椒房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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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这空口白牙指责朕，又何曾挂念过你死去的孩儿？你当他真的是因着意外死的么！”
“死去的孩儿……你当他真的是因着意外死的……"
"死去的孩儿……你当他真的是因着意外死的……"
”死去的孩儿……你当他真的是因着意外死的……“

【心，跳得极缓，天地间突然变得安静，静得似乎能听见那若有似无的低吟】

【心，又跳得极快，仿佛春雷乍响，耳中再也听不见任何声音】

【面容血色尽褪，藏于袖中的双手，如同年过古稀的老人，失了所有气力。眼前浮过的，是那年刺骨的湖水，是生命即将终结的恐惧，更是那无从说起的愧疚与悔恨】

【窗外的呼啸已停，屋内的烛火变得更加通明。呼吸的本能唤回了神志，而他方才所说的每字每句，在此时此刻，便如同一把钝了的刀，一片一片将我的灵魂凌迟】

【强按下胸中突如其来的巨痛，颤抖着唇，低首伏地】

是……臣妾……失言……望……陛下……恕罪……

【待巨痛暂缓，稍顿片刻，复又言】

臣妾今日有失体统，暂无颜面对陛下。恳请陛下移驾别宫，臣妾恭送陛下！

反倒渐渐冷静下来，缓缓扯出一抹冷笑

“朕何其昏聩，从前竟未觉察出宫里还有像皇后这般深明大义、有情有德的人物。”

就手一松，放开对其桎梏，看着她那副脸面，心中止不住的冷意和怒意交泛，

“朕向来以为你明敏，没想到你糊涂到这个地步！赵昱狂逆，仗着杜惠的声势，何曾把朕放在眼里过！朕将他亲生养大，岂不叫人寒心至极？他现在叫你一声婶婶，等有朝一日朕死了，看你们母子能从他手下讨到半寸立锥之地！”

“你在这空口白牙指责朕，又何曾挂念过你死去的孩儿？你当他真的是因着意外死的么！”

说完这句话，胸中仅剩的浊气业已吐尽，呼啸的风声止了，殿外一瞥景象的残影却还留在心中，血色黑天，殷殷地灼着眼睛。

【他一时错愕，眼底仿似凝聚了风暴，却又被他死死压在深入，只在出口的瞬间泄露些许】

【他绕过挡在身前的自己，大踏步走了出去。心底的复杂滋味，难以言喻。】

【只泄了口气，跪坐于地上。还未从方才的情绪中缓神，便听得一声巨响，惊诧间回首，冷风猛然从洞开的窗口呼啸而入。又见他满面怒容，长臂一揽，手已被他擒住，脚步不稳，转瞬间腰腹已撞在窗楹，惊痛间泪水已不受控制地染上眉睫】

【言语如刀，伴随着天子的雷霆之怒，一刀一刀剜在心上。冷风入喉，疼痛作崇，最终化作一声干呕，散去了一腔秽气】

【一手按住晃动的窗棂，回首直视天颜，眼眶泛红，怒气上涌】

是又如何？陛下既然敢做，如今又何需如此惺惺作态？
罔、顾、人、伦、
逼、死、亲、侄、
你是想要连我也一道逼死，众叛亲离吗？

一时怔愕，末了将唇峰紧抿，刀子似的，齿间迸出来一句话

好，你原是要赶朕出去，好得很。

心中怒火愈发甚了，额头突突跳痛，大步往外踏出，又顿，复折回来，扬手一掌劈在窗上，窗棂忽地打开，强风随之灌入，呼呼风响吹得一室明烛乱摆。似乎还带着不详的热气。

侧首偏看那窗外，昏天漠漠，一角飞檐鬼蜮石矛一般直插苍穹。庆宁宫因着去月大火，未来得及修葺，依旧焦黑一段轮廓，辨不出昔日堂皇。一把攥住她臂膊，将她推至窗前，冷哼道

你当朕不知？你心里业已认定朕逼死亲侄，罔顾人伦，你看见它便觉得呕心，是不是？

【目光低垂，望着明黄色龙袍上张牙舞爪的金龙微微出神】

“朕瞧你这些日子，倒古怪得很。”

