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马镇

【辞别故人又几日，缓缓上广南，看林愈疏黄土越厚，终觉离那人近些。官道之上三分秋色，二分尘，马首西风疾驰而来，避身让过，也未在意，续而前行。】


【心思之于旁事之上，漫不经心的牵着马儿走着。来到一处旅店，是镇上行人驻马歇脚处，将马儿拴在马棚，既有伙计照料。踏进门才见车夫走足满座，高谈阔论，行酒歇脚。拂了拂衣裙也未在意，目光巡视，落于一处，见是龆年小友，独一人坐，与那大汉莽夫显得稍有出入】

【近前，含了几分善意，侧首笑道】请问小友能拼桌否？

【得了声好方敛裙坐下，正值小二端了菜粥而来，与其要来茶水，将一枚发簪把玩在手里】是啊，我要去找人。你呢？怎的一个人在这儿？


【瞧来也不是跟亲友同路的，观其面容不过七八岁的样儿，言行倒是颇有几分沉稳之气，不似一般孩童浮躁。往时自己也不过六七岁吧，一人行路哭了好久鼻子。想起那是境遇，笑了笑，现在回想倒也不觉得有多悲凉。】


【又看了看那菜粥，还是吩咐伙计上了几道小菜】光吃粥可走不了多长的路喔，姐姐请你吃饭，当是谢谢你吧，可省了我同那些大汉拼桌。

【闻言微微诧异，本以为是小孩自己贪玩跑出来或是走丢的，不想原是这样。轻笑的拢了拢袖口，将盘子推近他跟前】这么小师父就派你出来找师姐了么，看来小弟弟不是寻常孩童呢，是姐姐小看你了


【又提壶与自己到了水，温水捧在手间，见暖】那你师姐在哪儿？如果你相信我的话，姐姐有不少朋友，可以帮你


【也非是好心泛滥，只是见这般大的孩子，总不由想起自己儿时。那时若是遇上一两个好人，自己也不至于走上佛狱那路，所以总不免多了些管闲适的心儿】

【听闻下毒不免有些好奇，又听他说是非中原人，对其师门很是有兴趣，不过门派辛秘，不好多问就是了，遂也没提，只道】不怕，姐姐的朋友也很麻烦的，所以他定然不怕麻烦


【抿嘴一笑，寻思着托烟雨楼的云倾墨打听打听，爱下毒？倒是个特点】那不然你在这走马镇待几天，姐姐保证姐姐的朋友一定能找到你师姐的，给你具体位置你再找也不迟嘛，中原这么大，你一个小娃娃可不好找哦

【颔首一笑，后便去了书信于烟雨楼，将事嘱托于云倾墨，自复北上】


结

承平二年，夏


老板，就这成色也值得六十两？


【手中青托一方瓷瓶，十指素手着青瓷，光下十指纤细，瓷色更亮。着眼打量其釉色，二层釉，质地称不得细致，色泽与光下尚可，但气泡稀疏。上好的瓷器上千两也非不可，但自个儿手中这个，绝值不了六十，不过是普通货色罢了，只不过团子喜欢，眼巴巴的盯着瞧，那老板也是看准了娃娃喜欢，笑眯眯的便抬了价，半分也不松口。】


【团子一双小手儿爬上衣摆来，直悠悠的晃，眼儿巴巴可怜的紧，嘟着嘴儿软糯糯的喊】

娘～买～


【低头瞧了瞧娃娃，又瞧了瞧手中的瓷瓶，摇头失笑】

真是败家娃娃


【正想着六十便六十罢，妥协于软糯糯的声儿中，正欲买下，后头却传来异响，疑惑侧头，长街来往熙熙，有风拂面，青丝遮眼】

【抬手将青丝勾到耳后，这才看清了来人，来人长身而立，飞眉入鬓，目光若炬，颇有几分气度。听闻其话语，只一笑，清眸之中满是无奈】

确实贵了些，不过我闺女喜欢，老板也是半分不少。


【那老板捋一把胡子，神色颇是得意，一副爱买不买老子拒不讲价的样子。团子是真喜欢极了这物什，用起一贯的撒娇手段，只还没摆好阵势，忽而“砰”一声脆响，团子所在旁边的一个青花瓷碟忽而落了下来，瞬时摔了个粉碎。】


（啊呀！这青瓷可是本店上好的货，值得二百两银子，这孩子怎的这么不小心！夫人，恕老夫失礼，这你们可得赔！）


【青瓷四裂，零零落落散了一地碎，团子被忽来的声响吓了一跳，缩了缩身子躲到我身后去。低眼扫了一眼满地零乱，眉梢轻敛，方才虽然事出突然，也看得清楚，那青花碟子绝非团子碰到而掉落的。】

这碟子滚落并非小女之过，我相信大伙也看的清楚，老板何出此言？

（嗯？那夫人的意思是不赔？）

【那老板眉峰一沉，堂中几个几个伙计瞬时围了上来，一脸凶神恶煞，哪有伙计的样子。而几位客人则仓皇退去，只留我与那出言的男子圈在其中。】


【顺了顺衣摆，侧眸看向那男子，不由轻笑】

我说怎的能这般店大欺人，原来是家黑店，这位大哥，是在下连累你了。

【往日里行走江湖，倒是没什么亏可吃的，偶尔遇上几个不长眼的也都当下讨回来了，如今远离了尘世纷争，愿作寻常妇人倒叫人为难了。】


【不由抿唇笑了笑，因着这般境地。还为想着要不要吃这亏，那好汉倒是已然将银票掏了出来，那老板见他钱给的大方，不由眼神一闪，满是算计。料想他是见我二人人傻钱多的主儿，当下笑咪咪的一挥手，那伙计不善的打量我二人许久，才四散开来。】


