夹层灵山

钓诗钩入口，埽愁帚亦来，伴之湖光山色，苍润满目，曲中此等风味不足于外人道也。

远望山川自映发，草木蒙眬其上，偶有风坠耳，便似天然韵章一段，许使湘灵鼓瑟兮,亦不过尔尔。

仰首倾壶觞，酒汁入喉，果香激得狭瞳微眯，更觉此瞬清爽快意。

木阴水气，竹树云霞，佳友高朋，纵是此身困于一寸，又有何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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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山春日未晚，湛青爬了山脉，桃花数簇无主。

悠哉独步林间道，淡看霁色苔影，绿萝垂丝，以此风月为酒，但取半盏为酣。
层峦叠翠，草木欣欣，山中万物向荣，未掩生机。赏此丽日光风内，不闻炎凉曲直，觉心如明镜止水，心体俱澄。

春风恰送莺语，忽闻声声踏叶，衣袂带风，入眼冰肌莹彻洒乱云，粉光若腻香袭人，想着这山间桃花成了精不成。

闻人言，心头恍然，打量一番，药娄加身，额沁薄汗，想必在这山间盘桓许久。
颔首勾唇：“姑娘请说。”

心念微动，三七么。
丹山碧水处，自是不缺灵芝花木，奇功之草，前来采药者亦是不绝。
不过她一介女子，独行于此，倒令人生出几分敬佩。
笑意未减，侧身遥指前方：“赐教未敢。姑娘若是欲采三七，沿着此路徐行，至一浅坡，便可寻得。”

指了路与人，施礼一别，便各自沿山路背道而行。
暖阳正洒，柳烟尚轻，远山长，晓山青，处处若画屏。
兀自沉浸美景如斯，忽闻得猛虎低啸随风坠耳鬓，细辩之，心下一惊，不好。

拔足掠身而返，远远见着一吊睛白额大虫，半空里相窜，直往那采药女扑来。
到未曾想那女子身法也算机敏，堪堪躲过一击，眼前大猫已经伏地弓背相袭的姿势，暗想再不能耽搁。

取了路边碎石一颗，潮鸣电掣间闪身而近，将姑娘搂入怀中道一句：“得罪。”瞬以气劲夹石直击那大猫右眼，只闻得霹雳破空一声吼，足下轻点，带人御风而行，于不远处一棵参天古木上落定。
待人依树稳了身形，放才松手，已心未曾松懈，仍就注目那性发着的大虫。

闻她道谢，转首点眸，见人面色仍染些许苍白意，故略带三分揶揄道：“在下居山中已久，也算此地花石草木半个主人，姑娘来者为客，岂有让客人在主人眼皮子底下受惊的道理。”
语罢，复又瞧着那树下大虫盘桓，扑挠劈咬各式加招，见着古木稳稳未动，便是数声低吼，方才讪然离开。
见此情景，复才松了心神，却也未曾急着下树，待了些时候，确定那大虫不会返身，方道：“该是安全了。”

危机既除，便又是茂树囤阴清净地，瞬觉风也清朗日也和煦。
闻人言，低不可闻一声笑，与人作揖道：“待贫道有朝一日成为这山大王，定把那大虫拎至姑娘眼前给赔个不是。”

且说着，搂了人腰肢，又道声得罪，便同来时一般将人带至地面。
二人俱稳了身形，稍理衣袍，温言道：“山中灵兽踪迹遍布，姑娘采完药还是速速下山为好。”
语罢，倒也未急着离去，择那株古木而依，守着此处待人采了药踏上归途，方才悠哉往自己居所而去。
一路潇洒风流，淡看花情柳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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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壶觞，宴闲庭，白醉剪得残熏，身倚山，几浑忘，奢得风月具足。酒醉人或人醉景，无从辩矣。
勾一抹薄笑，枕长林入山景，女娃折枝为剑，一舞自娱，十五女儿腰，盈盈堪一握，借酒力而催，更显惊鸿身姿翩跹影。
口中小曲儿未停，婉转漾长林，伴清风坠耳，便如三月林光含情，醉了春翅软。

时光悄逝，不觉间，星临万户，女娃儿又上树。
夜风绕身，散去酒意七分，拂了衣上尘，悠哉起身，广泽生明月，明月恰可人。
隔岸越山望树冠，疏影浓黛浮翠流，伊人香腮摇隐红，便觉那散了的七分酒意似又回了三分。
“哈，抚琴？”闻言朗笑，“素弦横月，迢递江山，天时地利人和，唯独差了这丝桐一具。”无辜圆了一双眸子：“姑娘你说有什么法子可解？”

