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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迷影] |一念之间|——原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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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赵定曜 于 2021-1-3 18:27 编辑

剧目名称:一念之间
参与人员:赵定曜  周容暄
剧中角色:陆延安  秦长生
剧目类型:原创
剧情简介:曾有唯心学说提出,看到的世界是由意识的具象化而组成的。一念生,一念灭,生死都不过在一念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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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幕 无人生还的墓穴——

与秦长生搭档是真的过瘾。不管是下墓还是生活,都仿佛磨合过千百遍的默契,就连求同存异下来的那点不同,也在十六年的生活中变成了不可或缺。

时光匆匆流过,国内形式安定下来,国家对于古董的把控也越发严格,盗墓工作只能被迫转入地下,而出土明器的买卖也受到诸多限制,类似秦岭这等大墓早就被管控起来,没手段和背景,根本没资格插手。

盗墓一行渐渐式微,但一直有一套属于内部的关系网,平时交换有无,遇到凶险的墓穴也会攒个局一起下。这会儿,秦长生正接着的电话,就是业内同行打过来的邀请。

昨晚被他折腾的厉害,今天即使睡了个懒觉仍然觉得后腰酸痛,扶着腰爬起来的时候就听到他口中说着什么“全军覆没”、“不考虑”、“风险太大”之类的话,照常扯过桌上的豆浆油条,微皱着眉头,习以为常的喝掉比正常甜一倍的豆浆,刚换好衣服,这通电话也到了尾声。

“怎么,有消息?”

看着人挂掉电话,半疑问半肯定的问了一句,拿起桌上的一串钥匙,等人一起去店里。

“一念间”,是我们这几年开起来的一家工艺品店,里面古今中外的东西都有,真真假假,倒也没指望这个赚钱,主要目的就是为出手明器更加方便而已。时间久了,随着两人在圈内名气增大,俨然成了一个情报据点,负责帮忙联络各方人员,偶尔也帮忙攒局,只是两人从来不参与。

最好的搭档,就是陆延安和秦长生,不需要第三个人。

从秦长生接到电话所透露的只言片语来看,这一次的局怕是九死一生,可越是这样的地方,那颗蠢蠢欲动的心就越是激动,眸中都闪着跃跃欲试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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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延安也不是不懂事儿的人,何况吃早饭时坐在旁边已经听了个大概,也不是非要人立刻就说。就算秦长生开车稳,也要过了人流穿行的地界才行。

靠在副驾驶的椅背上盯着不断后退的楼房和街道,动了动鼻翼,又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说来也怪,乍暖还寒的时节,不过是一次寻常的降温,尽管幅度大了些,也不至于染上风寒。虽然陆延安没有参与秦长生的晨练,但做这一行的,锻炼身体已经成了日常,怎么也不会轻易就生病。默默的瞟了正在开车的人一眼,一定是某人这几天太不知节制,才让自己着凉了。

嗯,一定是。

正在感慨着春天到了,罪魁祸首已经说起正事,于是陆延安也收起了那些杂七杂八的心思,认真聆听。刚听了个开头,面上的神情不自觉的就严肃下来。

所谓三地交界处,说的就是川贵滇三省交界的那一带,古时所谓的苗疆就是那片。林深多瘴,潮湿多邪祟,蛇虫鼠蚁更是遍地都是,若只是这样还不至于让陆延安如此正色以对,更不可能折那么多人进去,自古以来,那一片地界的原住民与中原习俗全然不同,其手段邪祟超出认知,若论注意事项就能写出一本新华字典。圈内的人几乎都会谈之色变,寻常人口中的巫蛊只是最为人熟知的一种罢了。

“他们胆子可不小。”

本来快到铺子了,眼见车子拐了个弯,奔着仁和堂去了,摸了摸鼻梁,眸中闪过一抹无奈。

被老郎中抓着望闻问切了近一个小时,免不得被叮嘱几句要节制一类的话,终于得了自由,提着一包药回到铺子,跟秦长生继续之前未完的话题。

“电话里有没有提起是什么朝代的墓?”

把药包放在大堂的桌上,先烧了壶水,晚些招待来客,然后在桌旁落座,手掌在后腰揉了揉。折了那么多人进去仍不死心,还要再组局,看来墓葬不小,也定有稀罕的玩意儿吸引着这群地老鼠。

听长生的语气,电话里说的并不详尽,近年来的消息都是这样,陆延安也习以为常,毕竟这种事情,还是当面说更加稳妥。

“也好,如果有人有兴趣,就顺势帮忙牵下线。不过长生,我对那里还是有点兴趣的,你怎么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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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往来一念间的都知道,铺子里的大靠垫是陆掌柜的一大讲究,十天有八天是靠着的,不论冬夏,差的那两天不是人不在铺子里,就是来客太多没歇下的时候。这其中缘由自不可为外人道,陆延安也确实说不出口,索性也就默认了这“讲究”的名头。毕竟,来自于爱人的周到照顾,陆延安没理由拒绝。

茶香随着水气氤氲开来,让一直不适的鼻子舒服了许多,那种想要流泪的酸痛感也消散了不少。本就不是什么大毛病,也不严重,可这感觉实在不爽,大概也是因为这个,某人昨晚才会兽性大发,闹得自己连连告饶。

泡好的第一杯茶一直是属于秦长生的,白瓷的茶盏不是什么名贵的东西,是有一次行内聚头去南方的时候带回来的,样式入了两人的眼,也就带了一套回来用。不是没有注意到秦长生路上的沉默,但十多年的朝夕相处,早就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要么就是对方什么都没说,要么就是他还没顺明白。索性就不急不缓的泡着茶,等着他的下文。果然,这回不仅是对方没说明白,秦长生也没听明白。想想也是,一个消息都带不出来的墓,能有什么确切的消息。

抬眸递了个目光过去,从陆延安的角度,正好能看到秦长生修长有力的指间旋转的印章,如同一方阴云遮蔽的空间,引人忍不住想去探寻。收回目光继续手上的事,看着青碧色的茶水在茶杯中浮沉,被人戳破心思也没有半点难堪的意思。

秦长生懂陆延安,正如陆延安懂秦长生,不需要任何遮掩。自己确实是存了多了解一些情报的心思,毕竟是折了那么多人的地方,就算陆延安和秦长生本事再高,对于那个地界还是要提起十二分的精神对待。不过汉唐两朝前后差距五百年,建筑风格差异也算明显,这个竟然都能认不清,可见此事复杂。手指在杯沿摩挲着,听人坐在身边继续,说到南边老吴都动了,眉头明显的扬起,手指也停了动作。

“连他都动了,看来这墓来头不小——要知道,他的眼界儿可不低,寻常地方入不得他的眼。”

说起这个老吴,也是行内的名人了,领头攒过几次局,都是异常凶险的大墓,每次下去少不得折损一些人,当然,回报也十分丰厚。只是这人城府极深且心狠手辣,陆延安总担心不留意就被人阴了,况且也实在没有和别人组局的习惯,故而到现在也仅仅与其保持信息往来而已。

换了个舒服的姿势靠在靠垫上,眉间微微皱起,指尖在茶盏上轻点几下,沉吟着开口。

“你说,会不会是那几个以邪术出名的王?要真是,这一局怕是和送死没什么区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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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帖际遇]: 赵定曜走在路上无故被一幅画砸到,拿去鉴定竟是名家大作,纹银+1 两 . 幸运榜 / 衰神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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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赵定曜 发表于 文兴九年三月七日 (春) 2021-1-11 11:04:29 | 显示全部楼层
近几年,行内生存越发艰辛,除了一些老门户还在传承着下地的手艺,其余的大多是因为走投无路谋个生计,要说手艺和业内禁忌,早已经抛弃得七八,就算是那些老家族里面,肯传承这门手艺的也越来越少——读书已经成了公认的出路,何况这一行注定凋零,就算是陆延安和秦长生,也没指望靠这个过一辈子。

这十几年,两人动作越来越少,仔细算来,也有近两年没有再下地,一身筋骨被养的越发惫懒,安逸消磨了许多年轻的锐气和意志,若当真遇上那些危险,还真未必应付得来。何况,是那种邪性的地界儿。

