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幻行之异乡人|——原创

-洛基-

[蓝色的光芒吞噬了我，索尔与奥丁的身影逐渐从眼前消失，整个人被突然袭来的失重感所裹挟，急速坠落进广袤的黑暗之中，白亮的火焰自虚空中碾压而来，刺痛双眼。]

[失败。在索尔的加冕仪式上将霜巨人放进的那一刻是失败的开端，不，应当说从作为巨人族出生时就注定了这种结局。或许身为一个怪物，这一切都是应得的，一部分灵魂希望那道火焰能刺穿脏腑，让生命与痛苦就此结束，然而更大的一部分却难以抵挡对生存的渴望。]

[闭上双眼，从体内抽取出一部分魔法的力量，雪亮的光柱汇聚在手上，轻轻挥过，四周扭曲的浮光变幻成一个个不断旋转着的隧道入口。既然不能改变坠落的事实，那就只能更改到达的方向，绝不能就此落入去往约顿海姆的那条路，充满了无尽的残骸与敌人的地方。]

[身体却一瞬间不受自己控制，从指尖往上蔓延至手臂，失去知觉，不能移动，喉咙里有一团火焰在燃烧着，令人窒息，意识逐渐滑入黑暗的边缘，心脏似被惊慌紧紧攥住，不断地扭曲。惊急之下，只能提起所有的力量与意志，撞入最近的一条隧道之中。]

[忽然之间，背部抵上僵硬的地面，呼吸开始变得畅通，空气进入胸腔的那一刻，疼痛如针刺般扎在肋骨与背上，模糊的色块旋绕着浮现在眼前，像清水灌入冰冻的管道，四肢逐渐恢复知觉，然而视线却依然无法聚焦。我闭上眼，忽视掉胸口袭来的疼痛，强迫自己深深吸入一口气，以抵挡挥之不去的眩晕感。]

-洛基-

[鲜血从脸颊左侧渗出，但这点疼痛与胸口的相比根本不值得一提，肋骨处的锐痛让人不得不怀疑它的完好性，真正糟糕的是体内的魔法力量，似乎正不受控制地混乱着，不再遵循自己的意愿。冷风吹动黑发，在寂静中再次睁开双眼，视线里是一片漆黑的夜空，不见繁星，不是阿斯加德。]

[彩虹桥上发生的一切又浮现在脑中，我的哥哥，我的父亲...我用尽全力向他们证明自己的价值，证明自己能够统治阿斯加德，能够不牺牲一名战士就为阿斯加德带来胜利，结果得到的是什么？]

[我变成了敌人和耻辱。]

[不远处传来轻巧的脚步声，暂时驱散了混沌的思绪与充斥心中的恨意。伸出左手紧紧摁住前胸，右手抵住地面，试了几次依然无法坐起来，盔甲跌落在布满灰尘的地上，不得不咬住下唇来止住涌到嘴边的痛呼。仰躺在地，呼吸短促又剧烈，忍不住把所有祖先都诅咒了个遍，受伤，魔法失控，陌生的地点面对陌生的生物，不知道是否会面对囚禁与折磨...]

[然而随之而来的是一双太过柔软的手，温柔地抚在我的面颊两侧。狂风大作，数道闪电自空中划过，将四周的场景映得雪亮，整个人忽然僵住了，牙齿紧扣，咬肌变作青白，在震耳的雷声中，努力将注意力凝注在眼前。]

[她身姿窈窕，衣着繁复却似乎做工精致，一座城堡矗立在身后。我将她的神色看在眼里，没有退缩，伸出手握住她的手腕，两人的肌肤几乎是同样的冰冷，眉毛挑起，把她的手从自己脸上移开]

你是谁？

-洛基-

[气力在流失，身躯上的疼痛顺着血液蔓延，渐渐延展至头部，与被雷神之锤击中的感觉不同，似乎有一把锋刃迟钝的长剑在碾磨神经，断断续续却十分长久。松开手，目光盯在她掠过盔甲的裙角上，长风将她极轻的声音送到耳畔，片刻后，又落向她黑色的眼瞳中。]

[有趣。深夜里竟肯将一名身份不明的陌生男人请到家中，看起来似乎要比外表要更勇敢上一些，或者说更愚蠢。]

[另一种存在的可能性，是她在某种程度上看清了自己的弱点——比表现出来的更加伤重。我痛恨向外人暴露弱点，痛恨无助，痛恨虚弱，然而这是最好的机会，在休憩的尽可能地同时掌握所在之地的一切信息，等待魔法之力的恢复与平顺。]

