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殊途|——经典再现

一剑封禅

[一剑封禅曾以为，这一生，他都会独自一人，独自一人在这江湖游走，独自一人去追寻那个名叫“吞佛童子”的人，然后杀了他，夺回自己真正自由的未来]

[但是后来，他有了一个朋友，有了一个没有名字、却安然接受他所给予的名字的朋友。在后来的梅花坞下的合奏之后，他们二人便一起携手江湖]

[他们的相遇，让一剑封禅的内心，有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感怀，那种感怀，像是终于找到了一样他寻了很久很久的东西，是一种满足，更是内心深处他从未发觉的悸动]

[然而这些情绪，他只当做是冥冥之中的命运安排，就像命运安排他必须要找到“吞佛童子”一样，而这一年行走，寻找“吞佛童子”的执念，非但没有消减，反而更加浓重]

[这天已经入夜，他们二人停在了一处山郊，远远望去的石碑临界，上面用朱笔写上了三个大字“圆教村”，而从他们休息的地方仔细地瞭望过去，确实能够看到明亮温暖的灯火，好似佛陀身上的佛光，普世安详]

[夜风吹来，带着深夜的寒意，吹动得篝火火焰一片摇晃，一片猎猎作响。一剑封禅正在火畔挑弄着火堆里的干树枝，忽然听闻了剑雪的疑问，不由得停下了手中的树枝，抬首望着那个又在那里进行着每日一思一问的好朋友]

[虽然剑雪每一次的问题，都好像未出世的小朋友，让大人无法回答。可是一剑封禅每一次，都会很耐心地去帮他解答这些看似无聊，却对这位小朋友来讲意义深刻的问题]

这么简单的问题，就跟我为什么叫一剑封禅一样。

剑雪无名

[剑雪的名字是一剑封禅起的，暴风中的封雪剑者，可一剑封禅从未看到过他仗剑走马的模样，他也不曾真正用那一刃寒芒斩断过风雪，所以迷惘，但他更好奇一剑封禅的名字又是何人所起，何人赐他入世的机缘，又是缘何让他背负对吞佛童子无止境的追杀。]

[那人一言答得轻巧，却不能尽解剑雪心中的疑惑。]

所以到底是为什么？

[一剑封禅翻弄火堆的手停了，本就深皱的眉头新添两川沟壑。]

“你是找茬还是听不懂。”

[那人青灰的面庞愠三分不耐的恼意，复观剑雪纯良无辜的颜色，堪堪压下，可剑雪叫他这一问问得更懵，往火堆的方向跨近两步，不疾不徐又是追问。]

我为什么要故意。

[那人说，他的心智十分的返璞归真，这句话此时从一剑封禅口中吐出，明显不是夸赞的意味，剑雪甚至能听出一丝无可奈何，但一剑封禅这个人，对谁都不愿多回五个字，偏偏对剑雪有求必应，话不嫌多，几个“为什么”接连问出口，剑雪显得愈发急迫，不顾一剑封禅讽他作小孩童的专门科，本就高亢的声音又扬了语调，磅礴内息震得火苗来回摆摇。]

所以到底是为什么！

一剑封禅

[一剑封禅安静地挑弄着篝火，听着一旁不停地问“为什么”的小朋友。他们一年来相伴江湖，“为什么”他早就知道是小朋友的口头禅，耐心解释也是他的常做的事情]

[但有时候还是被那一句又一句问到他不知该做何解答的“为什么”而颇有烦躁之感，也会问上对方是否在找茬。但这烦躁之感，也不过是瞬时的情绪吐槽，无关乎其他]

你知道吗，有时候你的心智，真的非常的返璞归真。

[一剑封禅微微摇头轻叹，出口的话语虽然无奈，却有任着这无数个、数不清的“为什么”发展的宠溺情绪，这种纯然，是他在苦境行走百年所遇到的唯一，是他想要守护的东西]

因为一堆的为什么，是小孩子的专门科，问得大人不知道怎样回答。所以这个为什么啊……

[悠然的喟叹，却是让这褐发青皮的剑者略微沉吟，他静静地看着眼前的火，思考着方才剑雪问到的“火为什么叫火”的难题]

