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泉峰】竹林

【昨日谷雨，老天爷应景的下了几滴雨，连地面都没湿。院里那颗银杏再尚未察觉的时候已经抽了枝芽，待到恍然时已是满头翠色】

【圣泉峰人数最少，在五峰中居末。这也难怪，通天峰、飞龙峰剑法卓绝乃诸位入门弟子首选。便是退而求其次，入了紫云峰学的一手仁术悬壶济世也可流传江湖。本来圣泉峰的轻功技艺但也适合小儿女，偏又有桃花峰分花剑法唯女子方可修习。剑招不止凌厉，且分外唯美，配合女子窈窕身姿分外引人注目】

【不过圣泉弟子个个性情豁达，并不计较枝末细节，只此一项足可宽慰。习武乃是保家卫国、匡扶正义并非是为争强好胜、逞强斗狠。可惜江湖人多是本末倒置之辈】

【途径竹林见有人练武，练的却不是我昆嵛派的剑法。七尺为枪，齐眉为棍，他这棍法？昆嵛五峰虽然各有剑法，却从不曾习得棍法。棍法当以少林为首。再细一瞧也不太像棍法，这倒有几分像戟】

这功夫谁教你的？

【纵身向前避过棍头，抬手擎住棍身。这才细细打量对方】

【江湖上使枪的人不多，有名的就更少。陇西陈邦擅双枪，枪长不过七尺。凉州齐云丈八长矛夺命十三枪追魂索命。兖州郦万山金枪重逾十斤一手霸王枪霸劲十足。枪乃王霸之兵，多用于冲锋陷阵，这几位用枪的行家祖上多也是刀兵出身】

你说的那人可是一脸络腮胡须，眉骨处有一道明显疤痕？

【他说的眉目清晰不似作假我却觉得他油腔滑调很不老实，故而用计诈他。】

那一伙马贼穷凶极，劫掠之后并不留活口。江湖中几次围剿却因地形险恶而损失惨重，你能从他手中脱逃实在是幸运的很

【心中也不免怨责:萧、宁、冷三位师兄只顾当自己的高岭之花，任由门徒搅得通天峰乌烟瘴气】

如今可是有了破解之法？

【心中有气，口气自然称不上多好】

【他一番话可谓滴水不漏，我出言诈他，他既不承认也不否认，一昧的愧疚武艺不精，只怕换个江湖经验浅薄的就要被诓过去。萧、宁、冷三位师兄向来不屑计谋，教出个奸滑的徒弟】

【适才有言江湖擅枪的极少也都是有名姓的。倘若横空杀出一伙盗匪江湖定会有消息传出】

【我口中马匪也并非空穴来风，他们乃是凉州城外狼山盗匪，为首之人名叫李霸天，人如其名欺天霸地。此人力大无穷，使得一柄厚背鬼头刀。据传此刀乃是由上百鬼头刀熔炼而成，生而有灵。刃齿参差不齐，伤口犹如恶鬼啃咬一般】

【我会知晓此番乃是因为他眉骨处伤疤乃是师尊游一尘所赐。李霸天一伙二十余人落草狼牙山为祸一方，师尊游一尘一人一剑杀上山去。虽然最后跑了李霸天，也轰动武林一时为昆嵛增色不少】

故而……便觉得昆嵛剑法不如那贼人的枪法，不如弃剑学枪……是吗？

【江湖之上最忌欺师灭祖、背叛师门。建元八年圣泉峰梅长苏叛出师门，引冥教入昆嵛重伤了萧师兄沦为江湖笑柄，实乃奇耻大辱】

【由此引及当日一时间怒气勃发，足尖一踏剑柄，剑身弹起抄在手中直指他面门】

我便代师好好“教导”你一番！

谅你也不敢！

【枪棍一类长兵用起来并不灵便，多是以势压人。疆场之上冲锋陷阵席卷千军讲的就是一个“势”——气势！】

【而他一招未尽便想着退。我大约能猜到他的想法，只是剑与枪不同，剑讲究灵巧，劈、刺、撩、挂、点、崩、截，皆是小巧灵便之术，招式繁多引人入胜。枪本身就重，招式讲求大巧若拙，一开一合尽皆大家风范，故而才称王者之兵】

无知蠢材！

【此时当进不可退。圣泉峰本就极擅轻功，而我天生骨骼轻灵更是深谙此道，自负放眼江湖少有人能比。看着只向前夸了一步，实则已经近在眼前剑锋贴着竹棍滑向他双腕。这剑就是昆嵛弟子用来练功的寻常宝剑，于我来说重了些】

