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乙观-后山（荆湖路）——任飘踪

【阳光静谧，山林悠远。山外渐热，而林中清凉，脚下青草深藏前些时的雨露湿滑。】
【小径涉草近前，木屋陈年简陋，一眼见内。】
【进门先就持礼而行，唤了一声。】

师伯。
师兄说您近些日身子不好？

【一贯直言，顺之抬眸一观面色便不由皱眉，鼻端隐约萦上幽微的酒气。】

喝酒了？

【侧眼扫过桌子。】

【抿唇也不揭破他颇有些欲盖弥彰的言行，在他侧边的桌旁坐下，示意伸手。】
【把住脉搏，凝神细察。】
【盖因离观中不远，素日常备的药箱等物并未随身携带，往来也快，不过对付一二尚不成问题。】
【眼下他这说来也不是大症，就是需要注意些。】

外感伤风，恶寒发热，还拖了些时候。
我开两副药给您，叫明月回头——

【话却忽然一顿，蓦然换了一个念头。】

您不如先搬回观中住，将养几日。

【旋眸觑这旧屋，终归不像观子里，照应不好。】

【却是被绝了话头。】
【自是知之性情，唯有无奈。亦不长于口舌，不作多劝，但言辞却不让。】

您若疼惜那丫头，就顾好自己，少让她跟着折腾，我和师兄也安心。

【脉既切毕，心中有方，口中仍不住提醒他。】
【这事想来还是需要告诫再三。】

这几日莫要再饮酒了。

【起身步巡，直冲往日他藏酒柜处去。】

【一到酒他就冲得极快，眨眼就拦在前头。不好与他冲撞，寻思回观里叫师兄盯着点。真真靠不住，便找青风来搜个干净。师伯总不好和小辈动手的。】

那师伯可要言而有信。

【肃容应着，脚下不再往前，反而轻巧退步，身随气引，转身拿到那壶没了他遮掩的酒。在手上晃了晃，清浅酒香溢出，确然无误。】

这个，师侄先拿走了。我回观里煎药，您歇着。

【踏出门槛，林间光影错落，拎着那壶酒往山中观走。】
【想着师伯身体状况，就着一路琢磨好用药。】
【回去诸事不提。】



结

【天光日好。】
【溪边石子滩被阳光晒得透彻，干干净净的。】
【放远望去，明月逐白兔，不知跑哪了。蹲下来捻了点簸箕里正晒的药草嗅了下，尚且不行，一时也不能收。便陪着熏熏这日头。】

【闻声抬头。】
【不由也对来人露出一缕浅淡的笑容。在这如父兄般的师伯或师兄前，总是无需那般持重的。】

找我？

【即站起，迎着他走过去。】

有何事？

【递了疑问的眼神，待他给出解释。】
【却是出行一事，有些讶异。于我倒是无可无不可，为医者自是悬壶济世，如他所言时常有下山。就是这弟子确日日在山中，到底年幼，许是拘了。他有这一想也不错，但这观中事向来由他定夺，不知怎么问起我？】

向我讨什么人？

【流水迢迢，蜿蜒如思，乍然击石溅起，水珠白澈。】

师兄难道是想……带明月？

是了，不能败了我太乙和师兄的门面。

【故作肃然，眼底蕴着笑意。至他话转，隐有低落，不知是不是思及旧时，更放柔颜色。】
【对上他的眼，不欲他沉湎，给了一个笑容】

是，师兄与她有缘，都开口了，我哪敢不允。

【明月那性子多出去走走亦是好事，有尊长与师兄弟护持左右，定能平安稳当。】
【循着这话细问了一番。】

师兄准备带哪几个，何时出发？

【颔首不再多言。】
【一念明月，道】

师兄与明月说吧，她方才偷偷追只兔子进林子里，我看着药不好找。

【她想来会高兴。】
【一念出行，琢磨着给他们他们备药才行。】
【师兄辞过，细细思量起来。】


结

【夜色凄迷，月明星稀，风吹影动。】
【骤然从温暖的内室走出来，周遭一时都是凛冽寒寂侵来，有风飒然而过，难以自制地微微冷颤。】
【饶是如此，仍拒了秋石所言。尽日下来一心扑在诊治，耗神不已自然疲惫。但落霞馆来去洗漱休整耽搁时间，青风此前虽得暂控，可功体有差到底也误不得。叶师兄说是恚怒，怕心里总是忧心与他。】
【眉宇抬起，望去黑夜晦涩，点星灯火，万籁俱静，一切皆被覆于之下，偶尔只闻得风卷树枝枯叶簌簌作响。】
【这一时失量，待冷意渐惯，凝神，叫秋石去取些衣物药石，携着药箱脚下已快步往静室去。】