臣妾事无不可对人言，又有何古怪？

【下意识抬首反驳道，仿佛又回到了当年楚王府时争锋相对的时刻。只是，如今两人身份早已不同，出口的话，在此情境，竟也带了同样的讽意】

【懊恼低首，微凉的指腹袭上下愕，被迫昂首，对上他幽深的眼眸。他如今积威甚重，从前尚能辨析他眼底的情绪，而今……微愣间里衣已被挑开，他正回过头来，眼底的不耐已是明眼可见】

【许久不曾上涌的情绪在他的不耐中突然爆发，干脆利落地下了床，紧崩着脸，将他才脱去的外衫又原原本本地给他穿了回去】

陛下若是不愿团圆，又何必勉强来椒房殿！

臣妾恭送陛下！

【虽是恭送，人却挡在他面前，一面行礼一面倔强地看着他】

她平素会过来服侍自己卸去鞋袜，此刻却像个木人似的跪在塌上纹丝不动，伸手回来，烛台似是亮了些，指腹茧厚，此刻也不过微微发红而已。

低首扳指，闻言上下瞥她一眼，微讽意不减

朕瞧你这些日子，倒古怪得很。

伸手将她下颌扶起，她扔贴着面靥，灯下金光流转，倒像滴奇异的泪，皱了皱眉，将之取了，着手之处尽是温腻，顺之往下，解开她里衣一粒扣子。

今天本是团圆夜，朕不知你阴阳怪气地请什么罪？

外衫脱去，等了许久仍不见她前来相就，心头冷火浇起，面色铁青

怎么？

【殿外传来宫人请安的声音，时隔一月，终于能瞧见他的人影，却有那么一瞬间想逃离此地，不想面对即将来临的一切】

【任由他唤来奶娘将暄儿抱走，我躺在床塌上闭眼假寐。一时间室内极静，乍然明亮的烛火引得一阵不适。皱着眉，还未开口，便听得他极其平淡的一声寻问】

【忍了又忍，却终究忍不下心中的疑问。翻过身来，也不肯下塌，直接跪坐于床塌上，低眉顺眼，恭恭敬敬行了一礼】

陛下日理万机，臣妾有失远迎，还望陛下降罪。
【曾几何时，我与他之间，已然变得如此客套疏离。】

【今日十五，无风无云，本月过得本来不甚太平，因着一场火流星引起的天灾，整个宫殿如架在柴上烧灼一般干燥窒息，踏进椒房殿，叫来奶娘将暄儿抱走，眼看人去远了，这才坐在榻边，眼前燃着跳动的烛火，只觉得太阳穴也在突突跳动，伸手压在额上，侧过脸去看着背里躺在榻上的人】

【此刻她动也不动，倒像是死了一般，半晌不语，然后伸手拨弄烛火，灯芯得了人气窜起老高，手上感受到炽热的灼烧感，舔着指腹陈年的茧，忽然开声】

皇后，你这是睡着了？

============不知道是哪一年的开戏=================

【令人送走了太医，又哄着暄儿喝了一碗汤药。斥退了宫人，独坐在宫室内，嘴里轻轻地哼着小调哄着暄儿入睡。】

【一个月前宫中大火，忙着救人与安抚人心，却不料暄儿却因此受惊，虽然及时开了安神的汤药，暄儿却还是病了一回，眼见着身子骨都弱了几分。狠狠地责罚了疏忽的宫人，却怎么也掩饰不住自己那颗飘忽惊疑的心】

【鼻间似乎还能闻到隐隐的烟火气息，那一夜的一幕幕还在眼前回放，倒塌的宫殿，焦黑的尸体，还有那含在嘴里无法呼出的人名……】

“小昱……”

【明明已是闭合的窗扉，却令人无端地感到寒凉。闭了眼，压下了诸多念头，轻轻抚摸着暄儿熟睡的脸，幽幽叹了口气】

楼上不知道啥时候能回。估计是坑到底了，所以，拉线吧

=============拉线================

太后已将那宫女杖毙了。

【他像是不经意又这般淡然的语气说着，手不可抑制地抖了一下。这几天如行己走肉般地活着，刻意地不去想不去看，如今他突然提及，那时的情形又再度浮现于眼前】

不…关她……的事，又何必……

【嗓子像是堵了什么东西，艰难地说着。虽然知道那宫女也是无意，但是，她害死自己的孩子，这是事实，自己无论如何也无法说出为她求情的话来。如今她既已被太后杖毙，也好。】