伊人伴月影，佳貌润长林，兴来醉看此景，更为乐事一桩。
女娃儿冥想苦思，黛眉轻蹙，腮晕潮红，便似昙花初醒，好看的紧。
此方山景皆浸月， 恍若置身飞凌飘渺间，观那寂处楼台，感云烟氤氲，不免意浓心远。

忽察女娃儿身形不稳，摇摇欲坠，酒意顿时去了三分，展臂正欲接着，却见人抱了树干，一副娇憨姿态。                                                                                                                              
不觉莞尔，故意逗弄道："月儿可不是在天上。"抬手指那树梢，“瞧，明月别枝桠，风来了，月儿自然是要晃的。”末了，又是为难垂了眼，“江公子尚未习得驭风之术，怕是不能随了姑娘的心意。”

半晌未得回音，心想莫不是酒力不胜会那周公去了，林里露重，着了风寒可就难办，及此抬首却恰巧对上其剪水双瞳，暗自松了心神，尚且醒着，那便好办。

夜风坠鬓，笼瞰花树石竹，偶有虫鸣声起，更显良夜静谧。
酒意皆去，风入袖时，难免渐觉几分凉意，便寻思着哄得姑娘下树休憩。

思量间，忽闻得“摘月亮”三字儿入耳，心头顿时萦了一丝不妙预感。
一抬首，果见着小姑娘摇晃起身，往高处树冠而去，乘着飘渺月色，确有几分栩栩然随东风夜去之美感。
只不过，略一目测树冠离地之距离，复打量一番此处之地形，瞬间背脊一凉。

醉酒的女娃儿，果真逗不得。
造此口业，自作自受也！

内心虽已呜呼哀哉，足下却未有犹疑，甩袍袖踏两仪，移影树下展双臂，亦是做好了为佳人之软垫的准备。

微不可闻一声叹，如此觉悟，不知道祖知晓，是否愿意为已之所为，记上一大功。

诗性酒意残，枝头半明月。

长裾飞燕，衣带松风，宵彩明波，澄华脂色，月飘渺兮妆薄鬓，绿无睡兮承女华。

此等情境若在平日，少不得赞上一声妙！

眼见天降美人儿于吾怀，面上无奈，心内铭感，上天果真厚待。

气劲暗沉，敛了面上笑意，旋踵间展臂将人稳稳接于怀中。

垂眸，怀中温热隔衣可感，几抹幽香屏翠盈鼻，再观，蕊色红润过微雨，眉黛翠匀拂清风，羽睫茫扫，醉态未饰，更是旷然天真，人间难觅。

及此，不由失笑，挨近些，嗓音低沉掠了人耳畔：“这是第二回。”

佳人脱怀，襟飘带舞，三五飞步而远，手中尚有温香可感。

未漏看其面上羞怯，宿雨桃红，历带春烟，茜裙覆了山川绿水，人间只余一朵鲜。

青天半邀月，软醉答笑颜。
正是那，鸳鸯锦被珊枕腻，清波帘笼女萝枝。

“姑娘，更深雾重，山路难觅，让在下送你回观中安歇。”语罢，勾一抹似有若无笑，徐步相随，抛仙台梦里，逐花下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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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中夏，稠绿染小径，虫鸣西窗下。

独居斋中，烛摇影，撤去俗世烦扰，只觉身在清凉界，又阅几章闲散，更感林泉之妙。
久坐难免疲乏，合卷身起，自斟一盏凉茶，清涩入喉略草木幽香。

唇角且勾，处世间人生，自在乾坤，无愧俯仰，平民之乐卿相亦是难得。
搁盏，忽得几抹红入眼，方才忆起，同门早间拜访，特送了一筐樱桃以消暑。
月色推窗，翠胜红娇，观之，不觉口舌生津，遂提之步出院，往后山寻那辟处溪流。

夜幽静，月勾枝，凉风洒乔木，更是好山景。
且行，忽感他人气息，凝眸，只见盈盈辉处，妙影翩跹。

心道莫不是嫦娥下凡借凉，巧遇仙？
复又几步，酒香随风入鼻，眸且弯，嫦娥盗酒？

倒是有趣。

观酒不如对饮，既得伊人相邀，何乐而不为。
笑曰：“在下是寻着酒香而来，未曾想竟是遇见了姑娘。”
提了手中竹筐示意；”姑娘有酒，在下有食，二者相搭，岂不妙哉？看来今日合该遇见。“

