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馆】——济风堂（扬州）

扬州一家医馆。有专人坐堂诊脉，并供药材买卖。前铺后院，设有隔间，占地广阔。


堂主慕情，太乙观门下据点。

掌柜：黎安。面容和善，中年微微发福。
坐镇大夫：骆怀风。堂中皆称“先生”，医术大家，不惑之后归隐江南。由慕情请来坐镇，专于药物研究，通针灸术，重防治。

另有大夫数名。学徒药童若干。
慕情同小徒时常在此出诊，太乙观道士偶尔也会下山帮忙。

【绿树阴浓夏日长。】
【济风堂边那棵古榕树伸枝展叶，掬出门前一片阴凉。】
【风夹着夏日的温热吹到堂中，此刻并不很多人。药童来请时，明月请教骆老大夫，二人正谈，就留他们，应声自去。】
【循着药童所指，看到上门求诊的人。看起来像是个书生。已被引至号脉的桌子前坐下，后头也跟着到了就坐。】
【抚了脉枕，请他伸手。】

【望其脸色，拂袖切脉。】
【风转之中，药气与溽暑交融，漾在鼻间，沉心静意。】
【少顷，眉间微有沉凝。观之面色淡白，阳夏却虚冷，张口问道】

近来可是连日赶路？

【切之一道，问之一道。】

【世事百态，最怕多是病与死，行医之见颇多，或忧惧不安或逃而不见，于医馆中种种可见，今也不足道，不过像他这般从容直面少罢了。】
【这症说来，可大可小。】

郁结于里，气血内困，加之连日疲乏，外感风邪。

【诊定断言，又究之症结，告诫。】

若情志抑郁，自是通体不畅。长此以往，将衍重疾。

【病是此病，人却不同。端他明智守礼，又是思而困顿在心，想也非愚昧之辈，应知紧要。正提笔欲书，倏忽闻“太乙观”几字入耳，奇异如惊鸿一掠。】
【待他言毕，略一思忖，便干脆决定。】

我与你同行，不必再走一趟。

【他之病症最好尽早了却，虽有缓和之法，到底不如当即着手根治，择优而下如此最好。直截了当，本就我之处事。】
【但双方不识，清清淡淡的声音听来贸然，又无端理直。最后终说了点缘由。】

此病需尽早为之。我本也要回太乙。

【药方已在脑中，太乙观中一应俱全，搁笔不提。】
【而后颔首，让之稍候，起身回里间与堂中诸人并明月交代。】
【因想明月医术仍要践行，嘱其再留几天，此番意外，想观中情形我大抵不日还要下山。】
【皆都明了，同行离去。】


结

【天凉道秋，风霜将来。】
【未见早晚冰霜，却是先迎了一个旧人。】
【眼色极好瞧出当年影子，不过手中正看诊，也不徐不疾，盏茶时分送走病患方才提步走过去。】
【眉目仍静冷，含了一丝乍见之惊。】

你以为你不来取了。
五年，如何还能说小。

【一晃经年。】

【相识源自巧合，分离亦忽然而至。当年微生怅然，不过道家之学自在消弭，一切如浮云聚散。时移世易，看，又重逢。】
【暮色四合，杳杳渐寂。】
【闻言瞧她面目如常，抬手为她斟了一杯茶。仍是济风堂经年不变的苦茶。其名随意，饮而淡甘，回味苦涩。】

来取药？

【她大抵算，无事不登三宝殿。自始而终，皆是为此。】

数年不备，怕你要等上一等。

【那药方非同寻常，乃虎狼之药，亦保命之符。不过我惯也不是探究之人，那几年已成默契。】
【颔首。方子本在心里，拂去蒙尘，重见天日。正细细计较何来何往，听得分量有异，抬眸。】

又要离去？

【句语而猜测，推出求证。】

【她这一问倒教自己心思微动。这世间辽阔，有人慕名有人贪权，也有人自由有人困守。我自学医，不拘内宅不耽情爱，出世修心、入世救人，亦有悬壶之志。唯是太乙为系，不得远去。况今秋观中数人俱伤，轻离不得。】
【见她潇洒随意，不由歆羡。想，待门下几人医术有成，再来一番计较。】
【当下，也只能摇头作罢。】