【心中有气便想着教训他一顿。待到近前手腕一翻剑身砸了过去。紧接着剑身倒转，剑柄分磕他左右手肘天井。向前再进小半步左脚为轴转过半周横肘直接撞在他下颚】

手臂无力下盘不稳，再练三十年……

【将手里的剑抛给他，扬手借住落下的竹节在手中耍了个剑花，再度指着他】

别说本座欺负你，再来过！

【剑走灵蛇，讲的就是一个“巧”，手、眼、身、法、步，四两拨千斤。他这一招“仙人指路”使得仿佛“力劈华山”一般，气势是出来了。怒极发笑，武学之上半点不沾油滑性子，驽钝的紧。】

【他是这般，那日遇到的丁燕燕也是如此。初时只当是资质一般，细究起来只怕师傅教导有误】

【身形不动，待得剑锋急进方才出手。竹节快于宝剑故而后发先至，自下绕他手腕而上绞住剑身，竹节受力发出断裂之声。后撤一步撒手卸了手上力道，竹节失力下坠，勾足一挑旋身反背接在手中看也不看一棍正好削在他手背，劲道十足。也不待他有所反应，平地而起倒翻他身后，抬脚踹在他后腰，将人踹飞出去】

【缓步向前接住坠落宝剑灌足内力激射而出没入岩壁几至剑柄，足下不停，竹林之中留下四字】

好自为之


——结束——

【过了白露早晚的温差越发的大了。尤其山间，日落之后凉意明显】

【卯时练功是多年养下来的习惯。平地而起，拾级而上，仿佛足下有梯。流影剑半空收尾相接，圈成圆环，猛然振臂内劲灌入剑身，伴随一声铮鸣剑身弹开。一道流光射出，竹叶纷纷而下。旋身而下横剑眼前，剑身之上布满露珠，小心翼翼的将露水收进腰间的葫芦】

【宝剑入鞘，剑鞘便是腰带。晃晃手上的葫芦，大约有一半了，再过收个两三日便够烹茶了】

谁在那？

【拨开一人高的蒿草，就见一个小丫头蹲在那啃红薯。估计是哪个师兄、师弟新收的小弟子。自建元六年与魔教一战昆嵛便元气大伤，之后相继发生万纵驰鱼目混珠假冒掌门，紫云峰首座杨仲更是雾中楼卧底在昆嵛的内奸。接二连三的打击险些让昆嵛一蹶不振，时至今日才稍稍回复了些】

【萧逸之接掌昆嵛派之后便大开山门，广招门人。这偌大的山门如今总算是见着点人气了】

【昆嵛各峰弟子以衣着颜色区分，门下弟子皆以此为荣即便行走江湖亦初心不改。除衣同除名。而她一身粗麻衣并非门下至少还未正式拜师，故而开口说道:】

你还不是昆嵛弟子怎的就叫我师兄？

【话是这样说但笑意明显见并非生气，倒是存了几分逗弄的心思。抄起手表枯枝扎了一块红薯举在手上】

你打算拜谁为师？

【论起来这几位师兄师姐都是严肃认真的性子。要说印象里好像上一代也就师尊一人活泼过了头，其他几位师伯大体也都是严肃的，尤其是掌门成日里绷着个脸难见笑容。我自小就觉得他们才是兄弟，师父是捡来的难怪一年到头也不见留在山上。几位师兄师姐的性子都随了几位师伯，却忘了自己也随了师父。看着诚恳一肚子坏水】

你既叫我一声……咳……又请我吃了红薯

【将师兄二字含糊了过去，笑的一脸算计】

需不需要帮你参谋下？

【她鼓着脸小口啃着红薯，约莫是馋的厉害在我跟前又有些放不开，一口接一口的速度还挺快样子像极了贪食的仓鼠，忍不住伸手指戳了她鼓出的腮肉】

少看些话本

【萧师兄确实是年少成名，却并非老八股。大约是历经少些，气势稍显不足。相较起来紫云峰梅师姐更添威势。或许经年之后他也会生出师伯的威严】

不好说，你若是拜进通天峰大体就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了。你是女孩子，首选当属桃花峰……