[起身和行走耗费了自己剩余的所有力气，左手始终不敢松开对肋处的摁压，仿佛只要一放手，随之而来的疼痛就会令我再次跌倒。城堡之中几乎亮如白日，温暖的气息驱散了暴风雨前的寒冷，我坐在她左侧的扶手椅上，肘部顶着扶栏，两根修长的手指抵在唇边，沉默地研究着她脸上的每一个表情]

你看上去很失望

[说的是刚刚两人初见的那一刻，她眼中流露出的情感有如实质。一时之间并没得到回答，室内安静到了极点，我在沉郁的静默中默默分辨着三十种不同类型的痛苦，其中二十九种攻击着我的肋骨与头颅，在体内撞击着，似乎在一个错误的呼吸间就会将自己撕碎。]

[另一种则似浓厚的毒汁，流淌在血液里，又顺着翻覆到心脏。幸运的是，我此刻并不在阿斯嘉德，不然等待的一定是满溢而出的仇恨与痛苦。]

[单手摁住额头，掌心擦过左脸上的伤口，暗红色的血液沾在手上，混合着一种铜锈般的腥气。我看着手指上的血迹皱了皱眉，又问了一句]

这里是什么地方？

-洛基-

[目光移转，投注在头顶高吊的天花板上，昏黄的烛光映射在暗花壁纸上，恍惚变幻成高低不等的狭长暗影。暴雨降临，雨滴愤怒地抽打着窗户，从玻璃内看去，雨幕中昏昏无法视物，白光划过，劈开黢黢夜幕，滚滚闷雷紧随而至。]

[她看上去有些像一个人，并不是长相，而是某些情感。我在阿斯嘉德的王座之上注视着那个人，观察她的每一个行为，观察她与索尔对视的方式，我那战无不胜却又傲慢无知的哥哥因她而改变，变得软弱，变得不像他自己。]

[简·福斯特....]

[下颌紧扣，眉头因“伯爵”这个称谓而轻轻皱起，重新将注意力转回到她的身上，很长一段时间都不曾开口。柔软的长发衬托着她精致的脸庞，明亮的双眼难掩悲伤，纤细、脆弱。如果我仍在九大国度，这些特征所指向的只有一个地方：米德加尔特。]

[然而，有什么地方似乎出了错。我曾在千年前去过米德加尔特，漫长的时光改变了中庭，山脉被森林覆盖，河流汇聚成海洋，索尔被放逐的地方已矗立起高楼，连移动都有了新的工具，虽然效率依旧低得令人发指。而这栋城堡里的一切人和物，却依旧散发着古旧的气息，如同从翻飞书页里跃然而出的一段历史。]

[思绪被话语截断，我能感到黑色的魔力依旧在自己周围隐秘地漂浮，如同缥缈的烟雾，只要抓住一缕，就能顺藤而上，变虚无为坚固，幻杂乱为有序，再利用这股力量检视伤处，虚弱便会离我而去。所需要的，也只是一个既安全又不会被打扰的环境。然而，我不能判断她是否听说过阿斯嘉德，一个决定，有可能改变一切。]

[谎言还是真相？]

[合上眼，三秒后再次睁开，双手交叠在一处，神情平静]

阿斯嘉德，我来自阿斯嘉德

-洛基-

[烛火跳跃着闪动，散发出橙黄光晕，如同黑暗里缀满夜空的灿烂星辰，影子被这光线投射拉长，扭曲成一道分明的界限。我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生命太过悠长，对米德加尔特的许多记忆都已模糊不清，在许多混乱繁杂的信仰之中，唯一有印象的也仅仅是“基督”“天国”几个零星又苍白的名词]

啊，这就是你得出的结论？

[半眯起眼，仔细观察她的表情，脸上隐约闪过一丝笑容，但眼神却是严厉的，仿佛受了冒犯]

凭借一个自己也不了解的地名就断定一个人是异教徒

[她不曾听说过阿斯嘉德，这是毫无疑问的，然而话题依旧在向某个危险的方向滑进，直觉上判定这场谈话已到了该结束的时刻。我慢慢放松了身体，令之前一直竭力隐藏的虚弱一点点流露出来，这简直太过容易，断裂的肋骨，轻轻按压便会疯狂地刺痛，探身接过手帕，柔软的布料按贴在脸颊上，额头已渗出冷汗。沉默片刻后开口，声音轻飘]

