苜蓿酒街

———建元六年·冬———

[北地向偏僻冷绝，人畜冻死者不计其数。凛冬又至，其间冷冽远超往年，坐骑黑马终于不堪严寒病倒不起。没奈何，只得再购置一匹宝马充作脚力。]

[冬日多风雪，狭小酒巷并无多少商贩，偶尔几匹老马风中瑟缩，全无自家黑马身高体阔生机勃勃，不由皱眉。手抚面前赤棕矮马肩背，皮毛粗糙，四肢短小，实在其貌不扬。纵是心知此乃蒙古矮脚良马，耐寒耐劳，心中依旧嫌厌不止。]

[只是黑马毕竟隶属阿哈尔捷金马，多耐酷暑，如此寒冬腊月，的确是蒙古马更为合适。围着面前马匹上下打量，似乎并无损伤，又兼性情温和，不同黑马暴烈，便也将就些时日。暗暗点头，道]

这匹马，有几岁了。

正是好时候啊。

[四岁，恰是身强力壮的好年纪，不像黑马，自随父亲南征北战至今已有二十余年，虽然奔走间依然生风，总是年事有些高了。]

[着眼看了下这马四肢，虽则短小，却显粗壮，恐怕扬蹄碎狼首不是夸大。再见一对儿环眼，不惊不诈，且不说仅是代步用，若好好调教一番，便是上战场也绰绰有余。]

[先前打眼一扫就罢了，此时竟是越看越爱。虽然那“舍不得卖”一向是马贩子的拿手把戏，此时也有点可惜。自己已有了黑马，买来也不过寻常驮人驮物，不免浪费了这样好的资质。犹豫片刻，这才道]

多少银子？

[听人话似还对马有几分感情，跟着面色沉痛点了点头，至于真假就没细究的必要。]

[这等叫人开价的总是最让人头疼。自己虽然衣食无忧，为了一匹马大加破费也有些心疼，原本还寻思同人讨价还价省个几两银子，这马贩子一番话却干脆断了念头。]

[寻常马匹不过三十六七两，这马在蒙古马里当得一句良驹，价钱怕再得贵上十两不止。不过今年天冷，这人手里的马怕是急着脱手，便把价格往低了压压，两边要不同意再讲嘛。]

[伸手到人袖筒里，竖起三根手指，比了个三，意为三十两。]

[这马贩脾气还挺倔，一番言语倒没甚在意，抬手又抚了下马肩颈处，悠哉道]

若是往常这价钱的确低了，不过今年什么年岁你还不知道么？

[抬了抬棕红马下颔，手指微一使力迫它张嘴露出满口牙齿。几颗后槽牙还未换好，果然是尚未齐口，正好四五岁的年纪。]

看这几年的意思，明年还得更冷，到时这马过了年纪烂在手中可就得不偿失了。

[做生意就是个你来我往的事儿，不好压得太狠坏了和气。放下手，随意拍掉手中灰土，转过身微微一笑。]

养匹马的辛苦我也知道，最多再加十两，不然就一拍两散。

[点点头利落从怀中掏出足数的银子递过，待人将马松开，一手揽住马脖子，脚尖一点地翻身上马，口中一声呼哨，控制着马在狭窄巷子里走了数步。]

[果然不错。]

[这马颇通人意，往往不用主人费心，双腿一夹便知道动作。自觉满意，面上也没先前紧绷，待那马停了下来，就坐在马上看着小贩，一伸手笑道]

马脱手了，鞍具也没用了，再搭我一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