【又付了六十两买下团子看中的梅花釉瓶子，才与那男子退出店铺，自袖袋中拿出银票，含笑递予他】

这本是冲我而来，万不该由阁下破费，这银票阁下烦请收下，……阁下小心了，这些人怕是不会轻易放过


【钱财露白，那老板指不定会盯着他伺机而动。眸中神色微凉，奸商当道，这二百六可够团子败家许久了，心说老板你且等着，待我晚上来取不迟。】

【门前一棵白兰，花开正好，花瓣片片如少女纤细手掌，纤白且气韵十足。微风轻拂，悠悠落了一片在发间，依旧是眸中带笑，手并未收回】

阁下缺不缺银子是一回事，我并不喜欢欠人人情。


【于他于我二百两皆不过区区而已，江湖人总讲仗义，却也讲道义，如今的我，并不想与人牵扯太多。】

【风又一动，发间的花瓣又滚下肩来，贴着素青的衣裳归于尘土。白兰之白，衬的眼中神色更深，也未多掩饰，看一眼这店铺，别有深意】

再说，这钱，在下可不白白给，总会讨回来的

如此，便谢过阁下


【说罢也不作推辞，接下那玉珏，这玉细腻温润，确是上好，但想来其背后所表势力更非一般。】


【都说江湖险恶，但险恶并非是江湖，而是人心。人心败坏在哪处，哪处便有险恶，反之亦是，侠之大者，总不难遇到。仔细收妥那玉珏，衣角被轻拉，原是我二人说话许久，小团子等不及了】

娘~娘~采花花~

【早时候小团子见镇外许多夏花，便嚷着想摘一些放花瓶里，好带回去给华娘娘看，如今选好瓶子，定是迫不及待了。垂眸与她一笑，揉了揉她的小脑袋，示意她稍安勿躁。与那男子颔首】

今日多谢阁下出手相助，如今可要走了，我这娃娃性子急，一会哭了可一阵好哄，就此告辞。

【三更月明，映地成霜，万家灯火已熄，唯有远处几盏灯笼火红，衬着夜色寂静。】


【依旧是上午时候的一身素青衣裳，牵着团子在藏着青苔湿气的巷道中缓缓而行，至那家瓷器店门前方停下。白兰在夜色中芳华更甚，遗世独立的静静沐浴皎洁月色。】


【弯身将小团子抱起，提了气瞬时跃上屋檐，将娃娃安放在正脊上，低眸与之一笑】

乔儿坐这里等娘亲好么？


【月盘高挂在娃娃身后，飞檐翘角晚风徐徐，正适合带娃娃做做善事】

呃嗯～不行


【摸了摸那软乎乎的小脸蛋，含笑摇了摇头，明快的拒绝小娃娃要一起的想法】

乔儿坐这儿等娘亲，一会娘亲喊你你才下来


【仔细拢了拢娃娃的衣襟，将布偶娃娃塞到她张开的怀中去。广袖轻挥，翩然便落在后院中去，抬头见团子如猫儿一般大，坐在屋脊之上。】

【园中好些瓷器，只一掌便震裂了一排，轰然巨响，惊醒梦中人，黑漆漆的房子灯火逐渐亮起，倏尔几人围了过来。这些人也就是欺负百姓欺负惯了，长得凶神恶煞，但着实没多少斤两，几招便把人放倒，笑眯眯的回身与屋檐上的小团子招手】

乔儿，下来

【乔儿年岁不小，胆儿却是大，许多时候许多情况她并不惧怕且兴致勃勃，眼见小娃娃离了屋檐，只身影微动，衣袖一收便把她接了个满怀。而后脚下步法一变幻，带着小娃娃又回到方才所在之处。】


【依稀还可听闻小娃娃咯咯直笑，将她放在一侧的水缸盖上，抬起手指勾了勾那圆嘟嘟的小脸】

乔儿你说这些坏人怎么办好？这些坏东西抢娘的银子，害的乔儿以后没有钱败家了


【目光自那一串粽子上划过，正儿八经的询问闺女的意见，乔儿自是良善悯人的，她的这些特质在萨迦寺时就可窥一二。她身边的人，无一不宠爱，如今遇上坏人，倒不知她会如何待之。】

……这都谁教你的？

【把衣服都扒光？这还不如上头那句打呢。本来么，与人为善，但是坏人另算，有心教她明辨善恶，却不想我乔儿竟然早不知被教成什么娃娃了】


【嘴角含笑，对于乔儿童言稚语不置可否，心下决定先听听她有何想法，好整以暇的整了整袖口】

那扒光以后呢？

【笑了笑将小娃娃抱起来，单手顺了顺她的衣襟】

嗯，坏人要打，所以以后乔儿好好学功夫，现在打人的话，手手会痛哟


【说着也不管地上被绑着的一坨人，抱着乔儿在屋内绕了一圈，在卧室里找到一个檀木盒子，里头都是些银票首饰，稍稍估量也有上千两，笑了笑将盒子往娃娃怀里一放】


呐，拿好了，乔儿困不困，咱们回家呼呼了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