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胜班

陆小琅
【痛哼一声，摸着磕出鼓包的脑袋坐起来，面前一只翻倒的褐木戏箱，里头华彩鲜丽的红衫绿裙散了一地，都让片刻前着急忙慌疏散的小生小旦踩得皱皱巴巴的】

【晃晃被撞懵的脑壳，想起来自己原本在后台同要好的旦角姑娘说笑凑趣儿，正赶上青天白日里突发的人命官司。官府的人急急来驱赶，顺着人群逃开时没留心脚下，叫人踩脚绊倒，一个趔趄扑进只半开的戏服箱笼，脑袋正撞在箱盖上“咚”一声响……】

【整座戏园子静悄悄的，清场的小吏大概没瞧见与一大箱子裙衫滚做一团的姑娘，就这么让我漏了过去。本想着等官府的人走了再出去，可又担心一会儿有人再搜园子，恰巧碰上了更说不清，犹豫了一瞬，算定还是悄悄溜出去为好】

【这便蹑手蹑脚地顺着墙根儿往戏园外走，过院子时一探头，正看见一个官袍侍卫揭开草席，里头尸首脖子上好深一道狰狞刀口】

【下意识地吸了口冷气，捂嘴往戏台子后边猫腰一躲，闭紧了眼满心祈祷那人没听见自己的这番响动】

陆小琅
【心里头直念“别过来别过来”，耳朵却竖得尖尖的，隐约听得脚步擦地的声响，紧跟着一声凶喝，白玉似的小脸一下垮了，苦着脸捶自己一把，从高脚凳后头紧着步子跑出来，见着了人当先抱拳，深深地给人鞠了一躬】

【面上一副时运不济，不该出现在此地的悔过至深模样，一气儿道】

“官爷莫怪，我是良民！我就是来听戏的，在后台同小花旦说了两句话，正赶上清场时人多我不留神，摔晕在里头了……我刚醒，心里头害怕，就躲起来了。”

【一言到底，小心翼翼地抬眼觑他脸色，眼见这京城侍卫年纪也不算大，忙软声讨好地唤他一声“大哥”，伸手摸上发揪，可怜巴巴地告饶】

“头上的包还鼓着呢，官大哥若不信，亲自验一验罢。”

陆小琅
【听他口气，颇有些公事公办的意味，打心里明白自己跟着这桩事儿毫无干系，只求不要慌神乱答，这就笔直乖顺地站着，一五一十地回话】

“回官爷，陆氏小琅，从河北路镇州来。我家镖队行经京城，留我在京里顽两天，我就住在曲院街上的王婆婆客栈里。”

【与他照面站着，恰好能瞅见戏园院子里验尸的仵作往这儿探头，生怕妨碍了他几人查案，大着胆子问】

“官爷，我……能走了么？”

【低头极小声地嘟囔了一句】

“我爹若知道我平白无故地搅和进人命案子里，回去了可得把我捆了丢柴房……”

陆小琅
“是是，多谢霍大人容情体谅，小人这就走！”
【连连给他弯腰道谢，揽着裙面挨着墙，离那尸身远远地往外走。哪知这戏园子门开在东边儿，若要从戏台子这走，势必要穿过停尸的中庭】
【验尸的仵作正将尸体的手脚摆回草席里，半张暗淡陈旧的席面敞敞大开，恰露出那可怜姑娘了无生气的一张脸】
【心里正记挂着这桩慌心事，不妨头看进眼里，直叫她微凹的脖颈和惨无血色的灰败脸颊骇了一跳，磕磕巴巴地自语道】
“这真是刚刚送命的姑娘么？这……人都皱了，怎么像是被精怪吸去骨血精魂一样……”
【生怕被那官爷听见了寻自己麻烦，顾不上看那仵作眼神，埋头匆匆跑过了】
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