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泉山

[啪——冷水一头盖下来，即便六月天气，却也教人浑身一震，彻底的清醒。]
[焦灼的天光穿过密林遮蔽的树叶，影影绰绰投出一个人形。]
[嘴巴比眼先张开，意欲发声却扯出了一段极难听的嘶哑嗓音，是深林瘴气穿过喉咙导致。]

[尽力点头算作回答，老林古道，瘴气密布，衣衫褴褛的小姑娘，怎么看都可人怜吶。]
[接着贯通全身脉络，酸痛从脚底穿到躯干，引来一阵喉痒狂咳。]

[这座山过，或许就是孟邈老儿的隐居处。]

[这是我第十回去找孟老头，前九回，都扑错了地儿。]
[越这样，越不能急。]
[那老儿狡猾入骨，别人出错他就欢喜。]

[看回眼前小子，泼人一头水，一个活脱脱的姑娘在他眼前昏迷都不懂爱惜，是个不知事的毛头少年，两眼有神，嘴角带笑，没柴火也没包袱，不是行路人，也不是山下村民，只有江湖气一身。]
[捋过贴在额头上的湿头发到鬓边，捧着葫芦往嘴边凑，水淌淌地滑过嗓子眼，舒服许多。]

本来好听着呢，谁晓得这一路来路况这么复杂，一副该去吟唱的好嗓子活变成破嗓子。

[这会儿说话已正常不少，不留客气的打量一阵。]

你..住在这儿？

[他半蹲下来，撑开两条腿，姿势全是个练家子。]
[与他相对，明闪闪的眸子中带着几分认真。]
[或许是来时路上猛灌的那几口瘴气太凶，或许是眼前这个毛小子信口开河逗人乐趣，听他说的煞有其事，但重点偏在后半句，落到耳里险些没惊叫起来。]
[难掩欢喜，冲他凑近几分，连葫芦都差点没能捧住。]
你说的是孟邈孟大侠？！！！！
[不是不小心透露自己的来意，只是现在，一个苦心拜师的江湖子弟，可怜样儿连我自己都快相信。]

[他从口中接过那名字仔细反复，睁大了眼好似几年寻觅终于成果，最后见他略哂笑抛出不知道仨字儿，一屁股坐回原处，嘴角瞬间挂下，没半点藏掖。]
[每回去到一处，无非那里总是住着一个与孟邈来历相仿的大侠大仙，可哪一回，都不是。]

[仰着脖子喝完葫芦里最后的水，却又听他再添一句话。]
[才觉着一头给那孟老贼骗了，一头又给这毛头小儿给唬了。]

[孟青青...从不闻孟邈有什么亲眷，但这姑娘姓孟，姓孟啊！都已经白费了几年功夫，不在乎这一刻。]
[握住他伸来的手掌，另一只手捏着葫芦就往他怀里丢去。]
你这滑头小儿，话说半句，可是存心吊我胃口的吧。

[借他力站起来，一时有些脚软，好在也是打小习武，不然这一林子的瘴气吸下肚，恐怕现在就得喊人抬了。]
你倒不问我为什么来寻孟大侠？

[两人并肩站，深林里卷出一阵风绕过脚边。]
哈，你和他有仇呐？
[之间抬手抻个懒腰，瘴气还在体内，扯住了筋，胸口痛，脚底虚，哎哟直呼身难受，就势歪在了他身上，两手圈牢他的肩，十指扣住他的衣。]
你陆阿姐的命全仗少侠了呀。
[头发还是湿漉漉的，带着点平躺时沾染的泥，一头沾在他的上衣，这架势，幸好实在前后无人的深山里。]
[倏抬头，望他。]
你叫什么。

[嚷着脚底发虚却不见手上力气松懈半分，几乎是将全身挂他身上，吃定这少年的心善可爱，于是愈这样做，他愈受用。]
好斯文的名字，不像个拿刀的，像个拿笔的。

[全身倚在他身上，但手上圈着他，脚底半虚半实的往前开始挪。]
瞧你年纪轻轻，可不得叫我一声阿姐吗。
你阿姐这身体正不适，你且扶我走一段儿吧。

[说到这儿，便把头耷下来，眯了眯眼，声音呢喃。]
回头，阿姐给你买好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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