。”


抬眸相点，方知何为柔情绰态，玉盈青衫。
正思量，清风暗渡云鬓，雾簪浅摇香腮，个中情态百般难描。

见她双手合十以礼，翠袖生皓腕，盛姿更显。



莫不是中原人？

静月开远釉，寒光冷浸，半湾粼粼。


佳人神飞顾盼，黛眉绿鬓空入烟水，清喉娇脆直消人意。
且笑听，丹唇一点朱樱，天真词色未假，削葱指巧勾青丝一缕，皎丽蛊媚天然浑成。


难伺候的中原人？
笑意犹然扩散唇畔，此般芳香酷烈，确非中原女子可比。


掌中俄而微凉，今夕何夕，又待锦绳扣青铃，清响漾从十指出，但碎一池沉寂。
幼时暮雨也有铃铛一串，扣于腕上，呈于袖中，每每奔之，浩浩松风涧，潺潺亭台楼，声声入心魂。
数载逝，阴阳隔，今又得闻，不觉怔怔。


谢字未出口，倩影折腰以微步，翩若惊鸿，婉似游龙，纤指点一处。
眯眸瞧去，原来是冰糖葫芦果儿。
她既非我中原人，想必也是初次见得。


思及此，开口驻红颜：“姑娘，请留步。”
言罢，掏出铜钱数纹，笑与那卖糖葫芦的老伯：“老伯，劳烦两串。”


复将那糖葫芦相递：“我们中原人有句话，叫礼尚往来。我既收了姑娘的铃铛，自要回些物什才算合乎礼数。”

古有侠者击剑而歌，今有佳人糖葫芦里窥月。
夜色正佳，霜飞漫，秋空含星子，长河若如练，万点明灭间，不知点何人破梦里当年。


及此，颇有些愀然自失，暮雨去前便是最爱糖葫芦的年纪，每日若无一串，必得闹得府中不得安。
正入非非想，闻伊询，思上眉梢，糖人？


整袖与人一笑，斟酌答曰：“姑娘手中拿着的叫糖葫芦，外着糖衣，内嵌山楂，滋味儿乃是酸甜。糖人多为糖浆浇画而成，可绘成各样形态实物，自是比糖葫芦更为可看些。”

入目绛唇开阖，贝齿请了半颗糖球入口，意料之中见人减了长颦，凝了佳貌。
到底酸着了。


且想着，水面风来自盈袖，引坠脆生生一句小哥哥入耳。
女儿家皓齿星眸，楚腰若柳，不过寻常三字，却平添几抹旖旎之色，许在此风娇水媚处，心弦最易拨。


惊鸿？
确是人如其名，投眼望，伊身侧仆从面色却是不佳，思及缘由，心内倏忽通透。
点眸一转，颔首以礼：“在下江行川，见过....”语气稍一顿，斟酌道：“见过惊鸿姑娘。”


恰时片云遮了纤月，伊影独映波中，举步近了二人距离，略避了仆从视线，低声道：“按照我们中原人的规矩，姑娘既唤了我一声小哥哥，我便该还姑娘一句小妹。”眨眼意有所指又言：“只不过，若我当真唤姑娘一句小妹，或许会被某人当成登徒浪子行那眼神射杀之刑。”


语罢，不动声色退开，面上仍副水波不兴烟月闲。

女娃儿悄然低语，模样未失伶俐，登徒浪子之意，猜的亦是不差分毫。
弯眸，略去了“耍流氓”三字未提，笑答：“在下便应了你这声行川大哥。”


月射凭栏，遍生飘渺几处，银辉浮翠，点就丰姿冶容。
闻她言，扬眉道：“若有下回，在下定当请惊鸿姑娘尝一尝我中原的糖人儿。”


微云淡皎色，留客好良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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