陆延安听出了秦长生语气里的犹豫,手指摩挲着杯沿,一时间也没接话。不管是那几位王里面的哪个,都是个要人命的地方,确实值得谨慎和犹豫。但陆延安的想法可能更多一些:自己和秦长生迟早是要隐退下来的,隐退后又该何去何从?两人都不是坐吃山空的性子,总要为这身本事寻个去处。

这事儿也不是一两日就能想得清楚,要和秦长生慢慢商量才是。这会儿老吴已经带着人进屋,便把这些念头放在一旁,对这墓的好奇是真的,正如秦长生所说,且打听下消息再做决定也不迟。

像老吴这种年轻时常年下地的,免不得沾了不少地下的气息,加上大小伤病,年岁大了就要比正常人更难熬些。不需多说,老吴怕是再没法下地了。可这人傲骨仍在锐气未减,这次带着的年轻人,怕也有意让自己二人照顾提携一二的意思。

按老吴的说法,那地方共下了三波人,全折在了里头。第一波是为谋生计的乌合之众,连个规矩忌讳都没有,折在里头不足为奇。让陆延安在意的是第二波和第三波,尤其最后一波下去的,不乏几个业内小有名气的同行,都一并死在了里头,连后两次带出的土都是不同的颜色,实在诡异的很。

身体下意识的往秦长生一侧偏了偏,把话语权完全交给更擅长与人沟通的秦长生,脑子里把那几位王过了一遍,因着掌握的信息太少,到底也没对上到底是哪位的地盘。

老吴到底是老了,再多的锐气也被岁月磨平了棱角。这局是不攒,可这一趟他倒也不亏,且不说陆延安和秦长生会不会走这一趟,就是他带来的那个后辈,以后就算是初步挤进了这个圈子。

送走来客,把已经寡淡的清茶全部倒掉,重新泡上一杯放在人手边,自然的侧坐在人腿上,双臂勾住秦长生的脖颈,熟稔的动作明显不是第一次做。视线对上秦长生的目光,这才轻声开口。

“老吴怕了,你也怕了?”

其实也知道这人不存在怕一说,敢和粽子叫板的人,怎么会怕?秦长生只是太过珍惜两个人相处的时光,因为珍惜,所以有所顾忌。察觉到秦长生的目光越发炙热,陆延安十分识时务的收回目光,若无其事的转移了话题。

“前些日子,考古协会的人来找过我,想要将一些业内人士纳入体制,和他们一起挖掘研究古物。”

陆延安觉得这可以是一条出路,所以并没有立刻回复,只是说考虑考虑,现在,或许是个机会。稍顿片刻,等人理解了自己的意思,才继续开口。

“但是这件事在他们内部是存在不少争议的,毕竟他们一向看不起我们这些地老鼠。想要进那个门,怕还要有投名状才行。”

这一次就是个分量足够的投名状,只是太过危险,属于拿命去搏一个安稳未来。但话说回来,哪一次下墓不是拿命去搏的呢?陆延安的选择已经足够明确,相信秦长生也听懂了,就是不知道秦长生怎么想。

毕竟,对于生死都置之度外的陆延安来说,秦长生比什么都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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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赵定曜 发表于 文兴九年三月十三日 (春) 2021-1-14 11:33:10 | 显示全部楼层
陆延安这个人吧,平时看起来冷静稳重,好似什么都难得动容的模样,只有秦长生知道,陆延安全身上下有多少碰不得的地方。比如这会儿在腰间作乱的手,就差不多把陆延安的半数力气都抽掉。

腰自然还是疼的,某个罪魁祸首竟然还敢提这茬,要不是陆延安已经打定主意转移话题,非要好好算一算这笔账不可。

说着正经事,这人的手倒也没闲着,既然拿出了正经的态度,这点不引人注目的不正经,陆延安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随他去了。

何况,摸的还挺舒服的。

其实陆延安也不是真看中所谓“体制”内的那点待遇,只是自己和秦长生终究身上背着不少案底,以后要是清算起来,两人就算金盆洗手,恐怕也不得安稳,还不如在这种挂着官方的机构里留个姓名,对于内部人员,大多人都会选择含糊带过,毕竟大家身上都不太干净,没必要为了这个搞得人人自危,也不利于招贤纳才——干这一行的本就不多,业内精英哪个不是有些傲气的,若是无端被民间组织给比下去,那才叫丢人。

陆延安的这些思量,秦长生未必都能想到,但凭着多年相处的默契和了解,也足够他毫无保留的相信陆延安,正如陆延安无论如何都不会触碰秦长生的底线一样。

不过,这些都是其次,最主要的,还是那颗在惫懒悠闲时光中,蠢蠢欲动的名为冒险刺激的心。

秦长生一贯的懒得动脑,具体谋划自然就落在了陆延安身上,陆延安也习以为常的点头应下,正琢磨着要先把两人的身体状态调整到最好,就听到秦长生在挂心着装备的事情。

这人说着交给自己,还是在帮着一起操心。一股暖流仿佛从被压住的后心传来,瞬间暖遍全身。秦长生这个人啊,虽然话多,但是鲜少有甜言蜜语,可他对陆延安的疼惜和爱,都在这一点一滴的细节里流露出来,每时每刻都让陆延安感知到,自己从来都不是一个人。

双臂环绕的姿势变为紧拥,秦长生的声音通过振动传到耳畔,带着让人安心和信服的力道。

“一个星期后出发吧,时间足够了。”

算一算要给老吴一个回信儿,还要置办装备,收集消息,安排行程,最要紧的,是把这不合时宜的感冒养好,一周时间勉强够用。

定下了出发时间,所有的事情也该按部就班的准备了。余光扫到桌子上从仁和堂拎回来的药包,眨了眨因为鼻腔酸涩而有些水意的眼睛,轻拍了下秦长生的背,不客气的发出指令。

“熬药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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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赵定曜 发表于 文兴九年三月二十二日 (春) 2021-1-18 14:18:29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幕 不该存在的佛像——

最后,陆延安还是被“身体力行现身说法”的秦长生折腾到没法下床,以至于计划出发的时间又推迟了一个星期——至于为什么是一个星期,想到这里,陆延安躺在火车软卧的床上,揉着酸痛的腰,狠狠瞪了一眼对面和老吴聊天的秦长生。

陆延安这辈子对什么都冷冷淡淡的仿佛提不起兴趣,唯独对两件事热情:秦长生和盗墓。若说一开始天平只是稍稍倾斜,如今秦长生已经彻底压过盗墓,成了生命中的最重要。所以,最重要的人就算再胡来,陆延安也只能顺着。

何尝不是被秦长生吃的死死的。

如今几人坐的这辆是去成都的火车,老吴收到两人的回信后,就主动担起了引路的职责,带着他的那个继承人小吴,四个人包了一间软卧,倒也算方便。老吴知道两人下墓的习惯,而且这次情况不明,也不强求非要让两人带着,只是时不时的找秦长生讨教些机关术数,偶尔和陆延安问些风水之事,算是给接班人找了两个免费的老师,两人心知肚明也不戳破,也不介意做个顺水人情。

一路氛围还算和谐,到了成都以后直接转车南下,到宜宾再做修整。按几人的考虑,就民风而言,四川要比贵州和云南都要热情的多,也不会防着外来人,这也是选择从四川进入那片地界儿的原因。

在宜宾市靠近边界的一个镇子里,四个人终于和之前从那地界撤出来的人会和。因为带了不少东西和设备,这些人租了个不小的院落,对外说是进林子勘探地质,倒也没引起怀疑。陆延安和秦长生一路看过去,多半都是熟面孔,都是见过的各个势力的后勤技术人员,几个生面孔都是年轻的小辈,据说是带来长见识的,因为经验不足而幸存下来,现在个个面色都不大好,显然是吓坏了。