谢谢

第二场

-洛基-

[巴德尔倒在血泊之中，深红色的血液浸湿了他的金发，槲寄生树枝做成的箭掉落在一旁。我的意图，只是打破弗丽嘉施加在他身上的咒语，从未想过亲手送他步入死亡的殿堂，然而磨钝的箭枝依旧穿透了他的心脏。]

[奥丁甚至不愿意听一听理由。]

[冰冷的锁链缠住手腕，巨蛇盘卷在头顶石壁上，嘴巴一张一合，红色的蛇瞳中有光芒闪烁不定，黑色的毒汁从獠牙中渗出，一滴一滴顺着岩壁滑落。视线中几乎是一片模糊，但意识却清楚的知道，在距自己三步远的地方，清澈的溪水正缓缓流淌而过。]

[又一滴毒汁滴下，落在我裸露的左肩上，乌黑的血液顺着手臂流到指尖，针刺般的痛苦自肩膀蔓延，传递至整个背部，尖叫声不由自主地包裹了全身....]

[窗帘被微风吹动，一下下搅动着房间内昏黄的光晕，夜风撩动树枝的声音清晰地传来。我在这一片沙沙声中慢慢睁眼，梦中尖锐的疼痛仿佛被带回现实，加重了身体里原有的伤痕，橙黄色的烛光令人想起巴德尔前往冥国时燃起的金色火焰，灿烂而又绚丽，铺开在深浓的夜里，沿着四肢一路上窜，似乎将自己内心的某样东西也一并焚毁了。]

[烛火熄灭，房间内瞬间落入一片舒适的黑暗之中。六十六次均等又平稳的呼吸后，我牵引起一股魔力检视伤口，黑色的烟雾渗入到皮肤里，身体的一切损坏立刻清楚地透视在眼前，断裂的肋骨正在愈合，撕裂的肌肉显现出蓝白交织的明亮色调，灰色的暗影正在褪去。]

[步出露台，星辰悬挂在辽阔的夜空，既遥远又神秘，目光停驻在银白色的星光上，在每一颗星的每一束光上凝实。这里的确是米德加尔特，但也许不是索尔爱的那个米德加尔特，不是海姆达尔注视着的那个米德加尔特。]

-洛基-

[索尔被放逐时坠落到美国的新墨西哥州，这里又是哪里？幽深的城堡孤独的矗立在山间，焦急的等待丈夫归来的女主人，一切仿佛与世隔绝。微弱可怜的光线在深重的夜色中聚起，自林间渺茫的透出，隐约勾勒出一个瘦高男人的身影，披着夜色，步履匆匆，一路来到城堡前方。]

[我小心翼翼地穿过长廊，脚步踏在空荡荡的石阶上发出轻巧的回响，直觉在我的耳边轻声低语，提醒我躲避或隐藏，这里令我回想起阿斯嘉德的宫殿，只是更为阴森幽暗，比不上阿斯嘉德的灿烂与精巧。]

[脚步陡然放轻，而后又慢慢停止，三人的交谈清晰地传入耳中，隐匿一向是我的特长，熟练到能够在众目之下令人忘记自己的存在，我听见了他们所说的每一句话。好奇或是想要探知更多的信息，待四周恢复静谧，缓缓现身在门前，单手按住门板，推门而入。]

[俯身拾起掉落在脚边的信纸，草草地浏览了一遍，迅速将信上出现的几个地名记在脑中，眼神挪移，看见她整个人都在颤抖，喉中压抑着悲痛的哭声。死亡究竟是什么？也许听起来像是彩虹桥崩塌时发出的狂暴咆哮，也许是四肢麻木，失去知觉时的感知，也许是穿过空间之门时无法呼吸的惊恐。]

[也许是痛失所爱时的绝望与无助。]

[摊开双手，令能量环绕在两人周围，在安静的几分钟里，填补沉默的是她渐趋停止的哭声与短促却仍不稳定的呼吸。视线在房间里掠过，最终落在搭在椅背上的长袍与妆台上的一条洁白手帕上，取过长袍披在她单薄的身上，随后单膝跪在她面前，从这个角度能清晰地看见她皱起的眉毛，与沾在眼睫上的晶莹泪珠。]

[我将手帕递给她，就当作是偿还昨日里她的帮助。]

-洛基-

[魔法的力量令她的情绪略微安定，然而伤痛依旧烙印在她的灵魂深处，泪水不断地顺着面颊淌落，漆黑的瞳子里满是迷迷蒙蒙的无助。我轻轻握住她的手腕，将手帕放在她摊开的掌心中。]

