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胜班

========承平三年   冬========
客串   阿水

【我不知道自己如何进的这个戏班，我喜欢他们在台上唱戏的样子，喜欢他们戏演着不一样的人生，我也想学戏，可是他们都说我没有唱戏的嗓子，更没有唱戏的天赋，我在这打杂了很多年，偶尔会跟着他们偷学】

兰姐，您要的茶

兰姐，您就教教我呗

“去去去 ，你这公鸭嗓子，学什么戏”

【吃了闭门羹，也无所谓，一直都是这样，已经习惯了，甩了袖子从戏圆里出来，在角落里，甩着袖子，比划着，他们台上的动作】

{客串-白莫言}

【自己曾只是扬州一个小戏班里的花旦，后来被班主看中，便跟着来了开封，数年下来也算小有名气】

【踏进戏园，一声声“白老板”总让自己有种恍然如梦的感觉，谦逊地一一点头回礼，正要走回自己的梳妆室，就看到阿水蹲在角落里，手上比划的正是台上正在排演的戏码】

阿水

【偷学是戏班不允许的，自己叫他是不想让他在这儿人来人往的地方继续比划，要是被那些有心之人看了去，可有他好果子吃】

帮我打盆水进来

【说完便走进了梳妆室，这是自己专属的屋子，平时除了打扫的杂役，没有其他人会来】

客串  阿水

哎~白老板

【听到叫声，反应极快的手了动作，立正站好，看着面前的人，挠头笑了笑，听到他要水，点头应了一声】

好咧~

【屁颠屁颠的跑去院子井里打了水，端着盆，毛巾放在一边，向着白老板的房间走去，到门口时，敲了敲门，得到同意后进去】

白老板，您要的水

{客串-白莫言}

【坐在台前，示意他把水放下】

关门，过来

【向他招了招手，回眸看着镜中的人，明明是男子，却带了些女气，因为这，自己曾受过不少欺凌】

喜欢唱戏？

【抬眸看他】

我不喜欢仰头看人，自己找张凳子坐下

客串   阿水

哎~

【关上门，走过去，听到他问，本能的点了点头，可是后面的话，点头，在房间里端了板凳，坐在他旁边，看着白老板】

嗯嗯，我喜欢唱戏，在台上演着不一样的人物

【说着手还比划了一下，笑着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头】

他们说我这嗓子没法唱戏

{客串-白莫言}

【他这么老实，显然还没意识到自己的所作所为会为自己惹上多大的麻烦】

你知道，偷学曲艺是会被逐出戏班的吗？

【言语中多了些苛责】

严重的，还能扭送官府，惹上牢狱之灾

【看他一下愣住，心里叹了口气】

你要真喜欢，可以找个师父

【听他说自己的嗓子没法唱戏，唇角勾起个轻蔑的笑容】

那些人不过是看不起你，随口的说词就让你想放弃了？那你的这份喜欢也不过如此，还是趁早放弃，安心地在戏班打杂吧

【常言说，要想人前显贵,就要人后受罪，唱戏所要受的“罪”比常人能够想象的，没有坚定的意志，是无法坚持下来的】

客串  阿水

啊？对》。对不起

我...我不知道

【低下头，一副认错的样子，听他后话，连忙摆了摆手】

不，不是的，

我若被说放弃，早就在几年前就放弃了，也不至于偷偷学艺了

他们没有一个人愿意教我，我何尝不想

【眸子盯着白老板，不知道白老板愿不愿意，可是又不敢开口，毕竟白老板不比其他的戏子】

{客串-白莫言}

【他来戏班比自己还早，犹记得自己初到戏班，惴惴不安之际，是他在旁端茶送水，无微不至】

可有什么想学的行当？

【戏班里分各种行当，生旦净丑各有不同，自己是花旦，可并不是任何男人都愿意学花旦】

你想好学哪个行当，我同你去向班里的老板去说

【自己开口，那些角儿总还是会给些面子】

靠武的武生？还是重工架的架子花？

客串  阿水  

真的？

【听到白老板这么一说，两眼放光看着他，要是他说，那么一定是行的，戏班里的人，谁不都给白老板几分薄面，想了一下】

靠武的武生，这些年，啥没学会，倒是学了一身武

嘿嘿

【憨笑的看着白老板，若是真成，自己也是开心的】

{客串-白莫言}

【自己也觉得他适合武生，点头算是应下】

这事别宣扬，否则我可不帮你

【要是弄得人尽皆知，到时都来找自己帮忙可就麻烦了】

好了，你出去吧，我要准备上台了

【挥手示意他出去，拿起台上的笔仔细描绘起来】

————结————

承平十年 春

【京城繁花，非镇州可比。这一路随萧胤堂听他讲述游历过的山川，隐隐有些羡慕，只可惜他性子喜静，又有洁癖，出个远门光带手帕都能累死卫半步，所以就甚少出远门。如果有机会，他是很想到处走一走采风的。】