简单寒暄了几句,这一路折腾的疲惫也上来了,陆延安秦长生和众人交代两句,回房间睡到夜色初上才彻底醒过来。吃过晚饭,这才开始认认真真的办正事。

从里面带出来的两堆土就摆在桌子上,颜色一深一浅,放在一起对比十分诡异。陆延安一边听着这些人对秦长生描述当时的场景,一边仔细观察着土,指尖捻起一点默默感受。同一时间同一地点下的铲,偏偏颜色不一样,要不是亲眼所见,实在很难相信这竟是真的。多年经验,这土里多半有东西,可到底是个什么,陆延安还判断不出来。

这些人带出来的消息十分有限,听了半晌也没什么重要的信息,倒是把那墓葬大致在的位置听明白了一两分。陆延安又仔细看了下地图,抬起头对着已经收集完信息的秦长生开口。

“我们明天进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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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赵定曜 发表于 文兴九年四月四日 (夏) 2021-1-24 15:24:08 | 显示全部楼层
与秦长生定下了第二日一早出发,剩下需要交代的事情基本都交给了秦长生,陆延安再次埋头去整理进山路线,以及查看山体走势。

下这个决定,一来是两个人基本已经准备妥当,再留下只有浪费时间,天气转暖后,密林之中只会更加危险;二来陆延安也的确不愿与这些人有过多接触,天下攘攘皆为利往,谁知道这些人能做出些什么事来。陆延安对于这里面最熟的老吴都没多少信任,更别说那些几面之缘的人了。

连日奔波下来,没有某个始作俑者的“祸害”,腰是已经恢复的差不多,可是旅途的疲累不是简单休息几个小时就能缓解的,看秦长生交代得差不多了,也就拉着人直奔房间,养精蓄锐去。

在外面,二人从来睡觉都是保持警惕,第二天早早便睁开眼,勤快的简直不像是陆延安。背起昨晚整理过的背包,一起和已经起床的老吴打了声招呼,便一头扎进了密林。

路线是昨晚陆延安亲自定下来的,虽然绕了点远路,胜在安全稳妥,一路有惊无险的到达墓葬范围外,和秦长生如商量好一般,同时停下脚步,寻高处望山寻势。

所谓地无三尺平,这一段属于横断山脉和昆仑山的交汇处,山多林密空气潮湿,蛇虫鼠蚁多不胜数,况且如今已经入春,从高处看去一片生机,陆延安与秦长生交换过眼神,都看清了对方眼底的凝重。

死地生机太盛,只怕这次凶险要比任何一次更甚。山势绵延,仿佛一条巨龙从酣睡中醒来,探出头张开大口要吞噬所有惊扰到它的蝼蚁。

陆延安抿了抿唇,压下心底的那一抹不安,既然来了便没有再退的道理,便是真有条龙在这盘卧,也要同秦长生一并,做一回屠龙之人。

“我不信他们。”

对于秦长生,陆延安向来毫无保留,一点都不避讳的说出自己的疑虑。

“就算他们说的是真的,那也只能证明他们选了一条死路。我们何必明知送死还去?我还是更相信我自己的眼睛,毕竟风水一道,古往今来都是通用的。”

在心底再将山势地形过了一遍,指着一个方向给秦长生详细解释。

“这个王也是狠,生生把潜龙围成了困龙,把生门都换到底下去了。龙头在那里,我们就从那里下墓,至少能直通墓道。”

确定了下墓的地点,陆延安话语微顿,补了一句。

“昨晚我卜了一卦,卦象是枯木逢春,遇木而生。这里到处都是树,这个卦我也不知怎么解了,且行且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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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赵定曜 发表于 文兴九年五月十三日 (夏) 2021-2-13 11:10:20 | 显示全部楼层
占卜问卦与五行风水同出伏羲八卦,陆延安自然不陌生。只是天意不可随意窥探,便是寻常下墓,陆延安都不会开卦问卜,一是求个好钢用在刀刃上,二是多积蓄些运道,以求能与秦长生白头到老。

钻研越深,越对运道之事深信不疑。

这次,着实是因为连墓主都不清楚,加之南疆邪术防不胜防,这才决定开卦一问。对于卦象,秦长生说的没错,时候到了自然就知道了。这么一说,也是先告知秦长生,危急时刻,他的脑子要转得快得多。

点了点头再不纠结此事,时间已经不早,定准下铲的点,在周围洒一圈驱虫的药粉,两个人便不再耽搁,甩开膀子开始干活。丛林茂密,幸好天气还未彻底转暖,不然怕是会有数不尽的蛇虫鼠蚁来凑个热闹。

不知什么时候起,秦长生在挖盗洞的时候开始喜欢拉着陆延安聊天,或许是这样能减轻许多压抑感,或许是聊天干起活来比较有干劲,总之,盗洞里又没有少说话的规矩,秦长生要聊,陆延安当然陪着。

对于目前仍两眼一抹黑的两人来说,挖掘的过程多少也能看出一些有关墓主的线索,比如现在秦长生所说的,越往深处,石头越大越规整,这明显不是自然形成,而是人工造了一条龙头。好大的手笔。

“你说得对,这山……好像真是人为堆出来的。我来之前翻了不少资料,建筑风格汉唐难辨,国力能够支撑这么大工程的,只有隋唐时期的南诏国。但当时居住这一带的是党项人,也就是后来西夏人的祖宗。”

陆延安一边帮秦长生把挖出的土挪到身后,一边整理思路继续给人分析。

“自古这一带便不受君主重视,蛊毒邪术更是让人避之不及,故而与中原往来甚少。党项以拓跋氏为首,据野史记载,擅驭毒虫凶兽,尤擅幻术。”

若真是党项拓拔的幻术,那之前所谓的汉唐便都做不得数,这一点认知让陆延安有种不详的预感。且拓拔氏直至唐前都没有墓葬的习惯,如今这脚下的,该是归唐后的手笔,只是不知,具体是哪个时代的。

沉吟片刻,还是将这些思量尽数说与秦长生听,不管是谁,对于那些防不胜防的幻象,总要有所防备才行。

“我估摸着,这里面埋的,不是西夏的开国皇帝就是中兴皇帝,也只有他们才有这等国力,也只有他们可能被困龙的风水局所骗。至于南诏和大理,未必会选择这里造墓。”

困龙困龙,怪不得后来西夏无端被灭,原来一早就着了别人的道。被困九幽之龙为烛九阴,只怕这下面早就成了凶穴,看着前方还在奋力挖土的秦长生,陆延安第一次有了犹豫。这一次仓促下墓,究竟是对是错?

刚要开口,就听到钢铲碰到青石板的声音,顿时精神一震,到了。

“开窗透气,走,我们顺便上去拿家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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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赵定曜 发表于 文兴九年五月二十七日 (夏) 2021-2-20 09:49:42 | 显示全部楼层
烛九阴,本名烛龙,九阴之名,源自“烛照九阴之幽隐,烛龙之称烛阴,盖以此矣”。《山海经》介绍烛龙“人面蛇身而赤,直目正乘。其瞑乃晦,其视乃明”。

一直以来,在各种批注文献之中,烛龙都是神的化身或下属,幽冥之地,本就是烛九阴掌管的国度,故而按照这一行宁可信其有的规矩,陆延安可不希望有一天真的碰上一条烛九阴——不管它是不是真的蛇,我们都惹不起。

“据说烛九阴避日惧星,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纵然满心对于这种生物都是抗拒,还是神使鬼差的接了一句。

不过,秦长生有句话说的不错,毒蛇猛兽都不足为惧,奇巧机关也有破解之法,唯独幻术,几乎行内人都不曾涉及过,正是一无所知才最难解。可如今已是箭在弦上,只能万事小心,不要着了幻术的道。

整理好装备,也没刻意遮掩入口——这地界人迹罕至,倒是没必要做这种事。重新回到地下,看到再次被石板封堵的“天窗”,陆延安难得的犹豫了一会儿,才给出判断。

“幻术虽然诡异,总还是有迹可循的。这个应该只是机关。”

对于幻术,两个人都是门外汉,手里仅有的那些资料连冰山一角都不足以窥探。但就如同机关的触发一样,因果相系,不管是视觉味觉或是听觉,总有成因。如今两人并没有踏入墓葬,也没有做任何多余的事情,没有因,自然不可能出现什么幻术来这个非常规的入口来做阻拦。