罢了，既已如此，便好生安置她的家人吧。

【苦笑着，像是在说服自己。从前不愿伤的人命，如今因着祸及自身，听闻她已失了性命，竟还会隐约觉得松了口气】

【默了，又想起早几天还亲自见证了梁氏有孕的事情，其实自己心里何尝不是同样期盼？后来禁不住袁嬷嬷的劝，还特意又再请了胡太医来，他明明说我身体康健，并无大碍。可是现在……现在……】

三哥，是胡太医，他明明说……

【说什么？说未诊出自己有孕？可是当时召胡太医来诊的是平安脉。自己即便现在召了他过来对质，只消一句“月份浅未能诊出”便可消除他的嫌疑，更何况，胡太医还是宫里的老人，哪里能因这样一件事便能怀疑他的居心？想起因着自己的疏忽，我失去了自己的第一个孩子，不禁悲从中来。】

【圆圆的脸蛋似乎瘦了一圈，眼底匀开的浅浅胭脂也未给她带来容光，只觉愈发憔悴了，手在其颊边微顿，闻其言，低低“嗯”了一声，收回了手】

太后已将那宫女杖毙了。

【身前落下一片阴影，熟悉的龙涎香便如同他本人一般，带着一股霸道凌厉直袭心间。自三年前的春天在他的强势之下不情不愿地嫁给他，尔后又经历了种种波折，及至他如今位尊九五，而自己也入主中宫，这些年来，看着他以雷霆手段收拢权力，也看着他的后宫渐渐充盈，早前的那些个乱七八糟的心思早在入宫的那一刻就烟消云散，纵然做不到与他举案齐眉，我也只盼着能做一位合格的皇后】

【可如今，我竟连自己的孩子都保不住，还谈何其他？】

【他温热的掌心划过耳畔，将我从无限的自责中惊醒。抬起头来，看着他清冷的目光似有些怜惜，心中一痛，惨然笑道】

你来啦。

【即便嬷嬷多次教导宫有宫规，可此时此刻，仗着与他从前的情份，我不想，也不愿再遵那劳什子规矩】

【外朝事毕已是日近西斜。礼官停在椒房殿门口，看见自己，便呼一声，皇上驾到！面色一沉，李寿已然呵斥出口】

惊慌吵嚷什么！

【率先进了内堂。堂内昏暗冥惶，透出几分压抑，一屋子的宫人乍然见到自己，匆匆忙忙地跪下行礼，大气都不敢乱出，以免因慌乱而失措】

【红烛烨烨，只见她呆呆坐在塌上，静静地注视着她。吩咐左右掌灯，灯光重燃，殿内亮堂几分，隐约能见其面上泪痕，叹了一口气，坐在她身旁，屏散左右】

【自小她便闹腾，几时像现在这样如傀儡木人般憔悴？微抬手，轻轻摩挲她鬓发，低声道】

好点了么？

=======承平二年，夏初========

【椒房殿内灯火通明，不时有宫娥从内室端出一盆盆血水。明明已经入夏，可驻守在椒房殿内的太医们却依然感觉到浑身清冷，他们一会给躺在凤榻上的人把脉，不时手法明快地下着金针，一会又聚在一起商量着对策，只是最后都是相互望一眼，满心忐忑地摇了摇头】

【刚刚入夏的池水，果然还是冷的刺骨。才掉下池的那一刻，脑海中闪过的，居然是自己从前的种种行迹，遗憾的是，自己从来也未曾将泅水的技能学会过。贴身的宫人已被遣退，唯一在身边的，却是这不知哪个宫里出来的小宫女。只是……】

【厚重的宫装浸了水，直将人重重地拖进池底，污水合着稀泥呛入了口鼻，挣扎着浮出水面才唤了一句“救命”便又沉入池里。突然间，腹中一阵绞痛，比之以往葵水来时还要痛上几分。心底突然生出了几分慌张，想要再喊时，却突然陷入了黑暗】

