禹王台

————承平十年  秋————

【一世功过后人论，百代江湖尽风骚。听闻这禹王台在春秋之时，曾有一位晋国乐师在此演奏，是以得名古吹台，想来京畿之地本非晋国领土，晋国乐师能来此吹奏，一是才华过人，二是国力强盛，他走遍九州也浑然不怕，若是搁到现在，我大宋之人怎敢去北辽野人之地做阳春白雪？】

【独立禹王台上，无缘静静地站着。时间流逝，人，不曾动作。】

【本来一个人在禹王台上静谧，背后传来一阵蹦跳嬉闹之声。回头，只见一个女娃儿。】

【禹王台虽算不得肃穆庄严之地，却也是亘古遗迹，怎么会有这么活泼的一个女娃儿？】

【无缘心思流转，却又听到她一声尖叫，便要摔倒。】

当心。

【眼疾手快，无缘一个箭步窜到她身后，手已是扶到她背后。】

哦？你觉得这面具好玩吗？

【无缘纵横江湖半生，一张冰蓝色面具在不少武林人看来，都是死神的象征，可谓无缘叫你三更死，阎王不敢留五更，他还是第一次听人夸赞面具好玩，即便是当年与一些少年或女娃见面，也不曾有这么提及之人。】

我的名字……你就叫我无缘吧。

【沉默了好一会儿，无缘才继续开口。】

你又叫什么？怎么会一个人来这里？

唐……豆豆？

【口中复述了一遍她的名字，心中却是感到极为怪异。】

【怎么会有父母给孩子这种名字？慕云荒，魅声，连素，这种名字都很不错。】

京城很大，你的父母就放心叫你一个人出来玩吗？你要知道，京畿之地不比其他地方，严格的多，同时，违法犯纪之人也不在少数，更有邪魔外道意图浑水摸鱼，你一个人，很危险的。

【听到她的话，无缘心中顿时凉了一半，也有些不是滋味。本来只是随口一问，没想到居然会触及她的伤心处。】

我，不是故意的。

【一句话，又是无止境的沉默，地老天荒，海枯石烂。】

若是有事，你可以去心悦客栈寻我。

【自己也是无父无母，被师尊抚养长大，虽说佛门之中少了一些勾心斗角，但是看到香客一家欢乐的模样，还是有些悲哀。如今看到一样没有父母之人，心里，还是想起了自己。】

————承平十年  秋————

唐豆豆？有趣的名字。

【风已生，雨未下，渐变昏暗的苍天昭示着一场即将来到的狂风暴雨。无缘与唐豆豆分别后，依然不曾自禹王台离去，蓝衫依旧人独立。】

天色已晚，或许，也该走了。

【自言自语之后，无缘转身便要离开禹王台。】

下次再来吧，下次，便有可能解开这禹王台的秘密了。

【无缘一人正是感慨，莫名其妙，一个头戴金色面具的陌生人抛来一坛酒。】

嗯？

【双眼一眯，无缘心知这酒坛飞来的速度诡异，必是这人在抛来的时候下了几分力道，不然不会这么快。】

【虽是这么想，无缘一点接下坛子的心思也没有，毕竟，莫名遭人试探，这滋味绝不好受，尤其是这种事摊在了一位儒门曾经的顶梁客卿身上。】

【右手一抬，无缘暗运佛门功法，内息遍布酒坛，再用力一催，酒坛四分五裂，酒水洒满一地。】

看来，在下没有吃这等好酒的福分啊。

【左手藏于身后，握紧负于背上的玄墨剑，若是眼前之人得寸进尺，那必将是血溅十步。】

……

【无缘本以严阵以待，若他暴起，便拔剑出手，以玄墨剑的沉重剑式压制，血手印出手偷袭，不料眼前人似乎并无大打出手的欲望，而是在吊慰被自己打爆的酒坛和因此损失的美酒？】

还未及请教，阁下姓名……


【将手抽回，抱拳施礼，无缘心有愧疚，毕竟，这坛子酒还是被自己打碎的。若他真无动手之心，大不了破费一番。】

随？

【口中复念一遍他所说自己之名，无缘心知这必然是一个假名，连外号都称不上。】

莫不是随心所欲，为所欲为之意？

【一声长笑，无缘对眼前之人产生了极大的兴趣，毕竟，像这等率心而为的好手，少之又少。无缘在儒门为客卿数年，见过高手数不胜数，有刚愎自用者，有暴虐嗜杀者，有平静如水者，鲜有像他这样，率性而为的。】

若是如此，那是无缘冒犯了。

【再鞠一躬，无缘真诚道歉，从心里认可了这人的话。】

切磋？

【抬眼上下打量了一番这自称随的男子，却是难以看透这人的思维，本来说是见之欣喜，想要结交一番，现在又说想要切磋。】

【沉吟片刻，无缘取下背负着的玄墨剑，轻点地面，破碎禹王台上的青石地砖，抬手，已是剑影玄玄。】

既然如此，无缘请招了。

————接上————

【眼前人挺剑而来，无缘自然是拔剑回护。玄墨剑在半空中舞出数朵剑花，煞是好看，却又勾心夺魄，索人性命。】

阁下请接招吧。

【剑花随风而起，飘向随的身边。同时，无缘手运玄墨剑，划出两道交叉剑痕斩向来人。】

阁下可要当心了！

泼墨剑诀？好名字。

【拄访谭玄客，持看泼墨图。看来，他这剑法应该是取自书法图画之道，以文入武，由武显文，好生厉害。】

且看我如何破你这笔落惊鸿。

【玄墨剑挑上半空，无缘双手化掌，如千手观音临世，又似万掌如来降魔，佛光普照中是五方揭谛怒目，金灯闪耀间乃三百罗汉伏妖。】

请接如来神掌第八式，万佛朝宗。

【泼墨山水画千古，一笔泼墨江山勾勒磅礴气势，画成，栩栩如生，又藏逼命杀局。无缘掌法失利，却是不惊不慌，面对随的剑式，反是淡笑一声。】

朋友，注意头上啊。

【半空中，玄墨剑去势已竭，自虚空坠下，是如疾风骤雨，电闪雷轰。】

帝下，神裁。

【眼前这人抬头望了一眼坠下的玄墨剑，却又不曾抵挡，反而是盘膝坐下，五心朝上。无缘心道不妙，自己与他非是生死大敌，一番切磋虽是各有风采，也不至于痛下杀手，这一式帝下神裁本不能至随于死地，但他这一打坐就不一定了。】

快闪！

【无缘飞身闪过泼墨江山，一跃而起，握住直坠而下的玄墨剑，在半空中舞出无数剑花，又借舞动之力远离随的头顶。】

朋友，你这……我该怎么说。

欠一个人情？哈，你可知，我这人情若是要还，可是难于登天啊。

【摇了摇头，无缘将玄墨剑插在地上，轻轻抚摸着剑身，漆黑如夜色降临的剑背上金灿灿的刻痕随着无缘拂过的手发生颜色变化，煞是好看。】

若是有缘，自然再遇。若是无缘……

【许久的沉默过后是更久的沉默，人拔剑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