不过,既然机关是活的,证明里面的空气一定是流通的,倒是省去了再换气的麻烦。

不出所料,话音刚落就听到了机括转动的声音,秦长生也半挡在自己身前,这种戒备的姿态,出自本能一般的理所当然,给这冰冷幽暗的地底凭白增添了几分温暖。

从背包中抽出侧袋中的瑞士军刀,支起手电筒照向洞内,随着秦长生一同打起精神,准备随时应对接踵而来的任何变故。然而,除了那一尊诡异的佛像,什么都没有。与秦长生交换过眼神,点头示意。

“走。进去。”

经过陆延安的计算,盗洞的方位开在墓道的一侧,也就是说,这尊佛像雕刻在墓道对面的墙上。说是佛像,却又并非那种慈眉善目或是怒目金刚,佛目无珠,表情似笑非笑,看久了似乎要将人的精神灵魂都吸进去,又似乎在嘲弄不自量力的不速之客。佛像的双手结成一个从未见过的印诀,待走近些细看,原是佛像双手各有六指,十二手指交错,复杂程度恨不能编出个中国结来。

手电筒的光横扫过去,每隔一段距离便雕了一个佛像,每个佛像都散发着诡异的气息,每个雕像的手势都各不相同。陆延安默默将这些记在心里,暗自琢磨着这些邪佛的用途。

古往今来,墓道上的雕刻基本都是墓主生平,或神话传说,纵然乾隆开了雕刻佛像的先例,雕刻的也是姿态飘然,双目含情的菩萨。这般看着就让人不适的雕像,实在不符常理。事出反常必有妖,这地方的危险可不止是——

陆延安忽然偏过头仔细听了下,除了秦长生的呼吸,还有一道缓慢却粗重的喘息声从不远处的黑暗中传来,登时心叫不好,再来不及仔细查看什么邪佛,快速走到秦长生身边低声快速开口。

“找机关,开门!有东西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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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赵定曜 发表于 文兴九年六月七日 (夏) 2021-2-25 09:58:56 | 显示全部楼层
诡异佛像带来的压抑感被黑暗中的未知生物驱散了大半,已经再来不及去注意佛像如何,可偏偏、开门的机关就存在于佛像上。陆延安和秦长生的夜视能力都不错,可是尾随而来的这个家伙不知因为体型太大还是本身就有吸收光的能力,在荧光石微弱的光芒下也没有露出半点轮廓,随后,就再没有荧光石的光照过来了,不知是被挡住了,还是被这个东西吞下了肚。

秦长生的交代落在耳畔,侧头与人交换过眼神,碰上的是胸有成竹的目光。没有任何慌乱,证明秦长生已经知道了机关所在。安心的朝他一点头,两人默契的关掉手电,黑暗虽然不良于视,到底方便隐藏行迹,随后,就感觉到一直在身边的人轻身离开的声音。

靠近的这东西太大,手中的瑞士军刀虽然锋利,但到底长度不足,造成的伤害有限。为了避免可能遭遇的冲突,陆延安只能反手从背包的一侧掏出折叠的工兵铲,静气凝神的与那个黑暗中的生物对峙起来。

扑面而来的腥臭气息让陆延安的掌心渗出了一层汗,甚至能够清楚的听到面巾下面自己变得稍微粗重的喘息和微乱的心跳。紧了紧手里的工兵铲,正在暗自担心秦长生那边的情况,就听到了机括的转动声,墓室的大门在身后缓缓开启。

可是,陆延安没动,那个黑暗中的大家伙也没有擅动。秦长生还没过来,陆延安怎么可能一个人进去。下墓最忌两人分开,尤其如今情况不明,陆延安不允许发生任何意外。

长生过来的第一句话就应了陆延安的想法,双目紧盯着那靠近的东西,汗湿的掌心仍旧稳稳的握着工兵铲,口中低声快速的回应了一句。

“你先进!”

不是谦让的时候,秦长生精通机关,在前面探路再合适不过。虽说唐时的文化注定了当时人们的阔达胸襟,不屑于玩什么阴谋诡计,但如今他们探的并不算个纯正的唐朝人,会不会有恶毒的心思谁也无法预料,就单说墓道两边雕刻的邪佛,就已经超出了两人的常识。

机关打开的门已经开始慢慢合拢,没有时间再耽搁,陆延安紧随秦长生跨入墓室,手电的光再次扫过,视线所及,还是无法判断刚才对峙的到底是个什么东西,究竟能不能……

陆延安正想着,就听到机括声突然停止,随后就在石门边缘看到了一串火光,那是鳞甲和厚重的石门摩擦的结果。

……跟进来。

“快跑!它进来了!”

或许应该庆幸它的体型太过笨重所以跑不快,也应该感谢那扇机关门给了两人一点喘息的时间,至少在那东西完全钻进门之前,两个人已经与那庞然大物拉开了一段距离。这座墓大的离奇,似乎整个山体都被掏空,秦长生拉着陆延安一路逃命,那东西在后面紧追不舍,几乎所有的弯路岔路都走过,也没能甩掉那家伙,而一路上也诡异的没有任何阻拦。没有机关,没有墓门,甚至连陪葬品都没有,直到一间类似于主厅的巨大墓室中,才惊觉已经没了前路。

墓室空旷,除了正中的一尊邪佛之外,再无它物。本以为就此到了绝处,正准备与那不识好歹的斗上一斗,却发现那东西在墓室外头就止了步,暴躁的粗喘着,却一步都不肯踏进来。

这地方不对劲儿。可是此时,被追的粗喘不止的陆延安也顾不上其他,靠着秦长生坐在一起,先缓一缓因为快速奔跑而流失的体力。

手电筒大致照过这个墓室,四面雕的依旧是之前在墓道里看到的那种邪佛,墙壁上似乎还有油灯,不知道还能不能点燃,整个空间只有中间那座纯黑色的雕像如此突兀,似乎……它才是这里的守卫者,也是主宰者。

“长生,我有种感觉……这里才是真正的入口。”

陆延安熟知各个朝代的地宫结构,就连秦前的都略知一二,别说是一个唐朝时期的。可是这个墓,到处都透着不同寻常,困龙的风水,还有不存在殉葬坑的墓道,空旷安全的墓室,看不出年代的邪佛……这些都超出了陆延安的认知,一时间陆延安对于这里埋的究竟是谁产生了动摇。

喘息渐渐平复,淡淡的香气在空气中弥漫开来,陆延安若有所感,偏头看了看身边这根软肋,心底有种莫名的情绪流过,快得陆延安根本没捉住。从背包里翻出了巧克力和牛肉干递过去,声音依旧压得很低。

“吃点,里面还不一定会出什么事儿,先补充下体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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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赵定曜 发表于 文兴九年七月三日 (秋) 2021-3-10 11:28:12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幕  再次出现的墓道——

如果这不是在漆黑的地下,一座似是而非的佛像,一个空旷的大厅,两个靠在一起吃东西补充能量的人,这应该是深山荒庙里歇脚的旅客,或许还该带着一点庆幸和感叹,去赞叹一下异邦文化的玄奇。

可是没有如果。

一整面看不出机关裂缝的墙壁,一只守在门口不肯进入的庞然大物,一座立在正中间不像佛的佛像,一股若有若无却充斥在整个空间里面的香气,这些东西组合在一起,不管怎么想,都足够诡异。

五脏庙已经慰劳得差不多,陆延安也站起身来,和秦长生一起开始探索这间不像墓室的墓室中的玄机。陆延安一边思考着这个佛像的出处来历,踩在不知是否因为年岁久远而凹凸不平的地面上,仔细打量着这尊邪佛。

古往今来,异邦文明有信仰并不足为奇,有的人信仰眼睛,有的人信仰蝴蝶,甚至信仰猪牛大象的都有,这么一比,这个邪佛倒也不算稀奇,好歹是个人模样。而且巫术蛊术多邪性,这玩意儿看起来邪也没什么不对。

只是这个地方,怎么看都更像是个佛堂,怎么着,这位王觉得自己是邪佛在世,给自己塑个金……黑身?