【再次醒来的时候，感觉像是生了一场大病，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侍候在旁的却是官家身旁的管事嬷嬷，而流朱流苏此时正双眼红肿地跪在殿外请罚，我这才知晓我竟怀了身孕，只是还未来得及欣喜于突然降临的小生命，他就已离我而去】

【颤抖的手轻轻抚摸腹部，却始终只是木着脸，对外界没有半分回应】

【如此，一晃便是三天。】

【清晨，宫人将燃了一夜的烛火熄灭，嬷嬷轻轻退出内室，吩咐在外守着的婢女将温着的药膳端来。靠在软垫上，由着嬷嬷将药膳喂入口中，如同嚼蜡般缓缓吞下。不过小半碗，便已是极限。擦拭干净后，依然靠在软垫上，低垂着眼，望着被面出神】

皇上驾到！

【一声唱喝，随之而来的是一众请安的声音。不多时，绣着五爪金龙的衣摆便出现在视线之内】

【看她当真将酒坛置于桌面上，立马笑得见牙不见眼，仿佛在刚才的这一局中赢回一成一样，开心得很】

【流朱流苏领了几个宫婢将袁嬷嬷刚做的点心一一摆放在桌面上，正拿了银箸夹了一块，便听得她一声感叹，顿了顿，依然将手中的马蹄糕一口吞掉，擦了擦嘴】

你说傻乎乎的，该不会是新进宫的梁郡君吧？

【想着这段时间她老往椒房殿跑，为的却不是来巴结自个，而是冲着袁嬷嬷的手艺来，倒还真符合她口中傻乎乎的形象，只是，怎么会这么巧被她碰上？】

【想不明白，便也不愿多想。难得在这宫里碰到一个合心的人，即便她有所图谋，只要别太过分，睁只眼闭只眼便过去了，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想到这，又舀了勺白莲杏仁汤入口，人生乐事，莫过于此。眯了眯眼，看着还在出神的人说道】

你啊，操那么多心干嘛？小心变成老婆婆。
你哥想他干嘛就干嘛，他自有分寸。

（你看，我都没管他，关起门来过自己的小日子，好不畅快！）

【默默在心里腹诽着，却见她人回过神来，便又开始如从前一样与自己抢食，也顾不上再多想，加快了手上的速度】

（袁嬷嬷手艺又进步了，看来得给她加月例了！）

==========结===========

【自那年后，我便习惯将本性深埋心底，有的时候，我甚至忘了，我本来就是这样的人啊。】

【将怀里的酒坛往桌上一放，双手平摊】

给你给你——堂堂皇后娘娘，可不能耍赖！

【我不知道别人眼里的皇后是什么模样，我只晓得，我眼里从没有皇后，只有一个冤家。倒了一杯茶捧在手里，随口道】

前几日碰到个人，傻乎乎的，你说，我这哥哥是不是日子过得太舒坦，什么人都放进宫来了？

【看着她大刀阔斧地坐在椅子上，一点也没一个姑娘家应有的模样，却是一点也不介意，本身两人相识便是儿时的不懂事，她的个性与自己相差无几，那么多年的针锋相对，如今想来，也不过是不服气罢了。明明是脾性相近的人，却常常被人拿来比较，偏偏她是人人赞颂的武兴郡主，而自己却是让开封人人头疼的主】

【经历了这样多，也知道她所受之苦。想起前几年在楚王府看望她时的那一幕，亦不由有些心疼。如今看她似是恢复了以往的个性，也不免为她高兴。只是嘴上却是不愿她得意，瞪了她一眼】

哼！
你想来便来，想走就走，当我这椒房殿是什么地方了啊！

想吃点心也可以，拿你手里的酒来换！

嗳？
【她的话音落入耳中的那一刹那，我几乎以为我还是从前的我，她也只是从前的她。眸中的动容一闪而过，末了，却大剌剌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
那我——还就不走了！不走了！
【挥了挥手，仿佛是在自个儿家里一般】
还不快把好吃的好喝的都给本公主拿上来！
【我同自己说呀，人生苦短，偶尔肆意一回，又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