[如果我就此死去，又会有谁真切地为我哭泣？]

[房间里的壁炉不知什么时候熄灭了，余烬散发出僵冷的气息，凉风透过窗口灌进来，将垂落一旁的窗帘吹得起伏不断。将窗户关上，背对着她屈膝在壁炉前方，手指拨弄在冷透的灰烬里，“啪”的一声打了个响指，蓝色的火焰跳跃着蹿出，挥一挥手，又柔软地变幻成浅淡的金色，铺陈出一片温暖。灿金的火焰映在眼中，微垂的脸庞投下薄薄阴影，似笼上一层夜雾。]

或许没有

[只要付出代价，没有什么是不可能发生的。亲眼所见的也许只是幻象，真相往往隐藏在表层下，如果一切事端从谎言起始，轻信它、跟随它，带来的只能是不幸与更深切的苦痛]

战争中可能会发生很多不同寻常的事，也许你该亲自确认一下

-洛基-

[火焰照着白色墙壁，大片深暗的阴影在身后铺开，眯起眼，陡然间觉得这火光太过刺眼，每一丝光亮都如同洒满了毒液的荆棘，根根刺进肌肤，暖意似乎被无形的黑洞吸收，这一刻仿佛又回到约顿海姆，被望不尽的黑暗与寒冰包围。]

[我从来不是索尔的弟弟，不是奥丁与弗丽嘉的儿子，更不是阿萨神族。我是劳菲的儿子。爱？一个被父母在夜里用来吓唬小孩子的怪物有资格去爱么？一个带来和平的棋子，一个从战场上拾来的战利品又怎么能去爱。]

[谎言到达嘴边，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呼吸似乎凝滞了，曾经所爱的一切都已失去，曾经所关心的一切都已变成一个空洞的梦，而这真相更加难以启齿，因为一旦承认，就又会沦落到可悲又可怜的境地。]

[深吸一口气，慢慢转过身看她，光影下的目光深凉，语声喑哑]

爱是你的全部么？

-洛基-

[浓云低低压在天际，呜呜风声盘旋而过，黎明将至前的夜色总是最为深浓，这间房间仿佛是黑暗中的唯一一点光芒，正在燃烧着它所剩无几的生命。熊熊火光散在二人之间，令她黯淡的双眼中陡然迸出璀璨的光亮，我的神情则苍白僵硬，无言地与她对视，仿佛在这一刻已然窥探到了属于她的结局。]

[好人.....]

[一侧唇角勾起，缓缓扭曲成一个讽刺的笑容，手扣在门把手上，临离开的瞬间，忽然停住脚步，回身与她做最后的告别]

夜安，夫人

[门关上的那一瞬，眼前蓦的暗下来，那点光亮如同冬日流星，转瞬即逝。我隐去身形，沿着幽深而僻静的长廊独自前行，再次见到她时她已踏上亡者之途，身坠地狱，面容被冰冷的湖水浸湿，手里仍握着留给爱人的只言片语。她的丈夫德古拉，正匆匆进入城堡，满身都是散不去的血腥气息。]

[这个人有一双幽深的闪着寒光的眼睛，当他看向你时，仿佛有一柄冰凉的短剑从脸颊擦过，尖刀亦在指尖不停地旋转。他所深爱的妻子离开了他，他所信仰的神祗背叛了他，愤怒、绝望、憎恨，阴郁的情绪如同层层堆叠的乌云，如同翻涌而来的暴风雨，呼啸着席卷了整个房间。]

[多么熟悉的场景。]

“这就是我捍卫教会的报偿吗？我唾弃上帝，死后必将复生，用尽一切邪恶力量为她复仇。”

[冰冷的长剑穿刺在十字架上，鲜血喷涌而出，我感到有一股强大而邪恶的黑暗之力正缓缓降临，自血液中蔓延生长，在德古拉饮下之后达到顶峰。]

“我将饮血维生。”

[房间被温热的血浸满了，眼前充斥着挥之不去的红色暗影，体内潜藏的仇恨似乎被骤然激发出来，复仇的欲望如同纠结的藤枝一般缠绕在心上。德古拉的宣言仍回荡在耳边，我盯住房间中央那个涂满了鲜血的十字架，面上露出一丝奇异而危险的笑意。]

[蓝色的漩涡在不远处漂浮，这短暂而又奇特的旅途终于走到了尽头，我将这座城堡印刻在脑海之中，任凭空间之门里挥散出的耀眼光芒浸润在周身。]

=======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