这个为什么，大概就是因名字是附予价值性与实际性的存在，只是一种顺理成章的证明吧！

[话语落，一剑封禅却停了手中搅动火苗的树枝，抬头望向一旁站着的青衣剑者。只是这简单一望，竟让他有些许失神，心中也有一句“为什么”，却不知是何人在问，问题为何]

[但一剑封禅隐隐笃定，眼前这个青衣男子，一定可以为他解惑。剑雪无名，似乎是他一剑封禅在苦境盘桓百年，唯一可以触碰到答案的真相。然而究竟，为什么呢……]

剑雪无名

证明什么？

[如果名字才是确实存在于这个世间的证明，那他自九峰入世徒历红尘这许多年，无名无姓，照此说法，难道便不曾存于人世么，这样的解释，剑雪无名不能苟同，而他这位好友许是忽然想起剑雪亦拥有一段空白的曾经，遂才语气稍顿，口出转折——]

但是什么？

[不待一剑封禅说完，剑雪便急不可耐地发问，他从前极少这般的匆忙失态，甚而是打断旁人的话语，这样疏淡的性子，江湖杀伐都没能染迹他一袍青衣，恰如他的名字，似冬日点缀梢头的寒雪，执拗地不肯沾了凡俗，却终究抵不过要垂落黄土的宿命，而一剑封禅，正是那摇枝之人，将他从枝丫捧下，不厌其烦地启慧开蒙，才让他渐渐有了人性，有了灵魂，不再是一具空负剑邪之名的皮囊。]

[一心求索，一心证道，如佛理至真，问的是世间最常见最简单的问题，但愈深究，愈能体会其中复杂广博如沉渊寰穹，就像名字与存在的关联，他曾不屑于顾，如今却愈发执着，火为什么叫火，说到底与他何干，与一剑封禅何干，放到旁人眼里，这样的问题近乎无理取闹，但正因他对面所坐之人不是旁人，是一剑封禅，是与他一样的执着之人，是与他一样的茫茫然世路行者，俗世万千百态，都不及他一言解惑。]

一剑封禅

证明什么？当然是为了证明确实存在于这个世间。

[剑雪再次发问，一剑封禅却是下意识地答出，虽然他一直作答颇为耐心，但这下意识语气之中的随意之感，在人听来却是那样的无所谓，好像这个问题根本不值一答]

[然而话语一落，耳边除了篝火赤剌剌的猎猎作响，却是骤然安静了。一剑封禅正打算好奇调侃这个不停问为什么的小朋友，却猛然想到剑雪之前并无姓名，这才让他意识到方才自己言语上失了分寸]

但是……

[一剑封禅不作停顿，当即开口准备解释化解，谁知他的话刚出口，就立刻迎来了剑雪新的追问。看到原本陷入沉默的好友再度发问，一剑封禅不觉莞尔]

[不过虽然是意料之中，但这执着的模样，亦是让他不再像之前那般看似太过随意地作答。只见他略作思索，沉思片刻，便慢慢地开口，认真言道]

没名字也不代表不存在。这世间的人事物，初生之时，都是无名，亦是未知。所以，没有名是代表新的生命，新的存在，新的不可预知。因此，看世间的人事物，不可执着于表面化的意义。

剑雪无名

[这番话，剑雪听得出一剑封禅确是经过了一番深思熟虑，世间百态若莲开千瓣，不执着于表象，才能超脱枷锁看清本质，理是这个理，但从一剑封禅的口中说出，难免少了一些说服力。]

那你为何执着于吞佛童子？

[语出，一针见血，毫不留情。]

[他心性单纯，说白了就是一根筋。到底他俩谁也没见过吞佛童子，那仅存在传说中的魔，浓墨重彩地在历史长卷中绘上一抹焰色，销声匿迹之后留给后世的无非就只剩一个名字，既然名字只是表面化的意义，执念于此无外乎浪费光阴，那一剑封禅何苦还紧抓着这虚无的背影不肯放手。]

[山风喧嚣，吹雪如乱絮，火焰荜拨作响，剑雪久久未听到回答，萤绿的眸子开阖，负手回身，见一剑封禅已然停下了手上翻搅柴堆的动作，他沉默着，青灰的面上全无情绪，在这三九寒天中更添冷彻。]

戳中你的矛盾了。

[不是疑问，是肯定。]