脑海中似乎有什么东西闪过,快得陆延安还没等抓住就消失不见。正巧这个时候,秦长生开口,陆延安便再顾不上那些凌乱的思绪,静下心听他分析。

秦长生说的没错,这佛虽然有眼睛,但是这绿色的眼珠更像是本就长在里面的,越看越令人不寒而栗。而越是不合常理的地方,越可能有玄机。

“长生,你说机关……”

话音没落,就见秦长生突然把手指插进了那一对绿色眼睛中。

……会不会在这儿。

机关就在这儿。可他这冲动不考虑的性子,到底什么时候能改啊?内心吐槽了一句,却没耽误自己抽出匕首,立刻守在秦长生身边,防备随时可能出现的危险。

什么都没有发生,只有——佛的心脏处开了一扇小门,里面摆着一个类似烛台的东西。这个烛台的材质与黑佛不同,光落在上面并没有被吸收,反而反射得门内亮堂堂——最后还是被黑佛吸收掉。烛台中间还有烛心和残留的灯油,散发着之前一直都在的那股香气。

陆延安觉得,寻找出路的关键就在这里了。

“长生……”

到底还是心有顾忌,且不说这明晃晃是要两人点燃油灯的阳谋,就是这越发浓郁的香气,都在告诉陆延安这里不对劲儿。可是外面那东西还在,与其硬拼绝对不是个明智选择,那么——

“除了点它,我们还有其他选择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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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赵定曜 发表于 文兴九年七月二十三日 (秋) 2021-3-20 09:00:57 | 显示全部楼层
这次的事确实邪性。这么多年挑挑拣拣下过的墓不算少,从商周魏晋到唐宋元明,什么稀奇古怪的事儿没见过,可偏偏还真没见过眼前的这一幕。随着烛芯被点亮,整个佛像都仿佛被点燃,本是半阖的眼皮再次睁开,嘴角的弧度越发明显,一对猫眼一般的绿色眼珠,无端的给人一种邪异的压力。

佛像仿佛着了火,可光却没有透出来半分,香气随着佛像的燃烧越发浓郁,周围的佛像也呼应着中间的这位,轮廓逐渐清晰,似乎也跟着烧了起来。

这异族的邪术,就连陆延安和秦长生这样是老手,也没能看出个所以然来。眼下所见固然匪夷所思,陆延安的心却放下了大半——若始终是一成不变的佛像和黑暗,或许陆延安还要疑心是不是碰见了鬼打墙,而现在有了变数,至少,就有了一份生机。

这心还没落稳,又被秦长生一句话吊了起来。在地下,秦长生从不会无的放矢,尽管还不明他这一句从何而来,多年的默契和直觉,已经率先绷紧了神经,警惕的看向四周。

香气越发浓郁,令人沉醉的气息一股脑的涌入鼻腔,无端的让人懈怠,似乎想要把人领入一场化蝶的美梦。

咬住舌尖让自己清醒一些,几乎是同时与秦长生掩住口鼻屏住呼吸,目光交汇时,交换的是同样的信息:小心有异!

这异象来得比预料中还要猝不及防。那非男非女,不知身份不知人数的声音响起的一瞬,仿佛四周的佛像都复活,带着诡异的笑容看着我们,说不定什么时候就破墙而出。

全身的汗毛都不自觉立了起来,冷汗更是直接湿透了后背。目光扫过,在燃烧邪佛的正后方,正有一道门在缓缓打开,诱惑着我们迈向黑暗的深渊。

趋利避害终究是生物本能,胸口的摸金符已经滚烫到无法忍耐,无声的警示着此地的危险,尽管前途未知,陆延安也只能孤注一掷,拉着秦长生一头扎进通道的黑暗中。

不知道是不是幻觉,进入通道的一刹那,陆延安仿佛听到了一声笑。应声回头,只见本应该背对着通道的佛像,不知道什么时候转过头来,诡异的笑容正对着陆延安,然后,所有的火光突然熄灭。

佛像心口灯芯的火,灭了。

这不是好征兆。黑暗中什么事情都可能发生,不管是机关还是那些佛像,都要提防。身后的石门随着火光的熄灭缓缓闭合,隐约中,似乎有什么东西跟过来了,可是回身一照,却是什么都没有。

机关归位,两人再无退路,摆在面前的选项只剩下继续前行。自从下地以来,似乎两人一直被墓主玩弄在股掌之间,如何走如何选全不由自己,这种被操控的感觉让陆延安的心底十分不安,本能的攥紧了秦长生的手,企图寻找一丝安稳。

“长生……”

没走多远,就看到路上零碎的尸骨,看起来已经死了很多年,连衣服都已经彻底风化,只剩下白森森的骨架。再次看到这种可谓亲切的场景,陆延安的心情却是五味杂陈。一方面,在墓中尸骨是最平常不过的,另一方面,陆延安还在刚才那个回声的阴影中没有彻底走出来。

这次,回声没有再出现,可是一道清晰的脚步声,就落在两人身后不远处。在连呼吸都压抑的黑暗中,这一道声音如此清晰,仿佛就响在耳畔。

“什么东西!”

本能的转身护在秦长生身前,手电筒的光猛然投射过去,利刃也已掌握在手。可是来路上一片空荡,什么都没有。陆延安仅愣了一瞬,就调转手电筒的光,射在了一侧的墙壁上——那上面,正有一道人影,正在挣扎着钻出墙壁,欲朝两人扑来!
[发帖际遇]: 赵定曜在丰乐楼一掷千金,得到行首青睐,春宵一夜,纹银+2 两 . 幸运榜 / 衰神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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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来的是西南地界,两人备的东西不少,足以应付曾经在西南地下碰到过的东西和物件儿,本来想着会有变数,倒是不成想,还真派上了用场。

插着匕首的墙壁在眼前慢慢消失,之前面对黑暗和诡异场景的不安反而慢慢平复下来。纵然党项一族的墓葬风格邪异奇诡,到底是逃不出这些东西的——一辈子都未曾走出过大山的民族,总不可能养出东南沿海才有的玩意儿才对。

心底对那插着匕首的墙壁如何缓缓消失的还有疑虑,但在地下,视线多半误人,陆延安可不会觉得那墙壁是真的消失了,只是可能被这种连光都能吞噬的黑暗挡住了而已。

自古华山一条路,尽管周身尽是噬人的黑暗,但只要秦长生还在身边,就是炼狱也不足为惧。自然,对于那一声“走”,也没有任何异议。

手电筒再次在通道中亮起,陆延安前行的过程中依然不忘侧耳倾听,黑暗中视力受限,只能将其余感官放大,以求个时刻警惕,免得一不小心着了什么道。

“长生……”

这墓道,长得有些不寻常,而空气中也莫名的带了一些湿意。陆延安心底莫名的起了些烦躁,于是拉着秦长生说起一些无法考究的传说。

“你记不记得我们曾一起看过的那本书?风水机关出自中原,而奇诡邪异多出自番邦——”

当时两人还讨论过这个话题,中原自有中原的气度
,纵然是死后防止后代宵小扰人清净,多半也是用些水银流沙火油之物,而这些年下墓的经验也证实确是如此。反而番邦为王,总会在墓穴里加些奇奇怪怪的东西,之前两人遇到的墙中人只是其中较常见的东西之一。

这会儿,陆延安想说的明显并不是这个方面。

“我就在想,古时东南沿海是最早被纳入版图的,按说早已被中原同化,那么我们那次去海底墓见过的海猴子和禁婆,到底是哪儿来的?”