天长日久，总有时机。

【一语而过，也非纠结之人。】
【几句交谈也将药方之事思虑妥当。】

你明日再来取药。几味药今日不足。

明日静候。

【颔首而语，目送离去。】
【屋外正值日落，斜阳千山、云霞如火，远远望着扬州城内宛如陷入一片暝迷的黄昏暮色。】



结

【沉云散去，秋日晴好。这天，竟是难得。】
【待医治完毕，净了手，医馆里常在手边帮忙的小光这才道昨日的女客又在候着了。点了点头，从内室出去，教她去取我今早备好在后院搁着的那个匣子。】
【走出来时瞧见那人坐在堂中正张望，不知在看些什么。天井之中，绿翠花盛、陈材晒药。】
【带了一壶茶过去。照旧为她斟了一杯。】

【轻声应是，因今日根治了那个病患神色间颇为安然，眉眼仍是惯然平淡，但那点安然可见透出的细微愉悦。】
【再就她拆解包袱，摊放桌上的东西，缀着泥土草木的气息，一堆斑驳杂乱，但悦色却更分明一些。】

你倒运气极佳。何处寻得？

【扬州少见野玫瑰诸类活种，但其清而不浊、和而不猛，芳香诸品、殆无其匹。如今真算，意外之喜。】
【便也毫不客气的收起来。】

若养得起来，下次再会，可捧一杯玫瑰茶。

【离别在前，世间无常，亦再会可期。一如，能寻得此花。】
【一说至此，堂中逢年幼之诊，皆嫌苦茶之苦。若换了一些花茶，大抵也不错。】

【见她意思尚要留几日，暗记下来就也不细问，如言带路也不错。】
【复循着她所指的看向院子那处，点头。】

我省得。

【我自来栽培药植，花草有分想来异曲同工，且手握典藏无数，纵有不懂也能查证，玫瑰不在话下。】

到时，必扫榻相迎。

【话落正好，小光抱着匣子从内堂步出，远远瞧见，又对她道】

这次除花烟外，我另备了一个香缨。配方已附，三月一换，只药引特制，在囊中小袋中不可更替。你随身佩戴，可安心神。若事态危急，服下可为你暂且平衡体内毒素几日。


【前几年她虽不曾上门，却有心钻研了一番她体内毒素，尚不得求解无法但总算有缓解之方，聊以慰藉。】

【接了小光递来的匣子转身予之。】
【数年未配，但那方始终明晰于心，药材备齐便落得齐全。】
【听她之感激，心下却不如一贯坦然，微微垂眸，轻轻摇摇头。目光之及，落在桌上属于自己的那一双手，莹白纤细，指尖依稀余有药草芬芳。身为医家，既解不了她的毒，谈何救命。】
【而后那声清淡询问如一道细薄利刃倏地划过心头，眼底深浅涌起波澜，渐渐又氤成一片幽静，如实回她。】

莫约还有五六年。

【我极少用这般不明朗的字眼。武功护身、奇方挽命，实则无异于饮鸩止渴。数年前对她之命数，便有定断，只是心有不甘，总要试上一试。但这世间却总有一些事令人束手无策。】
【我习大道无为，知天地自然，却仍有如煎如沸、彷徨无力之痛。如此刻对她之病体一筹莫展，如当年对师姐沉疴无计可施。尽人事，听天命。】

遇事少动武、遇病少用药。

【这也便是能承诺的最长之数，竭毕业所学。】
【师父说，死生之课，路漫漫其修远兮，生命始终于此。仍学而不精，时有隐痛，但见她心无忧惧，我亦宽慰。】
【作别送之。】
【女子穿堂行去，日色明亮如金，照她背影远去。】
【院中花草轻轻摇曳。一桌落泥玫瑰种，愿得花颜。】


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