【又听说萧胤堂与柳阮阮相识，路上就开始期盼，总觉得肯定能跟她碰个面。】

【这日萧胤堂许是有事，独自出门，留他一人无事可做，便问了客栈掌柜的，去了城隍庙附近的园子听戏。】

【近年底，来城隍庙上香的人多，连带着听戏的人也多。他寻了个角落偏僻的位置坐下，抬眼一瞧，基本上每张桌子旁都有几人。】

【台下掌声轰鸣，台上正唱着贵妃醉酒，唱青衣的戏子可能是有点名气，下面一群公子哥们吹着口哨给她叫好。】

【久不听纪胜班，闻说来了个新角儿叫华凝，男子女相，喉音婉转，扮了青衣教女子都自叹不如。趁着今日授学的夫子好说话，理所当然罢了课过来瞅瞅。】

【门口的伙计与我相熟，一见到就点头哈腰，匆匆引我往二楼雅室去。戏台中间立着个玲珑身影，果然传闻不虚，秋波流转，媚态横生。就是声音听不大真，戏台子下面那群公子哥儿发了情似的怪叫，聒噪得紧。】

一群不入流的玩意儿。

【撇了撇嘴，踏步上楼。才登到一半，便心里一紧，赶紧倒退下楼。把着楼梯口的一间，里面那位，那身锦袍子别人不识，我可认得——右相家的老三。昨儿刚因为抢花魁打了一架，互有胜负，今天孤身一人被他撞见，还不被扒皮？】

【伙计一脸不明就里，我嫌烦，随手给了银子打发走。想着赶紧离开，心里又痒痒，便四下打量着。因为来了新角儿，一楼今日人满为患，难得瞧见角落有张桌子只坐了一人，便一路挤过去，途中难免蹭了一身糙老百姓的汗酸味。可惜了我这衫子上才点的南疆香料，如今什么也嗅不到了。】

【掏出一锭银子拍在桌上，故意扣得极响，对着那人后背说道。】

十两银子，你上别地儿去。

【今日座下堂满有多少人是来听戏的他不清楚，但略扫一眼望去他便摇了头。只怕是欣赏着少，凑热闹捧角儿者多。】

【一楼略微简陋，连带着茶也是碎沫子，口感差得要命。他只闻了闻，便没饮，手指和着音律轻轻叩着桌面，半眯着眼睛听曲儿。】

【风气再差，功夫底子还是有的。别人不懂，他却是很清楚。】

【听得正兴，突然一股风袭来，然后就听到桌面上啪的一声响，扭脸睁眼便看到一个华衣锦服的少年，将一锭银子拍在桌子上，带这些不容拒绝的霸道，扬言让他让座。】

【睇了那人一眼，面上瞧不出什么表情，只不温不火道】

不如我给你十一两，你去别地儿。

【京城中达官贵人多得是，瞧来人衣着打扮、处事语气，估摸着就非富即贵。但这样的人不去楼上雅座，非要在楼下凑什么热闹？】

【好像闻到一丝丝汗酸味儿，想来应该是在这人群中蹭上的，见对方一脸不耐烦的忍耐表情，又道】

楼下又脏又乱，你何不去楼上？

【诸事不顺啊。十两银子，在这些升斗小民眼里可不少了，这人谈吐自如，不像坐地起价，多半确是瞧不上。再细看他衣着，也是整洁考究，并无挂裘佩瑜，却熨帖合身，自显风雅。】