【用树枝在地面上简画了昆嵛地形，指着其中一座峰头说道】

桃花峰的师妹不但人美剑法也美，仪态万千。江湖上都以娶到桃花峰的师妹为荣，只不过……桃花峰弟子为求窈窕身姿餐风饮露。所谓：楚王好细腰宫中多饿死

【骚骚下巴，树枝划拉到另一山头】

紫云峰，医术不凡善于制丹在江湖上是数的上号的，除了药王谷就要算紫云峰了。行走江湖难免死伤，得最谁也不能得罪大夫，但凡有医者行走江湖皆倍受礼遇。顶不济没饭吃的时候啃俩药丸子也饿不死么

【最后一句是纯粹是调侃她在此偷食，树枝分别点在两座峰头】

至于飞龙峰与通天峰同样以剑锋著称，实力在伯仲间，每年竞技也是各有输赢，不过飞龙峰谢无衣的性子要活泼些

【树枝最后落在圣泉峰上，树枝在地面戳戳打打，不一会就戳了满地坑，嘴里也是磕磕绊绊】

圣泉峰……式微，首座白敛年纪也不大。圣泉峰以轻身功夫著称白敛尤擅。江湖传他骨骼较常人轻灵可御风而行……

【嘴里说着自己的八卦真是别扭，骚骚发红的面皮抛了手中的枝条】

大体便是这般了

当然不是！

【黑着脸反驳，因生着一张隽秀面容，加之名姓易使人误解，行走江湖多年不止一次被拿来人说嘴。真是好气！】

敛，即为约束之意。说的是做人立身在诚，侍孝当先，克勤为本，简以养德……算了，说了你也不懂

【心里有气，拿了她递到近前的红薯堵住她的嘴不让她说话。不过她到底拿了多少红薯，这是搬空了抚桐院的厨房吗？昆嵛五峰都有自己的厨房，除非门派活动平日里也少在一处用餐。有女客来访也是住在抚桐院，一道围墙拦开两处，晚间落锁。如今她便是住在此处】

人不大吃的还挺多，养肥了好卖钱！
真说起来，通天峰的宁庸那才是当之无愧的“小白脸”。江湖上赫赫有名的“玉面宁公子”，每年慕名而来的不知多少……还有萧师兄和冷师兄……

【忽然间笑了起来，凑过去跟她挤眉弄眼：】

他们仨并称“通天三朵花”

【此时天光已经大亮红日高悬，光线透过枝叶的缝隙洒落下来。气温也渐渐升高，衬着偶尔拂过的秋风倒是舒爽的紧】

【已然到了早课时间，偶尔能听到弟子练剑时发出的叱夺之声。遥想当年我也一般无二。时光易逝，总是在不经意间才发现曾经留恋的已然远去不可追】

【她表情很是丰富，一惊一乍的十分好玩。若是师父还在世应该会很喜欢这个女娃，其实我也挺喜欢】

等你进了昆嵛派就知道我是谁了

【起身拍了怕粘在衣襟上的枯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习武要看资质。如丁燕燕那般是绝无仅有的。对此我一直存有微词，一日入江湖终身便是江湖人。如丁燕燕那般无自保之力的人，何苦搅进这坛浑水中。我只希望眼前的女孩不会如此，不行便去过常人的生活，加个老实人，生两个孩子。可能会被生活所苦，但可保一世安虞】


——结了——

【夕阳西下天边尚存一丝余晖，山风渐起带着些透骨的寒。茶壶里的茶应是新沏的有着烫人的温度，早前出门前回了我那小徒弟一句：约莫三日后回来。如今进门便有这现成的热茶。一盏下去暖身更暖心，这般体贴细心怎好怪我偏心疼她？】