空气中的湿气更重,陆延安的预感也越发不好,脚下仿佛也被什么阻了一下——

“会不会……”

话还没说完,就明显感觉到脚腕被什么缠住了,那种想什么就来什么的预感越发强烈,低头看了看脚腕上如同有生命一般缠上来的黑色头发,手电的光顺着来源溯源而去,待看清到底是什么东西,心里到底“咯噔”一声。

……也来自这里。

这回,不用问了,这个叫禁婆的东西已经给出了答案。

陆延安虽然跑的不快,反应速度却不差,反手从背包里抽出瑞士军刀,快速切断缠在脚腕上的头发,拉着秦长生后退。

还好,纵然西南密林多雨,如今并非汛期,这东西估摸也不会太多。心底飞快的计算了一下被波及的可能性,同时把背包里的汽油翻出来照着禁婆的方向摔了出去。玻璃瓶装的汽油随着瓶子的碎裂迸溅开来,与陆延安配合默契的秦长生已经掏出了打火机,压着自己的那个“火”字,将眼前化作了一片火海。

拉着秦长生,也不去看火烧后究竟是一片虚无还是灰烬,转头继续往深处走。身后的火光不多时就已经重新融入黑暗,还不如之前那个移动的照明设备靠谱。

“长生,我总觉得哪里不太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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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赵定曜 发表于 文兴九年九月十八日 (秋) 2021-4-16 17:33:40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赵定曜 于 2021-4-16 17:37 编辑

风水风水,藏风蓄水自然是上好墓穴的标配,可就算异族人学了个不伦不类,也断断没有把自己的安寝之地泡在水里的道理。而最让陆延安想不通的是,刚刚一路走来,散落的骸骨并没有被水侵蚀的痕迹——白骨长期处在湿度大的环境里,和处在干燥环境里是不一样的,这一点算是基础能力,陆延安不至于分辨不出来。

心里的怪异感越发强烈,可当下还有许多未知的危险,容不得自己仔细思考。似乎感受到了陆延安的焦虑,秦长生一路也没守着地下要少说话的规矩,一如既往的胡说八道,深究不得,却也让陆延安一颗焦灼的心慢慢安定了下来。

这欲噬人的黑暗被禁婆燃烧的火光驱散些许,将前方大门的模样投射到两人眼底。古怪的纹饰,不是前面所看过的邪佛,也不是唐宋时期的纹饰,反而更像是一种符号,或者说是一种标志,至少,陆延安和秦长生都不曾见过。

周身的湿意仿佛随着禁婆的消失悄然褪去,不过陆延安也无暇去注意到这些,此时因为秦长生骤然停驻的脚步和狠狠往后一带的动作,险些撞到人身上。稳住身形,顺着秦长生的目光向前一看,合着他那一字一顿的声音,倒吸了一口凉气。

的确可以算作是老友,萧公子是曾经两人在长白山遇到过的一只成了精的粽子,据说是被转世的故人唤醒,后来又听说他与对方终成眷属,销声匿迹。他不该出现在这里。脑海里似乎有个念头自心底闪过,陆延安猛地回头看向身后——果然,进来的那道门已经消失在黑暗中,或者说,可能从来就没有这样一扇门。

可是之前的玉精呢?禁婆呢?插入墙壁的匕首,燃烧的气味……气味?刚刚根本就没有任何东西燃烧的味道!

脑海中的思绪已经乱成一团,一面怀疑着眼前这位老友的真实性,一面又半信半疑着防备这位千年老粽违反常理对两人动手。明显,秦长生也是这个想法,通过视线递过来的信息十分明确:稍安勿躁,且试他一试。

两人对峙的时间,陆延安已经悄悄从包里抓出了一把掺着朱砂的糯米,到底也没跟这位萧公子交过手,只盼着这人莫与自己二人为难,真打起来只怕两边都讨不到好。对峙中的秦长生看起来气定神闲,实际上,汗湿的掌心早就暴露了他的心思。用力回握住秦长生的手,尽管陆延安也已经汗湿了掌心,但还是用自己的态度给予秦长生精神上的支持——我会一直在你身边。

似乎真的应了两人的心思,那袭白衣渐渐隐没与黑暗中,仿佛从未出现过。或者,根本就没有出现过?

随着秦长生接近记忆中出现的大门的位置,一个念头在陆延安的脑海中渐渐清晰:

“我也觉得不对,自从看见那个黑色的邪佛之后,一直都不对。就算是这些鬼东西的源头都在这里,也不至于这么巧,遇见的都是我们认得的,我们怕是着了幻术了。”

这个也不难判断,毕竟黑佛燃烧的香气太过浓郁,摆明了是有猫腻的。现在陆延安更疑虑的是——眼前这道门,到底是真是假?

是真是假已经不重要了,紧闭的大门在秦长生的机关造诣下毫无悬念的被打开,在手电筒的照射下,眼前的东西,彻底晃化了两人的眼。大堆的黄金珠宝和珍稀玉器,还有一些叫不出名字的法器,杂乱的摆在地上,似乎等着两人来取。试探过几次,确定这些是真实存在的以后,两人便忙着一起挑拣起来。

陆延安和秦长生虽然下墓并非是为着财来,可是也断没有视黄金如粪土的高洁情操,以二人的眼力,自然是捡着贵重轻巧的东西带了几件,将背包里空余的位置塞了个七八,这才起身准备找路。

出口并不难找,就在入口的另一侧。在秦长生找机关开门的时间,陆延安莫名就想起了当年在秦岭的那次遭遇,因为秦长生踢动了一个陶罐而险些留在地下,也因着那次,两人彻底确定了关系……

思绪还在跑马,大门的机关已经被秦长生破解,在眼前缓缓打开。陆延安却在看清眼前的墓道后,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全身的汗毛都立了起来——这不就是当年逃离那双大眼睛时候的那条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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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赵定曜 发表于 文兴九年九月二十八日 (秋) 2021-4-21 14:24:54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四幕  念由心生的含义——

人有的时候真的是很奇怪的生物。当面临危机应该思考的时候,大脑反而会一片空白,而如果一遍遍告诉自己不要乱想的时候,通常都会想出一些不好的东西。比如现在。

刚想着动了这些东西会不会再现秦岭的遭遇,结果就真的再次看到了秦岭。可是身后那些金光四溢富可敌国的宝贝又在清楚的提醒两人,这里仍然是西南地下那个诡异的墓穴。

或者,不应该称之为墓穴,正如秦长生所说,这里更像一个祭祀场所,形色各异的邪佛,过于简单开启的墓门,空旷到只有一座黑佛不见棺椁的“墓室”,以及珍宝如山的“陪葬室”,颠覆墓葬格局的“墓室”分布……所有的一切都在证明,这里绝不是一个墓穴,而是一个通过幻术而完成什么仪式的祭祀场。

而陆延安和秦长生,无意间把自己当成了祭品,送上了绝路。

身体被秦长生拉扯着往前跑,听到他一边跑还不忘呸上几句,明知道不合时宜,还是忍不住低笑了几声。

不该这么想,怎么会是绝路,和秦长生风风雨雨这么多年,遇到的险境数不胜数,还不是一起闯过来了——区区一个大眼睛而已,当年没能奈何二人,十年过去,别说是幻想出来的,就算是真的过来了,也未必能胜过两人去。

想归想,脚下步子可慢不得。明知道是假的,可到底这东西无形无质,除了逃也没别的应对办法。这双大眼睛的出现,反而让陆延安因为那堆珍宝而放松片刻的心弦再次绷紧。幻术还在,这偌大的山底虚虚实实,当真片刻放松不得。

如今明知道那双眼睛是被自己“想”出来的,可随着那东西逐渐靠近,那种深入骨髓的冷意也随之而来,陆延安跟随着秦长生照着当年的路线跑向来路,身体和思维都仿佛坠入梦魇,明知这一切可能都是假的,可就是醒不过来。

对,是假的。不知道是自己的这种想法起了作用,还是秦长生跑的够快,两个人的身体状态也比当年好上许多,总之,绿色的大眼睛渐渐隐没在了黑暗中,待陆延安再回头一看,哪里还有什么墓道什么转角,两个人明明跑的就是一条直线!