目及处恰是方池浸月，曲水临波，方忆起这樱桃尚未洗，故而知会一声，往那水畔而行。
未多时，携筐而回，撩袍席地而坐，取袖中一方帕，呈朱果于其上。
夜色正佳，隔岸似有荧光，梳织飘渺云商，请壶觞，就含桃，品此情景，更觉快哉。

月色盈户，空山答响，清虚便于此中立。



闻言朗笑：“姑娘客气。不过有此佳酿作赔，此番清梦被扰着实不冤。”
佳酿美人，碧梧翠影，野趣题点两三，更是幽兴偏长。
仰首提壶，请了酒汁入喉，长眸微眯，细品个中滋味。


此一生，远愁近思困手脚，便是久为山林事，难免郁卒于胸。
今次，心手俱闲，浮绿意，尝朱果，片时清畅即时享，旷然自适，倏尔心神超逸。
好心情弯了眸，侧首相夸：“果真好酒！”

人生难得一酒友，人生难得一良辰，今次佳酿在手，良辰身有，自是饮得酣畅。
风月清爽，山色澄明，半坛入腹，扫却几多闲愁。


耳畔忽起叶笛声，潺潺弥于空，泱泱住山间，侧眸，佳人面染薄醉，妙目似坠星子，自是风姿一段。
伴乐声，望空而视，新月半轮隐穹盖，轻云有韵共适存，心境如登临云梯，直去会那上清所。

佳人饮杯相邀，月投波，酒漾清，良辰佳影，雅容绰态，寸寸人间佳境。
眉自绕春风，执壶朗笑：”哈，姑娘敬的酒，在下岂有不喝的道理。“语罢倾壶，一饮而尽。
整袖拭了唇畔，正是星疏月明，款款清风巧坠鬓，微尘大地似幻梦影。
屈膝搭臂，散了形状拂草半倚，眯眸懒神意，独参美人花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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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至多时，山中已是花繁柳密，流泉可听。
本该感知春色几许，可叹大意着了风寒，喂了几日苦汤，孵了几日寝被，总算有了些起色。


久居斋中不得定云止水，反觉病气绕一室，略有些精神不振，故此起身正了衣冠，欲出门步下一滞，摇头轻叹折身取了鹤氅加身，戏谑自语：“休得怨我不如人，实乃是年老身衰。”


且说着，已踏了山道羊肠，身羁野云，目送绿红，渐觉神清气明。
懒目处，有风弄叶若笔提情，山河绵渺粉黛如新，目半瞌，耳闻泉响叮咚为风所送，心念春水碧波，紧了脚步望那处而去。

人都言，他乡遇故知，喜上眉梢，在这灵山之中遇故友，当真喜上加喜。
书院一别，经年未见，而今再遇她，已是出落的愈发可人。


温雅予她一笑：“姑娘久见了。”隔岸越山瞧过去，见她从一巨石后走出，不由笑开，“灵山果真福地，花果山的石头内也不过蹦出了美猴王，我灵山的石头确是可以生佳人的。”

春伴流泉，燕舞莺歌，柳条绿，花倾垂，已是景景如画，现下又有娉婷相点，袅娜蛾眉，瞬觉病气离我身，悠然亦可喜。

山清水白，岳立川行，花间坠鸟啼，溪处落云影，春使墨笔，洒然挥斥间，景景俱成。
而她面上略染薄霞，嫣然语笑间，风华自成，竟是不输此间物色。


花媚柳娇，惊鸿艳影，欣然赏之，一时忘却俗尘他事。
二人一时无话，静立春日，观云房绵渺，空翠几重。


忽闻她之一问，转眸笑道：“江某住在此处，今日恰得空，故而闲来走走。”

听她所言，宽慰一笑道：“山径九曲，山色困人，姑娘在此间迷了道，实属不怪。“


且说着，引人往那流泉水瀑边而行，扑面有水润之息，混杂草木芬芳，渐沁人脾，足下之路似也绵软了几分。


松了心神，又道：“灵山地界虽算不得广辽，但这山间道观确是小有名气，破有灵韵。观中的师父们，亦是高人。姑娘若有惑在心，前去定能拨得迷雾见月明。”


话音未落，已是携人绕至了一处山道，远目之，树绕藤曲，林带一碧，遥指那横翠之处，又道：“姑娘且沿着这条山道而行，路的尽头便是入观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