【放在平时，我肯定已经放狗了。不过这人不像普通刁民，意态孤高却并不斥于他人，是水中鱼而非山上松，怕是三两句也搞不定他，贸然发作只怕引来楼上关注。】

【大咧咧坐下，把银子揣回来，拎起茶壶倒茶。】

那得了，我也不要十一两，九两就行，我就勉强忍忍吧。

【哼，嘴上可不服输。】

【本来瞧这公子哥儿天生傲气，他这一番话少不了要与自己争执，却没想瞬间就服了软，嘴上硬着，却是毫不在意的坐了下来。】

【本来他也是不喜与陌生人过多交谈，但这少年气度不凡，又不似那些凡夫俗子，至少是个爱干净的主。园子里没地儿，同坐也无妨。遂而柔了唇角，淡淡一笑道】

那就委屈你了。

【说着，却没掏银子的打算。估计人家也不是缺钱的主儿。放眼望去，其他毛头小子不停对着那青衣吹哨抛眼，神采飞扬，这人却能安稳入座，不禁问道】

小公子年纪轻轻，也喜欢听戏？

【掏出帕子，擦了擦额角的汗，端起茶来，毫不在意地摆摆手。】

嘿，不喜欢不喜欢，我就是来捧角儿的。

【茶才入口，就吐到地上，难以置信地看着他。这茶苦涩难耐不说，还混着股腥味，怕是晾晒时就受了潮，或许还有虫呢。】

这你也喝得进去？

【叫来伙计要了壶热水，自袖里掏出茶囊，揪了几丝投入壶内，抬起壶轻晃三巡，倒了一碗。这次味道好多了，虽然不如精心冲泡的好茶，起码能入口。瞥见他正襟危坐，目不斜视，不由暗自腹诽。】

想喝就直说呗。

【抬手给他也倒了一碗。】

尝尝，这可是贡……

【突然意识到不对，咳了一下改口。】

……咳，共春茶，灵台产的，很有名。

【听他作答，微微收颌，心中却暗自叹息。虽然也料到他不会是什么票友，同为捧角，可能他更沉得住气？小小年纪如此行事风范，倒叫他有些好奇是哪家的公子了。】

【那一口茶吐在地上，虽不雅观，但他想若是自己喝了，怕也是难以下咽的。】

我没喝。

【伸手叩了叩杯沿，里面满满当当一杯茶，早就放凉了。那小公子问伙计要了壶热水，然后拿出了自己的茶囊泡茶。三道水过，茶香溢出。凭味道也闻得出是好茶，只是对方未发话，他也就不做多想。】

【不过听到对方邀请，他才将杯子里原有的水倒去，推杯而去】

多谢。

【然后端杯浅酌，也没太听清对方说什么。】

好茶，多谢小公子。

【他喜饮茶，分得出好坏，但还没到那种一尝就知道是什么茶的地步。若换了琴音，他倒是一听就能听出曲目来。】

【刚刚瞥眼看到那小二对这小公子毕恭毕敬的模样，遂道】

小公子于此可是常客？

【这人眼下倒是好说话，果然是吃人嘴短吗？不过既然态度客气，我也就不追究之前的事情，喝了口茶道。】

常客谈不上，不过这班子我还是熟的。纪胜班从江湖游走的草台班子做到今天，有了自己的场馆，用了十年。老班主去年病死了，全靠少班主撑台面。要说戏的火候，比他们好的有很多，难得的是立得正，没什么明戏暗娼的勾当，很干净。我和老班主有几分香火情，偶尔过来捧捧场。

【还有些话我没提。纪胜班最巅峰时该是五年前，几乎包了城内半数大户府邸的堂会。后来得罪了一位权臣，七十的糟老头子硬要纳十三岁的少班主做妾，被拒后一怒之下断了纪胜班所有的生意，老班主寒冬腊月在他府门前跪了四天，也没能求下个善果，还落了病根，以致早早辞世。去年老人入葬，班子甚至不敢办丧事。】

【今日若不是来了新角儿，怕是连一半的位子都坐不满。】

【突然想起一事，问他。】

你觉着台上这个怎么样？

【他初到京城，对此间了解自然不如别人。听那小公子娓娓道来，心下了然点了点头。如今这戏园子也不好做，能如此出淤泥而不染的确不易，心中不免生了几分敬意，对那小公子也有些刮目相看。倒不似一般纨绔子弟，有情有义，把先前捧角那句也当成了玩笑话。】

【听对方出言询问，抬头又看了看那青衣，略一沉吟道】

此时无声胜有声。

【他夸的是曲儿，是唱功，倒没注意那青衣容貌如何。】

不说底子，单论风骨，都值得称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