秦长生也终于停住了脚步,这个时候陆延安才注意到,两个人所站的位置似乎是一个浮空的圆台,那种浓稠到能吞噬一切的黑暗已经沉入周边的深渊,淡淡的星光自上方洒落到两人身上,温和如水,如坠梦中,莫名的让人精神放松。

突然,就好想亲吻秦长生。

奔逃的气息还没有喘匀,来路已经彻底消失,幻术的威胁还存在,可陆延安此时什么都不想思考,压着秦长生的尾音把人狠狠吻住,什么星图什么祭台,都不如秦长生的气息更令人沉迷。

陆延安这辈子对什么都仿佛冷冷淡淡提不起兴趣,唯独对秦长生和盗墓两件事热情。此刻秦长生已经彻底占满了思绪,连盗墓都分不去一星半点的地儿。

“难得能在地下看到这么漂亮的地方,别想那些,嗯?”

这个要求有些任性得不像陆延安,毕竟这里并不是可以完全放松的地方。可是再一次逃离大眼睛的陆延安脑海里有太多汹涌的情绪无法言说,急需秦长生知道。

不等秦长生回复,陆延安就再次吻住秦长生,是恨不得把人融入骨血的力道。在两人全身心投入的较量中,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靠在了石壁上。到底意识里还存着一丝“不是放肆的时间地点”,在指尖触碰到石壁上那些驳杂的刻痕时,终于停止了这一场不合时宜的情迷。

“长生,石壁上……有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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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赵定曜 发表于 文兴九年十月十六日 (冬) 2021-4-30 17:53:32 | 显示全部楼层
陆延安自问并不是一个冲动的人,这个圆台也并不是一个值得放肆的地点。可是那种从心底蔓延出来的心悸,仿佛马上要失去最重要的东西的预感,让陆延安迫不及待的想要寻找一份安稳的慰藉,而秦长生,就是陆延安此生唯一的慰藉。

一颗不安慌乱的心,就在激烈的亲吻中缓缓安定下来。

不管什么时候,面对陆延安的秦长生都是霸道而火热的。但是这一次,与秦长生几乎已经默契到灵魂里陆延安生生从这几乎窒息的吻中品出一些惊慌和害怕来,与亲吻秦长生之前陆延安的心情如此相似。

对着秦长生那正经严肃的面容愣了一瞬,抬手一巴掌就拍在了他的额头上。

“这是什么地方,少给我胡说八道!”

医院不言病,墓中不言死,这混账虽然说的是“不会死”,到底还是犯了忌讳,这倒不是要紧的,左右这里并不算正经的墓,要紧的是陆延安从秦长生的话语中,听出了他没出口的意思:他刚刚,确确实实是想过会死的,在这个想什么来什么的地方。

“咱俩可约定过白头到老的,你要狠心丢下我不成?”

秦长生似乎还没有完全从方才的阴影中走出来,即使是看石壁上的刻字,也紧紧的搂着陆延安的腰。陆延安也没反对,嗯,放开就是想丢下自己,陆延安这个时候理所当然理直气壮的不讲理。

大巫师以三千牲祭,但不知求的是什么。但古人所求无非就那么几样,或神明降临,或长生不死,或死而复生。这一片没了便没了,倒是让两人明白了这是个什么地方——与两人之前猜测一致,这是个祭坛,而且是异族巫师进行大型祭祀的地方,这也难怪堆了一座山出来,祭祀的怕不是什么正经的。

摩罗石,遇火则燃,化欲求为幻,无求则无幻。这不就是真实版的心想事成么?就是不知道这个摩罗石能不能带出去,不然天天想着发财……

丑时三刻星位转动,门出。哪一天的丑时三刻?还是说,要在丑时三刻的时候做什么,才会让什么东西出现,才会看到离开的门?看得出来,那个“智安”已经在很努力的刻画了,但是十天的不吃不喝,早就让这个僧人油尽灯枯,能刻出这些字怕已经是极限,就算真的找到了门,他还有力气出去吗?

抿了抿唇,心底对于这位“以我身入地狱”的高僧充满了感激,可是对于智安的结局并不抱乐观态度。

“总不可能活到现在就是了……我们还是先找出去的路吧。”

手表因为磁场的原因已经走停,现在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时间,陆延安抬头看了看头顶变幻的星图,这片陌生的星空明显不是真实存在的,两人还在地底。那么这种会发光还会移动的东西到底是什么就有待深究了——又是什么邪术养出来的东西?

丑时三刻星位转动,现……现什么呢?陆延安仰头看着,觉得脖子有些僵,索性这个时候也没别的想法,就拉着秦长生坐下,靠着他继续看。

“你说,这上面发光的是什么东西?”

不知为何,就想起了秦长生刚刚的问题,那三千牲祭,三千条性命,都哪里去了?会不会……化作了这片星图?

就这么胡思乱想着,似乎时辰刚好到了丑时,那片星图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流动起来。不错,就是流动。渐渐的,星图渐渐组成的图案让陆延安惊得一下子就站了起来。

“竟然……竟然是这个东西!”

如幕布一般的洞顶,此时所有的光源渐渐组成了一个图案——巫祖,烛九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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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赵定曜 发表于 文兴九年十一月十八日 (冬) 2021-5-16 20:25:51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五幕 你他妈到底想出了个什么

山海经里曾有记载,烛龙“其瞑乃晦,其视乃明。不食,不寝,不息,风雨是谒。”睁眼为日,闭眼为夜的烛龙是否真的存在尚且不知,这次出发前,陆延安倒是在一本古籍中读过关于巫蛊之地作为图腾的烛龙的信息。

同样是人面蛇身,据记载,在隋末唐初,天下初定时,这种生物确实是被异族造出来过。不错,就是造。至于过程如何残忍尚且不提,单说这蛇受人供奉日久,竟渐生灵性,以致后世相信只要供奉祭品,便可求之所得。又因烛九阴又被称为“幽冥之主”,可沟通阴阳,故而历来所求都与生死有关。

求的是什么,陆延安并不在意,成功与否也不在陆延安的考虑范围,被秦长生拉着一路狂奔进入那扇出现的门的时候,陆延安脑海里想的是:那条烛九阴会不会还活着?

故而,当那股腐旧阴寒的气息从门内传出时,陆延安有了片刻犹豫,脚步自然就慢了一拍。

腐旧阴寒这种气息,在地下十分寻常,只要是年久的墓穴都会带着这种味道。但是莫名的,陆延安觉得这次的气味里,带了些新鲜的血腥味。

血腥味?其他人并不是从邪佛的位置下的,而且一路行来两人并没有看到新鲜的尸骨——那么,会不会是被那条“烛九阴”给吞了?而这种血气,会不会唤醒那只沉眠的巨型冷血动物,进行捕食?……

凌乱的思绪被秦长生落地的一个趔趄打断,同时脚下的触感也清晰的传达到了脑海中。这种绵软又冰冷的触感,确确实实的属于某种……冷血动物。而两人前行还没几步,便明显的察觉到脚下的“路”在蠕动,速度明显快于两个人行走的速度。

这是个活物!

“长生,你说……”

从身后的背包侧袋里抽出精钢的工兵铲,顺手递给秦长生一把,心里还在计算着这条巨蟒可能的长度,嘴上也没停。

“我们是挂在它身上安全,还是离开它的背更安全?”

其实这话问的有点多余,陆延安话音刚落,就把工兵铲狠狠的插进这巨型生物的鳞片下卡死,同时紧紧搂住秦长生免得两人掉落。大家伙吃痛,前行的速度明显快了不少,陆延安和秦长生只能手忙脚乱的去躲四周尖锐的石块。

这个时候,擅长思考的陆延安已经分辨不出这个大型颠簸列车究竟是被自己想出来的还是本来就存在的了……这里虚虚实实,真真假假,一向善于分析的陆延安也不想再分析了,只想快些离开这个地方。

“看来,我们要来一次短途旅行了……就是不知道它会带我们去哪儿?”

