苜蓿酒街

承平三年·夏

[背了九音从白云居桃花小筑出来，便到外面寻了个客店。这按理说看他们一群人热闹，把九音在那小筑内随便找个房间放下就好，但是想到那个红衣女子和那个有些雌雄莫辩的女子，他就觉得有些不妥]

[说不上来为何会对这个青年男子有几分关心，只是觉得他对待女子所表现出来的感觉，让他不由得觉得有几分熟稔，那是和他那没有结果、没有尽头、没有目标的苦苦痴恋，有那么一丝丝相同]

[日头升起，他也睡醒起床，坐在桌边饮茶休息。喝茶间又回头看了眼那床上醉睡着的男子，眉目间似愁色，又有安然]

[他不知这人是否心中有所放开，毕竟宽慰归宽慰，想开终究还是要靠自己。他轻轻摇了摇头，径自喝了一杯茶。是早醒早好，醒来告个别，也算是礼貌]

[隐约窸窣，已然入耳，再来一句“阁下”，更是让他了然。他又拿起桌上一个杯子，倒上茶水。琥珀色的液体，从紫砂壶中缓缓流出，落入杯中]

茶能醒酒，我真好心已经帮你倒上，自己过来喝罢。

[一声言罢，他微撩发丝，却久久不曾再听到任何动作，他便转头，看向那男子]

这是客栈。

[本想就这四个字打发掉，但是那迷茫的眼神，头痛的样子，却是让他不由得多说了几句。略微侧脸，金发微扬，眉目微挑，甚是悠闲又无所谓道]

昨夜人都散了，你又喝多了，我看你在院中一人可怜，就带你出来了。

[宿醉自是难受，但他也只是瞥了那男子一眼，便无他话。他还记得年幼之时，被师尊逼着喝酒，来锻炼酒量。那时候他是日日夜夜宿醉，头痛欲裂，甚至有几次都在醉梦中遭了师尊算计]

冒犯倒是没有，只是觉得，你酒量太差。酒量这么差，还敢那么喝酒，这心情想一想，也真是让人难过。

[他不爱酒，却也偶尔喝酒，只不过都不会醉。唯独醉过一次，便是前年知道心中伊人与当年天山四派乱斗有关，他受不了，受不起，便喝酒。也正是那样的心情，体会到什么叫做“酒不醉人人自醉”]

抱歉，昨晚光顾着喝酒了。

无妨，我已点了饭菜，应该要到了。

[话音刚落，就听见有人敲门，他过去开门，小二便端着盘子进来，在桌上摆了早点后便退去了]

话是这么说不假。

[本以为只是路过凑个热闹，最后遇见了三两熟人，又结识了九音此友，确实是人生之路，处处惊奇，让人猜不透，也不想猜。他拿起茶杯，与之一敬]

若是想醉，喝茶也醉。请了。

[将茶饮尽，他看着九音，虽然心中有着无尽问题，可是那隐匿在心灵深处的不可触碰，又怎是那样可以轻易问出。只看他慨然一叹，说道]

我这个人，是少有好心的人，更不是什么好人，只是昨夜实在看不惯那个人的言辞针对。感情本是一心，自我可感，唯我唯心。他人指点是无资格，只是看好戏。

[言至此，略顿复道]

我敬之洒脱，有二：其一，慨然谈起而无畏，其二，便是逍遥江湖风和月，笑谈渴饮樽中酒。明明放下，却被人说之作戏，若是脾气收不住，我就可能收人头了。

爱或不爱，终成过往，到如今都不必再为彼此增添困扰。

旁人说什么便是什么了，阁下，无须在意，青山不语，绿水能懂。

[闻言不觉一笑，碧色的眼眸似乎对这句话中的某一个字眼，带着深深的不屑一顾和满不在乎]

哈——他人言语我自是不会在意，九音你不必过分挂心。我只是看不惯别人总是口作业障而已。

若是别人口作业障，我又恰巧碰上的是我看得顺眼的人——我啊，就控制不住这内心深处的好心，想要去做一回好人。我可是难得才会做一回好人啊！哈哈——

[又是一阵笑，嘴角笑容恣意，眉目笑容慨然，胸中全然无物，是对这江湖人情，满满的不挂怀，亦是对江湖友人满满的、满满的、满满到他也有所忘记的好心肠]

你要与我同游，我当然是有兴趣。只是——

[话音一顿，幽绿的眼睛，冒着锐利的寒光]

我不是好人，我是坏人，这句话我再对你说一次，也是提醒，你可要记好。

[他稍作停顿，想到他干的这行收银买命的买卖，思索片刻，续道]

江湖之人所行之事，大部分都有原则，亦有操守。而我赤焰蝶君，虽然不是好人，但也有这样的原则和操守。若是同游你看不惯我所行所为，我把话先说前头——

[他看向九音，字字铿锵，缓缓言道]

拔刀相见便是相杀一场，我不会因为一场酒、一顿茶而让你半招。有觉悟吗？

[入目而来的面容，是一片安静和安然，眉宇间的淡漠，也难掩出口的温言。他默默看着，略微垂下的眉角，恰好掩去他眼中的思量——这样的人，也许，是不适合江湖的]