【此处偏远，山石嶙峋林疏野旷，秋冬时连只觅食鸟雀也无，风啸教人遍体生寒。】
【月下片言只语，只道叶师兄已准请监守弟子开门。】
【门被推开，发出轻微的吱吱嘎嘎闷响，月色悄悄漏进去，即见桌边跪倒在地的人影。疾冲上去，一面卸下药箱抛搁桌上，一面伸手穿过他臂下横过背脊将人架起放至榻上。】
【手掌按在他肩上令之躺好，屋中幽暗，扬声朝外唤人。】

点灯。

【仿佛一路风冻霜染，唇边冷峭。】

【烛火燃起来，盈了满室光亮。】
【翻过他的手腕，捕脉细察。早些时候间隙曾问过押人回来之情状，言其心神激荡、血脉奔涌，心已生虑，此刻断脉，气血凝滞、经络损伤，确走火入魔无疑。】
【纵平日与这些小辈们算不得亲近，但亦持关切之心、行照料之举，不曾想过他竟如此言行无状、伤及尊长，更累叶师兄病倒、几近性命攸关。无怪玄气师兄震怒，连我都不禁动气。因有明月痛陈前情，与蔺师兄小谈在后，今又明他有因，但算平息几分。】
【心念飘转，却又无话。转身去开了药箱，拣出一个小瓷瓶，倒出一颗黑黢黢的药丸，并端了烛台放置床头矮桌。一手扣他下颚示意张口，一手指尖挟了药丸喂他。】
【再解下臂间缠的牛皮布袋，在桌上一推，展平开来，顿时丝丝银芒流溢而出。】

你已走火入魔，我如何能不来？

【烛火映眸，声音低回清冷，如这长夜里倾落的月光，似冰凉又似柔和。】
【走火入魔之事关乎极大，如何也得走这趟，万不能使他桎梏。】
【自有计较，垂下睫羽，沉声。】

静心调息片刻。解衣。

【取针，置火上，炙烤。】

【拢袖火针，定心稳手。指捻细长银针，刺入肉里寸寸推进，止而后放，循环往复。自腹部关元穴始，一针一针，纡缓谨慎。】
【面若蔽他言辞，兀自专注于手上施针，眉眼丝毫不动。至他提及明月，终是分过一丝眸光觑他。】

你若好，她自然好。

【她自觉有愧，我软语慰之，引其安于杏林。不过知她心里牵挂青风，此番事大，怕不能轻易瞒过，能从他处起就了却再好不过。所以，不吝重药。】

你师叔也会好。

【抽了下一针，过火灼烧，忽一语连起师叔，于青风而言，想必知晓我指何人。】

别动！

【厉声喝止他起身行为。】
【虽有心诱他追问，但绝非要致他不顾己身。见他强撑而起，不由变色，索性直接拂穴卸力，扶住他放平榻上。】
【神色已复清淡，口吻轻薄了去，却偏生一字一字，轻轻的，反而有种说不出的冷酷之意。】

你那一剑伤到肺腑——

【话锋一转。】

却也还好。我本要先来看你，但

【手中银针点点冷却，续落其肩胛之处，正冲穴位。】

叶师兄经年旧患突然迸发，病势汹汹不省人事。
我用了药，算止住了。

【末梢幽幽仿佛叹息。】

【一应针砭悉数收回。】
【见他闭目颓然，这才眉心微蹙。】
【坐在榻边，火舌闪动。想起叶师兄此前之态，忧而不能言，但看行知言。】

如何不记挂？
你师叔刚好可就赶我来看你。

【摸到腕间再探脉搏变化。】

你若明师长苦处，理当珍重自身。
你师叔处不必担心。

【今日算是破例。而后上药留药，不再多说，留他静思。】



大约是想和你谈心但弄巧成拙的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