总不会是……

念头刚起,就感觉到“列车”向下疾驰而去。

去地底吧?陆延安这会儿很想给自己一嘴巴,心想事成也不是这么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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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赵定曜 发表于 文兴十年正月十八日 (春) 2021-6-15 17:31:44 | 显示全部楼层
脚下的巨型生物带着两人在地底穿梭,虽然也算身处险境,陆延安却并不十分惊慌。不管这个大家伙是不是烛九阴,总归是条蛇。只要是蛇,那就有应对的办法。

只是,这前行的路着实颠簸,陆延安一时被这不知去处的旅程给颠了个大脑空白,眼前和脑海里划过的却只有插在侧袋没有来得及关闭的手电筒在岩壁上投下的道道光影,根本来不及去考虑这条蛇究竟要穿梭去哪里。

直到,耳畔传来秦长生气急败坏的一声爆喝,如醍醐灌顶,神游太虚的理智似乎因着这一声正式归位,回神后,一时竟有些不知如何去面对秦长生。两人也不是没有过吵架拌嘴的时候,可在地下,这般还是头一次。

是应该感谢他这一次的口不择言,到底是自己魔障了,从那座摩罗石雕刻的邪佛开始,正如智安和尚所言,一切危机皆出于意念,明知如此,还因着一时执念拉着秦长生一头栽进了这要命的危机中,难不成,还真想一起交代在这里不成?

既然已经意识到不对,理该由自己来补救。至于秦长生带着歉意去摩挲手背的动作,暂时没心思理会,有什么账,等出去了再算。

这东西游动的速度很快,而且明显并不是慌不择路的姿态,从洞穴的宽度能看出是经常游走的。而不论这东西体型如何,受了伤的第一反应,定是到潜意识中认为的宽敞安全处,再进行处理。不知道是陆延安的判断正确,还是意念又起了作用,总之,身下起伏的频率渐渐放缓,直到彻底停住不动。

这个姿态……是蛰伏吗?可是……

思绪就此中断,和秦长生交握的手指已经麻木,并没有及时把被拉扯的感觉传送到大脑,以致唇上贴来柔软火热,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秦长生的吻来得凶猛,可唇舌却热烈柔软,先机被占则节节退败,只能与人紧贴,任由狂烈的吻将氧气抽离,大脑也一片空白,连刚刚的可是都没了后续。

一吻结束,与秦长生四目相对时,明显看到他欲说还休的模样,只是被剥离氧气的大脑还没有恢复运转,本能的张口想问,却见他一扭头,又去看周围去了。莫名的,就懂了他那没开口的话,一时间好笑又好气,找他算账的心思反而就那么淡去,也跟着偏过头,去观察所处环境。

手电筒在侧袋里面塞得结实,暂时身上那种快要散架的酸痛还没散去,也或许是刚刚抓着工兵铲太过用力,这会儿胳膊也抬不起来,只能借着侧袋里漏出的手电筒的光去看。幸好这双眼睛已经熟悉了黑暗,一点光就足够将这个空间了解个大概。只是门上那些纹路,还是有些看不清,与进门时候的那些邪佛给人的感觉完全不同,仅仅粗略看过两眼,也足够让人平静。

看着那些纹路,陆延安心底一动。莫非……

正要带着秦长生走过去细看,却感觉到一阵腥风扑面,诡异的有些熟悉,因为这一系列的变动,大脑还没有跟上这个思路,只是本能的定在了原地,不肯再往前一步。

秦长生没有和这东西对峙,所以不清楚来的东西是什么,可陆延安清楚的很,那头为两人一路提供免费照明的东西,怎么会在这里?难道这里是……出口?

正想着,秦长生幽幽的声音就在耳畔响起,带着一股明显的酸意,听起来倒像是在床上某些时候的语气。因着这种联想,陆延安抿了抿唇,压抑着心底翻涌的委屈和羞意,拉着秦长生往旁边退了两步。

“亏它追了我们那么久,你都没认出来?”

这话多少带了些责怪的语气,可转念又有些懊悔,不管是秦长生之前的爆喝还是刚刚的叹气,只不过是一时乱了分寸,陆延安自来是最了解秦长生的,怎么舍得用这种语气对他。于是刻意顿了顿,再一眼扫过门上的那些浮雕,让自己心平气和的开口。

“看这长虫的反应,这俩东西该是对头。先站远点儿,最好是它们打起来,我们好趁机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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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赵定曜 发表于 文兴十年三月十一日 (春) 2021-7-12 11:44:35 | 显示全部楼层
此时的嗅觉已经被太过浓郁的腥臭剥夺,耳畔也充斥着粗重的喘息,那条有腿的祖宗似乎对于两人一条的不请自来很是愤怒,即使石门狭窄,也要冲过来把侵犯它领地的东西撕碎。

坚硬的铠甲在石门上磨出些火星来,借着明灭的光亮,陆延安看到秦长生回过头,断断续续的口型,在这五感被屏蔽大半的空间里并不能够被分辨,陆延安只能微皱起眉头,眼看着秦长生再转回头去。

——他说什么,我们?

来不及细想,也来不及多问,大家伙的身体已经有一半都挤了过来。生死一线之际,人思想的矛盾性也展露无疑,之前一直在抗拒的某些念头,换一个情景又变得十分珍贵。比如面对着两个庞然大物,陆延安的心思竟然是“希望心想事成的效果还在,让它们可以像自己想的那样打起来”。

或许真的是心想事成的作用,也或许是两个大东西都视对方为最大威胁,总之,整个空间的气氛一下子凝滞起来。

陆延安借着偶尔出现的微弱光亮抬头看了看,这个空间对于两人来说足够空旷,可是对于门那边那只有腿的来说还是小了些,何况这里还盘着一条,两只若真打起来,只怕这个地方根本没有两人的容身之处,说不好整个地下都会塌掉。现在两只大家伙的战斗一触即发,陆延安已经顾不上多想什么,心里估算了一下这里会坍塌的可能性,同时不停活动着刚刚因为用力过猛而僵硬的手臂,方便一会儿逃命。

两个人尽量不引起两大只的注意,缓慢的朝门口移动,身体被秦长生拉着靠在门上,门上的花纹已经清晰可见,但陆延安现在想的不是什么解开幻术,而是希望借着心想事成的药性未散,不要成了这俩祖宗的池鱼才好。

现在陆延安基本能够确定,这门上的花纹就是解开幻术的关键。本来想着趁两大只打起来再多看两眼,省得接下来因为胡思乱想而生出意外,可这个位置太过凶险,只能随着秦长生拉扯的力道,两人快速从有腿的腹下穿过。

两个人再一次奔逃在路上,尽管不知道前方还有什么危险,只要这样紧紧牵着秦长生,哪怕就这样奔跑到天荒地老,也甘之如饴。心之所安,便是归处。

或许是头上这个正在打架的大家伙不满于陆延安逃命时的心不在焉,两人刚从后腿间跑出去不远,陆延安的余光扫到火光明灭处,一条硕大的尾巴破空横扫而来。

“长生!!!”

来不及多想,陆延安纵身扑到秦长生身上,两个人躲避不及,被钢铁一般的粗壮长尾一起扫飞。在当年秦岭之后,陆延安已经再没有感受过这种重击,比那双大眼睛的力道更甚。陆延安能做的只有抱紧怀里的秦长生,尽量护着他,再与人一起狠狠撞在墙上。

“咳……”

陆延安的五脏六腑仿佛都被撞移了位,一时连呼吸都被强行禁停,倒在地上好半晌才缓过劲儿来。估计秦长生伤的也不轻,两人试了几次都没能爬起来。而另一边,两个大家伙正打的激烈,碰撞的巨大力道似乎令山体开始崩塌,周边墙体出现了大量的裂缝,山洞上方更是不时有巨大的山石砸落。

这里不是养伤的好地方。陆延安顾不上会不会吸引到两只大家伙的注意力,掏出手电筒打开,借着手电的光抱着秦长生在地面上翻滚躲避落下的大石。有腿那只的来路已经被落石封死,无奈之下,陆延安只能强撑起身,与秦长生互相搀扶着,选了一条足够粗的裂缝钻了进去。

打斗声渐渐消失,这裂缝还不知道通向哪里。两人都伤得不轻,前路未知,于是默契的停下脚步,背靠着彼此休整。为了节省资源,陆延安关掉手电筒,看着眼前的黑暗沉默片刻,忍着胸腔的剧痛开口。

“长生,你说……我们还出得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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