哈，不是坏人，也不是好人。这句话，我喜欢。

[他眉目一弯，慨然笑道。话语一落，他更是觉得这个叫九音的男子，看似清冷寡淡，却也隐隐有着反骨，甚是投他的脾气。接下示意，他拿起筷子，开始用餐]

[用餐无语，正是一片安详和宁静，在这清丽的早晨，配上之前那一番舒心之语，这一天是美好，美好如同这样温柔暖徐的日光]

不过半日，你且去取，我在这儿等你。

[言罢，二人便作简单拜别。看九音离去的身影，那倚靠在窗前的红衣男子，嘴角带着微笑，笑是今后有一段江湖，不是孤独，虽然他早已习惯了孤独]

---------------- 结 ----------------

承平四年·冬

[云州的冬天，总是鹅毛大雪纷飞，而几乎每个冬天，他都会回到云州，回到天山去过冬。他不喜欢在冬天做单子，但若是单子的价目很诱人，又会让他破例去接]

[下了天山，他一路往东南而行，这次他要寻找的人，并不陌生，甚至可以说熟悉，熟悉到让他天天想要忘记，却又念念不忘了三年]

[进了酒坊，他在门口接待处，拍了拍身上的落雪。他穿的还是那么单薄，还是那一件绯红刺目的红衣，还是那一头金色耀眼的头发。而这样的装扮，在北域雪原的云州，是无人不识的人物]

掌柜的，老规矩。

好嘞~赤焰蝶君，老规矩！

[话音一落，他便进坊入座，不过多时，桌上就上一盅烧酒，还有一盘牛肉。小二一甩抹布，笑呵呵说道]

蝶君，您慢用！

岑寂，你说话还是这么有味道，呛得都从楼上飘下来了。

[他拿起桌上的酒杯，径自悠闲地倒了一杯茶。在座满堂课，听到了二人互呛，竟然是纷纷让出了场地。江湖之上，非江湖之人，大多是如此。他闻声即可，看看就罢了]

哎呀呀，你是眼红有人巴巴地跑去那又冷又难走的天山给我送钱吗？

[放下酒杯，他轻轻聊弄着脸庞的金发，然后拿起筷子夹着牛肉，就塞进嘴里，不住赞道]

白酒牛肉，真是江湖好搭配。

[聆言不禁一怔，登时眉头紧了一下，刚才光顾着互呛，都忘了自己拿的是茶壶还是酒盅。只见他却将杯子放下，又大大方方地倒了杯酒，慢悠悠说道]

你不要揪我动作，我只不过是先喝杯茶，暖暖胃。

[话音落，他又换了一个酒杯，再次倒了白酒，而这时，楼上的岑寂就翻身跳下来，坐在他面前，抬起筷子就夹了他盘子里的牛肉]

雪莲花是否开，我不知道，但是岑寂，你这一口肉，可是十文钱，等下记得折现还我。

[说罢，他拿起新被倒上白酒的酒杯，径自干了]

[他吃他的肉，他喝他的酒，他说他的话，他听他的音，他们二人倒是你一言我一句，谁也不让谁，却也谁都没动气。只见他将酒杯放下，砸了下嘴，续道]

啧，矫情这两个字，我不喜欢听，你应该说我段位高，爱讲究。

[话说完，他也没再管这个过来蹭吃蹭喝的人，多年老朋友，更是老对手，今天他蹭我，明天保不准我也要蹭他，江湖就是这样，你来过我又往，才有趣味]

这一单要不是应了我的天价，我是要在天山冬眠的，大冬天，路不好走，谁会跑来受罪。

[他说的倒是轻松潇洒，但是心底里却还是在意了面前这人话里带着的另一个字眼——这一单，不止是他在接，这个问题，他很清楚。只见他抬手用手指轻轻搓着发丝，嘴角扯出冷笑]

既然是我接的单，人就只能我杀，这是我的规矩。敢来抢单的人，只死无活。

岑寂 发表于 2016-10-26 17:06
嘿、就因为你不喜欢听、我才讲的。
让你欢喜了，那还得了。
没听说过一句话吗？知道你过得不好，我就 ...

[他跟岑寂就这么你一眼我一句的相互斗着，不知不觉也酒过三巡，桌上的牛肉也几乎下了干净。听到岑寂要去天山采雪莲，他不禁摇头叹息道]

可惜可惜，可惜可惜啊！

[他晃了晃酒盅，还剩些酒福，这他可不愿意便宜了老岑，毕竟他这一路要走的，不是一条什么容易的路。只见他直接拿起酒盅，仰头就将余下的酒液，喝了干净]

岑寂啊，你我注定不同路，你往西北去找莲花，我要往东南而走找梨花。

[认识这么多年，岑寂是个什么样，他赤焰蝶君会不清楚？那是相当清楚，被这人跟上，不仅被蹭吃蹭喝，跟人打架，他说不定还会在旁边拍手叫好拉客官，麻烦中的大麻烦]

时候不早，饭吃了，账结了，岑寂，下回再见。

[话说完，他丢下银钱转身就走。外头风雪暂歇，但他要找的人，仍是未知。不过心情因为这一顿酒，倒是有了很大的好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