[一面劝他不要执着于名字所赋予的表面意义，一面却被吞佛童子这个枷锁死死困住无法脱身，剑雪想，一剑封禅这个人，可能远没有他自己表现的这般洒脱不羁，许是感同身受，但心底莫名生出的情愫，他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定义。]

一剑封禅

[青皮褐发的剑者，本来只是为了安慰自己这个唯一的朋友，不要为了方才自己没有注意的分寸过多纠结。谁知好友随后再出的疑问，让他原本轻松的神经，骤然一紧]

[一剑封禅不禁开始回忆起这场关于“名字意义”的话题是如何展开，顺着脉络理清了本质，他却突然发觉自己好像是被这个单纯的小朋友一步一步、一问一问，带入了圈套]

哼！

[原来他真的是在找茬！一剑封禅没有把这句心里话说出来，只是不悦地冷哼一声。这一路行来，一剑封禅深知剑雪的变化，原本想要寻找吞佛童子、探索过去的朋友，在这一年渐渐不再提起]

[可是他—— 一剑封禅，虽然口上不说，但是行为、还有心里无时无刻不在提醒自己，提醒自己一定要找到吞佛童子，杀了这个禁锢他一生不可掌控未来的仇人]

[这是他难以放下的执念，生根脑海。可是有时他又觉得，自己的所作所为，心中所念，似乎又有其他指引，这一切宛若早定预设的棋局，就连输赢都定下了]

因为名字的宿命。他叫吞佛童子，我叫一剑封禅。吞佛、封禅，只能存其一，我注定要去消灭他！

剑雪无名

真的吗？

[剑雪顺势反问，并没有丝毫要放过一剑封禅的念头，谈话进行到这个地步，与火为什么叫火这个初衷相去甚远，仿佛是他刻意将话题引到这里，但他本无意，或许事态的发展总有其自定的脉络，无心插柳柳成荫。]

[这个答案太过敷衍，也是一剑封禅用过太多次的借口，至于剑雪偏要挑这个时候咄咄逼人，谁也不知道原因，包括他自己，只是隐隐约约有种不祥的预感，仿佛吞佛童子是一团火焰，一剑封禅是扑火的飞蛾，殒身殉命，到底是灰飞烟灭。]

[吞佛童子也曾是剑雪无名的执念，是他寻找过去的钥匙，可现在似乎已经不那么重要，因为一剑封禅的出现，他是不同的，像是混沌武林中劈开鸿蒙的一缕光，当下清平，未来尤可期，以至于那空白的过去，知不知晓，美丽或丑陋，都不再重要。]

[可显然，一剑封禅并不这样想，往昔一直是好友为他答疑，这一次，他也想略尽绵薄之力，为一剑封禅解惑。]

[剑雪小小的的私心，是想与一剑封禅并肩江湖，来日亦同归仙山。]

封禅、吞佛，注定的殊途同归。

[归于何处，他不知。]

一剑封禅

当然是假的。

[面对剑雪顺着局势咄咄逼人的话语，一剑封禅干净利落地予以反驳作答。他对吞佛童子的执念，根本不是什么名字的宿命，名字的宿命，也不过是顺着剑雪的疑问，随口说出的答案]

只是因杀结下的仇，简单、平凡又普通的恨无底。

[真实的答案，被一剑封禅淡淡说着。他对于吞佛童子的执着，没有理由，只不过因为吞佛童子杀了他的未来，他要杀了吞佛童子将未来夺回罢了]

[这种恨，真是很平凡，很普通，恰若无底深渊。然而之后剑雪的话，关于“吞佛”和“封禅”殊途同归的话，却让原本恢复常态，不再过多去纠结方才问题的剑者，神经又是一紧]

[吞佛，封禅，殊途同归……这和他方才关于“名字宿命”的随口一答，不是一个意思吗？只不过这个意思是一剑封禅从未想过也不敢想象的另一种认知——“吞佛”和“封禅”，是说法 不同、意义相同的一体]

什么意思？

[疑惑地开口，虽然听不出过多的其他情绪，可是只有一剑封禅自己知道，此刻心脏跳跃的频率，已经不觉加快，那心底骤然而起的悸动，那困惑百年的答案，似乎近在咫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