【一杯茶尚未喝完我那小女徒弟蹦跳着进门，先是讨要了礼物而后说起有位姓梅的师叔前来】

他说他叫什么？

【一股邪火骤然而起冲散一腔的慰帖。好，很好！左右那几年发生那么大的事他只当不见，如今还回来作甚？！】

【碎盏裹着残茶飞溅，身形一动原本挂在床头的遨游剑掌心在握，唬的小徒弟一愣一愣的】

【这一半刻的功夫圆月高悬，那人身影在竹林间忽明忽暗，振臂长剑出鞘剑气横扫而出】

梅师兄大驾，本座唯恐招待不周

【这话几乎是咬着牙说出来的。一招未尽一招又出，剑尖倒垂斜撩而上，与他手中雪饮碰到一出，身形在原地打了转后退两步】

你到还认识这剑……

【众多弟子中他的性子与师父性子最像。人都说师父疼我，我知道其实不一样的，他交给我了责任，但是给了他自在】

【因为在意，反而更无法原谅】

【不言不语，一顿猛削】

【更像是师兄弟间的喂招。都太过于熟悉彼此的招式套路，又不能真下狠手。即便真要取他姓名也不是一时三刻就能办到的】

【不过是那口气憋着，不吐不快】

【错身之际一剑穿透竹节，嵌进去大半个剑身，一点殷红在剑腹凝结成珠落于草间再不见了踪迹】

【突然就……累了。振臂拔剑而出挽了剑花入鞘】

炖了……

【鼻音哼了一声，人不见记住几个，长毛的畜生倒是惦记的紧】

别忘了你说的话……每日里早晚进香打扫祠堂供奉果斋

你再说一次？！信不信我……

【入鞘的逍遥剑又拔出一半，我知道他大约是有口无心，但是这话出口还是恨得我历时想打落他满口牙，看他还能不能再胡说】

【昆嵛派凋敝不止是因为夹层山与佛狱一战，更是因为万纵池劫掠掌门鱼目混珠。真相未明之前谁也不曾想过昆嵛扫地大叔竟与掌门是双生子。如今他自比是想如何？！】

【是想把师父再气死一回？！】

我看你脑子都让酒泡了！

【宝剑复鞘，着实看不过他这副蠢样儿，抬脚踹在他膝弯】

师父大概不想承认他这么……

【我原就不是那种天塌下来当被盖的性子，旧日师父也说过诸事不必挂怀。那时候我觉得他心大如盆，忧虑的很。现在瞧见梅长苏倒是明白了，我这纯属咸吃萝卜】

【罢了！诚如他所言，这些事于师父眼中也不过就是一脚的事】

是得闲就多住几日吧

——结束——

文兴三年四月十四

燕十三

【树根下拱起一座指甲盖大小的土包，成群的蚂蚁从里面源源不断的爬出来围住不远处一只死鸟】

【我就蹲在这不远处，一手撑着下巴一手用竹枝在蚂蚁群中横扫，若是竹枝上沾了蚂蚁就甩掉，然后再去蚂蚁群中搅弄】

【四月天日头已经有些晒了，但是趁着山风舒服的紧，忍不住打个哈欠】

燕十三

师姐~
我剑呢？

【我朝她憨憨的一笑，手里的竹枝子丢到一旁，掉头找剑的时候发现不知道被我丢哪去了】

师姐，你别告诉我师父啊

【本来师父是叫我在这练剑的，还说不练会那招白虹贯日不许我休息。可是我真的不喜欢练剑啊，我说过很多次了，可是他们为什么都不听我说呢】

【圣泉峰有两处景致最秒：一处是洞天瀑布，万仞山峰如刀劈一道飞流直下振聋发聩。另一处便是这竹林，天生天长烟海生波绿茵避日层层叠叠】

【熬油剑招式接连而起一招未尽一招又起，剑气涤荡落叶纷繁身形穿梭其中却又片叶不沾】

【我不是疏阔的性子，烦闷时就喜欢到这两处地方练剑，置身其中便会有种天地浩渺苍穹无限之感，胸怀便也不局限在方寸之间】

【有时也会想或许这便是圣泉峰主旨所在：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唯拼搏方可成就自己】

【听闻林休声音足下交错倒退，置肘而后剑峰后指向她咽喉，这剑于我还是重了】

既然知道退步了，明日起加上十斤沙袋，围着林子跑满十圈吧

【一招之后收剑挽背在身后。我故意板了脸，她虽然名义上是梅长苏的徒弟，但是梅师弟离开的时候她年纪还小，此后一直跟在我身边，如我弟子一般无二】

【我性子严谨偏生教出的弟子一个赛一个的活泼，她这般纪念念也这般，终究怪我狠不下心】

拿来吧！

【我忽然朝他一伸手】

【指尖触及瓶身略一停顿，继而抓在手里。也不知是不是真是他们师徒缘分浅，梅长苏上次来的时候，又错过了。我怕她难过便没有刻意提起这件事：】

见过陶源兄妹了？

【那一双活泼灵动的兄妹被养的极好】

去见见也好，这么多年了
记得带一壶桃花峰的桃花冰酿，他爱喝那个

【他女孩子缘好，求一壶桃花酿总是别旁人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